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2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0章 汪系人馬

     一月的南京,冬天將中山路兩側的那一棟棟現代”華式建築”的大屋簷染成了白色,而在中山路兩側,曾被炮火拆斷主枝的法梧早在過去兩年間再次變得枝繁葉茂,只不過此時法桐上的枝條上卻只剩下些許懸著冰雪的枯葉和懸鈴。

    中山北路陵園新村這是一片位於紫金山下的別墅群,在國府還都南京後,許多公館別墅在戰爭中被摧毀的軍政要員競相建造自己的公館別墅,作為國民黨副總裁的汪精衛,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公館同樣也位於陵園新村,這是一層富麗堂皇的西式三層建築。

    作為國民黨副總裁,同時還是戰後重建委員會委員長的汪精衛,在過去的幾年間,可謂是出盡了風頭,南京的那一棟棟充滿中國特色又不失威嚴的官廳建築,似乎無不在證明著汪精衛所領導的戰後重建委員會的傑出工作。而在這種情況下,重建後雲集了周佛海、李士群、諸民誼、梅思平、陳春圃、羅君強等一批戰後重建委員會的”骨幹”,在過去的兩年間,汪公館可以說是江南戰後重建的中心,同樣也是汪系人馬的核心所在。

    “汪先生,現在委員長那邊已經亂了套,我覺得,現在是再好不過的時機了,汪先生,西南的桂系李白是支持您的,若是您再能得到管哲勤的支持……”

    李士群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在他看來,這將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可以說是數年來,大傢伙期待已久的機會,上一次,儘管張發奎在廣州灣挑起了事端,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英國並沒有施加更強烈的外交壓力,甚至就是德國亦在後來主動為中法兩國斡旋,從而令法國與中國達成新約,政府得已收回廣州灣以及天津、上海等地法租界並廢除其治外法權,同時一應廢除的還有比利時、荷蘭、意大利等國治外法權,雖說是德國從中斡旋的功勞,但卻讓蔣介石的威望大為提高。

    這一切自然倒置逼宮一事流產,但這一次卻不同,這是地方實力派站出來挑戰蔣介石的權威。

    “汪先生,現在委員長意與德國結盟一事,在南京亦不得人心,再有地方上的反對,先生若是能得到地方的支持,到時只需登高一呼,自然得中央與地方各界支持,到那時,委員長怕也就只能黯然下野了!”

    出人意料的是,面對李士群的這番勸說,汪精衛卻保持著沉默,在管明棠發出那份通電之後,汪精衛可謂是大吃一驚,在他看來,管明棠雖不是黃埔的學生,但其對蔣介石也可謂是”忠心耿耿”,更準確的來說,是對中央”忠心可表日月”,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很難相信,管明棠竟然會通電反對中央,雖說只是中央的外交政策,但卻讓人看到了一絲徵兆。

    “士群,雖說我不主張與德國簽署同盟條約,但對於華北當局以外交為名目,行以決裂之為,亦是極不贊同的!”

    沉默良久的汪精衛在吐出這句話的時候,顯然經過深知熟慮的,作為國民黨副總裁,他清楚的知道,在政府內部主張聯合德的卻只孫科、白崇禧以及陳誠等人,而相比於孫科、陳誠等人認定”英國必將失敗”、”德國在歐洲已經穩操勝券”外,一直以來,蔣介石對德國的態度卻是極為曖昧的,以蔣介石的觀點來看,他主張的聯德是建立在”對日秘密國防”的基礎上,主張借用德國的”物資”和”人才”,因此,蔣介石的聯德在於讓德國顧問參與訓練軍隊,編訓軍官與整理兵工廠以及引進德國資本興建現代工廠,但對於全面聯德一事,卻純屬無奈之舉,所圖僅僅只是為了阻止日本成為德國盟友,從而導致德國棄中國於不顧,進而形成中國在外交上的全面孤立。

    “現在國際局勢於中國越發不利,自中日停戰再到”達裡岡愛衝突”,我國與蘇俄關係緊張,而江心坡、野人山未定國界爭端,更是導致與英國關係緊張,而美國更是於去年發表聲音,美國無意干涉歐亞兩洲之領土地,因此可在判定美國只關心美洲的事物,不關心亞洲與歐洲發生的戰事,因此,我國外交政策日趨困境,委員長之所以決定聯德,最根本之原因是為突破當前之外交困境,以避免日本與德國結盟後,我國陷入舉世皆無友邦之境,再則……”

    話聲稍頓,汪精衛喝了一口茶潤了下嗓子,然後不無感慨的說道。

    “委員長雖意與德國聯盟,其本意卻是為進一步利用德國之”物資”和”人才”,爭取德國援助為中國之用,爭取德國之人才為建設所需,至於配合德國進攻南洋諸殖民地,瓦解英國殖民帝國,則全無一絲興趣,畢竟,咱們自家的事,還沒有解決不是……”

    “汪先生,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誰也說不清楚不是!”

    梅思平卻在一旁說了句話來。

    “委員長沒興趣,不代表其它人沒興趣,若是德國在歐洲擊敗了英國,到時候,中央會怎麼辦,誰也說不準啊……”

    “德國沒那麼容易贏,英國也沒那麼容易敗!”

    或許是因為中國擊退了日本給予汪精衛的啟示,使得他儘管不懂得軍事,但卻深知,戰爭壓根就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當年仗打到那份上,就連他自己都沒有了底氣的時候,誰能想到一個邯彰軍就能翻過盤來。

    “且不說結盟的問題,單看現在的局勢,過去兩年間,中國對華北當局可謂是隱忍已久,以免形成決裂,從稅款遞解再到華北參政會,中央無不是一一加以隱忍,此次若是華北能本此精誠,以為覺悟,又豈會形成現今之局?”

    對於管明棠,汪精衛的心態可謂是極為複雜,當年正是他提攜其進入政界,若是沒有他的提攜,又豈會有邯彰行政督察專區的設立,沒有邯彰專區,又豈會有後來管氏之根基?但就是這麼一個人,最終卻完全倒向蔣介石,完全不他的一點提攜之情。

    而在另一方面,現在管蔣兩人的決裂,卻又讓他看到機會,可這個機會卻又是他想利用卻又不敢利用,因為他瞭解管明棠,他深知管明棠的為人與性格,今天的決裂與其說是管蔣兩人的決裂,倒不如說是兩人在外交政策上分歧,這種分歧一旦化解,管明棠第一個就會把他汪精衛賣出來,到時候,他可就枉做小人了。

    “多年來,我一直持以平息內戰之方針,因此,對此次華北當局假名外交不利中國之行,可以說痛恨至極,又豈能模棱兩可,自昧平生……”

    在做出這一決定的時候,汪精衛像是長鬆一口氣似的,他看著室內的眾人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現在我等對委員長應保持向來之關係,再就是對華北只取感情聯絡,不作政治關係。最後就是,若華北有人來,至多不即不離。若聯華北以倒蔣,是盡毀數年來立場,我決不可為。即挾華北以自重,亦所不屑。”

    一個人在做出決定的時候,總經再三猶豫不決,對於汪精衛來說,他作出這樣的決定時,內心可謂是掙扎良久,一方面,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而在另一方面,他卻又不敢抓住這個機會,而之所以會如此猶豫,恰是因為他瞭解管明棠。

    “這次,汪先生,可是錯失良機了!”

    半個多鐘頭後,坐在駛離汪公館的”金鹿牌”轎車上,梅思平對身邊的陳公博無奈的長嘆口氣,上一次的機會未顯其機,而現在,卻又錯失良機,實在是……

    “……可惜至極啊!”

    而這時陳公博卻在一旁輕聲說說道。

    “這次汪先生恐怕要真正復出了!”

    出人意料的一句話,只讓梅思平一愣,他愣愣不知所以的看著陳公博,儘管現在汪先生貴為國民黨副總裁、重建委員會委員長,但在政治上自民二十四年後,卻一直未曾真正復出,而此時陳公博的這句卻讓梅思平有些不得其解。

    “您的意思是,先生這次有可能重新執掌行政院?”

    梅思平詫異的看著陳公博,委員長有可能讓出行政院院長一職嗎?民二十四年,汪先生遇刺後,行政院院長便由委員長出任或由其親信代理,對於已經習慣執掌中國軍政大權的委員長來說,他有可能讓出這一位置嗎?

    “,委員長可能會讓出行政院一職嗎?”

    梅思平的反問換來的卻是陳公博的一笑,只見眯著雙眼,仔細看著梅思平,好一會之後才說道。

    “你記不記得,先生曾說過,國家需要兩種人,一為薪,一為釜。釜要長期忍受烈火的煎熬,薪則要靠燃燒自己發熱,最終化為灰燼。而先生是一貫選擇做薪的,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對於委員長來說,現在,他比什麼都都需要這個薪啊……”

    陳公博的話讓梅思平的眼前一亮,他立即意識到陳公博話裡是什麼意思,於是激動的說道。

    “您的意思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1章 紛怒

     在華北”巧電”之後,可謂是舉國一片嘩然,在舉國皆驚之時,全中國都在關注著南京,關注著南京如何回應華北地方當局的指責,一時間,國內各方可謂是風雲雷動,國內知名人士更是紛紛通電遊說南京、華北保持刻制,切不可因一時政爭,而陷國家於內戰之中,從而致國家建設大局毀於一旦。

    而在這種情況下,身處中央軍校公館內的蔣介石卻像被擱在了滋滋作響的油鍋上,日子難熬至極點。

    華北”巧電”如何回應?

    是接受?亦或是拒絕?

    若是接受了,置中央顏面於何處?會不會激起地方不滿人士的群起而效?

    若是拒絕了,華北的管哲勤又會作何選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壞消息又一次從華北傳了過來,為表示”巧電”絕非為威脅中央或權力之爭,管明棠宣佈辭去北平綏靖公署主任一職,華北政務暫交由華北參政會所組織參政委員會代署,待中央另行任命後,參政委員會亦將自行解散。

    這是一個消息傳至南京,蔣介石再也沉不住氣了,強壓下心底的怒火,背對著陳佈雷說道。

    “佈雷,他管哲勤是想要幹什麼?”

    辭去北平綏靖公署主任,這是簡單的撩挑子不干嗎?分明就是在逼中央讓步,這怕還只是他下的第一步棋。

    “他是想讓我這個委員長的位置讓給他嗎?”

    “娘希匹!”

    說到這裡,蔣介石再也忍不住,一伸手”嘩嘩”幾下便手中的電報撕得稀爛,然後大聲說道。

    “我是看好了,這個管明棠分明就是狼子野心,不禍亂中國,他是絕不甘心啊!”

    撕完了手中的電報,似還不夠解恨一般,蔣介石順手把牆角裡那個古磁花瓶一摔,”嘭”的一聲,碎片散了一地。陳佈雷的腳背上也挨了一下,卻看到蔣介石瞪著眼珠大叫。

    “他管明棠不就是想打仗嗎?他以為他有幾十萬大軍,中央就怕了他嗎?我非要看看,他能猖狂到幾時!”

    “委員長,”

    見委員長動了真怒,似乎是真想派兵,陳佈雷連忙勸說道:

    “委員長,管哲勤這麼坐,恐怕也只是表明一下態度,以免遭外界責任其所為是為爭取奪利,事不由己,您也不必生氣。”

    “他怕外界指責,這個時候,他到愛惜起自己的名聲了,他就沒想想,他現在置中央於何境!”

    蔣介石指指地下一堆碎紙,臉上全是一副憤怒之色,即便是當年日本人也沒有把他逼到這種進退唯谷之境。

    “是的,”

    陳佈雷連忙彎著腰說道。

    “委員長,我,我看,現在,中央理應派員前往北平,與其協商,一是勸說其放棄主張,二是……”

    “不可能!”

