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68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0:54
第1199章  公主駕到(上)

 高陽公主則埋怨道:“郎君也真是的,幹嘛不認罪?認了就認了唄,大不了就是向來不能登台入閣當宰輔,又有什麼大不了的?這麼一搞,怕是父皇要生氣了……”

  一旁的衡山公主並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只是聽到姐夫要惹父皇生氣,頓時嚇了一跳,愁眉苦臉道:“姐夫豈不是又要挨揍?哎呀,姐夫怎麼這麼不聽話呀,宮裡最不是東西的五哥都沒有姐夫挨揍挨得這麼多……”

  高陽公主氣道:“那是你五哥,什麼叫最不是東西的?”

  衡山公主吐吐舌頭,嬌憨道:“大家都這麼說,我就學著說咯……”

  高陽公主氣結。

  武媚娘手裡拿著信箋,心中默默的念著信箋上的這首詩,對高陽公主的話語並不贊同。她知道對於房俊這樣一個志存高遠、胸懷錦繡的雄壯男兒來說,不能登台入閣、宰執天下,便無法舒展心中以九州為棋、以天地為枰、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雄心壯志!

  那就等於閹割了他的理想,折斷了他的羽翼……

  大丈夫立於世間,怎能蠅營狗苟、隨波逐流?

  大丈夫立於世間,怎能蠅營狗苟、隨波逐流?

  武媚娘捏著信箋,憂心了一陣,忽而展顏一笑。

  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又豈能事事順心?郎君能夠在逆境之中堅守本心,沒有討價還價的彎下脊梁、低下頭顱,這才是最重要!

  不愧是我武媚娘的男人,就應當是這般桀驁不馴,與天地橫眉、與日月立目、與山河戰不休!

  *

  刑部大堂之上,房俊負手卓立,哪裡有一絲半點階下之囚的覺悟?

  與會者亦是神情各異,自有心思……

  韋義節氣急敗壞,卻也一時不知說些什麼。畢竟房俊所言屬實,此間有大理寺卿,有刑部尚書,有治書侍御史,哪裡輪得到他發號施令?

  對房俊恨之入骨的令狐德棻卻不管那麼多,他地位高資格老,當即譏諷道:“休要逞此等口舌之欲,此案證據確鑿,說不得就判爾一個斬立決,看你還如何唇槍舌劍?”

  房俊冷笑反駁:“顏淵命短,實非兇惡之徒,盜跖年長,不是良善之輩。某一身正氣胸懷坦蕩,即便今日授首,自有天下百姓為某哭靈,不似有些人空長歲月,卻是滿肚子蠅營狗苟陰暗齷蹉,青史之上,難免罵名千古、萬年遺臭!”

  令狐德棻勃然大怒,居然將老夫比作“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樞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的流寇盜跖?

  簡直豈有此理!

  老傢伙怒氣勃發,戟指而起,就待訓斥房俊……

  恰在此時,劉洎咳嗽一聲,朗聲說道:“房俊勿要放肆,此乃刑部大堂,正舉行三司推事。衙門威嚴,律法神聖,休要這般胡攪蠻纏口舌之爭,除非與案情有關之言論,餘者且收斂一二,

否則莫怪本官治你一個藐視公堂之罪!”

  令狐德棻到了嘴邊的話語被生生憋了回去,老臉赤紅,怒火中燒!惡狠狠的瞪著劉洎,恨不得將這個混蛋一口咬死!

  你這是訓斥房俊還是訓斥老夫?

  和著房俊罵我便罵了,我待要反擊就是胡攪蠻纏,藐視公堂、褻瀆律法?

  額去你滴娘咧……

  可是劉洎雖然明顯在偏袒反擊,但人家說的話的確有道理,刑部大堂之上你扯那些胡話有什麼用?若是繼續爭辯下去,反倒當真成了胡攪蠻纏……

  令狐德棻只得強自壓抑怒火,忿忿坐下。

  可是這一起一坐,卻明顯感覺到猛然一陣頭暈頭痛、眼花耳鳴……

  劉德威拿著醒堂木在桌案上輕輕磕了磕,這才說道:“諸位還請保持肅靜。房俊,本官且問你,既然不認罪,可人證物證你要如何辯白?”

  房俊冷笑道:“吾家那管事王敦實,乃是因為兒子被綁架這才不得不為了保住兒子性命才迫不得已作偽證,此事人人皆知,某不知劉尚書所謂之人證,如何成立?”

  此事早已傳遍關中,故而堂上諸位官員倒是未感驚訝。

  劉德威點點頭:“你口中所說王敦實之子遭遇綁架之事,並未有真憑實據。王敦實一家從未前往官府報備,本官自然不能憑藉空口白話便認定此事。來人,將王敦實帶上來,與房俊當堂對質。”

  房俊嘆了口氣,搖頭道:“用不著對質,舔犢情深,此乃天下至理。除卻一些禽獸不如之家,誰不是為了子孫後代的安危寧願捨去性命?做一番偽證,亦可諒解。”

  一些親近房俊的官員紛紛頷首,表示讚揚。

  這才是仁者胸襟、君子氣度!

  哪怕自己因為王敦實的證詞而既有可能身陷囹圄,亦能夠體諒王敦實不得不如此為之的難處。

  古之仁義,莫過於此!

  劉德威道:“既然如此,爾可是承認了王敦實之證詞?”

  房俊失笑道:“劉尚書此言差矣,世間之事可不僅僅是非此即彼。某體諒王敦實作偽證的難處,卻不代表某要承認罪名。況且,諸位明知王敦實乃是作偽證,卻只是關注表面而不去深入勘察王敦實之子的失踪情形,更不曾主動偵緝王敦實之子是否當真失踪、若是失踪綁架者又是何人……劉尚書,此乃刑部之失職,某深表遺憾。”

  都別跟我這兒扯犢子了!

  明知道王敦實作偽證,明知道那塊玉佩來路不明,卻從來都不曾主動去探尋偵查,不就是都得到了各自背後主子的授意,想要將咱一舉定罪麼?

  房俊揚起刀鋒一般的眉毛,淺笑道:“我說劉尚書、孫寺卿、劉御史,爾等既然已經得到授意,咱就別應付這些虛頭巴腦的戲碼了。爾等何妨乾脆一點,直接給某定罪不就行了?反正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是刀斧加身,某也不會認罪就是了!”

  雖然你們可以將罪責強加於身,某不能抗爭,卻不代表某就會俯首認罪!

  說到底,某也就是一句話——不認罪!

  劉德威、孫伏伽、劉洎三人皆有些尷尬。

  明明是三司推事,結果事先都暗中協商注定,的確讓人很是心虛……

  令狐德棻哼了一聲,忍不住陰陽怪氣道:“證據確鑿,你認或者不認又有什麼關係?律法森嚴,你難道還想逃脫罪責不成?簡直幼稚!”

  諸位官員都微微蹙眉。

  你令狐德棻好歹一大把年紀了,怎地這般沒有氣度矜持?

  跟一個毛頭小子在公堂之上冷嘲熱諷,實在是有失顏面,令人心生輕視。不過也難怪,明明一身學問滿腹經綸,卻混了一輩子才勉勉強強混上一個禮部尚書的職位,可見此人為人行事的確頗多詬病之處,令人不喜……

  劉洎也覺得這個令狐德棻很煩人,冷著臉說道:“令狐尚書還請慎言,此地乃是刑部,您若是有話不吐不快,不妨移駕回去您的禮部衙門,隨您怎麼說也沒問題。”

  你就老實呆著吧,大堂之上比你官位高、比你權力大的多的是,您就別總是跳出來吵鬧不休了。

  未等怒氣沖衝的令狐德棻發作,房俊便又補了一刀……

  他斜眼睨著令狐德棻,冷笑道:“您是禮部尚書,到了這刑部公堂帶著耳朵听就行了,難道還真指望有誰能在乎您的說的話?天下有道,各有其司,各行各業,各有專攻,砍柴上山,捉鳥上樹……您又不通刑律之事,還是安靜的待一會兒吧。”

  令狐德棻嘴皮子都氣哆嗦了,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損?

  老子好歹是個禮部尚書啊,還砍柴上山、捉鳥上樹……

  氣煞我也!

  劉德威不理暴跳如雷的令狐德棻,這老貨是不是腦子缺根筋,為何總是要跟房俊硬懟?

  可問題是你分明就說不過人家,難道心裡就沒點數?

  他著實不願令狐德棻這般搗亂,趕緊看著房俊問道:“那麼對於物證,你有何話說?”

  房俊嘆了口氣。

  玉佩啊……

  老子說什麼?

  老子也說不明白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0:55
第1200章  公主駕到(中)

房俊在大牢之中冥思苦想多日,也始終想不通這塊玉佩何以出現在死者長孫澹的手中。也正是這塊玉佩的詭異,使得李二陛下覺得在不強勢干預司法的情況下,不可能使得房俊得以清白,故此才有讓房俊認罪之舉……

  此刻面對劉德威的詰問,他依然一頭霧水,不知如何辯解。

  明明就在自己身上,半夜卻自己飛去鄠縣驛館,而後飛了回來……就算是這樣,那麼程務挺得到的玉佩又是哪一個?

  長孫澹手裡一塊……

  自己身上一塊……

  程務挺拿走一塊……

  按說最好的解釋便是有人製作了一塊一模一樣的贗品,先是放在長孫澹手裡,等到程務挺見了之後覺得大事不妙,便篡改勘察記錄而後偷走這個物證,想要交還給房俊,半路卻被刑部的人設計擒拿。

  而自己在進入刑部大牢的時候被搜身,那塊玉佩便落入刑部之人手中。如此一來,主謀者便可偷龍轉鳳,用自己身上的玉佩替換掉那個贗品,成為真真正正的證物。

  故此,哪怕是這塊玉佩被劉德威拿去李二陛下面前求證,李二陛下亦給出肯定的答复……

  可是這一切都是猜測,哪裡有半點真憑實據?

