【傳統武俠】風雨江湖情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4 14:01: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2604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7
九〇

  第十九回 茶館怪客

  茶灶邊上有個小板凳。

  齊敢就坐在這個小板凳上。

  他要了一碗茶,也學那四十個人一樣,津津有味地喝著。

  小茶館的老闆是個跛子。

  小夥計則是個賴痢頭。

  所以,齊敢就叫他小癩痢。

  小癩痢好像不怎麼喜歡人家這麼叫他:“客官,我姓楊,叫楊小六,老闆是我的四叔,人家都叫他老人家楊四爺。客官,你記得麼?”

  齊敢笑了。

  他點點:“我會記得!”

  小六子想走,齊敢拉住他,道:“楊小六,你們生意不錯呀!是不是天天都是這麼好?”

  楊小六搖頭:“天天是這樣,我四叔早蓋大酒館啦,像這麼多客人,一年也遇不到一次!”

  齊敢笑道:“這些人……來了多久了?”

  楊小六道:“他們嗎?”

  他指指四十個茶客,笑了笑:“打昨晚來到,就沒再走了。”

  齊敢一怔:“他們晚上也坐在這兒?”

  楊小六道:“是啊!”

  齊敢笑道:“他們不睡覺?你們呢?也不睡?”

  楊小六道:“客官,他們睡不睡我不曉得,但是,到了晚上,我跟四叔還是照睡不誤。反正他們只要喝茶,水放在灶上,夜裡他們可以自己照顧。”

  齊敢笑了。

  他點點頭道:“有理!有理!不過,他們今天走不走?”

  楊小六一攤雙手,剛剛苦笑得一聲,忽然就不笑了,兩個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發抖。

  齊敢回頭。

  忽然間,他也呆了。

  門外,又來了人。

  齊敢至少認得這來人中的一個。

  七格格。

  這個來自關外的女人,齊敢不會忘記。

  四個彪形大漢,抬著她。

  她坐的不是轎子,有一點兒像金鶯當年坐的那個花籃,不過四周不是鑲的花,而是鑲的珠寶。

  藤榻滿鑲珠寶,齊敢還是頭一次見到。

  四個腳伕的前面,還有兩個人,一老一少,像是侍衛而不像侍衛。

  不過,齊敢知道,這一老一少,決非易與之輩。

  因為,能陪七格格進入中原,並且遠到江南,若非武功絕頂之人,只怕他們也走不到這麼遠了。

  不過,齊敢心中不安的是,她們也趕來黃山,為了什麼?

  藤榻已經放下來了。

  四個腳伕像樹樁一樣站著。

  七格格還是斜躺在座位上,半眯著眼,彷彿還在好夢之中。

  那一老一少,就跨入了茶館。

  對於眼前的景象,這一老一少也似乎頗為意外。

  青衣少年嘆了一口氣道:“白老,這兒太擠了!”

  白老一笑道:“不錯,人多的地方,總是會擠些,藍老弟,你看,咱們該走呢?還是他們該走?”

  藍姓少年道:“白老的意思呢?”

  白老道:“老夫千里奔波,已經很累,所以,一定要歇歇了。”

  藍姓少年哈哈一笑道:“那好,咱們就請這些朋友走開。”

  他兩人一問一答,似乎沒有把茶館內的人放在眼中。

  而那四十個人,包括齊敢在內,居然也無人搭腔。

  白老和藍少似乎也有些奇怪。

  按理,他們這麼一搭一檔,一定會激起那些人的怒意和不滿。

  但是,眼前卻無人答理,這可是他們進入關內以來的第一次。

  白老皺眉沉吟。

  但是,藍姓少年卻已似乎有些不耐煩。

  他目光一掃老人,陡地大聲道:“各位都是聾子?我說的話,你們聽到了麼?”

  四十個人就真像是聾子,沒有一個人抬頭看這一老一少。

  藍姓少年忽然搶先一步,到了離他最近一桌,伸手抓住了一人,喝道:“你是聾子?”

  那人忽然一笑:“不是!”

  白者笑了:“不是聾子啞巴就好,如玉老弟,請他先走吧?”

  藍姓少年原來叫如玉。

  齊敢笑笑,心想,這少年面如滿玉,名喚如玉,倒也不差。

  不過,他心中在想,藍如玉有沒有本領把這個人乖乖地請走。

  藍如玉有這個本領。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藍如玉的運氣不怎麼好,第一個被他抓到的這個人,居然是他入關以來,所遇到的唯一勁敵。

  因此,他請這個人出去,可費了大勁。

  齊敢冷眼旁觀,心中也暗暗吃驚。

  他可沒有料到,這四十個人中,竟然有如此好手。

  如果四十個人都跟這個人一樣高明,那豈不是麻煩大了麼?

  藍如玉抓著那人向外走去。

  那人身材不高,只到藍如玉的肩頭,所以,藍如玉抓他出去很方便。

  不過,那人出了茶館的門口,藍如玉剛一鬆手,他就像一條魚,又滑到了原來座位上坐下。

  齊敢心中暗笑,這人真滑溜,簡直跟黃鱔差不多。

  藍如玉也在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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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但他和齊敢都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正好就叫黃善。

  藍如玉臉色一變,回身面對黃善道:“你很滑頭。”

  黃善一笑。

  白老忽然笑道:“如玉老弟,這人滑得就跟黃鱔一樣,你可得小心了。”

  黃善忽然笑道:“正是!正是!區區就是黃善!”