    蔣介石煩躁地揮揮手,若是可以協商的話,他早就派人去協商了。

    “你不瞭解管哲勤,他雖是一個商人,可是卻有烈士之心結,在他心裡,一直有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之心結!他這個人,是勸不動的!”

    心知管明棠性格的蔣介石氣呼呼往椅子上一坐,過去他欣賞管明棠的這種性格,但是現在,他卻又因其這種性格而倍覺懊惱。

    “佈雷,這種人,就和汪兆銘一樣,別人越是反對,他就越會堅持,若非如此,他當年又豈會頂著胸口給自己一槍,也要堅持停戰,這一次他想的是什麼……”

    突然,蔣介石的話聲一頓,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而委員長的話又讓陳佈雷的眼前一亮,在心下稍作思索,陳佈雷便開口說道。

    “委員長,這一點,他倒是和汪兆銘有些相像,都有那種捨生取義的氣節。”

    蔣介石點點頭,許是又想到當年在武漢時管明棠的自裁明志之舉,他在沉思一陣後說道。

    “雖說哲勤此次所做確實令中央左右為難,但,其氣節上確實如此!只是……”

    “委員長,”

    見委員長似有些鬆動,陳佈雷又在一旁勸說道。

    “哲勤的為人,我們都是知道的,國民也是瞭解的,或許現在,只是因為在對德結盟的問題上,中央與其缺少勾通,所以其才會行此險著,若是他能瞭解中央的苦衷,想來也是能夠理解的!現在,他之所以行此險著,想來亦與其在英美巨額投資有很大關係,我覺得,即便是有英美遊說,以哲勤的性格,其斷不可能為他國所用,而行亂國之舉的!”

    “佈雷,你不懂!”

    搖搖頭,蔣介石心知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二十八年,達裡岡愛衝突時,哲勤曾表露過他的想法……”

    提及兩人那時的秘談,蔣介石只覺得眼睛一亮,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似乎也想通了,一時間他心裡的怒氣慢慢消散,與此同時,他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蹙著眉,蔣介石看著陳佈雷慢慢的說道。

    “他這個人,從來就沒把錢看的太重,與其說他是為了在英美投資,倒不是說,在這場世界浪潮流之中,他是更看好英美!”

    眉頭蹙著,蔣介石不由的尋思道,僅僅只是為了避免德國為日本所用,陷中國於外交困境之中,而與德國結盟,會不會太過倉促了?

    到底是英國給管明棠許下了好處,才讓他有了今天這種不顧中央體面的行為,還是說……默默思索著二十八年那天的爭吵,蔣介石似乎回憶了一些原本被他所忽視的細節。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停手,因為,在明棠看來,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最後一個收復全部失地的機會!委員長,我不想當民族罪人!”

    “委員長,日本人不放心,我會給他放心的理由!”

    放心的理由……眉頭緊鎖,蔣介石在心裡默默的尋思道。

    “難道,這就是你讓日本人放心的理由……”

    慢慢的站起身,蔣介石拄著枴杖默默的走著,似乎是想將一切聯匯起來,從而弄明白管明棠的想法,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是為了爭權奪利?

    還是?

    一時間蔣介石的心裡卻有些迷惑,又有些期待,他之所以迷惑是因為,管明棠未就這件事同自己勾通過,而之所以期待,卻是因為……在內心深處,對管明棠他還心存著一絲期望。

    “……在國內,哲勤的聲譽幾乎如完人一般,委員長,我想,除非有足夠的理由,他是絕不會輕易自污其名的……”

    政治完人……在陳佈雷的話聲中,蔣介石想到自己的那位老朋友,同樣也是他的老對手,於是便開口問道。

    “佈雷,最近兆銘在忙什麼?”

    “委員長,最近汪副總裁,並沒有任何異樣,依然在主持著江浙等地重建事宜……”

    委員長的問題讓陳佈雷理所當然的覺得,委員長之所以會問道到汪精衛是因為去年在廣州灣的事情上,汪精衛通過張發奎給中央上了一記”眼藥”,自然的這個時候,委員長更擔心其會不會同管明棠沆瀣一氣。

    想通這一環節,陳佈雷便主動替管明棠解釋道。

    “委員長,雖說當年是汪副總裁舉薦的管明棠,但兩人多年都未有任何交際,雖說兩人在對德態度上確是一致,但想來兩人是不可能……”

    在陳佈雷解釋時,蔣介石卻沒有繼續聽下去,他是在思索著另一個問題,若是中國與德國結盟後,德國未能贏得最後勝利,反倒如上次歐戰一般,戰敗了,屆時,中國當如何自處?

    在思索著這一問題時,蔣介石的眉頭緊鎖,在一定程度上,他並不願意過早的與德國簽訂同盟條約,甚至就他的本意來說,條約可以簽,德國人的人力、物力也可以利用,但是配合德軍的進攻,卻不可能,作為中國的軍事領導人,他比誰都清楚現在中國的現況,表面上,通過一年的抗戰,中國軍隊已經慢慢擺脫了”私軍”,但實際上,全國三分之一的軍隊,依然是私軍,在這種情況下,捲入世界大戰無疑是極為不智的,收復東四省,他有理由去說服那些人出兵,但是進攻南洋、進攻印度,只怕最後擔子還是會落到中央軍的身上,到時候,中央軍後勤等一應事物皆需經廣西、雲南運輸,萬一西南方面得到英美等國的支持,給中央來個釜底抽薪,只怕愧之晚矣。

    也正因如此,蔣介石並不熱衷於對德結盟,結盟只是出於外交上的需求,即便是進一步,所圖不過只是成為德國盟國後獲得的”實惠”,至於付出,他壓根就沒有想過。

    但是在國際軍事同盟上,敵對國又豈會因為中國沒有任何行動,而忽視中國呢?萬一?

    儘管現在德國在歐洲佔據上風,且美國明確表示對歐亞洲事物沒有任興趣,但誰能保證,某一天美國亦會捲入其中,到時候,作為德國盟友的中國又當如何自處,還有就是東北的問題,此次同盟亦包括東京,若即便是中國成為德國盟友,亦不能阻止德國與日本結盟,東北問題又當如何解決?

    在腦海中思索著這些問題,蔣介石的眉頭蹙著,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佈雷,打電話……”

    話未說完,蔣介石又搖頭說道。

    “備車,我們去汪公館!”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2章 蔣汪擇

     “無論如何,中央都必須有所行動!”

    一句話從汪精衛的口中吐出時,蔣介石的神情微微一變,在過去的幾天中,在派兵的問題上,他可謂是顧慮重重,事實上,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猶豫過。

    當年所謂的”兩廣事變”當天,他即作出派兵的決定,甚至在西安事變的時,雖身不自由,他所主張的依然是派兵,但這一次,他卻變得左右為難起來。

    而之所以左右為難,最根本的原因是……

    “中正,您是擔心,若是派了兵,到時候國人會指責中央吧!”

    看著蔣介石,汪精衛的神情雖說不帶有一絲波瀾,但是心底卻又帶著一絲嘲意,多年的合作,使得他瞭解蔣介石,深知他的為人,正像過去一樣,第一次主和,他蔣介石都想置身事外,因為沒有那種敢背負罵名的氣魄。

    過去如此,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中正,若是中央不有所行動,而是任由管哲勤以通電相威,那麼,依我看來,中正您還是辭職吧!”

    依然是毫不客氣的一句話,在整個國民黨內,恐怕也就只有汪精衛敢對蔣介石如此這般的不客氣,換作其它人,怕也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而汪精衛的責難,卻並沒有讓蔣介石氣惱,反倒是神情為難的說道。

    “若是辭職能解決問題,兆銘,我又豈不敢辭職,可,現在的問題在於,派兵容易,無非只是把部隊調過去即可,但問題是,到時候,如何收場!”

    蔣介石沒有想到汪精衛一上來,就會要求他派兵,這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軍事委員會中,有人主張派兵,有人主張與華北當局勾通,吵了兩天,沒有任何結果,而現在汪精衛這個文官,卻依然主張派兵。

    “現在不是收場不收場的問題,現在是態度問題!”

    盯著蔣介石,汪精衛繼續說道,

    “管明棠前後三份電報,威逼中央至此,雖說其所為許是出自憂國之心,但若是中國任由其任意而為,今日他是通電,明天,誰能保證地方上沒有兵戎相見的,中央的權威好不容易樹立起來,又豈能容他人威脅!”

    這時汪精衛顯然忘記了在廣州灣事變時,他之所以授意張發奎出兵的算盤,更忘記了,他曾授意親信與地方聯絡的事實,但這一切並不妨礙,他現在站出來把自己擺到那個公而無私的位置上。

    “兆銘,這……”

    一聲長嘆,從蔣介石口中吐出一句話來。

    “派兵,兵好派,場難收啊!”

    “場難收,我去收!”

    看著蔣介石,汪兆銘語氣認真的說道。

    “你是軍人,守土有責,面對地方威迫,自當有所行動,對地方絕不能妥協,當年晚清直至民初,為何地方勢力終化地方軍閥,還不是中央顧慮重重,才有了民國二十年軍閥混戰?所以,您絕不能說不能戰!”

    蔣介石當然知道,中央應該有所行動,以威懾地方當局,維持中央權威,但在另一方面蔣介石之所以猶豫不決,一是因為華北的實力雄厚,再就是他號不准管明棠的脈。但這時,汪精衛的話,卻又讓他無從反駁。不過,汪精衛的一番”我去收”,卻讓蔣介石長鬆一口氣,他心知,至少在中國,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去收這個場。

    “兆銘,這……”

    此行的目的正在意讓汪精衛去收場的蔣介石,儘管心下長鬆一口氣,但臉色中卻又帶著一絲為難之色。

    “中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對華北一事,中央必須有所表態,越拖,局勢就會越亂,再就是對德結盟一事,不可暫緩,暫緩則意味著中央讓步於地方,只會助漲地方之野心,……”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汪精衛注意到蔣介石的眉頭微微一跳,在他話語稍頓的功夫,蔣介石卻看著汪精衛,語氣誠懇的說道。

    “兆銘,自民二十四年,我屬理行政院事物以來,軍政事物繁多,可謂是時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早已經心力憔悴,兆銘,您也是時候再次出來為國分憂了……”

    聽著委員長說出這句話,陳佈雷的眉頭微微一跳,他沒有想到,委員長竟然有意將行政院院長一職交予汪精衛,而一旁的陳壁君的眉宇間更是壓抑著難以言表的喜色,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精衛會在事件一出時,不僅未讓他們聯絡地方以行倒蔣,反倒依如過去保持對蔣態度,根本就是算準了蔣中正會對他作出讓步。

    “委員長,汪先生的身體……”

    未等汪精衛表態,陳壁君卻在一旁替他拒絕起來。

    “大家都知道,二十四年的子彈還留在體內,現在操持重建委員會,已經讓汪先生疲憊不堪,體不能承,這行政院事物煩多,還請委員長另委賢能吧!”

    一番連諷帶刺的話語從陳壁君的嗓間吐出,卻只讓蔣介石的神情微微一變,這幾年之所以壓著汪精衛,不令其復出,不正是藉著他的身體原因為由嘛,現在誰曾想陳壁君又說起此事。

    見氣氛有些尷尬,陳佈雷連忙在一旁勸說道。

    “汪先生的身體大家都是知道,還請汪先生能以國事為重!”

    “是的,是的!”

    陳佈雷的圓場,讓蔣介石連忙說道。

    “兆銘,現在值此關鍵之時,還需以國事為重!”

