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風雨江湖情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4 14:01:1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2604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5
二〇

  丁翔忽然覺得頭皮直髮麻,

  他真想狠狠地痛揍自己一頓,為什麼不早走一步。

  這冰冷孤寂的山上,自己為什麼要小丑表功一樣的等著跟四貝勒見面?

  七格格還在看他,水汪汪的眼睛,彷彿像是要張開血盆大口的狼。

  丁翔想躲,卻無處可躲。

  這霎那間,他忽然就像個童養媳一樣,可憐巴巴的。

  他越可憐,七格格就越感興趣。

  連四貝勒也有些兒忍悛不禁,看看七格格道:“七妹,夠了?你瞧,丁總管臉都紅了!”

  丁翔本來倒不一定臉紅,但經四貝勒一說,可真的覺得臉上像火一般燒起來。

  七格格一點也不在乎,笑道:“紅臉還不行,我要看到他像哈巴狗兒一樣……”

  她終開忍不住笑得說不出話來了!

  丁翔可不認為好笑!

  至少,他對哈巴狗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所以,誰要教他學做哈巴狗,他一定會要對方變成哈巴狗。

  當然,他目前不敢要七格格變做哈巴狗。

  可是,誰敢說他日後不會?

  如果一個男人能讓一個女人死心踏地愛他,別說他要女人學哈巴狗,就算要她變成踏腳板,她也會願意的。

  丁翔會不會在心中這麼想呢?

  誰知道?

  至少,現在還沒人能知道。

  七格格這時已伸直了腰,她終於忍住了笑。

  丁翔剛剛是深鎖雙眉。

  但七格格一抬頭,他已換成了一副笑臉。

  他自己不知道,這種嘴臉,就是十足的哈巴狗。

  七格格向他招招手。

  丁翔走了過去。

  四貝勒笑笑,他是不是在想,丁翔已成了哈巴狗了。

  七格格盯著丁翔,笑笑:“到目前為止,你所辦的事,都還差強人意。”

  丁翔道:“謝七格格……”

  七格格道:“往後,不知道你能不能也像現在一樣的把許多事辦好?”

  丁翔道:“七格格請吩咐,只要丁翔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七格格笑道:“真的?”

  丁翔道:“是!”

  七格格忽然湊到丁翔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

  丁翔呆了一下,看看她,皺眉道:“在下……在下的右耳有些重聽……”

  七格格柳眉一揚:“討厭!”

  四貝勒笑了笑,大聲道:“七妹,你說大聲點有什麼關係?這兒也沒有什麼外人呀……”

  七格格似是有些意外。

  她看看四貝勒,格格一笑道,“四哥,你……你怎麼能聽?”

  四貝勒一怔道;“我不能聽?”

  七格格道:“是嘛!”

  四貝勒道:“漢人說,事無不可對人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沒聽說過麼?”

  七格格笑道:“四哥哥,他們說的事無可對人言,並沒包括男女閨房之事啊!”

  四貝勒皺眉道:“啊!原來……原來漢族聖人的話,也有些地方不適當,不能引用……”

  七格格道:“本來就是嘛!”

  四貝勒不再說什麼,緩緩地移步走開。

  丁翔真恨不得一把把他拉住。

  可是,他不能。

  現在,有一隻手拉住他。

  是七格格的手。

  她嬌滴滴地聲音,在他耳邊升起來。

  “你要為我去辦事,拚命賣力的事!”

  丁翔苦笑。

  七格格瞄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了翔道:“沒什麼!”

  七格格道:“那……你為什麼提不起情趣?”

  丁翔恨不得長上一雙翅膀飛走。

  此時此地,有哪一個男人能提得起情趣?死屍、雨水、冷風,還有三個黑衣大漢和四貝勒在虎視眈眈……

  別說是人,就算是禽獸,恐怕也不行。

  七格格可沒放過他,狠狠地捏了他一下:“你說呀?你是……”

  丁翔嘆了一口氣,道:“我……我很累,我已經忙了一夜……”

  他故意打了一個哈欠,苦笑道;“七格格,我已非當年了!老了!快要進棺材的老頭子了!”

  七格格嫣然一笑道:“你老了?丁翔,你如果是老頭子,那我也該快做老太婆了!”

  丁翔頭皮都在發作,但口中卻不能不說道:“你還年輕得很,七格格,我是……熬了一夜就累,這才是老呀!”

  七格格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丁總管,你為什麼故意裝累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5
二一

  為什麼?丁翔心中在笑,還不是為了你?丁翔可是很自知,他知道他惹不起她,所以,他並不會自以為是美男子,天下女子都會一見自己就著迷。

  但是,這一回他可真算錯了一著,

  丁翔若是知道七格格要他辦的什麼事,他一定會後悔得要找塊石頭把自己撞死。

  他看看七格格故作可憐的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七格格,我沒有裝啊!”

  七格格笑了笑:“沒有裝?那真是很累了?”

  丁翔道:“是!我累的要死!”

  七格格長嘆一聲:“真可惜,”

  丁翔心中暗笑,我也覺得可惜,這麼好的女人,我卻沒有膽子。

  但他卻實實在在的鬆了一口氣:“唉,是可惜!七格格,我……”他低聲:“只好下次了!”

  七格格笑笑,搖頭道;“如果能有下次,又有什麼好可惜的呢?丁翔,你呀……!”

  四貝勒沒吭氣,只是看看丁翔。

  丁翔怔了一怔。

  他還真的不明白,這一對兄妹,怎麼把這種男女之間的私事,像閒話家常一樣的,放在口頭上討論。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下次?