  房俊只能沉默……

  孫伏伽知道這塊玉佩便是本案的關竅所在,房俊不能解釋清楚,那就無法脫罪。雖然得到了陛下的授意,但是孫伏伽打從心底里欣賞房俊的骨氣,微微嘆氣,有些黯然。

  韋義節不願夜長夢多,也不顧剛剛房俊譏諷他不知上下尊卑的話語,開口問道:“這枚玉佩在死者長孫澹手中發現,後被程務挺借職務之便盜取,又被刑部緝拿,人贓俱獲。只不過程務挺一直堅稱此乃他自己見到玉佩珍貴想要佔為己有……這種說法顯然是不成立的。現在程務挺在大牢之中備受酷刑,房俊你既然一身正氣,又向來標榜義薄雲天,緣何卻不肯自認罪責,偏偏要程務挺替你死死的扛著?”

  身為刑部侍郎,就算是在三司推事的公堂之上,只要臉皮厚一點還是可以發生說話的……反正你若是在譏諷我,我就全當沒聽見,你奈我何?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房俊這廝就是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你得順毛兒捋……

  跟他施壓沒用,這人渾不吝,認准了一條道那就什麼都不怕。

  可若是從名節義氣入手,則或許能另闢蹊徑……

  程務挺那可是為了給你脫罪才盜取證物,現在刑部大牢裡飽受酷刑亦絕口不提你房俊半句,實乃義氣為先、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但是程務挺能夠捨了前程自擔罪責,你房俊難道就理所應當的悶不吭聲?

  你就不心虛、不內疚麼?

  讓好兄弟替你吃苦受罪,你房俊也不過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以後再也別標榜你義薄雲天之類的話語……

  韋義節對自己的應對甚為滿意,這是攻心術,

就不信你房俊不入轂!

  果然,房俊眉頭微微一蹙,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稍稍沉吟一下,問道:“某可能見見程務挺?”

  聽聞韋義節說程務挺在大牢之中飽受酷刑,他心底有些不安,亦有些憤怒,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程務挺……該不會被這幫混蛋折磨死了吧?

  劉洎瞅了韋義節一眼,稍稍皺眉。他自然看出韋義節的用意,心說此人倒是鑽營之輩,心思亦是機巧,只是難免有些齷蹉……

  韋義節自然欣喜,請示劉德威道:“尚書,可否將程務挺羈押上堂? ”

  程務挺本就是本案的證人之一,待會兒亦要上堂過審,現在不過是提前而已。而且韋義節利用程務挺來瓦解房俊的頑抗,這也符合劉德威的利益,便點頭道:“帶程務挺上堂!”

  未幾,一陣腳步聲響,幾名衙役抬著一塊門板走上堂來。

  房俊頓時眼角一跳,等到看清躺在門板之上的程務挺,一股滔天怒火頓時熊熊燃起,直沖頭頂!

  本是一條昂藏七尺的壯漢,此刻卻被折磨得形銷骨立,飽滿的臉頰深深陷下去,身上換了一件寬大的衣衫,但是卻有多處湮出血漬。兩手露在外頭的十指根根殘破臃腫烏青破敗,手型扭曲,顯然是手骨已然斷了……

  幸而此時天氣尚未回暖,否則說不得這一身傷痕就得潰爛,雖然未死,一條命卻已然丟掉大半條去。

  房俊急忙搶上兩步,低喝道:“程參軍,可還安好?”

  幾名衙役趕緊擋在房俊身前,喝叱道:“速速退開,你想串供不成?”

  房俊大怒,瞪目喝道:“滾!”

  他本就兇名在外,再加上身居高位地位非凡,自由一股浩然官威,此刻勃然大怒之下氣勢洶洶,幾個衙役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齊齊後退一步,讓房俊來到程務挺近前。

  程務挺精神萎靡,聞聽房俊的聲音,這才勉力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房俊笑了笑,吃力的說道:“府尹,俺老程……什麼都沒說。”

  房俊心中滾燙,狠狠點頭。

  一目了然,正是因為程務挺不肯出賣房俊,這才被刑部大刑逼供。否則自當以上賓代之,何須動刑將人折磨得差點沒了人形?

  一旁的韋義節開口說道:“房俊,程務挺乃是為你擔罪,這才飽受嚴刑。你口口聲聲義薄雲天,卻坐視你的手下弟兄受此折磨,你良心過得去嗎?若是拒不認罪,你與那口是心非的小人何異?”

  房俊默然。

  他緩緩抬頭,雙目蘊滿怒火,鷹隼一般盯著韋義節,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一字一句說道:“程務挺既是某之下屬,亦是某之兄弟。爾嚴刑逼供,污衊構陷,混不顧朝廷法度、禮義廉恥,這筆賬某會記在心裡。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韋侍郎今日之恩惠,某必定十倍償之!但願韋侍郎身強力健、長命百歲,千萬莫要有何意外才好!”

  刑部大堂之上一片嘩然!

  真是囂張啊……

  居然敢如此赤果果的恐嚇刑部侍郎?

  令狐德棻終於捉到機會,怒叱道:“房俊!你眼裡還有沒有朝廷,還有沒有王法?如此囂張跋扈公然恐嚇朝廷命官,豈非罪加一等?”

  韋義節心中卻沒有半點憤怒之情。

  他被房俊的目光嚇傻了……

  那灼灼的目光就好似野獸面對爭奪配偶的仇敵的一般狂暴殘酷,似乎就在下一刻便能撲上來用尖牙利爪將他撕成碎片,一口一口的吞下腹中……

  韋義節激靈靈的打個寒顫,他此刻哪裡還顧及什麼恐嚇朝廷命官的罪名?他只想房俊趕緊認罪!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將房俊遠遠的發配到天涯海角,終生不能重回長安才好!

  他倒吸一口涼氣,定定心神,說道:“房俊,男兒漢大丈夫,焉能讓旁人替自己受過?程務挺之所以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賜,你難道就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還要飽受大刑煎熬麼?”

  房俊剛想說話,手卻一下子被程務挺攥住……

  躺在門板之上的程務挺使出渾身力氣,大喝道:“休要聽他放屁!某程務挺幹得事情,某自己承擔!府尹休要為難,此事本就是某自作主張,方才導致府尹陷身險地,心中愧疚,無以言表。你的名聲豈能被這幫蠅營狗苟之輩玷污?便是刀斧加身,你也得站直了挺著!某便是認了這罪,難道他們還敢謀害某之姓名不成?”

  他被折磨得形銷骨立,這一番話出來氣喘吁籲,面色需紅,冷汗涔涔。

  狼狽至極……...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0
第1201章  公主駕到(下)

房俊默然片刻,苦笑道:“兄弟,某記著你的義氣,生受了!可是正如他所言,某堂堂男兒漢,焉能讓兄弟手足代自己受過?所有的事情你都是為某做的,某便不能將你棄之不顧,否則何以立足於天地之間?”

  程務挺篡改記錄、盜取證物,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房俊脫罪。現在程務挺被刑部折磨成這般模樣,房俊怎能不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動?

  這個粗豪的漢子不能言不善辯,可是他用自己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義氣、什麼叫做漢子!

  房俊的一句“手足兄弟”,讓程務挺頗為開懷。

  他知道房俊相識遍天下,但是真正能夠被他稱一句“兄弟”的,卻沒有幾個。

  何謂兄弟?

  能夠生死與共的袍澤,能夠同甘共苦的手足!

  當你衝鋒陷陣一往無前的時候,兄弟會為你殿後!

  程務挺鼻頭酸澀,眼中一片迷糊,他咬牙挺住了刑部諸般大刑沒有求饒一句,卻被房俊一句“兄弟”感動得留出了眼淚……

  諸般苦楚,全都值得!

  他知道房俊有多麼驕傲!這刑部大堂之上袞袞諸公,沒有一個能夠被他放在眼中!房俊有沖天的豪氣,有凌雲的志向,是注定要傲視天下睥睨群倫的那一個!

  可是現在,房俊卻願意為了自己不再經受刑罰的苦楚,而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何憾? !

  房俊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抬起頭。

  “某認罪……”

  他的笑容酸澀,語氣低沉,透著深深的無奈。

  韋義節等人長長的籲了口氣……

  李孝恭微微搖頭,心中泛起酸楚。

  這就是世家門閥的力量,他們總是有無數種方法讓你彎下脊梁、出賣靈魂!

  陛下的意願達成了。

  可是……

  若是陛下知曉此間的情形,怕是亦不會開心吧?

  刑部大堂上的諸位官員盡皆舒了口氣,無論親近房俊的還是一心想要扳倒房俊的,都輕鬆起來。

  大事定矣!

韋義節站起身來,拿過一旁書吏遞上來的紙筆,走出書案來到房俊面前想要將紙筆交給房俊,讓他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心中卻猛地一跳,一個念頭在腦中閃現,頓時有些心虛,稍稍猶豫了一下。

  萬一這貨又寫詩怎麼辦?

韋義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房俊的連續幾首詩幾乎將韋義節的名聲給敗壞殆盡,剛剛的那一首“名節重山岳”更是將此刻堂上的袞袞諸公一起給罵了個遍,若是現在再寫一首……

  令狐德棻催促道:“愣著幹什麼?速速讓他簽字畫押!”

  只要房俊簽字畫押,那便大勢已定,

 房俊倒台便是定局。只要沒了京兆尹的官職,他就是一隻沒了爪牙的老虎,單憑一個駙馬的身份和宰輔公子的地位,想要將其捏圓了搓扁了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韋義節只得遞上紙筆,兩眼盯著房俊的手……

  房俊伸手接過紙筆,展開宣紙,提筆在手……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短促的喊聲:“長樂公主駕到!”