  藍如玉呆了一呆,很想笑,但他笑不出來。

  他冷笑一聲,揮手扣向黃善的肩井大穴。

  黃善很滑。

  所以,藍如玉這一抓並沒有抓到。

  黃善居然又避開了,藍如玉臉色一變,冷冷地看著黃善。

  黃善一笑道:“我是黃善,所以,別人不容易抓住我。”

  齊敢呆了一呆。

  心想,這黃善一點兒也不出名,怎麼身法如此高明。

  他看看在坐的那另外三十九個人。

  瞧他們一個個對於黃善的事,彷彿未見一般,就是這份鎮定,已經足夠令人驚訝了。

  齊敢開始不安了。

  他覺得有些事不如他預料的那麼簡單。

  更糟的是,他自己也並不知道在這個黃山小茶館還會遇到什麼怪事。

  因為,桃花娘子根本沒告訴他——沒告訴他來做什麼。

  妙的是,他居然還真的來了。

  就這麼一個黃善,已經夠瞧半天了!伺況,還有三十九個。

  他看看七格格。

  七格格還在那個明珠鑲成的軟榻內斜倚著。如花的臉上,還是在笑。

  好像跟前的這些事,與她無關一般。

  白老的臉這時也變了色了。

  他冷冷一笑道:“如玉,小心些,這小子不簡單。”

  藍如玉道:“白老放心,我還沒把他放在眼裡……”

  他話音一落,忽然逼前一步:“黃善,你小心了!”右手一伸,抓向黃善的肩頭,左手卻一曲,食中兩指一彈,擊向黃善的眉心。

  黃善似乎對於他右手這一抓並沒有看在眼裡,而是對於他那左手彈出的指勁十分吃驚。

  這一回黃善不再是滑退了。

  他忽然一矮身子,鑽入了桌子下面。

  這一手也大出藍如玉意料。

  他呆了一呆,指力卻已收不回來了。

  嘶嘶勁氣,越過桌上的人,直奔向那個跛子茶館老闆背後。

  白老頭一驚,大喝:“跛子當心!”

  但跛子卻顯然沒有那麼好的反應,一聽人叫,慌慌張張的一回頭,把一壺水都甩了出去。

  這壺水是冷的,由他胸前拋出,無巧不巧的正好擋住了藍如玉的指力。

  水壺立即穿了兩個小洞。

  水由洞中噴了出來。

  好指力。

  齊敢在心中暗暗喝采。

  在坐的人,也都為之一呆。

  似乎大家都覺出藍如玉的指力之強,確實是犀利。

  犀利得足可洞穿自己的腦袋。

  所以,本來很鎮定的四十個人,已經不再那麼篤定了!

  白老頭笑了笑,忽然大步走向了跛子。

  他上下打量了楊跛子一陣,陡然一伸手,抓住了楊跛子的肩頭,道:“老闆,你很不錯。”

  楊跛子皺眉道:“我有什麼不錯?老先生,能混一口飯就夠了!”

  白老忽地手上勁道一緊,冷笑道:“別給老夫打哈哈,你……”

  楊跛子忽然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敢情,白老頭的手勁太大,把跛子捏得疼昏過去了。

  白老頭頗為意外,他不相信這個老闆不會武功。

  剛才那一壺水,甩得那麼巧,決不是不會武功。

  所以,他才過來試試。

  但是,不料楊跛子居然被他一下於捏昏了。

  白老頭搖搖頭。

  藍如玉也走了過來,看看跛子一笑。

  白老兒搖頭道:“真想不到……他居然真的連一點武功都沒有學過!”

  藍如玉道:“如果他不會武功,那就一定另有高人在暗中幫助他了。”

  白老點頭道;“可能……”

  他目光一轉,忽然就落在齊敢身上。

  齊敢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會懷疑自己。

  所以,白老頭一看他,他馬上笑了一笑。

  “是你?”白老頭聳肩道,“你幫助他的?”

  但是,齊敢搖頭。

  因為,齊敢自己心中有數,他並沒有幫助楊跛子。

  “不是你?”藍如玉道,“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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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齊敢笑了:“兩位,為什麼不能是他自己?”

  他這一說,可把老少二人說得吃了一驚。

  他們同時低頭去看楊跛子。

  楊跛子還是暈倒在地上。

  小六於正在幫他探胸口。

  白老頭看看藍如玉,搖頭。

  藍如玉卻笑了笑,低聲道:“白老,咱們還是先解決那些客人吧!”

  白老道:“好!”

  他目光又在齊敢身上一轉,這才走到門口朗聲對四十個茶客道:“老夫白千山,由關外而來。老夫今天要借這兒等一個朋友,諸位若是見機,希望你們立即離去。”

  四十個人,依然不語。

  黃善這時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四十個人中,只有他在笑。

  白千山見無人動靜,不禁冷笑道:“各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位若是不見機,硬要留在此處,可就莫怪老夫和藍老弟不客氣了!”

  齊敢心想:有好戲看了。

  四十個人仍然沒有動靜。

  藍如玉又沉不住氣了。

  他看看白千山,大聲道:“白老,好話、禮數,我們都盡到了!還等什麼?”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們還有什麼好等呢?”

  他忽然一閃身,到了黃善面前,冷冷一笑道:“黃善,你說吧,你們四十個人,誰是頭子?”

  黃善一笑,搖頭。

  藍如玉冷笑道:“都不是麼?”

  黃善道:“閣下總算說對了!”

  藍如玉怒道:“黃善,你別以為你很滑,少爺我隨時可以取你一命,你信不信?”

  黃善笑笑,他不置可否。

  不過,齊敢卻知道,藍如玉的話有道理,他是可隨時取黃善的性命。

  可是,齊敢相信,藍如玉一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白千山這時也抓住坐在黃善身邊的一個車伕般的大漢肩頭,喝道:“出去。”

  那車伕般大漢皺了皺眉,不肯動。

  白干山手上一用力,車伕般大漢也怒哼了一聲。但是,他終於還是出去了。

  因為,白千山的指力,扣住了他穴道,他已經再也使不上勁,才被白干山給摔了出去。

  四十個人中,才出去一個。藍如玉沒有停著,他同樣的抓住了一個人。

  不過,藍如玉卻沒有白千山那麼順手。

  他抓住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瘦弱的文士。

  而這位文士卻是端坐原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藍如玉臉色一變,冷笑道:“閣下倒是很沉著!”