  七格格又走了回來,看看丁翔,嬌笑著。

  丁翔忽然心中一動,他忽然想起剛剛七格格附耳問他的話,似乎是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了。

  剛剛七格格問的是:“漢人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你能不能做給我看看?”

  這話在丁翔聽來,代表了什麼?這也難怪他聽得只好裝累。

  但是,七格格不是漢人,她也許是真的不懂……

  丁翔真想再問她一聲,她究竟是什麼用心。

  只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再說了。七格格不再笑了,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丁總管,我們本來想借重你的,只可惜你太累,那也只好算了!”

  丁翔又是一怔,心想,他們本想借重我?他們?

  他不禁脫口道:“你們?你——跟四貝勒麼?”

  七格格道:“是呀!我哥哥既然要娶你們郡主,總得準備一點新房裡的東西啊!我們那兒沒有,所以,我四哥本想要你去趟蘇杭備置……”

  丁翔頓了頓足道:“是採辦新娘子的用物麼?”

  七格格道:“是呀!我……”笑笑,搖頭道:“我未來四嫂的閨房,應該有些什麼陳設,應該怎樣才能做到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這些事,別說我四哥不懂,連我也一樣不懂……”

  丁翔道:“七格格,你要問我的,是這個事?”

  七格格道:“本來就是這件事,你以為是什麼?”

  丁翔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舌頭,恨自己為什麼剛才那麼會扯謊。

  七格格沒等丁翔說話,又道:“你太累,我們當然不能勉強你……”

  丁翔很想大叫,誰累誰是兔崽子!

  可惜,他沒法子叫,他這才明白,為什麼沒有下次。

  七格格看看他,又笑了:“我四哥派的人,準備的錢,都在山下鎮上等著,原想等你去跟我商量一下,決定那些該買的東西,就請你上路去蘇杭二州的……”

  丁翔在咬舌頭,咬得幾乎要出血。

  他比誰都明白,這位四貝勒為新娘子採購用品,少說,也會花上百二八十萬銀子。

  四貝勒的大手筆,天下馳名。

  他記得第一次到山西見恆王時,見面禮是一對夜明珠、十對一模一樣的萬年溫玉如意,就這兩樣,就足足價值千萬,別的禮物就不用提了。

  他還記得,他離去時,交給自己,用來鎬賞王府下人的錢,就是一萬兩黃金,折合白銀,足足二十多萬兩。

  這樣的人,這樣的大手筆,天下能有幾名?

  丁翔真恨不得宰了自己算了!

  上次四貝勒的犒賞金,他自己吞了一半,賺了十萬兩銀子。

  這回採辦新娘用品,多了不說,賺他一兩成是決無問題,兩成,就是二十萬兩白銀。

  他只是一個累字,就把二十萬兩白銀給累丟了,他真是想哭,卻哭不出來了。

  丁翔看著七格格,忽然發現,她真可愛。

  只可惜,七格格看他,卻再也不可愛了。

  她冷冷地笑笑道:“幸好我四哥知道我在蘇州、杭州還有個朋友。所以,你說太累,無法跟我商量,當然我只好自己去蘇州一趟了……”

  丁翔又恨不得跪下去求她,說自己願意陪他去蘇州、杭州,甚至天下任何地方。

  但他卻知道,自己決不能說這種話的!

  剛剛,他已經太自作多情,得到了這麼大的一個教訓,如果他再以為自己跪下去求她,她就會答應,真不知道會碰到另一個什麼大釘子。

  所以,他不敢求,連半句話都不敢求。

  七格格還有話要說,她走到丁翔身邊,低聲道:“我在想,蘇州那個朋友,一定會告訴我,圍房之樂,甚於畫眉該用那些陳設,是不是?”

  丁翔不能不說話了,他苦笑道:“是……是……”

  七格格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扭動了一下楊柳小腰,嬌笑道:“其實,我真是想由你告訴我!只可惜你推說很累,我想,說這事一定很費力,所以,我也不好逼你了……”

  丁翔咬牙,他在心裡狂叫,你為什麼不逼我?你這小妖精,你莫非是故意這麼對付我嗎?

  七格格伸手拍拍丁翔的手,開心地笑笑:“丁總管,王府事煩,可得多多保重,別再太累了!”

  丁翔已經快要瘋了。

  但他依然只能回答:“是,是!”

  當然,他還得多加一句:“多謝七格格關懷!”

  丁翔的多謝,七格格根本沒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5
二二

  她走向四貝勒,然後,領著那三名黑衣人,由來路向山下奔去。

  丁翔眼看他們沒了蹤影,這才吐出了口中的一口濃痰。

  叭的一聲,重重的落在泥地上。

  鹹鹹的,還有點腥味,也好像還有一點兒紅色。丁翔伸頭去看,忽然他呆了。

  不是痰,是血,自己的血。

  人被氣得吐血,丁翔看到過。

  他就常常做出叫別人氣得吐血的事。

  但他沒有料到,自己也有把自己氣得吐血的時候。

  丁翔雖然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話還真是大有道理!

  他試了拭嘴角,淡淡地看看四名王府侍衛一眼,大聲道:“走!”當先向山上奔了過去。

  四名侍衛低著頭,沒有動。

  丁翔走了幾步,一回頭,雙眉一揚,大怒喝道:“你們是聾子?你們……”

  四個侍衛仍然沒有動,

  丁翔臉色微變,一閃而回,上上下下看了四名侍衛一番。

  他突然不再生氣。

  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倒笑了。

  “何方高人,丁翔有禮了!”