  刑部大堂內頓時一片肅然。

  諸位官員都有些懵……

  此地乃是刑部大堂,正舉行的是“三司推事”,乃是帝國最高之司法程序,你一個公主不在皇宮裡修身養性或者遊山玩水,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可說到底人家也是公主殿下,既然到此間來那就必有要事,大家當即不敢怠​​慢,紛紛起身離座,湧到門口處接駕……

  長樂公主在兩名侍女的服侍下娉娉婷婷而來。

  一身深色宮裝緊裹著玲瓏纖秀的身段兒,愈發映襯得膚白勝雪。秀美的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滿頭青絲綰成一個莊重的髮髻,展翅飛鳳的金步搖在陽光下煜煜生輝,眉目如畫,神情恬淡。

  較之平素的道袍,平添幾分艷麗光華……

  長樂公主來到大堂門前,俏生生的站定。

  一眾官員趕緊俯身施禮,口中齊呼道:“臣,參見長樂公主殿下。”

  長樂公主秀麗的面容古井不波,櫻唇輕啟道:“眾卿免禮平身。”

  “謝殿下。”

  諸人這才站直身體。

長樂公主秀眸一掃,淡淡的看了一眼人群最後的房俊,緩緩說道:“本宮冒昧,本不應前來打擾三司推事之大堂,只是心中有一事不得不說,事關重大,還望諸位大臣能夠體諒。”

  劉洎上前一步,恭敬問道:“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他一貫對皇族宗室不順眼,向來喜歡跟皇族宗室打對台刷聲望,若是此刻換做旁人貿然前來打斷三司推事之正堂,劉洎說不得要懟上幾句,然後一紙奏書狠狠的彈劾一番……

  但是長樂公主是個例外。

  這位殿下向來低調,且秀外慧中腹有錦繡,乃是皇族公主之中少有的蕙質蘭心,民間風評甚佳,劉洎對其印象亦是極好。更深知這位殿下素來懂得分寸,既然能夠前來刑部大堂,那就不然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長樂公主微微一頓,輕聲說道:“本宮……前來作證。”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陣愕然……

  您身為堂堂公主殿下,一貫深居簡出學道修心,你能作什麼證,又是給誰作證?

  孫伏伽問道:“不知殿下言下之意,可否與現在正在審理的房俊一案有關?”

  長樂公主微微頷首道:“正是。”

  “既然如此,便請殿下入內,咱們按照審案的流程來操作,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本宮正有此意。今日前來,只是因為心中知曉一事,故此前來作證,公堂之上,只有證人而無殿下,諸位不必拘禮,一切都按照律例行事便是。”

  “那麼,殿下,請!”

  諸位官員分列兩側,簇擁著長樂公主進入正堂,劉德威命刑部書吏搬來一張椅子請長樂公主坐了,而後諸位官員才各自紛紛落座。

  長樂公主端莊的坐在椅子上,兩名侍女站在身後左右。

  她秀眸微抬,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對面一臉狐疑的房俊,俏臉沒有什麼表情,微微垂下眼簾。

  審案繼續。

  孫伏伽乃是今日主審,詢問長樂公主道:“殿下既然是前來作證,下官請問,您是給誰作證,又作何證?”

  劉德威和劉洎皺眉瞅著纖腰筆直、儀態端莊的長樂公主,疑惑不解。

  韋義節心中卻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位殿下與長孫衝可是夫妻一場,彼此之間自然甚為了解,該不會是……他心中頓時慌亂起來。

  長樂公主柔聲說道:“本宮前來乃是為房俊作證。”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驚呼!

  居然是給房俊作證?

  雖然房俊是你的妹夫,可是死者長孫澹那也是你的小叔子……哦,前任小叔子……

  再者說了,就算你想要給房俊作證,可是你怎麼作這個證人?難道你能證實兇案發生的時候房俊不在場?可是當夜房俊的供詞是他在京兆府的值房當中過夜,連家中妻妾都不能證明房俊到底有沒有前往兇案現場,你怎麼證實?

  難不成……你要說那晚房俊徹夜與你在一起?

  那可真就是大事件了!

李唐皇族有胡人血統,向來對於綱禮倫常並不太在乎,所以才會有李二陛下將弟媳納入後宮這種被人詬病的舉措,亦有房陵公主偷人這種不齒之舉……

  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但是你一個剛剛和離的公主,徹夜與自己的妹夫待在一起……那可是比納弟媳入宮更要聳人聽聞的醜聞啊!

  孫伏伽定了定神,問道:“不知殿下所言的作證……是何含義?”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著長樂公主說話,似乎都想要親眼見證皇室又一樁醜聞的誕生!

  房俊亦是一頭霧水,你能給我作什麼證?

  整件事情沒你什麼事兒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1
第1202章  玉佩

韋義節是最心虛的那一個。

  若是房俊當真能夠脫罪,旁人大不了是白忙活一場,失落在所難免,卻也不至於有多少損失。可是他卻不同,剛剛房俊瞪著自己的時候毫不掩飾的恐嚇以及眼中憤怒的火焰令他戰戰兢兢,他知道,只要房俊能夠官復原職,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即對他展開報復!

  來自房俊這個棒槌的報復……

  就算是親王也抵不住啊!

  雖然不知長樂公主到底有何底牌要為房俊脫罪,但是韋義節覺得自己不能束手待斃,要想個法子將長樂公主的話語堵回去方是穩妥之舉。

  韋義節腦筋飛速轉動,眼珠子轉轉,忽而開口說道:“殿下雖是金枝玉葉、帝皇貴冑,然則國法威嚴、律例無情,便是殿下亦不可信口開河,阻礙司法。殿下既然想為房俊作證,那便要拿出確鑿的證據方可,否則若是只憑私心、信口開河,卻是讓吾等臣子為難了……”

  堂上諸人頓時對韋義節刮目相看!

  這話說得有水平!

  忽忽悠悠一番話,前半截盡是廢話,什麼國法威嚴、律例無情,就算長樂公主作了偽證,你又能將她如何?人家只不過是一個深居宮禁的公主,並無官職在身,大不了就是陛下下旨申飭幾句……

  話說以陛下對這位殿下的寵溺,哪裡捨得說上半句狠話?

  而後半截才是重點!

  想為房俊脫罪……

  只憑私心、信口開河……

  這豈非是給人一種暗示,長樂公主就是因為私情方才站出來為房俊作證,況且根本就毫無憑據只是依仗自己的公主身份而已……

  這話若是傳揚出去,長樂公主必將顏面掃地,連帶著皇室亦是面上無光!

  堂堂公主殿下為了私情作偽證阻礙司法,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劉洎差點就想跳起來大罵韋義節陰險齷蹉!

  話能這麼說麼?

  讓你這麼一說,但凡長樂公主膽子小一點、面皮薄一點,都得打退堂鼓了好吧!

  可是他也不能插話,這個時候說什麼也不合適……

  長樂公主咬了咬嘴唇,面色有些蒼白,似乎在心中權衡,而後稍稍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本宮不是為房俊作證,房俊到底殺沒殺人,本宮並不知情。”

  韋義節長長吁出口氣……

  只要你怕了就好,別以為你仗著公主的身份就能為所欲為!

  流言似虎,積毀銷骨,就算你是個公主也受不住!你自己不要臉面了,難道連陛下的臉面也要丟盡?

  令狐德棻亦是面露喜色。

  孫伏伽、李孝恭等人卻是微微皺眉,這個韋義節當真陰險,居然用話語套住了長樂公主。

  本以為長樂公主的出現能夠對案情帶來轉機,可是現在看來,

這位殿下怕是也不好說什麼……

  房俊也是黑著臉無語。

  本以為你是個救命的菩薩,誰知道卻是猴子派來的……

  殿下,您搞得這是哪一出兒?

  就在諸人心思各異之時,但聽得長樂公主清脆的嗓音柔聲續道“……本宮前來,是想說明一件事。本案的那件證物,便是來自於晉陽公主贈與房俊的那塊玉佩,其實……是有一模一樣的兩枚!”

  “嚯!”

  “什麼?”

  “怎麼可能有兩件?”

  “原來是這樣啊!”

  隨著長樂公主話音落地,刑部大堂之上一片嘩然!

  原本房俊一案最關鍵的證據便是那枚出現在死者長孫澹手裡的玉佩,程務挺將其盜取而被刑部衙役截獲,房俊雖然聲稱玉佩一直佩戴在身上,但是對於為何出現在兇案現場,亦是百口莫辯語焉不詳……

  誰知道居然是有這樣的轉折!

  若是當真如長樂公主所言那枚玉佩有一模一樣的兩枚,那就不僅僅是房俊無罪釋放的事情的,此案更是栽贓陷害的典型案例!

  房俊身為京兆尹、當朝駙馬、宰輔之子,什麼樣的人敢構陷於他?

  又是什麼樣的人有這個能力差一點便構陷成功?

  最最關鍵的是,長孫澹死後其兄長孫濬便先後至大理寺和刑部狀告房俊,言辭灼灼,誓要將房俊問罪……

  到底是對於長孫澹的死長孫家事先已然知情,卻偏偏要藉機構陷房俊,亦或者長孫澹的死根本就是一個局……自己將一個弟子殺掉,然後栽贓陷害於政敵?

  細思極恐!

  房俊瞪大眼睛呆愣愣的看著長樂公主完美無疵的側臉,猛然一拍大腿!

  娘咧!

  原來是這樣!

  居然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

  他腦子轉動,思索著前後經過。兇手必然是將長孫澹殺害之後,將另一枚玉佩塞進長孫澹的手中。程務挺勘察現場之時發現了這枚玉佩,不知究竟,驚慌之下將之盜取,卻正好落入兇手的算計之中……

  當房俊被羈押到刑部的時候,身上的玉佩被搜走,兩枚玉佩正好可以偷龍轉鳳。是以當劉德威拿著玉佩前去找李二陛下求證的時候,那枚玉佩本就是房俊身上之物,李二陛下自然認得。

  可是李二陛下也不知這玉佩其實有兩枚,他亦百思不得其解,無法為房俊脫罪。故此才會將錯就錯,要房俊認罪以便牽扯出整個佈局身後的人……

  可是問題又來了。

  為何連李二陛下都不知道玉佩有一模一樣的兩枚,長樂公主卻知道?

  劉德威亦有此疑惑:“請問殿下,為何這般肯定那枚玉佩乃是一模一樣的兩枚?”