    “哎……”

    看著蔣介石,汪精衛似無奈的長嘆一口氣,然後點頭說道。

    “罷了,罷了,壁君,為國家,我死且不懼,又何況這區區身體,罷了,中正,既然如此,哎……”

    當蔣介石離開汪公館的時候,天色早已黑透,坐在汽車上,手拄著枴杖,蔣介石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前方,坐在一旁的陳佈雷見委員長如此,便開口說道。

    “委員長,只怕,汪兆銘所圖,即是……”

    “我知道!”

    默默的點點頭,蔣介石半閉著眼睛,一副心神安在的說道。

    “汪兆銘所思所想,能瞞得住他人,又豈能瞞得住我!”

    睜開雙眼,看著陳佈雷,蔣介石又似有些無奈的說道。

    “可現如今,能破當前之局的,除了他汪兆銘,卻再無他人了!”

    說罷,蔣介石又看著陳佈雷說道。

    “佈雷,今晚,你立即連夜乘機前往北平,告訴哲勤,對他,我是相信的,亦是體諒的,告訴他,他的苦心我明白,提醒他,做事要三思而後行,還有……把今晚之事告訴他,相信,他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若是他沒變的情況下!

    一聲感嘆之後,蔣介石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了,在返回位於中央軍校院內的蔣公館後,在陳佈雷急匆匆離開時,蔣介石又連夜召來了陳誠。

    “校長,深夜叫我來,有什麼急事嘛?”

    陳誠一進門,便急忙問道。

    此時蔣介石正背手駐足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聽到說話,慢慢轉回身。這時他倒像不著急似地,眼光在陳誠身上停足有半分鐘,委員長的目光讓陳誠有些不安起來。

    “辭修,管明棠辭去北平綏靖公署主任一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蔣介石座也不讓,神情嚴肅的問道。

    “校長,消息剛剛傳到軍委會,具體詳情尚不清楚。”

    “辭修,你說,如果中央同華北打起來的話,中央勝算有幾成?”

    校長的一句話,讓陳誠一時驚恐不安,大氣都不敢出,派兵是一說,可真打起來,卻又是另外一說,他主張派兵表明中央態度,但卻並不見得主張同華北大打出手。

    “你說說,這幾天你在做什麼?是否制定應對華北之計畫?”

    “校長,學生失職。”

    校長的訓斥,讓陳誠頭都不敢抬,囁嚅的說道:

    “校長,您是知道的,何總長那邊,是反對派兵的。”

    發了這麼一通火後,蔣介石心裡平靜些了,他指指沙發。

    “坐吧,你來說說,若是萬一,華北問題需要以軍事手段加以解決,中央有幾成勝算?”

    “委員長,在兵力上,中央是佔上風的,但是,考慮到華北動員體系完備,因此,中央在兵力上亦不全佔優勢……”

    蔣介石伸手打斷了話頭,神情也平和多了。

    “辭修,你的意思,我明白,在兵力上,中央不佔優勢,即便是火力上,中央同樣亦不佔優勢,是嗎?”

    “校長,也不盡然,華北集群之優勢,在於部隊訓練有素,且火力強大,但是考慮到政治影響,非萬不得已,想來管明棠是絕不可能動員後備的部隊,畢竟,動員後備部隊,意味著華北動員,而華北若是行以動員,恐怕,到時候會遭輿論責任,所以,中央還是有一定勝算的!”

    聽陳誠說完,蔣介石乾瘦的臉上露出一副凝重之色,轉向陳誠吩咐道。

    “管明棠數次通電,威迫中央處進退兩難之境,若中央不能有所行動,只怕必將於地方引發諸多反應,你立即電告程潛,命令部隊主力向黃河一帶推進,蘇北地區,可推進至隴海鐵路以北……”

    委員長的話,讓陳誠腦子飛快地轉著,他馬上明白過來,委員長怕是要下定決心了。

    “另外,立即聯絡德方顧問團,請其協助制定相應作戰計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一聲長嘆後,蔣介石擺了擺手。

    “辭修,你去著手準備吧!”

    說罷,蔣介石再一次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把視線投向窗外的夜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3章 進駐

     郯城縣高峰頭鎮緊靠縣城,位於城南9公里處,是郯城的南出口,這裡素有山東”南大門”之稱,在鎮邊馬陵山與沭河水並行南北,地理位置上的優越使得這裡成為兩條省級公路的交匯處,便利的交通使得高峰頭鎮在過去的兩年間越顯繁華,在鎮子周圍,更是在過去兩年間建起了了幾座工廠。

    便利的交通為這裡帶來的了形形色色的旅客,在鎮子裡擠來擠去的小販以及一家家店舖,使得任誰都能感受這座省境小鎮的繁華。在鎮上的汽車站裡,仍舊掛著一塊”水板”,淡墨的字是沿途所到各市鎮的名兒,並肩排作一列;另一行大書”準時五點半開車”。

    在汽車站一旁的茶館裡,李鳳九看自己的表,還只有四點半,還差一個鐘頭,他只好耐心坐在那裡等候了。

    漸漸兒從嘈雜的人聲中辨出兩三個人的對話來。一望而知都是小商人,此時人們大都是很熱心地在談論華北與中央的爭執,談論著將來的時局。在人們中間一位剃著和尚頭的四十多歲的人,很肯定地說:

    “肯定是打不起來的,照我說,這次,咱們管主任,之所以通電,還不是擔心,咱們中國讓德國人給利用了,這幾年,你們沒瞧見嘛,那德國的那個啥,對,軍事顧問,可有好幾千人,這德國人,可是沒安什麼好心那!管主任,還不是尋思著,現如今,東北還讓日本人佔著,這德國人這邊看似幫著咱們,可那邊,卻又拉著日本人,若是真和德國,嗯,還日本簽了那個什麼同盟,到時候,管主任,想打到東北,又怎麼個打法,所以,我覺得,管主任,也就是讓中央明白他的態度,指定打不起來……”

    “可不是,若是打起來,這日子可是個咋過!”

    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個人的商販在一旁說著,並且意外地對李鳳九看了一眼,若許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一身中山裝,使得人們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了一個官面上的人物,畢竟,除去官面上的人,還真沒有多少穿中山裝的,即便是民團,那穿的也只是軍裝而言,可是李鳳九並沒有接腔,他只是微笑著,畢竟,他只是一個老師,現在學校剛放假,他之所以來到這,是為了坐車回臨沂的老家,與家人團聚。

    “以管主任的心思,肯定是打不起來,誰都知道,管主任向來都是反對內戰的!再者,若是真打起來,恐怕,真像外人說道的那樣,到時候,最高興的怕還是日本人!委員長,他又不是傻子,豈會看不明白這一點。”

    坐在李鳳九旁邊的一位五十多歲的小商人,覺得李鳳九的微笑裡有含意,就朝著他望了他一眼,同時他摸著下巴很苦悶的自言自語著:

    “瞧樣子,是打不起來,我這一路從濟南下來,就沒見過兵——”

    這時旁邊立即有人跳起來糾正了,那人個頭不高,而且顯得有些清瘦,聲音卻很大。

    “啊,老先生,你們都弄錯了。現在的問題,不是管主任打不打,問題是中央打不打,在山東,咱們的兵是沒動靜,可保不齊,在南邊,中央的部隊早都調動起來了!”

    “可不是,萬一中央要打,到時候,即便是管主任不想打,怕也不能不打了!”

    聽他們這麼說,李鳳九倒是忍不住的插了一句話來。

    “現在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這件事,會如何發展的問題!”

    大家都愕然轉眼對李鳳九看去,彷彿猛不防竟聽得一個啞巴忽然說起話來。並且他們的眼睛裡又閃著懷疑的光彩。

    “這位先生,這話怎麼說?”

    頓時旁邊那位五十多歲的小商人,恭敬的請教道。

    “打與不打,現在誰也說不準,但可以肯定的是,北平,不想打,南京,也不想打,可不論想不想打,北平通電了,南京就要有回應,這個回應如何回應呢?所以,現在不是想不想打的問題,而是……”

    話聲稍稍一頓,不待李鳳九繼續說下去,倒是那個小商人衝著一旁對小二說道。

    “小二,給先生上杯茶!”

    得,把我當成茶博士了!

    心下這麼尋思著,李鳳九又繼續說道。

    “你看最近的報紙上,常刊登國內各個團體、知名人士的文章,無不是呼籲雙方保持克制,可問題就來了,南京若是克制了……”

    不待李鳳九把話說完,卻只聽到車站門外的街道上傳來一陣驚呼聲。

    “過兵了,過兵了……”

    什麼?

    過兵了?

    門外小販的喊叫著,立即讓市場上為之一亂,幾乎所有人都急忙衝了出去,原本熙攘著叫賣的小販,紛紛收著攤子,甚至於一些膽小的店家亦急匆匆的想要關上生意,對於中國的生意人來說,他們自然深知過兵如篩的古理。

    站在茶館的門外,在一陣亂蓬蓬的街道上,李鳳九等人只看到一輛吉普車打著頭,領著幾輛卡車自鎮口駛了過來,那車上塗著綠漆,顯然是軍隊的車。

    “這是從那邊來的隊伍,該不是……”

    車隊在鎮口處停下的時候,當一陣士兵從卡車上跳下時,李鳳九等人的臉色無不是一變,是……是中央軍!

    領頭的是一名穿著黃綠色棉襖的軍官,他身上佩著武裝帶,腰間別著木殼槍,後面跟著的幾名士兵同樣穿著黃綠色棉襖,只需要看這身裝束,稍有點見識的,都知道,這些人是中央軍,因為華北集群的軍裝顏色與中央軍不同是暗綠色。

    那名剛下車的軍官這位似乎正在安頓著下屬,遠遠的李鳳九等人都能聽到他在那裡嚷嚷著。

    “裡邊不准去,這裡,這裡,也不能蹲,老百姓要做生意,”

    他接連嚷了幾遍,那些弟兄們方才站在路邊,在鎮口的路邊不礙事的地方活動著筋骨,在安頓好下屬之後,那名軍官領著兩個人朝著鎮子裡走了過來,而他不過剛走開數步,便看到幾個弟兄朝著鎮子裡走了過去,瞧見這,那名軍官又嚷叫著。

    “對你們說了,現在鎮子裡進不得,老百姓要做生意,到鎮口去,到鎮口去……”

    那名軍官的嚷喊聲帶著一嘴濃濃的江南音,可那幾名手裡提著水壺的弟兄卻嘻笑著說道。

    “連長,弟兄們這不是渴急了嘛,又冷又渴的,看看先討些熱水喝,保證給茶錢……”

    沒得法子,軍官哼了一聲。

    “裝了茶,立即滾回去!”

    說著便領著兩名下屬朝位於茶館邊走去,瞧見眾人中那位穿著中山裝的人,軍官的眼前一亮。

    “這位先生,請問貴鎮的鄉公所在什麼地方?”

    不待李鳳九回話,這時空氣中卻傳來一陣哨聲,哨聲顯得有些急促,聽著那斷斷續續的哨聲,李鳳九的臉色一變,他知道,那是民團的哨聲,而那名軍官在聽著哨聲的時候,神情微微一變,然後露出了笑容來。

    “好了,正主來了!”

    可不是正主來了,在鎮子的另一頭,幾十名穿著灰色民團軍裝的團丁提著槍,朝著這邊走了過來,而領頭的那位腰間同樣別著短槍,瞧著這一幕,軍官身後的士兵,連忙操起槍來,正欲給步槍上膛時,軍官卻伸手止住了。

    “慌什麼,那有對老百姓動武的道理!”