  瘦弱的文士微微一笑。

  這些人很妙,非是萬不得已,好像他們都不肯說話。

  齊敢在旁冷眼瞧著。

  他心裡好像比那四十個人更為篤定。

  因為,他此刻已然發現,白千山和藍如玉,憑他們的力量,想把四十個人全都趕走,那可是夠他們忙半天了。

  齊敢此刻就為藍如玉擔心。

  那個文士看來是最不起眼的人,也許藍如玉才去找他試手。

  但藍如玉卻沒有多想想,江湖上有許多事是十分反常的。

  越是不起眼的人,越可怕。

  所謂僧,道,婦、丐、儒這一類人物,只要在江湖上行走,十之七八,多是難惹的人物。

  藍如玉這時就碰上了這一號扎手人物了。

  白千山又抓出去了兩個人。

  而藍如玉卻與那文士較上了勁。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卻是誰也不能奈何誰。

  白千山摔出去第四個人時,才發現了藍如玉的情況。

  他皺著眉走了過來。

  “藍老弟,這是怎麼了?”

  白千山打量了瘦文士一眼,突然陷入了沉思。

  很顯然,他是思索這個人,看來似乎有些兒面善。

  不過,一霎那間,他卻想不出來。

  藍如玉沒有答話。

  他完全是無法回答白千山,他已經運氣行功,全神貫注的對付這個瘦文士。

  而對方卻居然還在笑,笑得十分輕鬆。

  這可使得藍如玉越發的惱怒,而心神不寧。

  彼長此消,藍如玉可就吃虧大了。

  他本來是主動抓住瘦文士的肩頭,扣住了對方肩井穴和鎖骨。

  但是,這時候,藍如玉的右手,彷彿變得有些兒力不從心。

  白千山還在沉思。

  那瘦文士也還是在笑。

  只有藍如玉很痛苦,先前那份趾高氣揚的味道,完全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齊敢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這個瘦文土為什麼這樣高明?

  如果他不是一位大有名氣的江湖高手,怎能坐在原地不動,就迫得藍如玉施展不開?

  如果他是一位很有名氣的高手,為什麼自己卻又從來沒見過他?

  其實,齊敢還是忘了一件事,他自己已經有十六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了。

  十六年中,當然會出現不少高人的。

  瘦弱文士笑意更濃了。

  藍如玉愁眉苦臉的在硬撐。

  顯然,再有一刻時光,藍如玉一定會承受不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8
九三

  白千山忽然笑了笑,面對那瘦弱文士一抱拳,道:“言老弟,別來無恙,十年不見,老弟台功力之高,連老哥也要自愧弗如了!”

  敢情白千山終於想出來這位瘦弱的文士是何許人了。

  他話音一頓,轉向藍如玉:“小藍,快放手,這位言老弟就是老夫常常提起的摘星手言光斗。”

  小藍早就想放手了。

  但是,他卻欲罷不能。

  因為,言光斗的體內真力,居然磁鐵般吸引住了藍如玉的右手。

  他想放,竟然是放不開。

  因此,他只能向白千山苦笑。

  言光斗的笑容,忽然間斂去。

  他看看白千山,低聲道:“白老哥,承蒙抬舉,兄弟不敢當……”

  目光一轉,雙肩一振,回頭向藍如玉道:“閣下功力不錯,可惜駁而不純,以你的身手,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不過,要想在眼前這黃山石林爭強鬥勝,不是言某人小看了你,比你高明的人物,至少有十個以上……”

  藍如玉被言光斗振得側退了兩步。

  他空自怒髮衝冠,但卻無可奈何。

  武功高低,是假不了的,立竿見影,誰也偷不了巧。

  言光斗比他高明,他心裡有數。

  所以,言光斗數落了他,他卻無法反駁。

  藍如玉的處境之尷尬,連齊敢都為他難過。

  幸好,白千山替他解圍了。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言老弟,你怎麼也到了這兒?黃山石林小茶館,本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老弟在此處落腳,是不是也為了……”

  他忽然忍住了下面要說的話。

  很明顯,白千山不想把其中機密洩漏。

  齊敢已經豎起了耳朵在聽。

  當然,他失望了。

  白千山沒說下去。

  齊敢糊塗得連自己幹嗎來都快不明白了。

  失望,有時侯就是另一個希望的起點。

  齊敢很失望。

  但是,他忽然間又豎起了耳朵。

  因為白千山雖然沒有往下說,沒說出這些人為什麼要在黃山石林出現的內情,但言光斗卻在說了。

  他嘆了一口氣,道:“白老哥,你本來一直在關外逍遙,何必又千里迢迢來淌這一趟混水!黃山石林,打昨兒起,就是是非之地。白老哥,只憑你和這位藍老弟兩個人,絕對討不了公道的!”

  白千山笑道:“老弟,這個我明白,你說老夫只有兩個人,那你是看錯了。”

  言光斗道:“你們——還有人麼?”

  他看看門外的七格格一眼,搖頭道;“可就是那四名轎伕和那位姑娘麼?”

  白干山道:“是!”

  言光斗失笑道:“不夠,不夠!白老哥,這兒四十個人,幾乎有半數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你們想與這些人為敵,勝負之機,豈不早己昭然若揭麼?”

  白干山道:“老夫當然知道……”他冷冷一笑,又道:“不過,老弟你放心,老夫行事向來也是謀定面後動的,若無把握,我豈會千里迢迢的來冒險?”

  言光斗皺了皺眉道:“白老哥,你……你們遠道而來,能有什麼把握呢?我可想不出來了。其實,你老哥應該知道,中原武林道上,並不僅僅是只有小弟等人在此,眼前即將趕來黃山的人,恐怕不下百人……”

  白千山哈哈一笑道:“老弟,就算是一千個人,又能如何?”忽然低聲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我很希望你能實實在在的告訴我……”

  言光斗道:“什麼事?”

  白千山道:“這兒的四十個人,是不是你老弟所統率的?”

  言光斗道:“我?”

  白千山道:“這四十個人,看來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若非你老弟所指揮,準能令這些人這樣的服貼?”

