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69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13
第1209章  先救人,救火不著急

  來者氣勢洶洶,分開圍攏在值房門口的書吏,大步走進值房之內,對著坐在書案之後的杜楚客吹鬍子瞪眼!

  杜楚客抬頭一看,趕緊自書案後站起身,微微躬身,施禮道:“見過夔國公。”

  來者正是夔國公劉弘基……

  劉弘基乃是隋朝河州刺史劉昇之子,只是其父死得早,劉弘基少年之時落拓不羈,喜歡結交輕俠之士,因不事生產落得家貧如洗,後以父蔭被封為右勳侍,隨隋煬帝征討遼東。行至汾陰縣時,劉弘基自料誤期依法當斬,便與部屬屠牛犯法,被逮捕入獄,一年後才被贖出。出獄後,亡命江湖,以盜馬自給,後投奔太原留守李淵。他見李淵次子李世民氣度不凡,便主動交好李世民,因而深受重用,甚至“出則連騎,入同臥起“。

  李淵起兵時,劉弘基斬殺宋老生,擊破衛文升,圍攻長安,以功授右驍衛大將軍。後隨秦王李世民征戰,討伐薛舉,大敗宋金剛,平定劉黑闥,戰功赫赫。

  可以說,滿朝文武當中,劉弘基算是“根正苗紅”的李二陛下嫡系……

  劉弘基脾氣暴烈,拍著桌子怒道:“少跟某來這一套!某隻問你,東市大火滔天無數商舖席捲,為何京兆府只是派人看守左近路口不許旁人靠近,卻不調撥人手組織救火?”

  他資格老、爵位高、架子大,杜楚客亦不與其爭辯,卻毫不相讓,淡然說道:“此乃京兆府之內務,若是夔國公認為本官處置不妥,大可向陛下彈劾於本官。”

  劉弘基大怒:“這是何道理?某那三間店鋪皆被大火席捲,眼瞅著就要化為瓦礫,難道京兆府就這麼看著?”

  杜楚客道:“火勢太大,東市之中有缺少水井,即便僅有的幾口水井亦因為常年不曾疏浚導致淤泥堵塞,沒有足夠的水渠救火,冒然撲救只是平添京兆府的傷亡,還望夔國公理解。”

  劉弘基吹鬍子瞪眼:“難道就讓某眼睜睜看著大火蔓延?”

  杜楚客尚未開口,便聽得到門外有人說道:“夔國公放心,這大火又不能無止境的燒下去,請等待本官組織京兆府衙役前往施救,燒不了多少時候。”

  劉弘基愕然回身,看著大步走進來的房俊,奇道:“你小子不是正在刑部大堂受審麼?話說這可是都審了一天了,看來這是沒事兒了?”

  杜楚客以及房中的王玄策、李義府陡然見到房俊出現,頓時大喜!既然能夠走出刑部大堂,那就意味著雨過天晴,一天的雲彩都散了!

  房俊笑呵呵的跟杜楚客等人點頭示意,而後一手攬著劉弘基的肩膀,嬉皮笑臉道:“你老何時亦這般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燒就燒唄,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劉弘基一把打開房俊的手,罵道:“沒上沒下的混小子!老子不必李孝恭長孫無忌那些會撈錢的,就那麼一點點家產,若是一把火燒個精光,豈不是連棺材本兒都沒了?堂堂國公若是死後兒孫只是用一張草蓆卷一卷挖個坑就埋了,丟人不?”

  房俊哈哈大笑:“那晚輩就贈送給您一口上等的壽材,

如何?”

  現在幾乎所有快死的老傢伙都來找房俊訛一口上等的紫檀木壽材,房俊送著送著也順手了……

  不過劉弘基此人性格豁達,倒是頗令房俊敬重。

  去年劉弘基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挺不過來,便留下遺言,給幾個兒子每人奴婢十五人、田地五頃,道:“諸子如果有本事,本來就不需要多少財物;如果沒本事,有這些田產就可以免於凍餓。“並且要求在他死後把其他家產都散施給親朋鄉里。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為了區區幾間商舖,便氣勢洶洶的闖到京兆府擺官威、拿架子?

  分明就是演戲給那些關隴集團的人看……

  特立獨行是最愚蠢的,和光同塵才是長久之道。

  劉弘基瞪著房俊:“此言當真?”

  “當真,當真,回頭就打發人給您送去。”

  “這才像話。”劉弘基滿意的點點頭:“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日落之前要是看不到上等的紫檀木,老子跟你沒完!”

  又威脅房俊一通若是敢言而無信就追到房府去捶他,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家將部曲呼呼啦啦的走了。

  三間東市裡的商舖再如何不值錢,也不至於抵不得一副紫檀木的壽材吧?