    制止了下屬的動作,軍官卻迎著那些團兵走了過去,離近了在對方停住腳的時候,軍官連忙立即行了一個軍禮。

    “在下國軍第36師105團2營6連連長武興國,不知先生是……”

    瞧著這個中央軍的長官,領著鎮常備團隊過來的丁逸安,雖說心知現在北平那邊和南京那邊關係極為緊張,但他還是連忙恭敬的回答道。

    “鄙人高峰頭鎮鄉長丁逸安,若是長官路過的話,有需要協助的地方,儘管直言……”

    在丁逸安看來,現在最緊要的是把這些人請出自己的鎮子,至於北平和南京的關係,不是他所能考慮的,若是土匪過境,他會組織民團把他們打出去,可面前的卻是國軍的部隊,在沒有直接指示的時候,他只能敬著地方,這位縣上應該接到電話了吧!

    “丁鄉長,現我連奉令進駐貴鄉,如有打擾,還請見諒,不過請丁鎮長放心,我部軍紀嚴明,絕不會騷擾貴鎮,現在正是假期,若丁鎮長不介意的話,我希望我連能暫住駐貴鎮學校,還請丁鄉長協助!”

    什麼?進駐?

    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長官,丁逸安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這位難道就不知道這,……這地方雖說與江蘇緊挨著,可卻是北平那邊的轄境。

    “長官,這……”

    臉色中帶著為難,一時間丁逸安甚至不知如何應對,拒絕?他一個小小的鄉長,確實有保境安民的責任,可又怎麼能拒絕中央部隊的進駐,畢竟,即便是北平那邊,在表面上,也是要服從南京的,但是,但是……

    見對方的臉色為難,武興國自然知道,這位丁鄉長為什麼為難,於是便主動開口說道。

    “丁鄉長,若不這樣,我和弟兄們先在鎮口等著,您先向上縣上匯報一下,您看這樣如何?”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30 16: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4章 百姓之憂

     臨沂,這座魯東南的城市,自古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在民二十七年,這座城市曾在日軍的炮火和轟炸下幾乎被荑為平地,和大半山東的城市一樣,在過去的兩年間,經過不斷的重建,民三十年的臨沂不過剛剛恢復昨日的繁華。

    在這臨近年關的時候,城內的幾條主街卻是越顯熱鬧起來,今日的大街上人流依然如往日一般繁華鼎盛,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各種古玩、玉器、字畫、食物、雜耍、玩物等等都擺出來賣,入目處都是在現代沒有的真正手工藝品。

    相比主街的熱鬧非凡,在沿主街的一些街巷卻顯得安靜許多,除去些許在街巷裡玩耍的兒童,這街巷卻顯得安靜許多,而此時,不少人家的大門處都懸起大紅的燈籠,似乎這紅燈籠則像征著今年的喜慶,而丁府自然也不例外,那大紅燈籠一早便懸了起來。

    “爺爺,老師說,”鷹戰”是世界上最好的飛機。”

    丁惠明用他的手指著書桌上的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他花1毛錢買來的,一張”鷹式”戰鬥機的照片,然後有些憧憬地告訴一旁的爺爺。

    “嗯!”

    六十二歲的丁渭之只是點了點頭,對於飛機他並不懂。雖說這只是孫子的房間,可是那紫檀木的明樣書桌以及房間裡古色古香的家具,無不在表示著這家主人的富裕與殷實,丁家可以說是城裡的第一大戶,自然的這第一大戶的身份,無不在這丁家大宅裡體現著。不過相比於孫子憧憬,丁渭之的雙眼卻不時的投向桌上的另一張全家合照,鏡框裡的照片上三人合影中除去孫子之外,還有老三的媳婦,還有……看著照片中穿著軍裝的老三,丁渭之的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世間最讓有悲痛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即便是對於娶了數房妻妾有十幾個子女的丁渭之而言,也同樣如此,兩年了,從他接到兒子的陣亡通知書的時候,他都無法忘記老三。

    也正因如此,他現在才會經常到老三這走動著,看著丁惠明的時候,心裡總會覺得有些欣慰。

    將書桌上的書和本子攤在桌子上,丁惠明開始動手做功課,而丁渭之則在一旁看著,偶爾的會提醒他,字要寫工整一些,在孫子寫著作業的時候,丁渭之默默的走出了孫子的房間,來到院子裡,這小院是丁家大宅的一部分,三間青磚堂屋、六間青磚廂房,瞧著這院子裡鋪著地磚,傭人們倒也沒欺負這娘兩,雪掃的挺淨的,點點頭丁渭之又朝著天空望去。

    此時暮色已經很重,望著遠方的夕陽,丁渭之的心裡不禁一陣感慨,雖說丁家是臨沂城中的大戶,可實際上,也就是從他爺爺那輩才真正起了家,他爺爺那輩闖關東的時候,還是殺頭的罪,在關東趕過棒槌、伐過木頭、淘過金,在回到老家置下那老河邊的500畝田的時候,手指頭少了三,腳趾也就只剩兩,都是在關東凍的。

    也就是從那時起,丁家一點點的積聚著,雖說積聚手段和其它人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高利貸之類的手段,但加上城裡的生意,慢慢的丁家越來越富,到他爹那輩,便從鄉里老家遷到了這縣城裡頭,在這裡購地建屋,這也就有了丁家大宅,到了他自己這輩時,因為丁家的人口越來越多,為了擴建這宅子,他實在頗動了一番腦筋,就像蓋老三的這宅子的地方,當初可就沒少費心思。

    “哎!”

    心裡尋思著,想到老河邊的那500畝地,丁渭之的心裡便是一陣失落,若不是家裡的人丁多,只怕就連那500畝祖業田都不一定能保住,至於丁家其它地方的上萬畝田,都被政府代購售給了農民。

    雖說這事都已經過去了兩年,可每每想起的時候,丁渭之的心裡總覺得堵得慌,雖說政府收購的股票每年都有分紅,而且收益頗豐,甚至於為了擴大收益,他自己還主動購買了十幾萬元的企業股票,但內心裡,他總有一些遺憾,畢竟相比於其它,這土地總是更穩當一些。

    就在這時,丁渭之看到天空中有一架飛機掠過,看到空中的飛機,他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或許,他沒有什麼眼光,但是卻敢於投資,當看到政府購地的企業股票帶來的收益時,他索性將政府收購土地支付的現金全部買了北方航空公司的股票,同時還賣掉了幾處城裡的房產,用於購買股票。在買飛機公司還是拖拉機工廠的股票的時候,他也曾頗猶豫了一陣子:拖拉機是用來耕地的,而飛機卻是用來打仗。最終,他還是認準了飛機,這並不是因為飛機更代表了未來,而是因為作為一個地主,他瞭解田地,那些拖拉機並不見得就適合中國——畢竟,家家戶戶的田地實在太少了。

    而現在每當看到天空有飛機飛過的時候,他都會暗自尋思著,這架飛機出廠之後,能夠給他帶來多少分紅。

    “爺爺,等我高中畢業了,我就要去當飛行員!”

    “嗯……嗯?”

    孫子的話讓丁渭之先是一應,隨後又是一愣,他詫異的看著從屋裡走出來的孫子。

    “爸爸的信裡曾提到過,看到飛機的時候,他就知道,我們肯定能打敗日本人,所以,我想當飛行員!”

    丁惠明又一次想起了他的父親,內心裡挺難過。自從父親在兩年前陣亡後,他的腦海中總是會想起父親,更多的時候,他會拿出父親給他寫的信,然後看著信上的內容,回憶著父親,正是父親的信,使得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飛行員,。

    孫子的話,使得丁渭之也被勾起了父子之情,一時間,他整個人都陷入對往昔的追憶之中,想著兒子,看著孫子,丁渭之最後強顏笑了笑,然後摸著孫子的腦袋,有些寵溺的說道。

    “惠明,要是你想當飛行員,那回頭,咱們也報個什麼飛行俱樂部,你先去學著!要不,等回頭你放假的時候,爺爺帶你去飛機公司參觀一下。”

    “你同意我報飛行俱樂部學習駕駛飛機?還要帶我去飛機公司參觀!”

    爺爺的話讓的丁惠明整個人眼前一亮,以至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於一個少年來說,在這一瞬間,似乎他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嗯!”

    點點頭,在丁渭之看來,無論這世道如何,總歸是亂不起來的,等到孫子讀完了高中,到那會,沒準東北早都收復了,自然的,惠明再去當什麼飛行員,也就沒有什麼危險,不像他爹……

    “等過完年吧!”

    “爺爺……”

    就在丁惠明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見著一個人急匆匆的從門外趕了過來,是留在老家的大伯,大伯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按道理來說,這兩天,他們應該回老家才是。

    “大伯!”

    見大伯走了過來,丁惠明連忙恭敬的行個禮。

    “惠明!”

    點點頭,雖是寒冬臘月的可丁裕鄉的額頭卻還帶著些汗珠。

    “爹,這下可完了!”

    丁裕鄉瞧著爹,臉色中儘是惶恐之色。

    “咋了?”

    瞧見長子臉上的恐色,即便是當年家裡鬧土匪的時候,也沒瞧見他嚇成這樣,就是前兩天日本兵都打到離家幾十里地的時候,都沒像現在這般失態。

    “爹,老家,老家過兵了!”

    “過兵了!”

    兒子的話讓丁渭之的臉色微微一變,聯繫到先前在報紙上和新聞匣子裡聽到的新聞,他立即意識到了,這事是怎麼了。

    “過的是那裡的兵?”

    “是中央軍,中央軍把隊伍開到了高峰頭,離郯城只有幾里遠,在郯城邊都能瞧著中央軍的影子!這下子,這下子……”

    大伯惶恐的說道時,丁惠明更是被這個消息驚的睜大眼睛。

    “爺爺,這……”

    下意識的,丁惠明大聲說道。

    “這南京咋能派兵呢?這不是,這分明就是想逼管長官啊!”

    幾乎是下意識中,丁惠明便選擇站在北平的一邊,之所以會這般選擇,卻是因為他的父親曾是邯彰軍的軍官,自然的,對北平也就親近許多。

    “家裡沒什麼事吧?”

    相比於兒孫們的激動,丁渭之反倒顯得很是平靜,他看著惶恐不安的長子問道。

    “老家沒什麼事吧!”

    “事,暫時還沒有,只是,爹,您是知道的,莊子裡的後生們有些不太服氣,他們覺得的這南京,也太欺負人了”

    丁裕鄉如實的說道,現在鄉下老家可是鬧翻了天。

    “所以,我尋思著,先到城裡和您老報個信,我看今看,咱家還是在城裡過年吧,吧,免得在老家遭了兵災……”

    “知道了,和你娘講一聲,讓王姐把宅子給你收拾一下!”

    說著,丁渭之摸了下丁惠明的腦袋,沖孫子說了聲。

    “惠明,你去寫作業吧!”

    “是,爺爺!”

    儘管嘴上這麼說著,但是丁惠明的腦子裡卻是嗡嗡作響,只想著一件事。

    “要打仗了!要打仗了……可,為什麼要和南京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5章 學者之憂

     在混飩、騷亂的夢境中,被一片耀眼的光芒驚醒睜開眼,滿屋子白得透亮。太陽穴處跳動著,頭疼欲裂。披衣趿鞋,推開窗戶,啊,外面白茫茫一片,下了一夜雪。雪花還在無聲無息地往屋簷上、樹枝上、石頭上堆積,愈來愈厚;原有的生硬的輪廓失去了,一切都顯得柔和、靜穆。

    推開門,離開家的時候,傅斯年只感覺到一陣冬天的幽冷、清冽,他朝著離開他的家不遠胡適的住處走去,今天之所以走過去,是因為清晨時分,在收音機中聽到的新聞。不過是剛一進拿,胡適拿出他定的報紙,是一份《國民時報》,沒有去看頭版的廣告,傅斯年直接翻到第二版,果然在其中看到了那個新聞,他讀了一遍,問道。

    “南京派兵了?”