  言光斗忽然失聲大笑道:“白老哥,你說這些人是我指揮的?”

  白千山道:“是呀,除了你還能有誰?”

  言光斗搖頭道:“白老哥,你太看得起小弟了!憑我這塊料,行麼?”

  白千山怔了一怔,道:“怎麼?不是你?”

  言光斗道:“白老哥,我是不是,你老哥還看不出來麼?”

  白千山沉吟了一下,道:“這麼說來,這兒領頭的人還有別人?”

  言光斗道:“不錯!”

  白千山目光一轉,看了看在場那些人,先是嘿嘿一笑,但他目光轉到齊敢身上時,不由得一呆。

  他看看言光斗,低聲道:“是不是那個瘦子?”

  言光斗搖頭道:“不是!”

  白千山頗感意外,低聲道;“如果不是他,那可能是誰?”

  言光斗笑道:“白老哥,如果你能看得出來是誰,這些人只怕也就不足以難為你們了!”

  白千山道:“不錯,不錯!”

  他忽然移步,走向齊敢。

  齊敢在喝茶。

  白千山看看齊敢,乾咳了一聲道;“閣下……”

  齊敢抬了抬頭,咧嘴一笑道:“閣下……”

  白千山皺了皺眉,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齊敢搖了搖頭。

  白千山冷冷地笑了一笑,說道:“很好!你既然不是他們一夥的,最好你出去喝茶?”

  白千山右手一伸,按向齊敢肩頭。

  齊敢皺了皺眉道:“我為什麼要出去喝茶?閣下倒真會多管閒事!”

  白千山自己知道,這麼一伸手,換了一般人,骨頭就算不碎,至少也會全身酸麻,不能坐穩。

  但齊敢沒有。

  白千山的手在齊敢身上,就彷彿情人的手一般,輕巧巧地,沒用得上力道。

  霎那間,白千山又明白了一件事。

  齊敢才是這些人之中,最難對付的一個。

  手已經搭在齊敢肩上,勢成騎虎。

  白千山一向是目中無人。

  他從長白山入關,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中原武林道上高手,但他都一一勝過了他們。

  因此,他對中原武林人物,雖然頗具戒心,但已然有些自高自大。

  不想到了黃山,卻整個的改觀。

  藍如玉碰了黃善和言光斗的釘子。

  接著,自己又碰上了這麼一個瘦子,對自己的指力,視若無睹。

  白千山咬了咬牙,怒喝:“很好!想不到閣下倒是一位高人!老夫正要領教、領教呢!”

  白千山右手再度用力一按。

  齊敢依然沒有移動。

  茶還在手中,他還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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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不過,他這回沒有皺眉,反而抬頭一笑,道:“閣下的手指頭是不是扭了筋?”

  白千山一怔,突然一頓足,左腳一抬。挑向齊敢的左腿。

  這一下子齊敢可不能不動了。

  白千山左腳剛剛抬起,齊敢已嘆了一口氣道:“閣下真是煩人……”

  他身子一晃,連人帶那個小板凳,忽然間就飄出了三尺之外。

  白千山的手,居然沒有拿捏得住齊敢。

  白千山的腳踢空了,他的手也空了。

  齊敢已端端正正的坐在三尺之外的灶頭上了,還在喝茶。

  藍如玉走了過來,看看白千山,低聲道:“白老,這人很棘手啊!”

  白千山點點頭。

  他的傲氣已失,他已經不再把自己估計得過高了。

  藍如玉道:“白老,咱們……”

  白千山冷冷一笑,道:“七格格還在門外,咱們總不能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吧?”

  藍如玉皺眉道:“白老,這兒的四十個人,好像都不好惹呢!咱們怎麼請得走他們?”

  白千山道:“請不走也得請…”

  他忽然再度走到言光斗身前,道:“言老弟,這個人……”他指指齊敢,“他真的不是你們一夥的?”

  言光斗道:“本來不是!白老哥,是不是很扎手?”

  白千山道:“何止扎手……我看,只怕此間還沒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出十招。”

  言光斗道:“哦?”

  他也忍不住看齊敢。

  齊敢在喝茶。

  小六子已經給他再沏了一碗熱茶。

  楊四跛子這時正在給靠外的一桌客人倒完了水。

  當他走過白千山身邊時,有意又似無意的笑了笑。

  白千山不由得心中一動。

  他這才感覺到,這位跋子的笑容好像很面善,好像在那兒見過。

  但他卻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他沉吟著,看著言光斗,低聲道:“老弟,你認得這位跛老么?他是不是武林中人?”

  言光斗搖了搖頭。

  他這時正在打量齊敢。

  因為,他印象中,好像記得武林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只是,他卻忘了聽誰說過。

  七格格居然很鎮靜,她居然沒有為眼前的事發愁。

  她還是坐在那堆滿了珠寶的軟榻中,瞪著大眼,瞧著茶館內的人咯咯嬌笑,笑容很動人。

  像她這麼成熟的女人,笑起來總是很誘惑的。

  換在平日,她的嬌笑,不知道要迷惑多少人。

  可是,今天卻似乎沒有用了。

  那些茶客彷彿都是泥雕木塑的,呆呆地不為所動。

  一個漂亮女人,笑容不為人所重視時,總是心中有些兒難過的。

  七格格表面上在笑,但心中可就滿不是滋味。

  她切齒暗罵:“這一群呆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8
九五

  第二十回 豺狼當道

  這一群並不是呆子。

  白千山、藍如玉似乎已經黔驢技窮。

  他們顯然已經沒有辦法能把這四十個人趕出去。但是,他們還得趕,還得想辦法把茶館的人趕走。

  白千山似乎想到利用言光牛這一夥人和齊敢發生衝突。

  但是,言光斗並沒有上當。

  因為,齊敢讓白千山吃癟的事,是他親眼所見。

  在江湖上能令關外的白千山吃癟的人,可也數不出來幾個。

  不幸的是,眼前就有這麼一個。

  言光斗再笨,也不會自找苦吃。何況,言光鬥不是笨人。

  他目光在白千山身上一轉,低聲道:“白老哥,這個人我好像聽說過。”

  白千山道:“他是誰?近十多年來,中原武林道上的高手,老哥哥我雖不能說是瞭如指掌,但能有這樣武功的人,老哥哥至少也有個耳聞!”