  敢情,那四名侍衛是被人點了穴道了。

  丁翔雖然精明,但也猜不透是什麼人是用什麼手法點了四名侍衛的穴道。

  所以,他抱拳望空一揖,說了句他一向不肯輕易出口的客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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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第六回 途中奇遇

  有人。

  丁翔沒有料錯。

  這人是個年紀和秋水仙差不多的公子。

  一身黑衫,從頭到腳,全是黑色。

  但他那張臉卻是蒼白得可怕,隱隱還泛著冷氣。

  他由林中緩緩步出,冷冷地瞧著丁翔,手中抓了秋水仙的那根劍,斷手也還在劍柄上。

  丁翔被他瞧得渾身在冒冷汗。

  他是誰,丁翔知道。

  否則,丁翔也不會冒冷汗了。

  “原來是藍公子!幸會,幸會!”

  他果然是個公子。

  “斷情公子”藍田玉,跟秋公子是同等身份的人。

  他看看丁翔,道:“我來取劍!”

  丁翔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劍。

  這劍是秋水仙的劍。

  五年前丁翔就見到過。

  因此,他脫口道:“這劍是藍公子的麼?我還以為是秋公子的呢!”

  藍田玉突然臉色一變,道:“我是斷情公子,這是斷情劍,不是我的是什麼人的?”

  丁翔笑了笑。

  不錯,斷情劍是歸斷情公子所有,這彷彿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藍田玉怒道:“你笑什麼?”

  丁翔心想,我笑也不能笑麼?

  但口中卻道:“我想到斷情公子用斷情劍,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才笑,藍公子,這有什麼不對麼?”

  藍田玉道:“本來也沒有什麼不對,只可惜你笑的不是時候……”他忽然屈指連彈,四名侍衛立即各自吐出了一口大氣,手腳已能活動。

  藍田玉盯著丁翔:“他們穴道已解,丁翔,你們可以聯手和我一戰。”

  丁翔一怔道:“我們要跟你一戰?為什麼?”

  藍田玉道:“不為什麼,只因為這是我說的!”

  丁翔道:“哦?藍公子,你說的難道是金口玉言麼?難道別人一定要聽麼?”

  藍田玉道:“不錯,”

  丁翔搖頭道:“很抱歉,在下此時還有要事待辦,無法奉陪!”

  丁翔向四名侍衛揮揮手,又轉身對藍田玉一抱拳:“藍公子,恕罪……”舉步向山上走去。

  四名侍衛已經先走了一步。

  遠在五丈之外。

  藍田玉吟哼一聲,一閃身,擋在丁翔身前,冷冷喝道:“要走?”

  丁翔連忙一挺身子,阻住去勢,也變色道:“藍田玉,我只是有事在身,不便耽擱,你別以為我怕你!”

  藍田玉道:“我也不要人怕我,要走,得勝過我手中的斷情劍。”

  丁翔道:“為什麼?”

  藍田玉道;“因為是我說的!”

  丁翔氣極反而不怒了。

  他笑笑:“很好!很好……我也要說一句話,你想不想聽?”

  藍田玉道:“什麼話?”

  丁翔道:“要走,我就走,誰也留不住我!”

  藍田玉目光泛起了寒意道:“你何不試試?你何不看看你走不走得了?”

  丁翔道:“我當然要試……”

  突然一揚手,硬向藍田玉手中那把斷情劍抓去。

  丁翔膽子不小,一個人居然赤手空拳,要奪藍公子的劍,這等事,至少藍田玉自己還沒遇到過。

  因此,他不禁呆了一呆,右手一帶,將長劍掩向身後。

  因為那支劍,藍田玉並不是握住劍把,而是捏著劍尖,因為劍把上還有另外的一隻手在。

  這是秋水仙的斷手,血還在向下滴著的手。

  丁翔不笨,所以他才抓向這支劍。

  因為他已經算準,藍田玉不會拿這支劍來還擊,捏著劍尖當作兵刃的事,江湖上還沒有過。

  除非,想把長劍送給對方。

  藍田玉當然不是想把劍送給別人的人。

  他是斷情公子,一個連情人都能斷的人,必然是個冷酷的人。

  冷酷的人,通常不會投人以柄。

  但他卻忘了一件事,丁翔不是逼他出手的人。

  是他逼丁翔,所以,當藍田玉抽回斷情劍的霎那,丁翔居然一閃身,就像一陣風一樣,由他身邊越過,向那四名侍衛奔去。

  以進為退,本是老掉牙的計謀。

  而這個老掉牙的汁謀,居然就常常見效。

  藍田玉眼看丁翔疾馳而去,目光中露出一絲笑意。

  他沒有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四

  丁翔的輕功雖然不錯,但藍田玉能夠名列江湖四公子,當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如果要追上去,大概丁翔決逃不出五里之外。

  但他沒有追。

  冷酷的人,忽然露出笑容,那也不是一件常有的事。

  他為什麼要笑?

  他本來是要殺死丁翔的,但他沒有。

  而且丁翔走了,他也不去追,這都是很反常的事。

  藍田玉為什麼要做這些反常的事。

  誰能知道?

  劍在手中。

  藍田玉看著那隻手,臉上的笑意更濃。雖然那是個無生機的斷掌,但對他卻是彷彿別具意義。

  他從死去的轎伕身上撕下一塊衣襟,很小心的,把劍和手,包紮成長長的一個布包袱。

  包袱背在肩後,就跟背著劍一樣。

  因為,這本來就是劍。

  本來就該這樣背著的。

  他掃視了死去的人一眼,長嘆一聲,喃喃道:“斷腸風雨斷腸人……秋兄啊秋兄,錯的是你,不是我……只可惜,你永遠也不會明白了!”

  秋天!