    胡適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

    “嗯,派兵了,五個攻擊軍,十六個師雲集在黃河、隴海一線,其中一些部隊,更是進抵北平當局的轄境。”

    正說話間,聞一多來了。蒼白、消瘦,厚厚的近視眼鏡片後面的雙眼,似乎凹陷得更深了,兩個肩膀聳得高高的,一件舊薄呢西裝像掛在衣架子上,他人還沒坐下來,便大聲說道。

    “你們聽新聞……咳、咳……”

    這時茶送上來了,友三把杯子端在手裡,一陣劇烈的咳嗽使杯中的水都灑潑出來了。”聽說……”

    他掏出手帕擦去褲管上的茶水,

    “華北集群,也準備把部隊南調了?”

    “雖說,還沒有消息,但,嗯……”

    胡適點點頭,

    “我想大體上,華北集群肯定會把南調的。”

    “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現在國家才見著那麼點希望,這邊就要大打出手了,一定要去勸勸管長官,勸勸他……”

    又咳嗽了,又是一陣劇烈的打斷了聞一多的話。

    “友三,你,身體似乎不大好?去看過醫生了嗎?我認識一位醫生,德國人,很有學問的……”

    看到好友咳嗽的如此劇烈,傅斯年連忙關心地問道。

    聞一多一邊咳嗽一邊點頭,臉都漲紅了。

    “看……過了。看過了。醫生說,肺病是毫無疑問的……”

    “啊,肺病?”

    傅斯年一聽便從椅子上直跳起來,

    “那,你不能再這樣拚命譯書寫文章了!這樣下去會送命的!肺病,一定要靜歇、補養,才能慢慢好起來。友三,這樣,”

    傅斯年走到他的面前,關切的說道。

    “過一陣,正好學校讓我去海南休假,那裡空氣好,而且天氣不像北平這麼涼,對肺病最是有益了……”

    因為北方公司僱傭著大量外國人的關係,因此度假對於北方公司的職員而言早已成為習慣,而北方航運更是購進一艘郵輪,並開闢了天津至三亞的航線,並在三亞修建了熱帶度假村,不僅北方公司的職員從中受益,華北各高等學校的教授亦也能從中受益,每個月,華北的各所高等學校總會獲得一定的名額,而傅斯年恰好這個月便獲得了其中的名額,前往海南休假。現在見聞一多的身體如此,立即主動把名額讓了出來,畢竟,在海南還有多座療養院,正適合聞一多的這種情況。

    “不,謝謝你,孟真,”

    聞一多固執的搖搖頭,看著好友說道。

    “這個時候,我可不能去。我……你也知道的,若是不能阻止北平和南京,咱們中國可就完了。”

    “友三,你別這麼固執,這裡不還有我們嗎?”

    “友三,孟真的提議,值得接受,”

    胡適也在一旁說道,像是為了提醒好友似的,他又特意說道。

    “有這麼多朋友關心此事,你暫時先安心養病,再說了,現在汪先生已經代理行政院長,汪先生肯定會出面協調的。”

    做為戰前低調俱樂部的成員之一,胡適始終如一的支持汪精衛,在他看來在中國沒有比汪精衛更稱職的政治家了,其它的政客大都是軍人政客,而不像汪精衛般,幾乎是一個政壇道德完人,既不貪財也不好色亦不戀權更不畏死。

    這次汪精衛在關鍵時刻代理行政院長,在胡適看來,或許正是中央在困窘莫名的情況下,需要汪先生出面,以協調諸多事宜,從而和平解決北平與南京的分歧。作為汪精衛的支持者,胡適自然對汪精衛充滿了信心。

    “不,不,謝謝你們的好意……”

    聞一多搖頭說道。

    “我目前還不能離開北平,以後視情況再說吧!現在華北局勢緊張,北平一需於口外阻遏蘇俄之入侵,又需於長城威懾日本之野心,現在與南京……”

    一聲長嘆,聞一多的臉上流露的儘是莫名的悲憤之色,在他看來,國家好不容易有了中興的希望,但這希望卻破壞的如此之快,不過只是短短數日,竟然曾充滿希望的國家竟然風雲驟變,顯出了當前的危機。

    “唉!”

    胡孟真朝胡適看了一眼,說不出話來了。

    “你們說,管長官,真的,真的會選擇與中央大打出手嗎?。”

    聞一多看著兩位好友,不無期盼的問道,對於管明棠他和許多教授一樣,可謂是對其情感極為複雜,一方面,他們固然因”特別時期臨時條款”以及戒嚴令對新聞輿論的管制而心懷不滿,而在另一方面,他們卻又不得不承認,管明棠作為抗戰的中流所發揮的作用,以及在屬理華北時展現的治政能力,尤其是這兩年華北所取得成就,更是有目共睹的,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管明棠的人格魅力,也極讓人佩服,尤其是他那種公而無私的魅力,更是讓人不得不信服。

    “這……”

    傅斯年聽到好友提起管明棠,馬上開口說道。

    “現在在誰也說不好……”

    與聞一多只是佩服並信服管明棠的人格魅力不同,傅斯年在某種程度上卻是管明棠的支持者,在他看來,若是中國軍人政客能有其十分之一忠國之中,中國的局勢亦可大為改觀。

    不過雖是如此,但傅斯年卻是個率直的人,他缺乏世故的複雜頭腦。一方面他固然支持管明棠,支持他的華北的施政措施,但在另一方面,他自己定意義”諍友”,以至於在報紙上曾發表多篇批評華北當局的文章,指責其”特別時期臨時條款”以及”三清教育”過於嚴苛,有借”特別時期”之名行以打壓輿論的用意,後來因為華北的新聞管制,他又把文章投寄給上海、南京以及武漢的一些報紙,面對來自一些方面的批評,他同樣坦誠地表示自己毫無尋釁的用意,反覆解釋對”華北當局”的批評完全是個人的見解,真誠地希望華北當局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而在此次事物之後,他立即意識到管明棠的處境不佳,瞬間他便坐不住了,以至於當北平各大學教授聯名要求北平綏靖公署保持克制,遵重並維持中央權威時,他同樣在會議上要求教授聯名至電南京,要求南京保持克制,尊重地方的建議,聆聽地方的聲音。

    “我覺得,現在管長官表現的應該說極為冷靜,”

    作為華北當局某種程度上的支持者,胡適便按照自己所理解的說道。

    “至少現在,華北還沒有動員部隊,如果他們動員後備部隊的話,恐怕……”

    但凡對華北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華北擁有中國最健全的軍事動員體系,源自邯彰的動員體制,為華北三省提供了健全的軍事動員系統,而實施兩年之久的民團訓練,更是為三省提供了充足的兵員,按照官方的說法,在戰爭需要下,華北當局能夠在不影響工農業生產的情況下,動員五百萬軍隊,而胡適卻從一些外國友人那裡,尤其是大學中的德國教授那裡獲知,按照他們的猜測,華北可以動員千萬軍隊,只要給他們充足的時間完成戰爭準備,僅依靠華北即可在未來三至四年內收復東北地區。

    沒有動員軍隊,意味著代表著華北當局的管明棠,至少還不願意打這一仗,一但動員軍隊,才意味著危機的真正開始。

    “是啊!現在向黃河北岸和山東一帶調動軍隊,似乎是……”

    原本想說符合常理的傅斯年話未出口便打住了,顯然,在一個正常國家,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在任何一個正常的國家,軍隊都應該服從中央的調動,絕不可能因為與中央的外交政策分歧,地方與中央便互相調動軍隊,試圖在軍事上施加壓力,迫使對方妥協。

    這一切無不在表明一點,中國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國家,即便是那位一直以來,以其人格魅力而令眾人信服的管明棠,亦恐怕很難擺脫軍閥之嫌,至多他只是一個愛國的軍閥。

    許是想通了這一點,一時間三人無不是沉默著,似乎是在為中國的命運而感覺一絲悲哀,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擔心,他們擔心內戰的硝煙再一次於中國上空燃起,到那時,百姓再一次流離失所,而國家剛剛恢復的元氣,亦在戰火中瀰散,到那時,野心勃勃的鄰居們又將再一次入侵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

    “哎……”

    渭然一聲長嘆,傅斯年半閉上眼睛,神情悲痛的說道。

    “中國百姓何罪,竟又要遭此大劫!”

    說罷,他睜開眼睛說道。

    “友三,適之,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下午,我們發動北平所有的教授學者,向綏靖公署請願,同時致電上海、南京以及國內學界的好友,向北平、向南京直接請願,請其保持克制,且不可因一時政爭,而陷國家民族於不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6章 局內人

     這是一條狹小的胡同,房屋交雜間混,門牌號碼也零落不全,這顯然是北平市規劃建設中的死角,事實上,儘管在過去兩年間,北平的市政建設成就斐然,但是像這樣的死角,在北平城內卻不是一處兩處,實際上,在北平城內幾乎是普遍的存在,因為交雜間混的房屋,使得這裡一直是低收入者的聚居地。

    在胡同裡兜了幾圈,問了兩個人,李裕民同方克傑才摸到胡同處掛著藍色123號的門前,破舊的木門,似乎提醒著兩人,這裡的主人日子過的並不充裕。

    李裕民伸手敲門,過了好一會,門開了。郭富達赤腳穿一雙拖鞋,手抱一個襁褓小兒,有些破舊的棉襖衣襟敞著,頭髮亂蓬蓬的。看到兩位來客,他先是一怔,但隨即朗然而笑。

    “喔,貴客到!請進吧。唉,家裡寒酸得不成體統,讓兩位不要見笑了……”

    “哪裡的話!”

    方克傑連忙笑著說道。

    “懷裡抱的是公子還是小姐?”

    說著話的功夫,三人便走進了室內,只見室內亂作一團,小小的一個房間,大概臥室和客室均在其中了。一張大床佔去了三分之一地盤,被子沒有疊齊,洗淨晾乾的和未洗過的髒衣服散亂地扔滿一床;一根繩子斜張子半空,晾滿了尿布。一架竹書架旁邊是一張小小的粗木寫字檯,台上書本、紙張、茶杯、煙缸、藥瓶、奶罐、玩具,狼藉不堪。房間當中有一隻竹搖籃,搖籃周圍有幾把各式各樣的椅子,有的已經壞了。

    屋內已坐著幾個客人。孟真等進門,已經沒有插足的地方了。見有新客進門,先到的客人站了起來。

    “你們坐吧,我們告辭了。”

    “坐下一起談談吧。”

    方克傑連忙熱情的說道,從那幾個客人手中拿的書,他能看出郭富達是在工作之中。

    “不啦,不啦,我們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

    其中一個長臉男子向大家點點頭,將書塞進包中便出去了。

    “他們是……”

    李裕民指著那幾人的背影問道。

    “都是我在掃盲學校的學生。”

    郭富達笑著說道,然後指著其中一個人的背影說道,

    “那個是磚瓦廠裡的工人,可是一個積極分子,上次飛行遊行的時候,他用棍子打倒幾個軍警,救下了好幾個參加遊行的學生。”

    “噢,那可真的不錯!”

    用手拍著後腦,李裕民無不懊惱地說道。

    “真是失之交臂了,剛才真應該和他見上一面,好好的談談……”

    “以後有的是機會!”

    方克傑在一旁打趣地說。

    “你還怕以後沒有機會嘛!”