  言光斗道:“也許……他成名更早呢?白老哥,此人年過五旬以上……”

  白千山忽然失聲道:“對,對……如果他成名在十多年前,那就難怪了……”

  藍如玉皺眉道:“白老,這個人我們可以不管,但……但是——這些人不肯讓出小茶館,咱們怎麼向七格格交代呢?白老,你想出什麼辦法沒有?”

  白千山一笑道:“沒有!”

  藍如玉似乎呆了一呆。

  他可想不出白千山這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

  白千山心中也同樣覺得吃驚。

  他驚訝自己為什麼會笑。

  也許,他是無可奈何,也許,他是自我解嘲,也有可能……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笑。

  但是,此刻卻有一個人知道他為什麼笑。

  這個人就是齊敢。

  只有齊敢瞭解他此刻的心情。

  當年,在恆山東麓的遭遇,他就曾想笑。

  一個人在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眼前所遇到的困擾時,他只好笑。一種下意識而又無可奈何的笑。

  齊敢心中更明白,當年,他想笑的時候並沒有笑,結果卻是在桃花娘子手下隱身桃花島十六年。

  白千山今天的遭遇,看來還沒有壞到那種程度。

  但是,結果如何,別說齊敢現在看不出來,就連白千山自己,恐怕也猜想不到。

  藍如玉搖搖頭,道:“白老,咱們總不能就這麼耗下去呀!咱們……”

  白千山長嘆一聲道:“如玉,你看咱們還有什麼辦法?即令我們全力一拼,又有多大用處?”

  他話音一落,轉身向外走去。

  藍如玉呆了。

  言光斗也大感意外。

  只有齊敢在想,白千山倒是不失智者。

  不必要的險,當然不冒最好。

  白千山已走到門口。

  突然,他仰天發出一陣長笑。

  笑聲未已,霍地轉身,他手中已多出一個長約五寸,徑約一寸的黑色鋼管。

  齊敢皺了皺眉,暗道:難說我料錯了麼?難道白千山剛才乃是使詐麼?

  藍如玉忽地像一陣輕風般,飄身退出茶館門外,站到白千山身後去了。

  言光斗也臉色一變,看著白千山發呆。

  白千山笑聲一頓,喝道:“各位,你們見識過老夫手中的利器麼?”

  利器?齊敢可還沒想出這個小黑管子會是什麼利器。

  言光斗也沒說話。

  因為,他也沒有見識過這東西是什麼?

  四十個人,被摔出去了兩個人,還剩下三十八名。

  但這三十八人卻依然那麼冷靜的坐著。

  他們對於白千山手中的鋼管,依然視若無睹。

  白千山目光一轉,又道:“桃花千朵霧,南海一聲雷,諸位,你們總不會沒聽過吧?”

  桃花千朵霧,南海一聲雷?齊敢臉色忽然變得很可怕了。

  這兩樣,他都見識過。

  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還真惹不起這兩種暗器。

  因此,他立即暗中提氣,待機而遁。

  本來是十分鎮定的三十八個人,這會兒忽地人人都在變色。

  顯然,他們都聽過這兩種暗器的名頭。

  言光斗更是閃身而起,大聲道:“白老哥,你……你這手中拿的……拿的是桃花千朵霧?”

  白千山微微一笑道:“言老弟,你看,這個像是桃花霧?”

  言光斗道:“不是?難道不是?”

  白千山大笑道:“不是!”

  他忽然一揚那黑管:“不過,它比桃花霧要霸道十倍?”

  一陣驚訝之聲在茶館內響起,連那個小六子也站在那兒不動了。

  白千山冷冷地橫掃眾人一眼,道:“各位如果不想粉身碎骨,最好馬上走出茶館!”

  粉身碎骨?

  齊敢忽然一怔,難道是南海一聲雷?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8
九六

  這個不起眼的黑管,就是當年自己曾經眼見的南海一聲雷麼?

  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陪著大夥死在這裡。

  因此,他放下了茶碗。

  不過,他還沒有向外走去。

  言光斗皺眉道:“白老哥,你……手中拿的可是南海一聲雷?”

  白千山道:“也不是!”

  齊敢深深地喘了一口氣。

  言光斗和茶館內的人,也同時吁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南海一聲雷,這種暗器即令是很霸道,那也不見得就能把在場的人盡數殺傷。

  於是茶館中的人又冷靜下來了。

  白千山冷冷地笑了一笑,向言光斗道:“南海一聲雷也不見得如何霸道,據老夫所知,江湖中至少有三種暗器,比南海一聲雷更凶……”

  他目光在茶館內一轉。果然,每個人都為之動容。

  不過,每個人都沒問白千山,哪三種暗器更凶?但不約而同的,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向白千山手中的那個小小的黑管子。

  白千山得意的大笑,接著道:“南海一聲雷的威力,老夫見識過,他可以使一個人粉身碎骨,但他卻不足以使四十個人同時血肉橫飛……”

  他忽然一揚手中黑筒子:“老夫手中這最不起眼的筒子,卻正好能做到此點。只要在十五丈方圓之內,一炸之威,絕對無人可以倖免。”

  言光斗終於忍不住了,他幹咳了一聲道:“白老哥,你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白千山道:“老夫是不是危言聳聽,立即可以見效,……”

  他哈哈一笑道:“關外雷火堂的霹靂棒,是不是比南海一聲雷遜色,你們總該有所耳聞。”

  雷火堂的霹靂棒,這些人當然聽說過。

  但是,若說威力能勝過南海一聲雷,相信的人不多。

  因此,言光斗等人只是略現驚訝之色而已。

  白千山皺了皺眉。

  他看看藍如玉,藍如玉忽地朗聲大笑道:“白老哥,看來他們是有些不信了……”