  重陽剛過不久,說冷還不算太冷。

  秋到江南草木凋。

  梧桐已在落葉,遍山,也有了紅葉。

  停車坐看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葉雖紅,卻不是花。

  車雖有,卻沒有停。

  車上,也許坐的不是詩人墨客,所以,誰有那份閒情來欣賞這不是二月花的紅葉。

  趕車的人很壯。

  簡直像一頭牛犢那麼壯。

  坐車的人,卻很瘦,瘦得像根齊敢。

  很巧,趕車的叫做小牛。

  小牛當然不僅壯,而且一定是很蠢。

  初生之犢不畏虎,如果不蠢,小牛就不會去斗虎。

  坐車的像齊敢,他當然就是齊敢。

  齊敢的兩鬢已經漸斑。

  他已經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那個殺手了。

  一個人的一生,並沒有多少十六年。

  這十六年,他生活在桃花島上。

  十六年來,他的那股懍悍之氣,消失殆盡。

  也許,是因為桃花島只有他一個大男人的關係吧!他決不能對那些嬌滴滴的小丫頭們,整天寒著臉呀。

  所以,眼前的齊敢,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

  通常來說,老人是比較有修養,比較不容易讓人瞧出他的深淺。

  馬蹄得得,車輪轔轔。

  正經由錢塘官道,馳向杭州。

  這是一輛很別緻的馬車。

  車身是白的,纖塵不染。

  雖然已經走了不少路,但仍然乾乾淨淨。

  車身的後面,卻髹了朵淡紅的桃花。

  江湖上沒人不知道這朵花的意義。

  桃花島主人桃花娘子名號,目前可真夠嚇死人。

  當然,也能夠迷死人。

  十六年來,好像至少有一百名武林一流高手,見過桃花娘子。

  當然,這些見過她的人,不是嚇死,就是迷死。

  齊敢本不想坐這輛漆了桃花的素車。

  他也不想用這匹白馬。

  他上了年紀,上了年紀的人,忌諱也就多了。

  白馬素車,不是好兆頭。

  但他不能不坐。

  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於聽從桃花娘子金鶯的話。

  她的話,對齊敢已是綸音懿旨一般,除了聽命,決無一個不字可言。

  所以,他心中不願,也沒法子反對。

  素車白馬,就只好是素車白馬。

  不過,有件事,桃花娘子沒有勉強他。

  不用女人駕車,是齊敢決定的。

  於是,小牛成了車伕。

  打從這頭小牛生下來那天,齊敢就跟他有了交情。小牛是東海邊上一個漁婦的兒子。

  也是個遣腹子。

  齊敢和桃花娘子由搶風嶺回轉東海,在海邊上等船時,正是這小牛出生的霎那。

  齊敢幫了忙,也留下他衣袋中僅剩的五十兩銀子。

  從那時起,十六年來,齊敢常常來看小牛。

  車在走,小牛在唱。

  齊敢對小牛一切都欣賞,最不欣賞的就是他唱歌。

  本來,小牛該唱漁歌才是,他是在漁村中長大的。

  但他卻偏要唱山歌。

  別人唱山歌,總有抑揚頓挫。

  但小牛不然,他唱歌就像是拉直嗓子在吼。

  吼得人心神煩燥。

  齊敢嘆了一口氣:“小牛,你不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五

  小牛笑道:“不累。大叔,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把車子停下來?好讓你睡一覺?”

  齊敢想笑。

  因為,能要小牛說話,至少可以叫他不唱了。

  他不唱,齊敢就覺得舒服多了。

  齊敢連忙搖頭道:“不要,不要!我雖然上了一點年紀,還不會累得連坐車子也不行了……”

  小牛笑道:“大叔,我也知道你老不會那麼差勁……”

  唰的一聲,小牛把鞭子甩了一下,關心地笑笑:“大叔,如果你不累,我再唱一支山歌給你解悶好不好?”

  齊敢一呆,嚇得雙手亂搖:“不要!不要……小牛,大叔忽然又覺得很累了!”

  小牛回頭笑笑。

  齊敢果然已閉上眼睛了。

  小牛對齊敢很尊敬,所以,他自作聰明,一拉馬扼,把車子停了下來。

  齊敢一驚,睜開了眼,大聲道:“小牛,你怎麼把車子停下來了?”

  小牛道:“大叔,你歇歇,時辰還早,我們用不著那麼急著趕路……”

  齊敢道:“不行!不許你停車,明白麼?”

  小牛想了想,笑道:“明白……不過,大叔,我覺得還是歇歇好。”

  齊敢道:“為什麼?小牛……”

  小牛指指前面,笑道:“大叔,你看嘛,這路上……路上有這麼多大姑娘在跳舞,我們怎麼走得過去?”

  大姑娘跳舞?

  齊敢呆了一下,心想,我們是不是碰到瘋女幫了?不然,大姑娘怎會跑到官道上來跳舞?