    郭富達笑著招呼大家坐下,又拖著小兒去找茶杯。李裕民連忙擋住他。

    “別倒茶了,我們就是坐了一會,來看看你,你也坐下。”

    把手裡的孩子放在搖籃裡,郭富達立即坐了下來,可剛坐下來,搖籃裡的娃兒又哭了。郭富達又轉身把他抱起來。

    “嫂夫人呢?”

    李裕民開口問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他們都需要偽裝,而最好的偽裝恐怕就是家人。

    “她在廚房裡忙呢。一家子,買菜、燒飯、洗涮都靠她……”

    郭富達搖搖頭苦笑著說道,他的工作太忙,白天要去上班,晚上還要去夜校,幸好妻子能理解他。

    聽到廚房裡”劈劈啪啪”的木辰聲,料想一定就是嫂夫人了。哄了好一會,郭富達把兒子哄好之後,看著造訪的兩人笑了笑。

    “唉,富達,你的生活環境太不如意了。在這樣的環境裡,要維持工作,真難為了你。”

    “有什麼辦法?”

    聳聳肩膀,郭富達笑著說道。

    “工作性質如此呀,總不能讓我住到高級公寓裡,給他們上課吧。”

    “孩子又都這麼小……”孟真也說。

    李裕民和方克傑兩人互相望瞭望,卻都沒有作聲,確實,這是工作的需要,不過他的話,還是讓他們兩人感覺到頗為尷尬,畢竟他們是住在公寓之中。

    這時從門外走來一個婦人,走到門口看了看,婦人只是施了個禮,問了個安,然後便把孩子抱了出來,什麼也沒有問,也沒有說,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好了,現在終於清靜了,有什麼指示嗎?”

    看著兩位好友,郭富達認真的問道,而李裕民則在一旁朝他一點頭。

    “克傑,還是你先說吧。”

    方克傑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

    “是這樣的話,家裡的來了新的指示……”

    在方克傑的輕聲中,郭富達的眉頭緊鎖,沉默了好一會,才會取下眼鏡,然後用毛巾擦了擦眼鏡,最後不無為難的說道。

    “這,這樣的話,恐怕……”

    恐怕會死很多人,而且……

    “怎麼了?”

    “這個……”

    沉吟著,郭富達朝著好友瞟了一眼,然後用力的點點頭,說道。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保證完成任務。”

    郭富達的話,讓方克傑點點頭笑說道。

    “好了,不說了,就這樣吧,下午我們還要前往公署聯名請願。”

    客人們要離開了,郭富達也沒有挽留,在客人離開之後,站在門邊,看著鉛色的天空,他卻是渭然一聲長嘆。

    “哎……”

    此時,谷正之的心情可謂是頗為沉重,從去年出任駐北平總領事,目睹著華北的劇變,他曾感慨著華北當局如此艱困的境況下苦苦奮鬥,卻取得如此成就,真是極為不易。儘管在另一方面,他卻又感嘆著中國的變化對日本形成的壓力。

    正是這種複雜的心態,使得在面對中國發生這場劇變,以至於內戰的陰雲再一次於中國上空聚集的時候,不知為何,儘管這是他期待已久的,但是他卻壓根高興不起來。

    “真是的!”

    一聲音抱怨,谷正之卻自言自語道。

    “支那真是無可救藥了!”

    這一聲音感嘆卻是發自肺腑的,在他看來,如果日本能取得如此輝煌的建設成就,那麼一切分歧都應該拋開,然後中央與地方達成和解進而全心致力於國家的統一與建設,最終,日本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強國。

    但是現在中國呢?肌肉剛剛充實,卻因為政治上的分歧,他們的領導者又一次選擇了內戰,這個民族實在是無可救藥至極,他們的政治領導人,簡直是自私至極點。

    “確實是無可救了,這個民族,否則的話,任何正常的民族,又豈會在外部威脅存在的時候,因政爭而引發內戰?”

    一旁的岡本三郎中佐,那位軍部特高科的囑託則高興地說道。

    “不過,閣下,這不正是我們所希望的嗎?”

    岡本三郎中佐看著谷正之,面上帶著濃濃的笑容。

    “只要這場危機演變成內戰,那麼,中國對日本、對滿洲的威脅也就不復存在了。無論是北平亦或是南京,都不可能再抽兵北上,甚至於,他們還會因為內戰,而與日本妥協,”

    大笑著,岡本三郎興高彩列的說道。

    “何以見得?”

    “這很簡單,對於南京而言,他們自然不可能願意看到北平與日本妥協,到那時,北平即可無後顧之憂的南下,所以,他們會在北平與日本妥協之前,選擇與日本妥協,我想,到時候,也許我們有可能迫使支那政府承認滿洲國。”

    “是以支持北平作為籌碼嗎?”

    回頭看著興高采烈的的岡本三郎,谷正之很難相信,這個岡本竟然如此的沒有眼光,難道他來中國這幾年,還沒有看到中國的現實嗎?

    “是的,閣下,無論我們支持那一方面,他們都有機會贏得戰爭的勝利,從而成為中國的勝利者。”

    “岡本中佐,那只是一種表面的印象罷了。”

    回頭看著岡本,谷正之無不失望的說道。

    “你沒有看清楚一點,對於中國人而言,日本和滿洲是兩個禁忌,無論是那一方面,同日本達成妥協,都意味著他們將淪為漢奸,從而失去民眾以及輿論的支持,失去了這些支持,那麼戰敗只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我們真的那麼幹了,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你……”

    總領事的諷刺,只讓岡本的臉色一怒,就在他欲辯解的時候,卻聽到谷正之繼續說道。”上一次戰爭,為什麼我們最終會撤回滿洲國,甚至失去在支那全部權益,就是因為我們壓根就沒有真正研究好支那和支那人,支那是一盤散沙,就像現在,但是他們面臨外敵入侵時,這盤散沙就會凝聚在一起,無論是北平亦或是南京,實際上都是一群民族主義者主政,即便是迫於現實,他們妥協了,將來仍然會以日本為敵,更何況他們都非常清楚,誰對日本妥協,誰就將輸掉這場戰爭,因此……”

    話聲稍頓,谷正之繼續說道。

    “你的眼光太偏狹了。現在對於日本而言,不僅不應該謀求支持某一方面,從而換取中國的妥協,甚至,我們更應該行動起來,讓北平放下心,將他們的部隊南調,與南京方面大打出手,你以為這場內戰會持續多長時間?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一年、兩年,甚至三年,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在說出這聲猜測的時候,谷正之的眉頭蹙著,然後默默的看著窗外說道。

    “希望,希望東京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7章 石原的春天

     北國的冬天是晴朗乾燥的。站在半山向四周望去,常青的喬木仍以它們固有的蒼翠點綴著不免荒涼的山景。有幾叢寒梅似已綻蕾了,遠遠的,讓人感到生命的活力蘊蓄流動在枯枝裡面。山泉依然喧囂,以永不斂歇的歡快昭示著春之將臨;雀兒高噪著,給靜景增添了無限的生趣和活力。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山林的靜寂,在一聲槍響之後,山林中立即響起了一片叫好聲,在眾人的叫好聲中,騎在馬上的石原莞爾臉上帶著濃濃的笑容。

    “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虎肉!”

    原本石原莞爾是來豐滿水電站的工地上督看水電站的施工進度,而從南方傳來的消息,卻讓他興致高漲起來,於是使帶著幾名隨員和豐滿水電站的主管們,進入附近的山森打獵,原本,他更想獵熊,只可惜並沒有看到熊。

    “冬天,並不是獵熊的時候,等到了春天的時候,熊才會從冬眠中醒來……”

    看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實際上卻將此時的石原莞爾的心思透露無疑,南方的消息,讓他終於將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放下了,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這般興致勃勃的獵熊。

    “不過,有老虎也是不錯的!”

    鯰川義介在一旁邊輕輕的拍了個馬屁,作為滿洲重工業開發株式會社的總裁,自石原出任關東軍參謀總長以來,在石原的支持下,通過引進美國資本以及技術,滿業在鋼鐵、輕金屬、煤炭、其他重工業和軍工生產方面取得了極為輝煌的成就。

    在去年,鞍山制鋼所更是第一次克服了燃料與礦石供應的制約,達到了設計產能,這亦得益於引進自美國的採煤以採礦設備。而引進自美國的底特律式汽車生產流水線,更是使得滿業下屬的同和自動車工業株式會社汽車產量一躍超過整個日本的總和,儘管現在工廠主體尚未投產,但在鯰川義介看來,現在的滿業已經發展成為日本第一大工業財團,這一切無在不證明著他的投資眼光。

    “老虎是不需要獵的!”

    面對鯰川義介的馬屁,石原莞爾雖是頗為受用,但卻搖頭否認了他的觀點。

    “現在,南方的兩頭老虎,正在一步步的自相殘殺,等到他們筋疲力盡的時候,支那那鍋虎肉湯也就熟透了,到時候,我們所需要的只是抓住機會……”

    抓住機會!

    就像昭和年,他在滿洲抓住機會一樣,可惜那個時候,日本並沒有實力去佔領支那,即便是在昭和年,日本同樣也沒有那個實力,甚至現在,但是,石原莞爾相信,在未來的幾年,日本將具備吞併支那的能力。

    “聽說,現在玉門一年能開採近兩百萬噸石油,那可真是一個大油田啊!”

    一聲感嘆,石原莞爾不無可惜的說道。

    滿洲有煤、有鐵、有土地、有森林,但是唯獨沒有石油,這是滿洲最大的不足,而石油卻又是日本必須的資源,亦是”南進派”之所以堅持南進的根本原因。

    “閣下,在島北部不是發現了更多的石油了嗎?而且在西伯利亞,還有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型油田!”

    鯰川義介口中所指的西件利亞巨型油田,是去年通過派往華北的間諜從北方公司獲得的一份蘇俄西伯利亞礦產資源報告中提及的,那份由蘇俄叛逃人員提供的厚達上千頁的報告可以說是極為詳細,甚至三井會社還通過那份報告,對北樺太石油租借地石油進行了重新定位開採,從而使得其石油產量一躍從19萬噸增加至60萬噸,從而證實了報告的真實性。

    也正因如此,關東軍高層對於那份取自北方公司的資源報告可謂是極為信任,更是對西伯利亞以及遠東的礦產資源,充滿了興趣,尤其是對其石油資源更可謂是垂涎三尺,一座儲量達數十億噸石油,對於任何貧油國而言,都充滿了誘惑力。

    “西伯利亞……”

    故作沉吟,石原莞爾似有些無奈的說道。

    “現在在東京,甚至有聲音要同蘇俄簽訂互不侵犯條約,想在開發西伯利亞的石油,可能性並不大啊!而且,蘇俄也不可能准許日本企業進入西伯利亞,所以……”

    石原莞爾的話,與其說是無奈,倒不是說是在試探,作為關東軍參謀長,他曾刻意的通過一些渠道,將那份蘇俄西伯利亞以及遠東的礦產資源報告洩露給各大財團,通過樺太石油租借地的開採,證明了資源報告的真實性之後,

    現在不僅軍部對西伯利亞產生了興趣,各大財團亦對其充滿了興趣,畢竟有著滿業在滿洲取得的輝煌作為前車之鑑,各大財團自然會對西伯利亞豐富的資源,充滿興趣或許那裡的氣候並不適合生活,但對於財團而言,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從那裡掠奪足夠的財富,正如滿業在滿洲國所取得的成就一般。

    過去西伯利亞對於日本而言,根本就是一個得不償失的地方,支持北進的根本原因是基於國家的安全,而不是領土的擴張,畢竟,在日本沒有誰對那片冰天雪地的蠻荒之地有任何興趣,但是現在卻有所不同,在西伯利亞的地下,有數以萬億日元的礦產資源等待著開發。

    “以西伯利亞資源之豐富,足以滿足未來日本兩百年之需求!”