  堂中諸位官員皆有此問。

  一些親近房俊的官員諸如李孝恭之流,甚是希望長樂公主能夠證實。只要這玉佩當真有兩枚,那麼雖然尚不能為房俊脫罪,但是最起碼亦能證明此案另有隱情。

  而劉德威等皇帝的親信則亦是希望房俊脫罪。

  李二陛下的旨意是建立在房俊無法脫罪的基礎上,不得已而為之。若是房俊能夠脫罪,陛下自然是歡喜的!

  長樂公主淡淡說道:“因為這兩枚玉佩……乃是長孫家之物!”

  “嚯!”

  堂上又是一片嘩然。

  乃是長孫家之物?

  那麼是不是說……若是當真有兩枚一模一樣的玉佩,長孫澹手裡的那一塊,就是他死的時候長孫家的人塞進去的?

  同族操戈,還是手足相殘?

  太震撼了!

  劉德威追問道:“殿下可能肯定?”

  長樂公主略微踟躕……

  她今天能夠站到刑部大堂之上,亦是鼓足了勇氣,畢竟她所要證實的事情關係到長孫家。長孫家不僅是她的母族,亦曾是她的夫家,關係紛亂,牽扯極深。

  為了替房俊作證而指認長孫家,聰慧的長樂公主自然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外柔內剛的長樂公主不會退縮。

  哪怕現在她未與長孫沖和離,她依然還是會站出來!長孫澹到底是不是房俊殺得,長樂公主並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塊玉佩有一模一樣的兩枚,而且長孫沖在其中必有齷蹉,這就足夠了!

  謹慎守正,堅守本心,這就是長樂公主李麗質……

  她輕頷臻首,語音清脆而肯定:“本宮肯定。”

  劉德威深吸口氣,繼續問道:“即使如此,便請殿下詳細說說這枚玉佩緣何有兩枚,您可是親眼見過,亦或者,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

  長樂公主清聲說道:“這玉佩乃是長孫家的傳家之寶,當年家母文德皇后出嫁之時,有一塊作為陪嫁,母親殯天之後,父皇將之賜予妹妹晉陽公主,而後晉陽公主又贈予房俊……而另一塊,便由舅父趙國公保管,在本宮……與長孫衝成親之時,交給長孫衝。”

  長孫衝!

  居然牽扯到了長孫衝?

  堂上諸人面面相覷。

  好像愈發複雜了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3
第1203章  3司使的難題

 刑部大堂之上一片驚呼!

  長樂公主言中之意,居然牽扯出了長孫衝……且不說現在長孫衝因為謀逆大罪不得不流亡天涯,就算他身上無罪現在正置身於長安,那麼是長孫澹死後長孫衝將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塞進長孫澹的手中嫁禍房俊,亦或是……

  長孫澹本就是長孫衝所殺?

  若是前者,不得不說長孫衝心思陰險生性涼薄,居然能夠利用親兄之死來構陷房俊,陰狠歹毒、道義全無。

  而若是後者……

  那簡直就是禽獸不如了!

  令狐德棻氣急敗壞,怒聲道:“殿下慎言!此事事關重大,殿下可曾與陛下溝通過?切不可信口雌黃,總得拿出證據證明那玉佩有一模一樣的兩塊才行……”

  話音未落,房俊依然瞪眼怒叱道:“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麼?”

  令狐德棻只覺得渾身血液直衝腦際,眼前一陣陣發花,氣得渾身打擺子。

  老夫好歹乃是禮部尚書,這大堂難不成你一個人犯都可以說話,反而沒有我說話的份兒?

  未等他反唇相譏,長樂公主已然神色恬淡緩緩說道:“證據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本宮以陛下嫡長女的身份發誓,本宮所言字字句句不曾有一絲虛妄。本宮的話,就是證據!”

  長樂公主一張俏臉面無表情,卻自有端莊而聖潔的光輝,一股天潢貴冑的氣勢瞬間瀰漫開來!

  本宮的話,就是證據!

  房俊心中一震,看向柔弱纖秀的長樂公主,心中微微敬佩。

  這個平素看似與世無爭、恬靜清雅的公主殿下,居然也有這麼強硬而堅定的自信!

  只是一瞬間,滿堂諸人皆被長樂公主的氣勢所攝,無人再敢質疑她的話語。

  而且長樂公主也確實沒有必要撒這個謊……

  韋義節愈發慌亂,眼瞅著長樂公主幾乎要為房俊洗脫掉罪名,趕緊說道:“殿下之言,吾等自然不敢不信。只是殿下也只能證明那玉佩確實有兩枚一模一樣,卻始終未曾說明房俊乃是遭人構陷……”

  長樂公主微微測過頭,淡淡的看了韋義節一眼,繼而清聲說道:“本宮只是來證明那玉佩乃是有一模一樣的兩塊,至於本案之中的玉佩到底是誰的、是哪一塊,本宮如何知曉?更何況,本宮何時說過人不是房俊殺的這種話?玉佩到底是否偷梁換柱,長孫澹到底是不是房俊所殺,此乃你們三司推事的職責,與本宮何干?”

  聽了這話,房俊牙都快咬碎了!

  恨恨瞪著長樂公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你這娘們儿怎麼回事?既然都都跑到刑部大堂來了,那就順帶說一句“房俊是被冤枉”的你能死啊還是怎麼著?你能站出來指證玉佩有兩枚,那就說明你心裡已經相信人不是我殺的,居然還說什麼“長孫澹是不是房俊所殺與本宮何干”……

  欠幹!

  房俊無比鬱悶……

  韋義節眼睛頓時一亮,

叫道:“沒錯!就算玉佩有一模一樣的兩枚,那也不能證明房俊就不是兇手啊!或許房俊正是因為知道玉佩有兩枚,這才故佈疑陣想要金蟬脫殼也說不定!”

  身邊的張允濟鄙夷的翻個白眼。

  這小子是明擺著就要將房俊治罪,哪怕赤膊上陣日後被房俊報復也在所不惜……

  劉德威也蹙起眉頭,低聲與身邊的孫伏伽、劉洎商議。

  三人嘀嘀咕咕,最後也沒有理順一個頭緒出來。

  事情陡生波折……

  原本房俊就堅持不肯認罪,現在又出現了兩枚一模一樣的玉佩,自然更加蹊蹺。就算是有兩塊玉佩這件事並不能洗脫房俊的罪名,但是也使得此案平添了疑惑。

  兩塊玉佩不能證明房俊無罪,但是誰也不能證明房俊有罪……

  這可如何是好?

  動用大刑嚴刑逼供這種事是想都別想,程務挺不過是一介司錄參軍,就算其父乃是洺州刺史,到底地位低得多,哪怕是嚴刑逼供也不至於有太大的反彈。

  但是房俊不一樣!

  且不說房俊的地位身份遠遠是程務挺無法相提並論的,單單現在幾乎整個關中的目光都投注在房俊的身上,誰敢愣頭愣腦的給房俊動刑?

  分分鐘惹出天下的亂子……

  既沒有目擊證人、又沒有不可辯駁的證據來證明房俊殺人,又不能來一個“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這事情當真難辦了。

  這回就連孫伏伽和劉洎這等最是希望房俊脫罪的官員都忍不住暗暗埋怨,若是長樂公主晚來一步,說不定房俊就認罪了,那倒是輕省得多……

  現在難辦了。

  定罪不行,無罪釋放又不妥,這該如何是好?

  長樂公主見到三人嘀嘀咕咕半天,便盈盈起身,說道:“本宮的心意已然說明,便不耽擱諸位大臣審案了,本宮這就告辭。”

  言罷,輕輕轉身。

  清麗如水一般的眸子漫不經意的掃了對面的房俊一眼。

  就這一眼,長樂公主差點笑噴出來……

  房俊想要阻攔,讓長樂公主為自己辯解兩句,卻又覺得有些不妥,心中自然是又氣又急,手掌婆娑著衣擺,黑臉上滿是渴求與祈盼,簡直就像是一隻搖尾乞憐請求主人施捨食物的小狗……

  這這一刻,長樂公主當真想要將全部真相都說出來,可是她不能……

  不過長樂公主平素修道養生,養氣功夫著實不錯,只是唇角輕輕的抽搐兩下,便忍住心底的笑意,再也不看房俊,在一片“恭送殿下”的語聲中走出大堂。

  她前來作證,是因為心中不忍房俊遭人構陷,毀了一生前途。

  但是她亦有自己的底線和顧忌,若是之言殺人者乃是長孫衝,房俊固然當場釋放,可是長孫衝必然要遭受整個長安城武侯、巡捕、禁衛的搜捕,若是因此喪命……

  她又於心何忍?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昔日恩情今日已然消散化作滿腔怨忿,她到底還是不忍自己一手將長孫衝逼上絕路……

  她能夠幫助房俊的僅此而已,這已然是她的極限。至於房俊到底能否脫罪,她亦是無能為力了……

  長樂公主一走,大堂內頓時亂哄哄議論紛紜。

  實在是長樂公主說出來的事情太過出乎預料,而且其中蘊含的深意令人悚然而驚……

  這件案子背後的真相真是耐人尋味啊!

  孫伏伽、劉德威和劉洎三人也顧不得制止亂糟糟的大堂,湊在一起緊急磋商。

  “這要如何是好?”劉德威有些發愁。

  劉洎翻個白眼,低聲說道:“總不能將趙國公找來,問問他長孫衝是否回到長安將那枚玉佩交給他,然後由趙國公親自塞進死掉的兒子手裡栽贓給房俊?別說不能問,就算是問了,人家也不能承認啊!”

  劉德威壓低聲音:“你們說……長孫衝是不是偷偷的回到長安了,並且暗中策劃了此案?”

  點到即止,他也沒敢直言搞不好長孫澹就是長孫衝所殺,用以栽贓陷害房俊。畢竟事關重大,牽扯到整個長孫家族的名譽,誰也不敢承受那後果。

  孫伏伽嘆氣道:“是又如何?咱們現在得討論房俊要如何處置。既不能定罪,也不好釋放,難不成就這麼關著?沒有確鑿的證據,吾等豈能將一位從二品的京兆尹就這麼無限期的羈押在大牢裡?那不是笑話嘛。”

  京兆尹是多大的官?