  白千山嘆了一口氣道:“不錯,只可惜這兒沒有人見識過當年逍遙公子秋水仙是怎麼死的。不然,老夫相信他們不會如此託大……”

  齊敢呆了。

  秋水仙之死,他是親眼目睹後還能活在世上的少數幾人之一。

  當年,他只知道那是南海一聲雷的傑作。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炸死秋水仙的火器,是關外雷火堂的手法。

  血肉之軀,擋不得雷火堂的霹靂棒,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因此,齊敢忽然掏出了一串銅錢,丟在茶灶上,放下茶碗,一聲不響的向門外走去。

  白千山笑了。

  他吃了齊敢的癟,他也一直以齊敢為難對付的高手,所以,他忽然最先離去,他焉能不笑。

  言光斗也站了起來。

  他看看還坐在桌子旁的三十多人,嘆了一口氣,道:“白老哥,秋公子真是傷在雷火堂的火器之下麼?”

  白千山道:“老夫豈是信口開河之人?”

  言光斗忽然一笑道;“很好!白老哥,看來,你也是雷火堂中的人了?”

  白千山搖頭道:“不是!老夫只是認得雷火堂的人而已。”

  他目光一轉,又道:“言老弟,老哥哥可以告訴你,雷火堂的霹靂棒,不是花錢就能買得到的,所以,江湖上知道的人並不多。”

  言光斗道:“是!是!”

  他忽然也像齊敢一樣,丟下五個錢,大步走向門外。

  藍如玉笑笑。

  白千山則得意的一揮手道:“言老弟,好走!”

  言光斗沒回頭,也沒答話,一閃身,就追向齊敢而去,剩下那三十多個人,這時忽然紛紛起身,紛紛丟下了銅錢,人人都爭先恐後的向外行去。

  白千山抓著那根黑色鋼管,笑得合不上口。

  楊四跛子和小六子則忙著收錢、收碗,也同樣的笑得合不上口。

  小六子看著白千山,直樂道:“四叔,這位老先生真好,真幫了我們大忙,不然,這四十個瘟神,也不曉得要在這裡泡上多少天……”

  楊四跛子道:“小六子,埋怨客人是不對的!快把這些茶碗洗淨,好生接待這位老先生。”

  小六子道:“是,四叔……”

  小六子抱著茶碗,到屋後邊洗,楊老四則去招呼白千山和藍如玉,笑著請他們入座。

  白千山沒坐下去,他恭敬的向門外一抱拳道:“七姑奶奶,老朽幸未辱命……”

  七格格嬌聲一笑道:“白老先生,你辦得很好……”

  她緩緩地由軟榻中站起來,娉娉婷婷的走入茶館。

  四名轎伕,也跟著步入茶館之內。

  藍如玉迅快的過來挽扶七格格,笑道:“七姑娘,您請這兒坐。”

  七格格媚眼如絲,瞧了瞧藍如玉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嬌笑道:“好!小藍,你也坐。”

  藍如玉一笑道:“是……”

  齊敢沒有走遠。

  他繞到了屋後的井邊。

  言光斗動作很快,但他並沒料到齊敢會到茶館屋後去了。

  所以,言光斗沒有追到齊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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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小六子在洗碗。

  齊敢蹲下來,一笑道:“小六子,你想不想多賺幾個大元寶?”

  小六子一呆,道:“你說什麼?”

  齊敢伸手拿出兩個五兩重的銀元寶,笑道:“這個,你想不想要?”

  小六子眼睛亮了。

  他傻傻地一笑道:“元寶?元寶誰不愛?”

  他的手已經伸了出來:“大叔,給我嗎?”

  齊敢道:“是呀!”

  小六子伸手就去拿,

  但齊敢卻搖了搖頭道:“等等,咱們得有個交換條件。”

  小六子一怔道:“大叔,你要換什麼?我……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齊敢道:“我只要問你幾句話,你能照實回答我,我就給你這兩個元寶。”

  小六子笑了:“好哇,大叔,你問吧!”

  齊敢笑了一笑道;“小六子,你那楊四叔,是你親叔叔?”

  小六子想了一想道:“不是。”

  齊敢道;“他是你什麼人?”

  小六子道:“他是我四叔的朋友……”

  齊敢哦了一聲道:“你……四叔呢?他在哪兒?”

  小六子道:“我四叔就住半山的茅屋裡面。”

  齊敢笑道:“這個茶館是你四叔的?”

  小六子道:“原本是的……不過,大叔,我四叔說,現在這茶館已賣給這位跛四叔了!”

  齊敢道:“跛四叔?”

  小六子道:“就是這位假的四叔嘛!”

  齊敢點點頭,笑道:“很好,小六子,你過去見過這跛四叔麼?”

  小六子搖頭。

  齊敢笑笑,把兩個元寶交到小六子手中,道:“小六子,我問你的事,千萬別向你四叔說起!”

  小六子捧著元寶,笑道:“我不會說的……”他忽然皺眉道:“大叔,兩個四叔都不能說麼?”

  齊敢道:“不錯,兩個四叔都不可以提起……”他拍拍小六子,“你要是不想被人殺死,你最好少提遇到我的事。”

  小六子一呆道:“我……我……”

  齊敢一笑,站起來向茶館的前門繞去。

  言光斗和那三十九個人,此刻正聚集在石林之中。

  他們並沒退去。

  顯然,他們還是在想回到茶館之中的辦法。

  齊敢來了,他看看言光斗,言光斗也看看他。

  齊敢一笑道:“秋水仙的死,我知道,如果那白千山手中的暗器真是炸死秋公子的霹靂棒,我敢打保票,要炸死四十個人,一點都不難!”

  言光斗皺了皺眉,道:“區區相信閣下!”

  齊敢笑了:“言先生倒是很瞧得起老朽。”

  言光斗微微笑道:“十六年前的天下第一殺手……”

  齊敢一怔道:“你知道我是誰了?”