    在北樺太石油租借地的重新定位開採獲得成功之後,現在的”北進派”已經用”資源”取代了過去的”帝國安全”,從而贏得了各大財團在某種程度上的支持,但是這種支持還不夠。對於石原莞爾來說,他所需要的不僅僅只是各大財團口頭上的”興趣”,同樣還需要他們在各個方面的支持。

    而其中最熱衷於”北進”的恐怕就是眼前以鯰川義介為核心的滿業了,畢竟他們已經在滿洲獲得了諸多利益,由滿而西則成為其必然的選擇,更何況他清楚的知道,鯰川義介同樣渴望擁有那座將帶來巨額財富的油田。

    “閣下!”

    騎著馬,陪著石原的鯰川義介又豈會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也是話聲稍沉。

    “當年張作霖和張學良父子,不也是對我們極盡排斥嗎?閣下,如果要是採取行動的話,滿業可以提供1000萬日元的經費,而且國內亦有財團願意提供資助,總之,只要挑起了事端,到時候,東京肯定會默認即成事實的!”

    在過去的半年間,石原莞爾曾面臨著多次危機,但最終,軍部關於不贊同其繼續出任關東軍參謀長的聲音,都在財團的介入下消彌於無形,而包括鯰川義介在內的人之所以支持石原,所看中的正是他的冒險精神。

    “這……”

    搖著頭,石原莞爾卻拒絕道。

    “風險太大了,畢竟蘇俄不是中國,除非……”

    除非德國人會撕破與蘇俄簽定的互不侵犯條約,否則石原是決不可能冒險的,一直以來,他都將所有的籌碼壓在了德國與蘇俄之間會爆發戰爭,而這正是他堅持”北進”的根本原因。

    “閣下,現在國內南進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似乎是想提醒石原莞爾一般,鯰川義介扭頭看著石原,便不再言語了。

    “現在南進的話,實在是太欠考慮了!”

    對於國內生怕錯過德國這班車的聲音,石原莞爾有著他自己的理解。

    “雖然現在英國在亞洲甚至無力對抗中國對其的威脅,但是,現在南進,勢必將會激化與美國的矛盾,在北方威脅沒有解除前,就選擇南進,實在是……冒險至極,只有解決了北方的威脅,我們才能抽開身,與美國進行總決戰,而到那時,日本的國力固然有所不足,但若是考慮到與德國結盟,而屆時德國又已經解決了蘇俄的問題,美國唯一能做的就是退出亞洲,如此日本才能兵不血刃的贏得對美總決戰,至少,能同美國達成妥協,但是……”

    眉頭緊鎖,石原莞爾將手中的三八式騎兵塞入鞍邊的槍套之中,他看著茫茫雪海,神情一時有些恍惚,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說道。

    “南進……哎……”

    渭然一聲長嘆,石原莞爾心知是什麼人在主導著南進,除去海軍之外,在陸軍中叫嚷著南進的恐怕就是那位東條上等兵了,竟然讓那樣的人出任陸軍大臣,實在是……在內心嘲諷著東條的智力問題,石原莞爾卻明白,如果他想跳過東條的制肘,能夠利用的恐怕只有財團的力量了。

    不過現在的形勢發展遠遠超出他的意料,比他意料中的更好,曾幾何時,為了促成北進期間的後方安全,他曾計畫與華北當局實現某種程度上的和解,但他的這一嘗試卻已失敗告終,華北當局並不願意給人留下漢奸的印象,南京方面亦如此,在過去的兩年間,他一方面需要考慮北進,同時還需要考慮防範南方支那的反攻,但還好,現在問題都解決了,至少解決了一部分。

    “還好……”

    話聲稍頓,石原莞爾用雙腿猛的一夾馬腹,然後大聲說道。

    “還好,現在還有時間去挽回這一切,鯰川,我準備從熱河撤回兩個師團!”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0
第878章 黃河畔

     黃河,自古以來皆是天險,而在民30年春節前,黃河再一次成為了一道分屆線,隨著開封綏靖公署將三個軍的部隊調往黃河沿線部署,任誰都能感覺到這氣氛的緊張,這氣氛緊張道,甚至就連同開封正在施工的黃河公路大橋,亦停工了,當然,官方的理由是”因為天氣寒冷不利於混凝土凝固”,所以停工是因為天氣原因,但事實上,任誰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現在驟然緊張的局勢。

    儘管現在南北的鐵路依然通著車,旅客列車與運貨的列車依然往返於黃河兩岸,但旅客們卻依然可以在火車通過路橋的時候,看到橋頭兩端戒備森嚴的軍隊,穿著黃綠色棉襖的中央軍與穿著冬季迷彩作戰服的華北集群的官兵,在大橋上相互注視著對方,儘管氣氛看似並不緊張,但誰都知道,只需要一聲令下,看似偶爾還會打個招呼的雙方,就會立即大打出手。

    蘭封縣老城牆門內外坑坑窪窪的道路上,在年關的時候除了士兵來來往往外,很難見到居民的身影,在這個時候,大多數老百姓,都在家裡過著年,而對於這些年前剛剛進駐蘭封的官兵來說,這卻苦了他們,雖說現在部隊裡的伙食比過去強了不少,但過年的時候,卻也就不過每人碗裡多片肉罷了,以至於無論是士兵亦或是基層的軍官,總是會尋機會出營,在城裡找家飯店,喝上兩杯吃上兩塊大肉。

    而說到飯店,其實對於這些拿著軍餉的大頭兵來說,能去的也就是那種髒兮兮的飯店,部隊的進駐確實讓這些小飯館的生意火爆了起來,在71師駐地附近有個小飯館,飯館並不大,不過只是三間老房子罷了,只能擺放八九張方桌。幾乎每天,這裡都是軍人的天下,假著各種名義外出的士兵總是會把這這裡擠得滿滿的,來得稍晚一些就沒有座位了。

    依如往日一樣,李國奇、張化彩、吳開江這三個把兄弟,又如過去一樣,又在這裡喝著酒,和大多數基屋軍官一樣,他們的身上穿得洗得發白的棉襖,吳開江的身上甚至穿著伸件藍灰色的棉襖,沒準還是秋裝塞了棉花改的棉襖,不過他們的風紀扣系得很嚴,全是一副老兵的樣子。

    雖說三人都是排長,都是槍林彈雨中打出來排長,這脾氣卻是沒怎麼變,還和過去在上海灘時一樣,誰兜兒裡有了錢,照例是拿出來請客,對於這三人當年出了青幫穿了軍衣,從大頭兵一路升到排長的軍官來說,平素也沒什麼愛好,無非就是吃喝,頂多也就是偶爾逛個窯子。

    當兵吃糧的都知道,這斷頭糧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能吃的時候不吃,能喝的時候不喝,沒準上了戰場,氣沒了,自然也就吃不成喝不成了,不過勝在三人都是光棍,憑著少尉排長的軍餉,也能吃得起,喝得起。

    “我說,哥幾個,你們說,咱們他娘的成天吃著雜面饅頭啃著大白菜的,對岸的華北軍都吃著什麼?”

    “他媽的,一准吃的都是他娘的肉罐頭,當年老子在上海的時候……”

    三人一邊吃著,一邊聽著鄰桌的大頭兵在那裡說道著,按照部隊裡的規矩,只要進了飯館,管你是軍官還是大頭兵,只要不是直屬的,大家誰也不問誰,行伍有行伍的規矩,現在也不例外,自然的,對這三位全當做沒瞧見,而李國奇、張化彩、吳開江三人也樂得清淨,總省得像在軍營裡,有這樣的那樣的規矩束著人。

    “喲荷,打過淞滬的老兵!”

    聽著那人的話,李國奇順著聲音看了去,果然是一瞧起來差不多有四十的老兵,再瞧那一桌子,都是二十來歲的後生,顯然,那老兵也許就是他們的主心骨,在任何一個班排裡頭,有這麼幾個老兵當主心骨,在戰場上,一準不會亂。

    扭頭的功夫,張化彩注意到旁桌單坐著一個瘦瘦的戰士,穿著一身新軍裝,領章上就帶著一等兵的軍銜,他自己個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前自斟自飲。

    “該不是新兵吧?怎麼一個人出來喝酒?新兵想批假挺不容易的。”

    作為老兵,張化彩自然知道,每年秋收之後徵兵,這時候,不過是新兵剛分到部隊,按道理正是讓老兵收拾的時候,各連排的假,可不都被老兵把持著,那能輪得著新兵。

    “我瞧著也像!”

    就在說話的時候,幾個穿著半舊軍裝的士兵走進飯館,正在東張西望地找著座位,單看那軍裝,便知道那是老兵。

    那幾個老兵走到屋子角落的那張桌前,用眼睛盯著那個自己個喝著酒的新兵,若是換成其它人,這會怕早都識趣些主動站起來。可是那個新兵卻是旁若無人地喝著酒,好像沒看見面前這幾個老兵。

    終於,一個老兵忍不住說話了。

    “喂,小子,換個地,這個桌哥幾個要了。”

    可那個新兵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甚至連忙頭都沒抬,反而自顧自的一口一口抿著酒。

    沒想到這個新兵竟然這麼狂的老兵頓時就火大了。

    “喂!小子,耳朵聾了可是啦!”

    老兵一邊罵著,一邊摟開袖子作勢就是想打的樣子,可就在這功夫,那個新兵卻是面無表情地反抓著一個盤子,猛的一下站起身來,握盤子的左手如閃電般揮出,瓷盤子在空中劃了道白,”咔”地一聲砸在老兵的頭上……盤子被砸碎的同時,老兵血流滿面地栽倒了……

    整個飯館裡的人頓時都驚呆了。

    這時那個新兵手握露出鋒利茬口的盤片,一個反擒抓住其中的一個老兵,在他的脖子上一比劃,血就冒了出來。

    “阿拉弄死你……”

    聽著那人說的一嘴上海話,張化彩的只覺眼前一亮,他們三當年也是在上海灘出來的,立即鼓起掌來。

    “喲,這小子出手狠,下手毒,天生就是吃偏……吃兵糧的。”

    嘴上這麼說著,他走過去,拍拍新兵肩膀。

    “兄弟,濃是哪兒來的?”

    一聽這人講話,新兵的眼睛一亮。

    “上海,阿拉聽出來了,濃也是上海的?”

    “阿拉叫張化彩,濃叫什麼?”

    “趙立強。”

    在張化彩和新兵拉著老鄉的時候,李國奇走過來對幾個老兵說。

    “濃幾個,快帶他去包紮一下,這事兒就算了吧?”

    瞧見有軍官站了出來,一個老兵紅著說道。

    “長官,就像您保著他?人就白打了?還是新兵打的?不成,這件事準沒完,小子……”

    不待他說完,張化彩便走過去說道。

    “不就是挨了一盤子嗎?來,你們給我腦袋來一下,我替他挨了。”

    見那幾個老兵沒人敢動手,張化彩漫不經心地抓起一個盆子,朝自已天靈蓋砸去,盆子被砸得粉碎,不過腦袋卻見著紅,然後他的眼睛眯成條細縫說道。

    “怎麼著,這下沒事了吧!”

    見那幾個老兵沒人接腔,他又抓起一個盤子,朝著自己腦袋上又砸了一次,這會他的眼眯的更緊了,那唇角也揚了起來。

    “怎麼樣,這下夠了吧!”