  且不說品級已然比他們三個都高,單單執掌京兆府軍政事務、天下封疆大吏之首這個分量,就沒人敢胡來!若是隨隨便便找個由頭便將人家羈押起來也不給個說法,朝廷法度何在,律例威嚴何在?都這麼搞,那就天下大亂了!

  況且“三司推事”乃是大唐最高的司法程序,只要案件經由“三司推事”無論定罪亦或釋放,那就必須當堂給予一個決定。拖是拖不了的,“三司推事”都無法判決的案件,你還讓誰來審、讓誰來判?

  難道讓皇帝親自來?

  那自今以後,“三司推事”的權威何在?

  有事兒就直接找皇帝告狀好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5
第1204章  轉機

從楊妃的寢宮走出來,李二陛下負手站立在白玉石階上,抬起頭望著天空溫煦的太陽,微微瞇起眼睛。遠方的山巒隱見青黛之色,用不了幾天那一層一層的草芽便會破土而出,繼而便是細柳抽條、楊絮紛飛,春天便來了……

  即將過去的這個冬天不算是李二陛下所經歷的最溫暖的冬天,但是關中各地呈報的人口死亡數量卻是李二陛下記憶當中最少的一年。

  越來越多的貴族、農戶開始廣泛使用煤來取暖,關中處處皆是這種質地疏鬆的黑石,有些地方隨意挖下去幾尺便能發現,甚至有些山坡長年累月被雨水沖刷掉表面的泥土,便有黑黝黝的煤顯露出來……

  十斤重的煤渣,便能使得一戶農家熬過一個風雪交加的寒冷夜晚,沒有了嚴寒的侵襲,無數老弱病殘都安穩的度過了這個冬天。

  當然,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屬於那無數的來自於林邑國的稻米……

  雖然口感不太適合關中人的口味,但是那也只是相對於鍾鳴鼎食的貴族門閥而言,尋常農戶平素甚少能夠見到米麵食物,到了冬天大多也就是麥子磨過之後剩下來的麩子皮……超低價格的稻米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也迫使關中的糧商不得不大幅度的降價。

  李二陛下微微嘆了口氣。

  煤是房俊首先利用起來的,而林邑國的稻米,更是他率領水師遠涉重洋歷經無數險灘暗流狂風驟雨之後,在林邑國殺得屍橫遍野天威赫赫而得來的。

  哪怕是最挑剔的御史,也得在這兩方面承認房俊的功勳!

  可是現在,自己卻不得不忍痛讓他去承認原本不屬於他的罪名……

  賞功罰過,此乃明君之所為。

  然則自己這位一心超越三皇五帝、功蓋千古彪炳史冊的皇帝陛下,卻不得不讓自己最忠心、最得力的臣子背負屈辱。

  這不僅是房俊的恥辱,更是他李二陛下的恥辱!

  李二陛下有些後悔了……

  名節重山岳!

  渾不吝的房俊尚能謹守底線,死都不肯認罪以保全自己的名節,自己身為皇帝怎能為了利益便捨棄本心,隨波逐流?妥協這種事情是會成為習慣的,當自己習慣了妥協,是不是一遇到困難便會另闢蹊徑婉轉相就,而不是一往無前三軍辟易?

  王德從遠處匆匆小跑過來。

  李二陛下知道這是又有了刑部大堂的情況,便抬腳走進左側一個避風的亭子。

  “陛下,有刑部大堂的情況送來。”

  “朕剛剛眼睛被太陽晃得有些發花,你說說吧,現在是何種情形。”

  “諾!啟禀陛下,就在剛剛,長樂公主殿下前往刑部大堂……”

  老神在在閉目養神的李二陛下霍然一驚,眼睛頓時睜開瞪圓,不可置信道:“長樂……去刑部大堂幹什麼?”

  王德恭聲道:“回陛下的話,長樂公主殿下是去給房俊作證。



  李二陛下目瞪口呆,彷彿聽聞了世間最最不可思議之事……

  “長樂給房俊作證?作什麼證?”

  “長樂公主殿下前往刑部大堂,證實那一枚此案當中極其重要的物證玉佩,其實是有一模一樣的兩枚……”

  王德不疾不徐,將刑部大堂上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的道來,不過夜只是完全以第三人的口吻和視角去闡述,沒有一絲半點的主觀情緒。

  李二陛下默默聽著,心中波瀾起伏。

  他一瞬間就猜測出殺害長孫澹的兇手必然是長孫衝,否則長樂公主絕對不會站出來為房俊作證!這是在無比的傷心、失望和驚駭之下,才會做出的決定。

  好一個長孫衝!

  虎毒尚不食子,而作為世家門閥的嫡長子,居然親手將自己的親兄弟害死一遍嫁禍旁人,簡直就是冷血無情喪心病狂,與禽獸何異?

  李二陛下怒氣勃發,雙眼都紅起來!

  朕當真是瞎了眼!

  居然被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欺騙了這麼多年,不但對其寵溺器重一路扶持,更將自己最最鍾愛、視若掌上明珠一般的嫡長女 許配他為妻……

  造孽啊!

  自己居然親手將閨女送給那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李二陛下簡直不敢想想若是自己早早殯天,沒了依靠、沒有子嗣的長樂公主在長孫家會遭遇到何等的待遇!

  “立刻前往門下省頒布諭令,馬上封鎖所有城門,許進不許出!長安城內所有的百騎、武侯、巡捕、駐軍統統調歸京兆府杜楚客指揮調動,大索全城,務必將長孫衝這個混賬給朕揪出來!朕必將這個毫無人性喪心病狂的畜生大卸八塊,方消心頭之恨!”

  只是李二陛下在盡情譴責長孫衝的時候,卻全然忽略了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

  王德趕緊躬身道:“諾!”

  未等王德轉身離開,李二陛下忽然又問道: “李君羨那混賬如何不來見朕?簡直無用至極!那長孫衝偷偷潛回關中殺人行凶搞風搞雨,他卻至今懵然不知,簡直廢物!”

  王德心中替李君羨默哀一下,回道:“李將軍正在刑部那邊打探消息,現在已然隨侍在長樂公主車駕之側,保護長樂公主殿下的安全。”

  李二陛下面色不豫,哼了一聲道:“讓他即刻來見朕!”

  這李君羨還算是沒有蠢到家,顯然也猜測到長孫衝此刻正在城內,長孫衝知道長樂在刑部大堂作證之後,說不得便會惱羞成怒鋌而走險對長樂公主不利……

  “諾!”

  王德這才匆匆離去。

  李二陛下起身,對身邊內侍、禁衛沉聲道:“擺駕,去刑部大堂!”

  *

  京兆府衙門之內,情形甚是詭異。

  聖旨以杜楚客代為管轄京兆府事宜,所以現在杜楚客以及手底下王玄策、李義府會同巡捕房忙得熱火朝天,都在竭盡全力籌備房俊臨走之時的交待,將要發動一場大事件來轉移朝中的注意力。

  而兩位少尹那邊卻是風平浪靜,閒得冒油……

  少尹韋大武乃是韋元通之子,出身京兆韋氏嫡支,身份顯貴。自成為京兆府少尹以來,韋大武一向低調內斂,房俊說什麼就是什麼,私底下做何勾當無從得知,但是起碼在表面上對房俊保持足夠的恭敬。

  房俊被刑部羈押,韋大武興奮得差點一宿沒睡!

  這本就是韋義節這個韋氏骨乾子弟一手策劃出來的動作,事先韋大武就已經得知自己極有可能在房俊身陷囹圄的時候大致會執掌京兆府,如何能夠不激動?

  只要在這一段時間內代替房俊執掌京兆府,並且幹得還不賴,那麼房俊倒台之後最有可能繼任京兆尹的便是他!

  屆時,韋義節執掌刑部尚書之職,韋大武接管京兆府成為京兆尹,京兆韋氏便會一躍成為朝中最最顯赫的門閥,繁榮昌盛,成為關中表率!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房俊臨走之時將京兆尹的權責交由杜楚客代理,這倒也無可厚非。可是緊隨其後陛下便頒布諭令,正式確認由杜楚客全權代理京兆尹之職責……

  這就讓人鬱悶了!

  難不成辛辛苦苦忙碌一場,到最後卻給別人做了嫁衣?

  韋大武心中不爽,卻又不敢公然對抗諭令,只得採用“不合作”這種方式“冷對抗”……

  而另一位少尹獨孤誠則早被房俊嚇破了膽,此刻房俊落難,他也不去奢望落井下石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只盼著不被房俊記恨就好,乾脆告病休假……

  京兆尹的值房內,杜楚客揉了揉酸澀的眼珠,將頭從一大堆檔案書箋當中抬起來,眼珠通紅的望著面前亦是形容憔悴的王玄策與李義府,沉聲道:“明日一早……便發動吧。”

  王玄策和李義府聞言,盡皆精神一震,齊聲道:“諾!”

  他二人全程參與這個計劃,自然知道一旦發動起來,將會是如何的震動天下!

  這個時候幹出這樣一件大事,想要不吸引目光都不可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7
第1205章  爭論不休

明日一早……便發動吧。”

  杜楚客說道。

  這幾天他埋首於房俊之前籌備了大半的資料典冊當中,越是深入的了解,越是驚嘆於房俊天馬行空的想法和縝密細緻的籌備!

  這個計劃一經施行,杜楚客幾乎可以想像得出那些世家門閥會是何等的憤怒於無奈!

  然則這個計劃可不是單單要世家門閥們惱火生氣的,一旦施行成功,那就意味著比海水還要廣泛的金錢……

  李義府坐到杜楚客對面,捧起茶杯飲了一口濃茶,揉了揉眉心,說道:“自入冬以來嚴密監視東西兩市開始,幾乎沒隔三兩日便有一場小規模的火災,每隔十天半月就會有一場波及左鄰右舍的火災……年前甚至有一場大火差一點燒掉半條街的倉庫,人員傷亡更是不計其數。只要我們今晚按照原定計劃放一把火,定然使得東西兩市人心惶惶,明早計劃發動的時候,阻力必然會減小到最少。”

  王玄策搖頭道:“不會這般輕易的,就算是燒死了人,也不過是一些家僕雜役,難道那些世家門閥還會燒死自己的族人?事關利益,阻力一定會有。”

  杜楚客欣然道:“辦什麼事沒有阻力呢?”