  言光斗道:“言某人不聾,齊老的像貌,在下早已聽人說過。只是……十六年來未見你老的行蹤,所以,江湖人卻以為……以為你……”

  齊敢大笑道:“以為我死了,是麼?”

  言光斗點了點頭,道:“是……是……齊老隱居十六年後,再出江湖,仙蹤忽然駕臨黃山,莫非也是為了秋水仙遺孤之事麼?”

  齊敢忽然笑了。

  他心中暗道,果然沒錯……金鶯果然有了安排。

  只怕黃山石林,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了。

  齊敢笑著搖頭。

  他不承認自己是為了秋水仙遺孤之事而來,是不想讓人知道當年他曾教養過這孩子。

  言光斗有些意外:“齊老,你不是為這件事來的?”

  齊敢道:“不是,我只是碰巧趕上了這次熱鬧。”

  沒有人相信,連齊敢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他還是這麼回答了言光斗。

  妙的是,言光斗居然也不反駁,而是笑道:“齊老,既然遇上了,少不得就不妨看看熱鬧。”

  齊敢大笑道:“正是!正是……”他笑聲一頓,指指眾人,“你們都是為這件事來的?”

  言光斗道:“是”

  齊敢道;“誰要你們來的?”

  言光斗笑了:“齊老,這事說來只怕你也不信,我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要我們來的?”

  齊敢不由得呆了一呆。

  四十個人,忽然在這黃山石林的小茶館中出現,居然還不知道是誰要他們來的,這件事,豈非是胡說八道?

  不過,說來也妙,齊敢雖然呆了一呆,但卻是彷彿相信了言光斗的話。

  他搖搖頭,道:“言老弟,老夫相信你說的話,但老夫認為,至少,你們總該接到過什麼人的指點,才會到黃山石林來的吧?”

  言光斗道:“不錯,是有人指點我們來的。”

  齊敢道:“誰?”

  言光斗微微一笑,取出了一個小柬,交到齊敢手中道:“這個……”

  齊敢接過了小柬,看了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8
九八

  小柬上,只有這幾十字:“速赴黃山石林小茶館,保護逍遙公子遺孤。”

  齊敢有些不解地笑了笑道:“老弟,你們……你們跟秋水仙是朋友?就這麼一張小柬,就能驚動你們趕來此處麼?”

  言光斗點了點道:“我們不一定都是秋公子的朋友,但是,我們每個人都願意做秋公子的朋友,所以,我們才趕來此處。”

  齊敢道:“老弟,你越說可越叫老夫糊塗了。”他指指幾個年輕人,“像他們那樣年紀,根本不可能跟秋水仙論交,是不是?”

  秋水仙十六年前就已遇害身亡,那些二十幾歲的人,當然不可能跟他論交。

  言光斗笑道:“是!”他看看齊敢,低聲道:“他們雖然本身未曾見過秋公子,但是,他們的父兄或是師長,都曾受過秋公子恩慧……”

  齊敢忽然明白了。

  他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你們都是懷著極恩還德之心而來的。對麼?”

  言光斗道:“齊老,你總算明白了。”

  齊敢當然明白了。

  若非報恩,這些人怎麼會接到這個小柬,就趕來黃山。

  但是,齊敢現在想知道的事,只剩下一點了。

  這個小柬是什麼人發出來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桃花娘子,然後,他想到的是恆王的郡主朱蓉蓉。

  可是,他卻馬上就否決了這兩種想法。

  因為,如果是桃花娘子,她就不會用保護二字。

  秋水仙的孩子,本來就一直在她的保護之下,何須別人代勞?

  至於郡主……齊敢覺得也不可能。

  蓉蓉郡主如今身在何處,連齊敢都不大清楚,可見這位嬌柔的金枝玉葉,早已不再介入江湖事件之中了。

  齊敢沉吟。

  不是她們,還會有誰。

  言光鬥在看著齊敢。

  另外那三十多個人也在看著齊敢,他們都在等著他說話。

  但齊敢偏偏沒再說一個字。

  他把那小柬交回到言光斗手中,嘆了一口氣,轉身又向那茶館走去。

  黃善忽然一溜,就溜到了齊敢身前。

  “齊老,留步。”

  齊敢鐵樁似地站住,冷冷地看了黃善一眼:“你要做什麼?”

  黃善抱拳道:“血肉之軀,難擋雷火之器,齊老本是智者,何必前去……前去……”

  他似乎不好意思說出:“送死”二字,是以,期期艾艾地說不下去了。

  齊敢道:“怕老夫去送死,是不是?”

  黃善想不到齊敢自己並不忌諱,聞言不由得笑了。

  他搓搓手,道:“齊老好說……”

  齊敢不等他再說,忽然搖搖頭道:“黃善,你大可放心,老夫歷經災難,還能保全頂上首級,沒有被人割去,總也有道理吧?”

  黃善訕訕一笑道:“這……”

  齊敢笑了:“再說,白千山說他手中拿的是關外霹靂棒時,第一個離開小茶館的是誰,是不是老夫?”

  黃善也笑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怕齊敢去冒險是多此一舉。所以,他只好笑笑。

  齊敢打量了黃善一下道:“黃善,你的心意,老夫仍然心領。”

  黃善這回不笑,卻抱拳道:“不敢,黃某當不得齊老的盛情,雷火堂的火器,在關外確有盛名……”

  齊敢道:“老夫知道,不過,老夫還知道,白千山縱有霹靂棒,但他決不敢真的使用!”

  言光斗、黃善全呆了。

  齊敢這句話,叫他們都有著被愚弄的感覺。

  言光鬥忍不住走過來,皺眉道:“齊老,白千山為什麼不敢用?他……”

  齊敢一笑:“因為,那不是真的霹靂棒!”

  言光斗那一夥人全都為之變色,每個人都怒目相視,彷彿要把齊敢活活吞下口中。

  黃善冷冷一笑,沉聲道:“齊老,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既知道不是真的,為什麼領頭退出茶館?”