  齊敢探出了頭。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傻了。

  小牛沒說錯,這條官道上,還真的有七個大姑娘,在載歌載舞。

  這七個大姑娘,年紀頂多都不過只有十八九歲,但她們舞動手足時的姿態,卻是很像三四歲的小女孩。

  三四歲的孩子,如果跳舞,一定不會怎麼合乎韻律。

  她們現在就跳得很亂,很沒有規律。

  不過,這倒並不見得就認定她們只有三四歲,至少她們跳得比三四歲女娃兒跳得好看。

  但齊敢覺得她們仍然很像三四歲的女娃兒。

  因為,只有三四歲的女娃兒才會,也才敢只穿了一個肚兜兒,就跑到大路上來玩。

  她們七個大姑娘,每個人都只穿了一件肚兜兒。

  漆黑而滾了金邊的肚兜兒,當胸繡了一個骷髏,這骷髏是黃色絲線繡的,雖然不見得嚇人,但卻在黑肚兒上顯得萬分搶眼。

  骷髏的兩眼,是兩個大洞。

  但這兩個大洞卻不是凹進去的,面是凸出來的。

  因為,少女的胸部,總會挺出得很結實。

  而這兩個大洞,就繡在每名少女的胸上。

  她們一舉手一投足,都似乎能搧動一陣陣香風,少女動人的肉體芬芳。

  小牛已看得兩眼發直。

  七個大姑娘似乎也知道小牛正在欣賞,所以,跳得更起勁,不但那藕也似的雙臂,忽上忽下的擺動,連那光滑、晶瑩、修長、圓潤的玉腿,也越舞越高,越踢越慢。

  看少女跳舞,快動作看起來本來是夠動人的,至少,可以看到全身在動。

  但如果看的是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肚兜兒團在胸前的大姑娘跳舞,越慢就越有風味,越能讓你想瞧個仔細。

  小牛瞪眼,就在想瞧得更仔細。

  十七八歲的壯小子,血氣方剛,他若是不想看得仔細些,這小子就一定有毛病。

  小牛當然沒有什麼毛病。

  齊敢不是小牛,他雖然也沒有什麼毛病,但他究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七個大姑娘,就像七仙女一般可愛,迷人。

  但齊敢還不會自作多情,頂多,他只是想看看她們能把大腿踢得多高。

  她們確實已踢得很高。

  高得足夠讓小牛和齊敢看起來十分滿意。

  而且,她們越跳越向馬車靠近。

  幸好,拉車的白馬,不是一匹公馬。

  沒有男人的桃花島當然不會飼養公馬惹事。

  但即令是匹牝馬,也似乎有些耐不得七位大姑娘撩人的舞姿,而有著春情發動時的煩燥。

  半裸的少女不斷跳舞,小牛也還在瞪著發直的眼睛,看得直吞口水。

  齊敢卻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凌人殺氣,正緩緩地包圍著齊敢。

  曼妙的舞姿,動人的歌聲。

  小牛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少女既歌又舞。

  雖然這些舞不一定是真的舞。

  但小牛已經看傻了。

  男人看半裸的女人跳舞,本就沒有幾個人是真為欣賞舞姿舞藝的,何況這不識時務的小牛。

  他直在哼哼,連手腳也在顫抖,若非齊敢一伸手拉住了他,他已經跳下車去了。

  “小牛……”齊敢低聲在小牛耳邊說道:“這官道上忽然冒出女人來跳舞,你不認為奇怪麼?”

  小牛大笑道:“奇怪?這麼好看的事,有什麼奇怪?大叔,我認為很有趣嘛……”

  小牛嘴裡在說話,眼睛卻沒有離開過那七名少女。

  齊敢搖搖頭,道:“你這個子……”突然,小牛掙脫了齊敢抓住他的手,大吼道:“別碰我的馬車……”

  別瞧小牛像個傻瓜,也別瞧他那雙色迷迷的眼睛要噴火,但若有人要動這馬車,這小子卻不含糊的警覺了。

  齊敢心中暗笑,這小牛還不錯,雖然在色授神興,心亂魂馳之際,居然還能不失本性,也不枉自己一番苦心,五年來不停的督促教誨這小子的心意了。

  小牛吼著,人已跳下車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六

  齊敢如果想拉住小牛,小牛怎麼可能跳得下車去?但他能跳下去了,而齊敢居然沒拉得住他,豈不是怪事。

  怪事本來不少,但卻沒有此時此刻來得多。

  七名少女之中,有四個人已經拉住那匹白馬。

  拉一匹馬,只要一個人,頂多也只要兩個,但卻有四個少女在拉馬,小牛想抓住她們,還真不知道怎麼抓法。

  小牛能抓住一個,卻無法同時抓住四個人。

  何況,他根本不敢去抓。

  小牛抓過海中的各種魚,各種滑不溜手的魚,到了小牛手中都溜不開。

  但這四個少女的身上,好像比大海中的魚,還要滑,還要溜,指頭沾上去用不著力,也吃不上勁。

  所以,小牛根本就沒法子抓。

  白馬到了少女手中,變得乖了。

  小牛很生氣,這匹是母馬,簡直混帳,平常不肯讓生人靠近,今天卻俯首貼耳,比哈巴狗還乖,難道不穿衣服的女人,真有那麼大魔力?連馬也見到她們就百依百順?

  小牛生氣,當然就會想到手中的鞭子。

  他大吼一聲,一鞭子就向白馬屁股抽下去。

  白馬挨了一鞭子,按理本該驚得跳起來。

  但白馬依然未動。

  這一鞭好像抽在木雕的馬屁股上。

  小牛呆了一呆,脫口叫道:“這畜牲,今兒怎麼變得這麼不聽話了……我不信你能不怕打……”

  鞭子又舉了起來。

  但鞭梢卻停在半空,落不下來了。

  一隻手,捏住了小牛的鞭梢。

  手是從車篷頂上露出來的。

  這隻手很白,指甲卻像血一樣的紅。

  小牛一使勁,馬鞭卻紋絲不動,就像生了根一樣。

  須知小牛叫做小牛,正因為他有股蠻勁,所以,他一拉沒拉動,頓時雙手用力,再去拉。

  鞭子仍然不動,彷彿就長在那纖纖的白手手指上。

  小牛一睹氣,丟開了鞭子,跳上了車頂。口中大罵道:“什麼混帳東西,敢拿我的馬鞭……老子要剝你……”

  他只罵了一半,就忽然閉上了口。

  馬車頂上坐著一個人。

  這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大孩子。

  小牛怔了一怔,上上下下的瞧著這個大孩子。

  大孩子也在看他,微微笑道:“你剛剛說什麼?你要剝什麼?剝花生,還是剝橘子呢?”