  他將書案上的一份文書展開,上面是鮮紅的三省六部的官印,密密 麻排列開啦。尤其是最上面的玉璽以及緊隨其後的政事堂官印,因為比其他印鑑都大了一號,顯得分外醒目。

  李義府就笑了起來:“咱們這位府尹,當真是……詭計多端,未雨綢繆啊!”

  杜楚客個王玄策都笑了起來。

  大家幾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政事堂裡諸位宰輔在迫不得已想要阻止京兆府施行計劃,卻被京兆府將這份“茲由京兆府整頓東西兩市,任何部門不得阻礙”的公文摔在他們面前的時候,會是一副什麼樣的神情……

  都認為房俊是個棒槌,可是棒槌奸詐起來,那才是真的嚇人!

  話說,人家房俊若是沒有底氣,怎麼可能傻乎乎的在你長孫無忌面前立下軍令狀?

  “也不知刑部大堂那邊怎麼樣了……”

  王玄策悠悠嘆了口氣。

  杜楚客和李義府盡皆沉默。

  杜楚客對房俊這位堪稱他的“伯樂”之人觀感極佳,自然希望房俊平安無事的出來主持大局。

  而李義府則有些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為何房俊對自己頗多顧忌,分明整個京兆府數他李義府辦事最是得力……可若是房俊就此身陷囹圄甚至被發配邊疆,李義府又不得不改換門庭,這也是個傷腦筋的事情。

  投靠關隴集團那邊,會被人當做背叛的小人,雖然他不怎麼在乎名聲,可若是有更好的選擇,誰會願意背負罵名呢?最理想的自然是成為陛下的人……

  但是這顯然有難度。

  兩人一樣愁緒,

卻是兩樣心思……

  *

  刑部大堂之上,爭論不休。

  令狐德棻自然不肯眼看著房俊無罪釋放,吹鬍子瞪眼怒道:“就算長樂公主殿下站出來作證,也不過是證明本案存在疑點,卻絕對不能夠替房俊脫罪。既然房俊依舊有殺人之嫌疑,自然不能貿然將其釋放,否則若是其趁機逃遁,以後還如何將其繩之以法?”

  這話明顯不講理,大唐律法不是怎麼說的,要么有罪要么無罪,絕對不存在什麼“嫌疑犯”之類模棱兩可的問題。你說此人有嫌疑,便能將其無限期的羈押下去?是不是刑部十年不破案便將人家關上十年,五十年不破案便將人家關上五十年?

  若是平民百姓還好說,可這位乃是堂堂京兆尹,當朝駙馬,宰輔之子!

  是不是覺得直到現在陛下和房玄齡仍未發聲,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再者說,如果一位從二品的封疆大吏可以用“嫌疑犯”的罪名無限期的羈押下去,官場之上豈非烏煙瘴氣,以後誰都能用這一手來對付政敵?

  沒這個道理!

  孫伏伽、劉德威、劉洎都啐令狐德棻的建議充耳不聞,這老東西明顯是想要藉“三司使”的手來打擊房俊打成自己報復的目的,這三位都不傻,怎肯替令狐德棻背鍋?

  無論房俊有罪亦或無罪,今日必須做個判決!

  可是到底如何判,卻頗為傷腦筋……

  韋義節已經有不妙的感覺,長樂公主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使得形勢急轉直下,隱隱間已然將要跳出掌控。

  他不能坐視房俊被無罪釋放,剛剛房俊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那般冷酷而暴戾,一旦房俊官復原職,自己必將會面臨房俊瘋狂的報復……

  那是誰都不敢承受的。

  韋義節想了想,說道:“何不請長孫家派個人來,證實一下長樂公主殿下之言是否真實?畢竟兩枚玉佩之事太過出乎預料,還是應當慎重一些……”

  “你閉嘴!”

  話說一半,便被劉德威粗暴的打斷。

  “居然敢質疑殿下的話語,韋義節你腦子是不是被驢子踢壞了?”

  劉德威現在最恨的就是韋義節!

  這小王八蛋串通刑部的一干主事郎中將自己架空,使得自己在陛下跟前大失顏面,現在居然還慫恿自己去做出求證長孫家這種愚蠢知識?

  真特麼當我是傻的嗎?

  長樂公主那是什麼人?陛下諸位公主當中,當數長樂公主最是行歸柔順,德備幽閒。其為人惠心開朗、沉識韶令,最得朝野上下之愛戴,且蘭心蕙質、仁愛和睦,滿朝文武誰不是衷心敬服?

  現在你讓我不信長樂公主的證詞反而去求證極有可能殘害子弟、構陷他人的長孫家……

  簡直混賬!

  韋義節被劉德威粗暴的喝叱,頓時又氣又怒,滿臉漲紅。

  不過他級別太低,即便被呵斥亦是全無他法,只能忍著生受了……

  令狐德棻的建議被當做放屁,臉上亦不好看。

  一直未曾發聲的李孝恭開口說道:“此案案情曲折,怕是別有機樞,不可輕易判斷。依某之見,不若暫且將房俊釋放,畢竟京兆府不可一日無主,事關京畿重地之穩定,豈能輕忽視之?同時三法司協力偵緝此案,待到破案之日,再行審理房俊之罪責,諸位意下如何?”

  三位司法界的大佬互視一眼,猶豫不決。

  按說繼續羈押房俊是沒道理的,畢竟證人王敦實的供詞漏洞百出,其中曲折亦是耐人尋味,憑此給房俊定罪自然牽強了些。況且無人見到房俊行凶,更遑論凶器亦不知在何處,一枚房俊隨身攜帶的玉佩也不太可能就給房俊定罪……

  最主要的還是皇帝的態度。

  此前皇帝的旨意是要房俊認罪,而後開展一些列的後續操作。但是現在長樂公主的出現導致事情發生了本質的變化,房俊的嫌疑越來越小,誰知道陛下的心思會否發生變化?

  韋義節當即否決李孝恭的提議:“萬萬不可!房俊乃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就算有長樂公主殿下為其作證,亦不能輕易脫罪。若是將其釋放,一旦其趁機逃脫又該如何是好?”

  還是令狐德棻的那一套說辭……

  李孝恭慢悠悠說道:“就算長孫澹真乃房俊所殺,也不至於就讓房俊償命吧?好歹也是堂堂從二品的高官,又是帝王之婿,這條命總歸是要留著的。既然還有命在,何必去冒險流亡天涯,自此隱姓埋名?大不了,由本郡王給房俊作保便是,若是房俊逃脫,所有罪責本郡王一力承擔。”

  這是要給房俊作保了!

  孫伏伽等人有些意動……...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8
第1206章  東市起火

 可若是當真就此釋放房俊,又顯得有些冒失。

  歸根結底,“三法司”固然乃是大唐最高的司法機構,但是身處於皇權至上的社會裡,怎麼可能不去顧及皇帝陛下的意志?“三法司”可以六親不認,但是“三司使”是人……

  刑部大堂之上爭論不休,一直到酉時末戌時初,仍舊未有定論。

  房俊起先默默的聆聽,到了後來漸漸不耐煩,便盤腿坐到程務挺身邊。

  程務挺躺在門板上被放置在堂中,神情有些萎靡不振,但是神智倒還清醒。韋義節雖然指使衙役對其施以大刑逼供,但是到底心存顧忌,只是用一些能夠帶來劇烈疼痛的刑罰逼迫程務挺招供,未敢動用那些陰損至極傷害肌理內臟的法子……

  所以程務挺傷勢雖重,但是只要妥善調理,應當不會留下什麼不可挽回的後遺之症。

  按理說程務挺此刻應當被押回監牢之中看管,可是韋義節現在心虛氣躁焦頭爛額,只顧著如何說動三司使將房俊定罪,哪裡顧得上已然沒用的程務挺?

  其餘官員見到房俊一直守在程務挺的身邊,自然便無視了程務挺的存在。

  畢竟回到監牢之中的待遇,還不一定有在大堂之上更好……

  程務挺虛弱的看著房俊,嘴巴蠕動,喃喃道:“府尹……對不住,是屬下莽撞了……”

  說到底,這件事情皆因他一時魯莽篡改記錄、盜取證物所引起。若非有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即便是房俊的玉佩當真出現在兇案現場,也未必有多大的麻煩。

  房俊低聲笑道:“不經事,何以看透人心?雖然你的作為使得某陷入被動,甚至有可能被人構陷栽贓,但是某卻心存欣慰,你是條鐵錚錚的漢子!能夠憑藉一番皮肉之苦得到某的友誼,亦算是你的造化。要知道,某這個長安第一號棒槌的友誼也不是誰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你有福氣啊!”

  程務挺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您這是有多自戀,能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

  不過……心裡暖暖的,真是受用啊。

  程務挺沒忘記剛剛房俊見到自己遭受大刑之時,想要俯首認罪的那一幕。能夠讓這麼一個驕傲的人底下頭顱,自己的確是應當自傲的。

  士為知己者死!

  能讓房俊捨棄一身骨氣,即便是當真死掉,又有何足惜?

  稍稍活動一下,渾身劇烈的疼痛使得程務挺一陣呲牙咧嘴。

  房俊趕緊安撫道:“好生躺著,莫要亂動。”

  程務挺喘著粗氣,面容因為疼痛而扭曲,說道:“這些傢伙好生無聊,要么定罪,要么釋放,這般爭來爭去猶豫不定,簡直連市井婦人都有所不如……”

  房俊低聲道:“哪裡是這般容易?誰都不願去承擔後果,都想要平平安安的混日子,哪怕身為三司使,亦要謹守官場規則,都特麼是一群官僚啊……這樣的一群人,就算是律法賦予他們的權力再大,

也不過是一群沒有脊樑的應聲蟲而已。”

  他心中頗為失望。

  起先“三司推事”能夠不顧皇帝的面子審訊於他,皇帝陛下也不肯以皇權干涉司法,還曾令他頗為欣慰,以為已經看到了三權分立的影子……

  可是現在看來,分明就是都在揣摩聖意,在沒有摸到皇帝真正的心意之前誰也不肯貿然表態罷了……

  在皇權至上的年代裡,由這麼一群出身於世家門閥、或是被皇權壓彎了脊樑的官僚所把持的朝堂,什麼三權分立,什麼司法獨立,統統都是不存在的……

  真想要讓法治完全取代人治,還有太漫長太遙遠的路要走。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程務挺有些不耐:“這般爭論不休,要爭到什麼時候?”