  齊敢大笑:“因為,當時我還沒想到這一點。”

  言光斗道:“現在你才想到了?”

  齊敢道:“不錯?”

  齊敢和那四十個人,走得很快。

  但是,他們回來得也不慢。

  雖然是半個時辰不到,但茶館中已迥然非先前景象。

  七格格、白千山、藍如玉還在。

  楊四爺、小六子也在。

  四個鐵塔般轎伕更在。

  可是,齊敢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39
九九

  白千山一眼見到齊敢和言光鬥一伙去而復回,似乎是深為意外。

  他一拍手,又要去取腰間的霹靂棒。

  齊敢卻哈哈一笑道:“白千山,你不必再裝模做樣了。霹靂棒雖然霸道,但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道理,老夫相信閣下應該懂吧?”

  白千山一揚眉道:“老夫不懂!你們膽敢再來,可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他探手取出了霹靂棒。

  言光斗雖然相信齊敢所說,認為那霹靂棒是假的,但是,一旦見到白千山亮出了霹靂棒仍然為之變色,趔趄不前了。

  只有齊敢沒有理會白千山,一閃身就逼近到白千山的身前三尺之處。

  他冷冷一笑道:“白千山,霹靂棒的一炸之威,十丈方圓,無物可免,你如果不怕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也不怕把七格格炸死,你就不妨扔出這個哭喪棒如何?”

  七格格的嬌笑,忽然凝結了。

  白千山也呆了。

  言光斗、黃善那一夥人,卻笑了。

  霹靂棒不一定是假的。

  但白千山不敢用它,倒是真的。

  姜到底是老的辣。

  齊敢這一手,果然弄得白千山空拿著霹靂棒在手,而一時之間無法有所舉措。

  他瞪著齊敢,怒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你知道霹靂棒的威力有多大,是從那兒見識來的?”

  齊敢一笑,道:“白千山,你最好先收回那根小棒子吧!嚇不了人的東西,拿在手上並不好看!”

  白千山皺了皺眉,當真很聽話,把霹靂棒放回自己的衣襟之下。

  言光斗、黃善和另外四個中年漢子,已魚貫而入。

  七格格柳眉一揚,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些人的膽子真不小啊!”

  齊敢哈哈一笑:“一個人如果天天過著刀頭舐血的日子,膽子不大行嗎?”

  七格格看了看齊敢,皺了皺眉頭,低聲道:“江湖上幾時出了你這號人物?”她忽然向藍如玉一笑,“如玉,你這些年來,常在關內走動,見過他麼?”

  藍如玉搖了搖頭,道:“沒見過!”

  七格格再看看白千山。

  白千山笑道:“回格格的話,老朽近十多年來,也沒聽說過像他這樣的江湖人物!”

  七格格目光一轉,向齊敢嬌笑道:“瞧你這麼一大把年紀,也不該是初出道的人物,是麼?”

  齊敢道:“不是!”

  七格格道:“你既然不是初出道,為什麼他們都沒聽說過你呢?難道你易了容,或是……”

  她忽然語音一頓,瞪著齊敢半天,方嘆了一口氣,道:“你生具異像,不可能是改裝易容的,對不對?”

  齊敢大笑道:“對!老夫向來就是這副德性,易容改裝,也變不了我本來面目。所以,姑娘不必多費心思去猜想了!”

  言光斗此時卻在一旁笑了。

  他猜不出為什麼白千山這樣的老江湖,居然把齊敢這號殺手忘了。

  但他卻不瞭解,白千山他們所獲知的是,齊敢早在十六年前就和李西崖等喪命在恆山古道。

  所以,白千山也根本料不到齊敢還活在人間。

  白千山不是笨人。所以,他在言光斗發笑時,立即感覺到自己一定是在什麼事情上判斷有了錯誤。

  他看看齊敢,又看看言光斗,突然走向言光斗身前,低聲道:“言老弟,你認得他麼?”

  言光斗點了點頭。

  白千山沉吟道:“老弟,他……是不是久已成名的武林人物?”

  言光斗笑道:“是!”

  白千山一怔道:“哦?”

  他忍不住回顧齊敢,低頭沉吟了一陣,道:“既是久已成名的人物,老夫怎會……怎會……”

  白千山忽然瞪著言光斗,失聲道:“他是齊敢,對不對?他……沒有死在恆山古道是不是?”

  言光斗笑笑,道:“他沒有死。當年他就有第一殺手之名,當然不會那麼容易死掉!”

  白千山嘆了一口氣道:“老夫本該想到的……老夫本該想到的”他搖了搖頭,“能夠知道霹靂棒威力的人,在關內而言實在找不出幾個……只有當年見到秋水仙被炸死的人,才知道霹靂棒的可怕……”

  言光斗道:“若非他見識過霹靂棒的威力,白老哥一句話又怎麼就嚇走了我們?”他微微一笑,“但白老哥大概也沒有料到,他居然會想到,你老哥的人也在十丈方圓之內時,決不會冒險使用霹靂棒,是不是?”

  白千山道:“不錯。老夫確實是沒有想到你們會去而復返!”

  他話音一落,轉身走到齊敢面前,低聲道:“閣下的命很大。”

  齊敢大笑道:“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十年。白千山,你未免太后知後覺了。”

  白千山冷冷一笑道;“齊敢,憑你還不夠格稱作禍害吧?”

  齊敢笑道:“也許……”

  七格格這時忽然咯咯嬌笑道:“白老,他就是當年有名的殺手齊敢麼?”

  白千山笑道:“是!”

  七格格道:“瞧他這麼高,這麼瘦,可真是像個大旗杆……”

  她忽然雙眉一揚:“奇怪呀?丁翔不是說過,他們都死在恆山麼?怎麼……”

  白千山道:“回格格的話,八成丁總管沒有查清楚那些死人……”

  齊敢大笑道:“丁翔查是查清楚了,不過,他不敢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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