  小牛想笑,他居然以為我要剝花生……

  但小牛沒笑。

  他指著鞭子,大聲道:“這是我的馬鞭,你拿著做什麼?”

  大孩子道;“我只是替你拿著,也不要你的,你急什麼?”他笑笑,又道:“那白馬雖然是個畜牲,但它也會疼,對不對?”

  小牛想想,道:“對!”

  他忽然咧口一笑:“它要是不疼,我怎會打它?”

  大孩子也笑了。

  笑得很怪,道:“它疼,你才打它,如果不疼,你就不打它了?”

  小牛道:“是的!”

  大孩子道:“如果有人打你呢?你疼嗎?”

  小牛道:“疼!”

  大孩子道:“那你為什麼要打它?它為你拉車,讓你們坐在車子上,舒舒服服的,還不夠麼?你為什麼要拿個鞭子打它?”

  小牛大笑道:“你真笨,不打它,它怎麼會聽話?連這點道理你都不懂麼?”

  大孩子冷冷地笑笑,抓住馬鞭的手一揮,馬鞭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直向小牛抽來:“我也打你,看你聽不聽我的話……”

  小牛大笑,叫道:“你打不到我……”

  只可惜,人家比他高明,高明得很多,所以,他只好被自己的鞭子,抽得由馬車頂上,摔了下來。

  但他摔下來時,卻摔得並不疼。

  不但不疼,而且是非常的舒暢。

  三雙赤裸裸的手臂,接住了他。

  三張如花似玉的笑靨,在看著他。

  小牛忽然覺得好香、好癢……

  胭脂香、桂花油香、少女身上的肚兜也香。

  胳膊被人架住癢,腿被人抓住也癢,那烏黑濃長的秀髮,拂在自己臉時,更癢。

  他不想動,因為這一剎那,他覺得十分舒服。

  但小牛就是小牛,他真能讓三個不穿衣服的大姑娘抱在懷裡,像個還在吃奶的孩子?

  所以,他大叫:“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摸我,我怕癢……我怕癢……哈……哈……”

  他剛一叫,就有兩隻手在搔他癢。

  小牛忍不住笑,笑得全身亂跳。

  三名少女的手,似乎有些掌握不住小牛,不得不用力抓牢他。

  於是,小牛全身上下,被六隻手扯來抓去,抓得他更癢、更笑。

  齊敢還是坐在車子上。

  他大馬金刀的坐著,眼看小牛跳上去、跌下來。

  眼看他又笑、又叫。

  他居然不動,就椽在看戲式的欣賞著。

  馬不動,車不動,齊敢也不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七

  七名仙女似的大姑娘卻沒有一個人不動,她們全在忙著,忙著要剝小牛的衣服。

  齊敢嘆了口氣,道:“小牛,你不該說要剝別人的皮的!不然,人家也不會想到要剝你的皮了!”

  小牛在掙扎。

  衣服幾乎要扯破了,但小牛卻依然在拉著破裂的衣服邊,不肯讓三個少女剝光了自己身子。

  大孩子還在車頂上笑。

  他那一身藍色長衫,都笑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亂飄亂舞,人也像落葉,由車頂上飄了下來。

  齊敢微微變色。

  這個大孩子落地時的身法,他似乎看來很眼熱。

  當他再看這大孩子的臉,他不禁在心中暗叫不妙。

  齊敢也曾想到,這七個半裸的大姑娘來得很不尋常,但他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出人意料的不尋常。

  齊敢本來還穩如泰山,這時,卻穩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緩緩地站了起來,看看那大孩子,喝道:“你不是衝著我來的麼?為什麼要做弄一個趕車的小子?”

  大孩子回頭看看齊敢,大笑搖頭,接著道:“衝你來?你算什麼?我是沖這馬車來的!”

  齊敢有著一種人不如車的惱怒。

  但他沒有發作,看看大孩子道;“你是衝著馬車來的?你要這輛車?”

  大孩子笑道:“是呀!”

  他忽然拿出一錠金子,又道:“我買你這輛車,你賣不賣?”

  齊敢搖頭道:“車不是我的,我怎麼能賣?”

  大孩子失望地苦笑,拿著那錠金子,不知如何是好。

  正因為他只是一個大孩子,所以,他才會不知怎麼才能勸說齊敢賣掉這輛車子。

  齊敢下了車,看看那三個還在跟小牛拉來扯去的少女,忽然笑道:“你可以叫她們住手了。”

  大孩子忽然也笑了:“可以,但你得把這馬車賣給我才行。”

  他居然找出機會來了。

  他笑得很得意:“你若是肯把馬車賣給我,我也許還可以給你點錢,讓那小子買套新衣服。”

  齊敢笑笑。

  大孩子道:“怎麼樣?你肯不肯?”

  齊敢又笑笑。

  大孩子彈了一下金子,大聲道:“你賣不賣?”

  齊敢走了過去,忽然暴喝一聲道:“放手!”

  他身形迅捷得有似鬼魅,在三個少女身邊一轉,那三個少女倒也聽話,果然放了手。

  她們不但放了手,而且每個人都蹲了下去。

  而且每個人都抱著自己的手腕直叫疼。

  小牛也跌落在地上。

  但他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拉拉身上衣服,哭喪著臉,道,“大叔,我要她們賠我衣服……”

  齊敢冷笑道:“她們一定要賠你衣服的!”