  “快了。”

  “什麼快了?”

  “他們在等皇帝而已,只要皇帝來了,無論表露出何種意向,這些人都不會再爭論下去。”

  程務挺不解:“那些想要構陷你的人,豈會這般輕易便放棄?”

  房俊抬頭,瞅了瞅外面漆黑的天色,嘴角挑起的笑容有些詭異:“他們倒是不想放棄……但是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程務挺一頭霧水……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突兀的驚呼一聲:“快看!起火了!”

  堂中爭論聲頓時一滯,所有人都抬起頭向外望去。

  只見東面的夜空已經隱隱有通紅的光芒亮起,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明亮起來,不一會兒,便紅彤彤的照亮半邊天空。

  劉洎倒吸一口涼氣:“是東市!”

  東西兩市,乃是長安最繁華富庶之地,市內商舖如雲、店面櫛比,匯聚了來自中外各地的奇珍貨殖。由於是商賈匯聚人流擁擠之地,發生火災的概率極高,但凡長安的居民都已見怪不怪,若是一年不燒上幾回,那反倒是怪事……

  可是這等規模的火災是極為罕見的,意味著必將有大批的貨值被焚燒殆盡,同時會有無數的商賈僕役在火災當中喪生。

  眾位官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京兆尹要倒霉了……

  緊接著第二個想法就是:倒霉的不一定是京兆尹,因為京兆尹此刻就在這公堂之上接受審訊呢… …

  堂上大部分官員都坐不住了。

  東市乃是世家門閥和皇室貴族的採買之地,日進斗金,生意興隆,所以幾乎每一個商舖的背後都有世家門閥的影子,參與到分享這塊肥美糕點的盛宴之中。

  現在正直冬末春初,河道尚未開化,外邊的貨值無法運輸進關中,故此東市之中聚集著大量的貨值財物,這一把火極有可能將某一家的產業燒掉大半……

  不少在東市商舖之中囤積大量財貨的官員心裡都長了草,想要狠狠的罵一頓房俊這個京兆尹是怎麼當的,居然連尋常的防火措施都做不好,使得火災的規模如此之大……但是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人家房俊被羈押了好幾天了,現在官職都不一定保得住,哪裡有心思管你著不著火?

  甚至說不定這棒槌此刻心裡正解恨著呢,都為難老子是吧?一把火都特麼給你們燒得乾乾淨淨才好……

  令狐德棻如坐針氈。

  東市是長安城中手工業生產與商業貿易的中心地之一,店鋪毗連商賈雲集。市內生產和出售同類貨物的店鋪,分別集中排列在同一區域,叫做行;堆放商貨的客棧,叫做邸。

  邸既為商人存放貨物,又替他們代辦大宗的批發交易。

  令狐家在東市經營的便是兩家存放、經營絲綢的貨邸……

  這個年代絲綢是可以代替貨幣在市場流通的存在,極其昂貴。令狐家的貨邸乃是東市之中規模最大的,貨邸之內自家以及代替別的商家存放的絲綢不計其數,數量極其龐大,而絲綢又最是易燃之物……

  令狐德棻簡直不敢想像,若是自家貨邸遭遇了這麼一把大火,不算自家的損失,光是賠付給其餘商家的貨款便是一個天文數字。

  與前些日子賠付給房家的錢財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半個家當怕是都沒了……

  老頭兒一陣陣眼前發花,心焦如焚,有心想要回去看看情況,但是眼下的情形又不好擅自離席……

  正自心神恍惚之間,忽聞一聲尖利的聲音喊道:“陛下駕到!”

  堂內頓時一片混亂,諸位官員紛紛離席,快步走到門口分列左右,恭迎聖駕!

  李二陛下便在兩側官員的簇擁當中,昂首挺胸大步入內,徑自前往主位坐了,這才沉著臉說道:“眾卿平身吧,不必拘禮。”...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09
第1207章  長樂被擄


“諾!”

  眾人齊齊應了一聲,站直身體,卻無一人敢於落座。

  倒不是李二陛下霸道到不許官員在他面前入座,而是他佔據了主位,今日的三位主審便只能站在一旁。這種情況下,別的官員誰好意思坐下?

  李二陛下環視一周,瞅了瞅房俊,又瞅了瞅躺在門板之上的程務挺,眉頭明顯的皺了皺,開口說道:“朕見到此間一直未曾結案,故此前來看看,諸位臣工但請依照規矩審案,不必避諱於朕。只是剛剛來時接到奏報,東市突發火災,規模甚大波及甚廣,京兆府已然著手滅火,尚不知具體情形如何。故此,還請諸位臣工速速結案,朕亦好關註一下東市火災之情形。”

  諸位官員在地下相互對視一眼。

  說什麼依照規矩審案……

  您都親自來了,吾等還能不明白您的心意?況且東市大火這麼重大的事情您都放在一旁,要待到這邊案件結案之後再行處置,心意簡直就是昭然若揭……

  令狐德棻心中權衡一下,覺得家產固然重要,但是將房俊治罪顯然是迫在眉睫。況且就算東市大火,也不至於倒霉催的恰好就燒到了自家的貨邸吧?

  他上前一步,施禮說道:“啟奏陛下,此案雖然尚不明了,又有長樂公主殿下作證,但是房俊之嫌疑無法洗脫,故此,老臣以為應當將房俊暫且羈押,待到案件審理清楚之後再行定罪。”

  韋義節趕緊跟著站出來:“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

  幾位關隴集團的主力盡皆站出來,力挺令狐德棻。

  房俊在堂下冷眼旁觀,這本就在意料之中,關隴集團怎會輕易放過扳倒自己的機會?

  只是……

  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般容易啊。

  李二陛下蹙著眉頭瞥了令狐德棻一眼,淡然說道:“朕已然說過,你們按照規矩審理就行了,朕前來只是看看,無意插手其中。不過既然諸位請示朕,那麼朕就說一點:無論你們如何審理、如何結案,都要盡快完成。現在東市大火蔓延,火勢越來越盛,損失必然不小。但是京兆府卻群龍無首,無人主持大局,勢必會延誤救災進行。爾等判定房俊無罪,那麼朕立即命令房俊官復原職前去救災;爾等若是判定房俊有罪,那麼明日早朝之上,朕尚要敦促政事堂推舉一人繼任京兆尹之職位。京兆府乃是天子腳下、京畿重地,豈可多日無人主持大局?”

  這哪裡是無意插手其中?

  分明是施壓啊!

  孫伏伽站出來啟奏道:“啟禀陛下,房俊雖有嫌疑,但是證據不足,依照臣之想法,不若先行釋放令其組織京兆府救災,待吾等將此案詳加審理之後,再行處置。”

  李二陛下微微點頭:“這倒也不錯,既然不能定罪,總不能無限期的羈押吧?”

  令狐德棻硬著頭皮,回道:“陛下明鑑,雖然暫且不能給房俊定罪,

但是其嫌疑確實重大。一旦將其釋放,若是有何消滅罪證之舉,甚或畏罪潛逃,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李二陛下“哦”了一聲:“說的也有道理……”

  諸位官員都有些懵,您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還真就不偏不倚啊……

  門外腳步聲響,內侍總管王德走進來,高聲道:“啟奏陛下,東市大火已然愈演愈烈,現在已然波及了三條街道數十家商舖貨邸,火勢正在蔓延……”

  說著,他瞥了令狐德棻一眼,繼續說道: “據報,韋家、令狐家、長孫家……等等,名下皆有產業被大火波及,損失尚且不明。”

  “嗡”

  令狐德棻只覺得腦中一震,一陣頭暈目眩。

  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咱家貨邸當中可都是絲綢啊,那玩意值錢是當真值錢,可是一旦沾上一點火星都是滔天大火,撲都撲不滅!

  令狐德棻心疼的都在滴血,面孔漲紅,憤然道:“杜楚客是乾什麼吃的?簡直混賬,陛下命其代理京兆尹之職責,卻連一場火災都撲不滅?”

  李二陛下瞅了他一眼,頷首道:“杜楚客的確難辭其咎,王德,傳朕之諭令,即刻撤銷杜楚客代理京兆尹之職務,命其反思其咎,給朕好好的寫一份認罪奏疏。簡直胡鬧!朕將如此重任交託於他,怎能這般輕忽視之,釀成大禍?”

  令狐德棻眨巴眨巴眼睛,心中大悔!

  陛下您別這麼雷凌風行好不好?咱雖然罵杜楚客,可是有他在好歹京兆府還有一個說了算的總掌大局,還能組織救火,救出一點是一點啊……

  可您現在將杜楚客一擼到底就地免職,京兆府裡誰說了算?

  這大火豈不是沒救了……

  其餘諸位官員或多或少都是有產業在東市的,此刻紛紛對令狐德棻怒目而視!老匹夫嫉賢妒能鼠目寸光,只知道一味的彈劾這個彈劾那個,你這麼愛彈劾,當什麼禮部尚書,乾脆去劉洎麾下當一個逮誰彈劾誰的御史豈不是更好?

  劉德威趕緊說道:“陛下息怒!火災之事,事發突然,這也怨不得誰。杜楚客雖然略有失職,倒也不能擔負權責。還是請陛下收回成命,令杜楚客暫代京兆尹之職負責救火才是上策。”

  他家裡在東市可是有這數間店鋪,要是當真一把火燒沒了,得肉痛多少日子?

  眾人又趕緊勸阻李二陛下收回成命。

  誰料李二陛下這回不聽勸了,搖頭道:“朕命杜楚客代理京兆尹之職,他卻連一場大火都撲不滅,要之何用?”