    瞧見老二發了狠,心知老二脾氣的李國奇連忙勸說道。

    “得啦,得啦,濃們幾個,趕快走吧,若來了憲兵,阿拉拍拍屁股走了,濃幾個,誰也輕不了……”

    幾個老兵一聽,確實是這個理,互相看一眼,連忙把受傷的同伴扶走了。

    瞧見這三個長官替自己解圍,趙立強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臉感激之色。

    “三位大哥,謝謝濃們,阿拉……。”

    張化彩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別廢話了,這隊伍裡頭,上海人本來就不多,互相照應著,也是個道理,你敢緊走了,一會憲兵來了,麻煩!”

    他說的是實話,從兩年前,軍隊整編開始,便加強了憲兵職能,從而維持部隊的軍隊,過去,軍隊的軍紀是靠軍法隊,而現在則如華北集群一般靠憲兵維持,而憲兵並不隸屬各部隊,而是直屬憲兵司令部,作為軍官,像這種小事,那些憲兵自然會賣面子,但對於趙立強這樣的新兵來說,憲兵自然不需要賣他一分面子。

    待趙立強離開飯館後,張化彩又坐回到飯桌上。

    “濃這是怎麼了?為什麼……”

    不待吳開江把話說完,張化彩卻笑著說道。

    “阿拉覺得那小子和阿拉很像的,所以,就想拉一把!”

    “阿拉覺得也是,沒準若是那天聊聊,不定還是同門!”

    同門,李國奇的話,讓張化彩和吳開江兩人無不是一愣,許是想到了死在上海的弟兄,三人這會也沒了喝酒的興致,他瞧著一旁唯唯諾諾的飯館老闆,隨手從口袋裡拿出兩塊錢,往桌子上一丟。

    “得了,這東西,阿拉賠你,省得濃說當兵的都是活土匪,爺是中央軍,不貪你那點小便宜!”

    丟下錢,三人便離開了飯館,徑直朝著老城門外的巷子裡鑽著,雖說部隊剛來這不過才幾天的功夫,但他們三卻早就把這裡給摸了個門清,這巷子裡一間連著一間的賣淫窩,巷子裡的住住大都是聞訊而來的暗娼,三人摸著門便進了其中的一家……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30 16:2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0 16:21
第879章 衝突

     年時,黃河下了一場大雪,不過是短短兩三天的功夫,便在大地上蓋了一層足有一尺厚的雪,鞋子踩在厚實的積雪上積雪“咯吱咯吱”地往下沉。

    在黃河大壩上,雖說寒風刺骨,但大壩上的十幾名穿著冬季迷彩作戰服,站在雪地間甚是顯眼的戰士們,卻是好奇的張望著對岸,對於這些從未到過黃河的戰士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黃河。在戰士們的視線中,一望千里的遠方,甚至與天邊相連的盡頭,沒有樹林和村莊,風景線裡是一片雪,除了雪還是雪,只偶爾能看到一棵小樹或是少量的草。黃河水儘管結著冰,但看上去也是那麼昏黃混濁。

    “這黃河水咋嫩黃?”

    “能不黃嘛!聽說一斤黃河水裡竟含四兩土來。”

    “是一碗黃河水,半碗泥!”

    “我說的更精確……”

    在戰士們的說話聲中,作為班長的白少飛凝視著眼前的黃河,這是的華北的第一道防線,同樣也是他們進攻時需在越過的天險。

    拿起望遠鏡,朝著對岸看去,在黃河的對岸,還能看到枯萎的蘆葦湯在積雪中在寒風裡搖曳著,從這裡越過黃河有多遠?

    默默的在心裡算算黃河的河寬,幾經比劃之後,白少飛的心裡冒出了一個數字來——差不多有八百米吧!

    這可真是夠寬的!

    若是打過去的話,可真不好打啊!

    更何況……在內心裡,白少飛並不願意朝對岸打過去,畢竟,都是中國人……

    儘管黃河的岸畔結著冰,但是在河的中央卻沒有冰實,未結凍的地帶著水聲急流而去。浪尖在陽光閃著銀光,就在白少飛以一種意味深長的眼光注視著對岸的時候,在對岸的雪地中,卻有一個人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在雪地間行走著,偶爾,他會借助大壩上的枯草叢掩護自己,不過他的目標非常明顯,就是那叢枯萎的蘆葦蕩。

    待他進入蘆葦蕩之後,便盤膝坐在滿是積雪與厚冰的蘆葦蕩裡,藏身其中,幾乎沒有任何人可能發現他,而他坐在那端著望遠鏡觀察著對岸,在他的身邊放著一條加裝有瞄準鏡的步槍,在觀察著對岸的時候,他的神情中不帶有一絲的情感,有的只是冷漠。

    若是這個時候,張化彩等人來到這裡,一準能認得出,這就是他在飯店伸手拉了一把的那個新兵,只不過這會,沒有人能發現這個新兵。

    “嘩啦……”

    在為步槍上膛時,新兵的端起步槍,朝著黃河大壩上比劃了一下,他不僅比劃了北岸,同樣也朝著南岸比劃著,相比於北岸的目標,南岸的目標更近、更容易得手。

    在南岸的河壩上,費力的在積雪中抬起腳,張化彩大口喘著粗氣,與吳開江是典型的上海人不同,他是蘇北人,十幾歲才到了上海闖蕩江湖,小時候見過這種大雪,自然的,他對這樣的大雪全沒任何興趣,更何況,巡邏的時候這樣的積雪,確實要人命,就像現在,排裡的這裡在雪地中艱難巡邏的士兵。

    “走快點,怎麼一個個的都像沒吃奶似的……”

    “排長,哥幾個真的走不動了,能不能……”

    “別費話,再過一個鐘頭,交接走人,你以為我不想,這萬一對岸若是見縫插針從咱們這……”

    “得了,得了,誰都知道,這北平不想打過來,南京也不想打過去,要不然,大傢伙早都動手了,我聽說,年的時候,在開封,兩邊的隊伍還在橋上一起過年那!”

    顯然,對於張化彩的“威脅”眾人全沒放在心上,實際上,或許外界有著這樣那樣的謠言,但是身在部隊之中的軍人卻是敏感的,他們能夠從部隊的變化中感覺到戰爭是否臨近,就像現在,雖說他們開到了這裡,但在部隊中他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戰爭的氣氛,就像是換了一個駐地似的。

    “就你小子懂得多!”

    在排裡頭,張化彩自然不會說他那嘴並不地道的上海話,而是說著蘇北話,畢竟,在部隊中上海人太少了。

    “不是懂得多,那還不是瞧著您老嘛,若是真能打起來,估計您老估計早都把軍裝換下來了,可大傢伙也就是出營的時候,才會穿身舊軍裝……”

    說話的士兵顯然是張化彩的心腹,一說一個准,在打仗的時候,大家都會換身舊軍裝,在部隊裡,棉襖一年可就那麼一件,萬一打爛了,可就沒襖穿了,所以通常大家都會只穿舊軍裝,這樣打爛了也不至於覺得的可惜。

    “長官,您說,這對岸的華北集群的兵到底是啥模樣,聽說……”

    “別聽說了,那,就在對岸那!”

    說著話,張化彩手指著對岸在陽光下隱約可見的黑點,從皮盒裡取出一個雙筒改單筒的望遠鏡,朝對岸看了過去。

    “喲,十好幾,估計是一個班!”

    “長官,你咋知道是華北的兵?”

    “這時候在大壩上喝風的除了咱們當兵的,還能有誰!”

    當張化彩率領著部下站在大壩上瞧著對岸的時候,在對岸的白少飛則透過望遠鏡瞧著對岸的中央軍,若是這河只有一兩百米寬,沒準他們能還喊上兩嗓子,聊上兩句,可在黃河上,這顯然不可能。

    “班長,望遠鏡借給俺們用用……”

    當兩岸大壩上的戰士們互相好奇的打量著彼此的時候,在蘆葦蕩裡的“新兵”同樣觀察著他們,不過,這時候他卻把槍端了起來,透過瞄準鏡,他首先瞄準了北岸,之所以瞄準北岸有自己的道理。

    儘管距離很遠,但是這個時候,像是老天保佑似的,那十幾名士兵卻紮成了一堆,他們的身體互相遮擋著,形成了一個“大型”目標,唇角微微一揚,“新兵”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

    那裡在打響?

    聽到槍聲,張化彩整個人不由的一愣,他朝著左右看去,沒有人受傷,是對岸打槍?顯然不是,那是……

    “嗖……”

    在子彈劃過空中發出尖銳的嘯聲時,原本站在大壩上的白少飛,只覺右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鑽了進去,瞬間便沒了力氣,整個人跌倒下去,而一旁的戰士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敵襲!”

    原本正在查看著對岸的戰士們立即貓著腰,趴在河壩上,其中一名戰士則是連忙拖拉著班長胳膊,將其朝著河壩的反斜面拖去。

    恰在這個時候,子彈的破空聲,再一次從他們的頭頂掠過。

    “是對岸打過來的子彈!”

    這會大傢伙可是聽了個真,而原本拿著望遠鏡的戰士更是透過望遠鏡,看到對岸的那群人,似乎正在跑,那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們想逃!”

    這一句話喊出來不當緊,幾乎是在他剛喊出聲來,戰士們便抄起武器,朝著對岸扣動扳機,而拿著衝鋒槍的軍士,則只有乾瞪眼的份。

    “砰……”

    在第二聲槍響的時候,張化彩終於確定那槍聲是從什麼地方傳來過的,於是他立即指著蘆葦蕩大聲喊道。

    “在那裡,一班封住壩子,二班跟我上……”

    他一邊嚷著,一邊指揮部隊,試圖抓住那個打黑槍的,可不待他跑上幾步,在他們的身邊便響起一片密集的“嘯嘯”聲,這一次沒錯,是從對岸打過的子彈,更有幾個倒霉的戰士,這在這麼遠的地方,仍然被擊中,倒在雪地中慘叫著,沒被擊中的戰士,立即朝著對岸開槍。

    “別開槍,別開槍……”

    蘆葦蕩中的新兵看到正揮著手的張化彩時,他的臉色略微一變,在瞄準那個人時,他的目中流露出一絲可惜之色,但在可惜的同時,卻扣動了扳機……

    子彈穿過胸膛時,拖出一團血霧,猛的摔倒在雪地中,張化彩的雙眼中依帶著疑惑與不解……

    身下的雪被血染了,儘管戰友用紗布捂著白少飛的傷口,但是血還是不住的湧出來,他試圖想說話,但每一次嘴中湧出的血卻堵住了他的話聲。

    “嘸……”

    “老虎、老虎,我是禿鷹、我是禿鷹,我們遭到壁虎攻擊、我們遭到壁虎攻擊……”

    隱約的白少飛聽到副班長用手持步話機的呼叫聲,這是在遭遇襲擊後的標準反應,立即呼叫支援,如果可能立即呼叫炮火支援,儘管他們只是在此警戒,但實際上在部隊到達之後,他們立即按照戰鬥條令,對部隊進行的戰鬥部署。

    “多人受傷……請求覆蓋區域……”

    “確認覆蓋區域……”

    沒有任何疑問,在步話機中傳來炮兵部隊的回應時,趴在雪地間的副班長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在他的身邊,輕機槍手依然不斷的朝著對岸掃射著,儘管這麼遠的距離沒什麼準頭,但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掃射更多的卻是洩憤。

    不一會,在他們的頭頂上空傳來一陣嘯聲,嘯聲顯得有些沉悶,上過戰場的戰士都知道,那是迫擊炮的嘯聲,不一會,在對岸的河壩上便升騰起一團團黃黑色的煙柱,黑黃的硝煙在河壩上升騰的時候,對岸的戰士們,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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