  大孩子似乎有些意外。

  他看看齊敢,皺眉道:“你武功不錯!”

  齊敢道:“馬馬虎虎……”忽然一伸手,指指大孩子手中的金子:“給他!賠他的衣服!”

  大孩子一怔道:“你要我……你敢命令我?你是什麼東西?”

  齊敢笑了笑道:“我是人,不是東西。你最好把你金子給他!”

  大孩子笑了。

  他看看那七名少女,忽然一揮手。

  七名少女隨著他的手勢,忽然就圍了過來。

  連那三個本來還蹲在地上叫疼的少女,也都跳了起來,衝到齊敢身邊。

  齊敢也笑了。

  雖然他知道這個大孩子不好惹,

  非常不好惹。

  但他卻有把握能夠勝過他們。

  當然,他也知道,除非他的長輩也來了,否則,這個大孩子今天是絕對討不到好處的。

  大孩子咧咧嘴,哼了一聲,道:“先擒下這瘦子,再奪他的馬車。”

  七名少女嚶哼的應了一聲:“是……”

  十四隻雪白的小手,全向齊敢身上招呼過來。

  齊敢目光轉動,兩手一伸,迎向那七雙手。

  七雙手很白,齊敢的手卻很黑。

  黑白分明之中,倒像是七隻白兔繞著一棵枯樹桿在打圈。

  飛快的打圈。

  小牛直看得兩眼發花。

  大孩子也有些吃驚。

  七名少女的武功,他比別人瞭解。

  別說她們是在對付一個人,就算她們在對付十個人,那十個人就算是武林中的高手,此刻也應該躺了下去。

  但齊敢沒有。

  大孩子所以才會吃驚。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八

  第七回 生死輪迴

  此時齊敢非但沒有倒下,反而像是成了座黑塔般的矗立當地,任令那七隻白兔在四周兜圈了。

  他那一雙黑手就像是兩根皮鞭,在鞭策著她們。

  而她們卻像是聽話的騾子,在鞭策下轉動著。

  汗珠在七個半裸的少女身上潑落。

  她們很累。

  但她們卻停不下來。

  大孩子忽然覺得,這已經是一件不怎麼好玩的事了!自從他出來以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不好玩。

  過去只要七個女孩一出現,沒有人膽敢反抗。

  何況,他們自己也不想反抗,這麼漂亮而又穿得這麼少的女孩子在你面前,誰還能說個不字?

  然而,今天他們遇上了。

  遇上了一個不解風情的,又瘦,又鬼的老怪物。

  齊敢本來就很鬼、很瘦,現在老了,當然更難看了。

  但他人雖然又老、又鬼,武功卻是又俊、又棒。

  大孩子顯然已經沒有了主意。

  他雖然年輕,但並不笨。

  他如果很笨,他的長輩也就不會放他只帶了七個女奴到江湖上闖蕩了。

  何況,斷魂谷和瘋女幫的名號,近十年來,在江湖上簡直是如日中天,足可把人嚇死的。

  這個大孩子就是斷魂谷主人屠九和瘋女幫副幫主秦飛雨的私生子。

  屠九生具異像,天生的一副上闊下尖的甲字型的猴兒臉,這大孩子也遺傳了他老子的那副猴兒臉。

  所以,齊敢才會在初看到他時,吃了一驚。

  齊敢在二十年前就見過屠九。

  屠九那時的名氣,當然比不上秋水仙那些人,但是在黑道上,已經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而二十年後,屠九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斷魂谷已經成了江湖中人人頭疼的地方。

  齊敢雖然退隱了十六年,但他並不真的與世隔絕。桃花娘子也不時把江湖上的情形告訴他。

  所以,屠九的一切,他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對於瘋女幫,他知道的不多,桃花娘子只告訴他有這麼一個新近崛起的幫派。

  幫內的人,好像桃花島一樣,全是女人。

  不過,桃花島已經因為有了一個他,打破了只有女人,沒有男人的禁制。

  但瘋女幫仍然全是女人。

  所以,連她們副幫主秦飛雨和屠九生的兒子,也還是個私生子。

  瘋女幫的女人,不准正式嫁人。

  所謂不准正式嫁人,就是不能拜堂,不能坐花轎抬進男方的大門。

  如果她們願意走旁門,她們隨時可以有一個黑市老公。

  齊敢當然還不知道這些。

  所以,他根本沒把那瘋女幫七名少女放在眼中。

  如果他知道瘋女幫的真正底細,他就不會拿這七名少女當猴子一般來要了。

  齊敢一向很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同樣的,他也很知道如何不去多樹強敵。

  瘋女幫少女們的武功,也許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強。

  但是,一個女人如果隨時可以經由旁門找到一個黑市老公,她也就很可能隨時找到一個武功高過齊敢的男人,權作黑市老公,來對付齊敢。

  可惜,齊敢並不知道。

  所以,他才會戲弄了七名少女,也和瘋女幫結下了永遠解不開的梁子。

  對齊敢而言,這是他過去沒有犯過的大錯。

  七名少女終於累得一個接一個的躺下去。

  她們是不是累倒的,還是被齊敢擊倒的,在小牛眼中,並沒有多大分別。

  反正,齊大叔勝了,她們一個個都躺下就夠了。

  小牛跳著拍手,道:“齊大叔,你真行。”

  齊敢沒有笑。

  他勝了,卻並沒有那份獲勝的歡樂。

  他目光射向那個大孩子,冷冷的笑了一笑,道:“你是不是姓屠?”

  大孩子一怔,脫口道;“你……你認得我?”

  齊敢道:“屠九是你爹?”

  大孩子忽然笑了:“是……你跟我爹很熟麼?”