  眾人又一次怒視令狐德棻!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杜楚客乃是陛下欽點代替房俊處置京兆府事宜的官員,你個老匹夫上來就是一頓大罵,罵的是杜楚客,可是打得卻是陛下的臉面!

  現在陛下惱火了,直接將杜楚客給撤了……

  那麼誰來執掌京兆府?

  這麼短的時間,京兆府又是一團亂麻,換了誰去也玩不轉吶……

  令狐德棻老臉血紅,無地自容。

  諸位官員都心急如焚,想要勸阻李二陛下讓杜楚客繼續組織救火,門口又一次響起腳步聲……

  “百騎司”大統領李君羨快步入內,單膝跪地施禮道:“末將參見陛下。”

  李二陛下面色難堪,哼了一聲,沉聲道:“李君羨,那長孫衝現在就身處城內,而你身為'百騎'統領卻懵然不知,你可知罪?”

  李君羨楞了一下,趕緊低頭道:“末將有罪,請陛下責罰。”

  諸位官員和他都是大吃一驚,長孫衝居然回到長安了?

  李君羨暗暗叫苦,連陛下都知道了,自己卻一無所知,看來自己是當真不適合當這個“百騎司”的統領啊……

  李二陛下尚未說話,便被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堂上諸位官員都有些懵,今兒這是怎麼了?這事兒是一樁跟著一樁,還沒完沒了了……

  只見一個禁衛裝束的武官快步入內,到得堂中單膝跪地,大聲道:“啟奏陛下,長樂公主殿下剛剛城外道館被賊人劫掠而去,所部禁衛大多陣亡,現在殿下已然不知去向……”

  轟!

  大堂之上一陣嘩然。

  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皇帝最最寵愛的公主居然被人劫掠?

  開什麼玩笑!

  李君羨則是呆若木雞。

  娘咧!

  陛下找我的時候,我跟著長樂公主殿下暗中保護,因此我挨了罵;等到我趕到陛下面前,長樂公主反而別人劫掠……

  這特麼是走了哪門子霉運,還讓不讓人活了?

  李君羨欲哭無淚……...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11
第1208章  得脫樊籠

 聽聞長樂公主被劫擄,李二陛下已經霍然站起,目眥欲裂,指著李君羨大罵道:“混賬!你就是這麼保護長樂的?若是長樂有個三長兩短,朕就叫你一家給長樂陪葬!”

  李君羨鬱悶得想要吐血。

  我本來是保護長樂公主的啊,是您非得急吼吼的將我叫回來訓斥一頓……

  李二陛下死死壓制著怒氣,也壓制著心驚膽跳,沉聲道:“既然爾等認為證據不足以使得房俊定罪,那麼便暫且將其釋放,命其組織救火,並且營救長樂公主,待到爾等詳細審理之後再做定論,諸位可有異議?”

  “臣等無異議,恭聽陛下聖裁!”

  沒人敢反對!

  若是救火還能搪塞一二,但是救人……況且救的還是長樂公主,誰敢反對?

  城外道觀乃是京兆府治下,必須由京兆府牽頭追緝劫掠公主的兇徒。別說沒人能夠領導內部亂七八糟各立山頭的京兆府,就算有,誰腦子被驢子踢了會這個時候跳出來?

  那不是替房俊背黑鍋麼……

  無論關隴集團還是那個政治勢力的人馬,迅速達成一致:這事兒必須得房俊去!

  李孝恭撇撇嘴,心裡暗暗咒罵,真特麼一群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混蛋!剛剛老子給作保你們還不干,結果東市一場大火,再加上長樂公主被劫擄,現在就一個兩個乖兔子一般慫了?

  所以說,如果長樂公主被劫擄是一場意外,那麼這場大火來的就有些詭異了……

  李孝恭瞅著站在程務挺身邊面無表情的房俊,心說這個棒槌該不會膽大包天到在東市放一把火來逼迫家中在東市有產業的官員吧?

  若是如此,那麼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算是間接的給房俊加了一層保險……

  李二陛下當即拍板:“既然如此,房俊暫且釋放,官復原職,立即回歸京兆府組織救火,並且率領京兆府巡捕、統領京師駐軍偵緝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房俊,一字一句道:“爾最好將長樂公主毫髮無損給的朕帶回來,否則,朕就跟你算一算賬,看看能否扒了你的皮!”

  李孝恭能看得出這場大火來的蹊蹺,李二陛下又怎會覺察不到?

  若是不出所料,劫擄長樂公主者必是長孫衝無疑,而導致長孫衝鋌而走險的原因,大抵也是與長樂公主為房俊作證脫不開干係……你能將長樂公主給我救出來,咱們萬事皆休,一切好商量;若是長樂公主有何不測,咱們就新賬老賬一起算!

  房俊當即恭聲領命:“微臣,遵旨!”

  李二陛下沉聲喝道:“還不速速趕往京兆府主持大局,磨磨蹭蹭的作甚?李君羨,你也趕緊率領'百騎司'協助房俊,務必將長樂公主救回來,不管期間牽扯到誰,只要使得長樂公主有一絲半點的威脅,那就當機立斷,朕給予爾等先斬後奏之權!若是長樂公主有任何意外……哼哼,你就跟著房俊一起為公主陪葬吧!”

  李君羨嚇得一腦門兒冷汗,

趕緊施了一個軍禮,大聲應道:“諾!”

  回身退到房俊身邊,催促道:“房府尹,咱們趕緊吧?”

  房俊說道:“請稍等。”對著一側的兩名刑部衙役抱拳道:“吾這位兄弟,還請二位幫助送回府中及時救治。”

  兩名衙役看了看劉德威,又看了看韋義節,見到兩者前後點頭,趕緊應承下來:“房府尹但請放心便是。”

  房俊這才對程務挺點點頭,而後抬眼看了堂中諸位官員一眼,施了一個羅圈揖,朗聲說道:“諸位,後會有期!”

  一轉身,同李君羨大步離去。

  堂中諸人都被房俊最後這一句“後會有期”搞得有些牙疼……頗有一點“山不轉水轉,今天的賬咱們慢慢算”的綠林味道,這特麼是赤果果的威脅麼?

  不過誰都得承認,房俊這一出去那就相當於縱虎歸山,刑部這次將房俊算是得罪得狠了,只要逮到機會,必然會展開凌厲的報復。而且以房俊一貫的棒槌性子,就算沒有機會,也會主動去創造機會……

  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面色慘白的韋義節。

  這位刑部侍郎算是將房俊得罪的最狠了那一個,鐵了心的想要將房俊扳倒,更何況還對程務挺施加了諸般大刑,折磨得不成樣子。

  被房俊兩首詩搞得聲名狼藉不說,還要承受緊隨而來的報復,這可真是倒霉催的……

  房俊與李君羨齊齊走出刑部大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頓時精神一震,渾身舒暢。

  抬頭看去,夜幕低垂微風輕拂,月隱星遁昏暗無光,當真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房俊長長的籲出口氣。

  李君羨站在後面看著房俊的背影,苦澀道:“末將本是應當恭賀二郎得脫囹圄的,可是二郎啊,現在還不到鬆一口氣的時候,萬一長樂公主有個三長兩短,咱哥倆大抵是要給公主殿下陪葬的。陛下金口一開,這話可就咽不回去了……”

  他是最鬱悶的那一個!

  雖然不知長孫衝已然偷偷潛回長安,但是“百騎”的探子卻回報昨日長樂公主私會神秘男子,這令李君羨隱隱覺得不安,故此才會在今日長樂公主自刑部大堂離開前往城南道觀的時候尾隨在後,暗中保護。

  卻不成想李二陛下將他調回來斥責一頓,偏生又是這個時候長樂公主發生了意外……

  他敢怪皇帝多事麼?

  只能打落門牙和血吞,滿腹幽怨一個人嘗……

  房俊揶揄道:“長樂公主秀外慧中、國色天姿,若是吾等能夠常伴公主陵寢追隨於地下,做一回絕世紅粉身旁的護花使者,不也是一樁美談?”

  李君羨氣得差點想罵人!

  長樂公主固然清麗絕倫秀美端莊,若是活著的時候一親芳澤倒是不錯,可是去給長樂公主陪葬……豈有半分美妙可言?

  房俊瞅了一眼臉色漲紅的李君羨,趕緊正色篤定的說道:“李將軍勿憂,若是本官所料不差,那兇徒之所以劫擄長樂公主即非是求財更非是尋仇,大抵脫不了一個'情'字……”

  李君羨皺眉道:“二郎是說……兇徒便是長孫衝?”

  房俊點頭道:“若是不出所料,必是長孫衝無疑。此間非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速速趕往京兆府,從長計議方可。”

  李君羨這才想起房俊還背負著一個救火的重任……

  *

  京兆府燈火通明,人影幢幢。

  整座衙門已然亂作一團……

  少尹韋大武站在府尹值房的堂內,大呼小叫道:“杜楚客,爾不過是魏王府的長史,受到陛下抬舉這才代理京兆府之事。現在東市大火,爾何以阻撓本官前去救災?”

  京兆府的一眾書吏都圍攏在門口,看著少尹韋大武怒懟代理京兆尹杜楚客……

  京兆府內本就是一團亂麻,各股勢力參雜,房俊一直未曾空出手整合各股勢力,亦或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每一股勢力的背後都代表著不同的利益,大家述求相悖、意見相左,如何整合得過來?

  現在東市大火,牽連到了諸多世家門閥的利益,房俊又身在刑部遭受審訊,杜楚客雖然威望名聲皆不遜色,但到底只是一個代理京兆府事,難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這些人都坐不住了……

  杜楚客坐在書案之後,面無表情的看著韋大武,淡然說道:“本官自有主張,毋須少尹操心。”

  韋大武氣得要死!

  正要反唇相譏,便聽得身後有人大喝道:“杜楚客,誰給你膽子居然敢坐視東市大火而袖手旁觀?信不信老夫在筆下面前參你一本,讓你丟官罷職成為一介庶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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