  齊敢道,“不太熟……你叫什麼名字?”

  大孩子皺了皺眉,道:“我叫小風,屠小風。”

  齊敢看看大孩子,忽然笑了:“你叫小風很好,我看你簡直就是個小瘋子。”

  小風雙手亂搖,大叫道:“我不是小瘋子,我是風風雨雨的風,不是瘋子的瘋!”

  齊敢笑了笑,道:“你不是?我看你十足的就是!如果你爹不叫你瘋子,你爹就錯了!”

  小風呆了一呆,怒道:“你——你敢說我爹錯了?你是誰?”

  齊敢道;“我叫齊敢。”

  小風怔了一下,道:“齊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4 15:26
二九

  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很像齊敢。你這名字很恰當。”

  齊敢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我很恰當,不錯,但你是瘋子更恰當!你帶了這七個瘋丫頭,你不是瘋子,誰是?”

  小風眨了眨眼道:“你聽說過瘋女幫麼?”

  齊敢道:“聽說過!”

  小風道:“他們就是瘋女幫的,你不知道麼?”

  齊敢道:“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來。”

  小風冷笑道:“你既然看得出來,你怎麼會拿我當作瘋子?”

  齊敢大笑道:“你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跟這些瘋女幫的人在一起?”

  小風大笑道:“她們是我的奴才,為什麼她們不能跟我在一起?”

  齊敢呆了一呆,道:“她們是你的奴才?”

  小風道:“不錯!”

  齊敢不禁吃了一驚,

  瘋女幫的人,為什麼會是他的奴才?

  “你跟瘋女幫有什麼關係嗎?她們為什麼要做你的奴才呢?你爹幾時跟瘋女幫……”

  小風不等他再說,插嘴道:“反正她們是我的奴才,我跟瘋女幫有沒有關係,你管不著!不過,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齊敢聳肩道:“什麼事?”

  小風道:“瘋女幫的人,決不受辱。不管你是什麼人,欺侮了瘋女幫的人,遲早會自食惡果!”

  齊敢道;“你也是瘋女幫的人?”

  小風道:“我?你看我是男是女?瘋女幫只有女人,你難道不明白?”

  齊敢冷笑道:“我聽說過瘋女幫只有女人,我正在奇怪,瘋女幫怎麼冒出你這麼一個不是女人的小瘋子!”

  小風咬了咬牙,道:“很好!你一定要叫我小瘋子,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突然小風又冷冷的怪笑,指著齊敢道:“齊敢,我爹就算放過你,我娘她也不會……”

  齊敢雖然對瘋女幫所知不多,但此刻也已明白了三分。

  他微微笑了一笑,道:“小瘋子,你娘是瘋女幫的人,對不對?”

  小風呆了一呆,他想生氣,但他卻不敢生氣。因為,他娘不許他告訴別人他跟瘋女幫的關係。

  齊敢雖然猜出來了,但他卻絕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

  當然,他也就不敢生氣了。

  齊敢睹狀,失聲大笑道:“果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小瘋子,瘋女幫中女人的兒子,不瘋才怪!”

  小風瞪著兩眼,大叫道:“你說,你再說我就跟你拚命!”

  齊敢笑道:“拚命?”

  小風道;“不錯!我不只是拼,我還想要你的命!”

  齊敢看看小風,冷冷笑道:“小瘋子,我告訴你,這世上能要我命的人,不是沒有,但絕對不會是你?”

  小風忽然一頭撞了過來,大吼道:“我現在就要你的老命……”

  齊敢雖然口口聲聲叫他小瘋子,但他並沒料到他真會像瘋子一樣玩命。

  現在,屠小風就是真的成了一個小瘋子了。

  他像個無賴漢一樣,一頭撞過來。

  齊敢皺了皺眉,他不想跟屠小風玩這種耍無賴的把戲,所以,他撤身想讓開小風的一撞。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小風這一撞,並不是如他想像的耍無賴,他想讓,卻沒有讓得開。

  小風的頭雖然沒有撞到他,但小風的兩隻手,卻像兩隻鐵鉗,一下子抓牢了齊敢的兩隻腿。

  齊敢又瘦又高,小風只到他的胸前,所以,要抓住齊敢的大腿,可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恰當了。

  齊敢大吃一驚,蝦子一樣弓起身子,雙手反向小風的雙肩拍去。

  小風好像早就算準了他會有這一招。

  也許,這種耍無賴的撞人抓腿法,他並非頭一次施展,所以,齊敢的反應,他早就算準了。

  齊敢的雙手剛剛落下,小風已失去了蹤影。

  小風機伶的由齊敢胯下,鑽了過去。

  齊敢唸頭還沒轉過來,忽然背後的腰眼,重重的挨了小風兩拳。

  這兩拳打得並不重。

  但是,齊敢卻是再也不能轉過身子跟小風動手了。

  齊敢做夢也沒想到,小風會由他胯下穿到他背後。

  他更及想到的是,自己的穴道,會被小風這麼大的一個大孩子制住。

  他忽然發現,小風說要他的命,好像並不假。

  此時此地,齊敢就像俎上之肉,只好任人宰割了。

  小牛眼見齊敢臉上苦笑的神情,忽然發現,今天遇到的怪事,怎麼連這位無所不能的齊大叔也吃了癟了呢?

  他看看齊敢。

  他再看看那屠小風。

  忽然,他發現屠小風正在用一塊雪白的手帕,擦拭著一柄小刀。

  一柄鑲滿了珍珠的小刀。

  小牛呆了一下,心想,這個小風為什麼要擦刀?

  如果他要想殺人,那麼該等到殺了人以後再去擦呀!

  現在,他為什麼要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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