  房俊嘖嘖嘴,老東西連演戲都不肯用心……

  杜楚客等人連忙上前見禮,一個個神情喜悅。

  “府尹,這回沒事兒了吧?”

  “您可算是回來了,咱們幾個頭髮都快愁沒了……”

  “回來就好,正好您主持大局,咱們演一出大戲,給那些想要構陷您的人瞧瞧!”

  房俊笑呵呵的一一安撫,回頭見到韋大武正尷尬的站在門口,便笑道:“站著幹嘛呢?該干嘛幹嘛去,不知道現在瞅著你們韋家的人就煩啊?”

  韋大武滿臉通紅,趕緊轉身走掉。

  這一次“房俊案”雖然不是韋氏主謀,但是韋氏卻作為先鋒衝鋒陷陣,很是將房俊狠狠得罪一番。現在房俊回到京兆府,可想而知必然對韋氏懷恨在心,自己往後的日子怕是愈發艱難了……

  接掌京兆尹?

  呵呵,別被房二這個棒槌折騰死就算是燒高香了……

  房俊對李君羨說道:“將軍請坐。”

  而後自顧自的來到書案之後的主位坐下,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自有書吏端來茶水,請幾位飲用。

  房俊喝了口茶水,問李君羨道:“長安城現在怕是已經四門緊閉,大索全城了吧?”

  李君羨點點頭:“這是陛下的旨意,東市大火燒的蹊蹺,怕是有人暗中作祟,故此要在城內緝拿兇徒。”

  房俊搖頭道:“不不不,本官說的不是東市大火,而是長樂公主被劫擄一案,李將軍可曾有偵緝的方向?”

  李君羨愕然道:“可是……東市大火就不用管了?”

  他剛剛可是親耳聽到劉弘基說東市那邊京兆府根本就沒有實施救火,只是阻止火勢蔓延便算了事。

  “一百個東市也比不得一個長樂公主啊!就算整座長安城都燒沒了,咱倆大不了丟官罷職充軍發配,可若是長樂公主有半點閃失,咱倆可是要陪葬的……”

  李君羨有些冒汗:“可是也不能任由東市大火蔓延吧?”

  東市那邊都火上房了,房俊卻優哉游哉,這不得不令李君羨深深懷疑這把火是不是房俊背地裡偷著放的……

  房俊正欲作答,一抬頭便見到紅頭漲臉的令狐德棻氣勢洶洶的直闖進來,書吏阻攔不住,只得苦著臉看著房俊。

  房俊心說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怎地一個兩個都是不請自來,還來得這般突兀?

  揮揮手讓書吏退開,堂堂禮部尚書豈是一個小小書吏敢於阻攔的。

  令狐德棻進了屋內,瞪著房俊問道:“何故東市那邊不見京兆府組織人手救火?”

  他緊隨房俊之後離開刑部大堂,未曾回家,便有家中僕役前來禀告東市那邊損失慘重。幾間貨邸已然燒掉了兩間,剩下的幾間也是危在旦夕,若是不及時救援,馬上就會付之一炬。

  可是京兆府在東市封鎖了幾條街口,非但不阻止人手救火,反而阻止商舖自己自救……

  令狐德棻一想到慘重的損失以及後續的賠償,心疼得肝兒都顫悠,著急忙慌的便趕來京兆府要個說法,讓他們趕緊救火。

  房俊無語道:“本官剛剛自刑部大堂回來,茶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呢,您不會是眼瞎了看不到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15
第1210章  都燒完了,火就滅了

令狐德棻忍著怒氣,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較真的時候,說道:“那麼請問房府尹,打算何時組織人手前往救火?”

  “這個不急,總得本官了解火災現場的情況,而後才能對應的展開佈置。”

  令狐德棻覺得眼前這個黑臉的小子簡直就是自己的剋星,強自壓抑著怒氣,咬牙說道:“那房府尹想在了解了情況沒有?”

  房俊聳聳肩: “還沒。”

  令狐德棻太陽穴直跳:“那還要多久?”

  “這誰知道?或許是一個時辰,也或許是兩個時辰……您知道的,本官被刑部羈押多日,衙門裡的事情現在是兩眼一抹黑,總歸要有一個熟悉的流程。若是貿貿然便組織救火,反而依舊可能壞了大事。”

  令狐德棻怒道:“若是你耽擱下去,這大火豈非就這麼一直燒下去?”

  房俊悠然道:“怎麼會?令狐尚書乃是滿腹經綸之輩,自然知道火這種東西是要有東西燒才能燒得起來的,啊燒的,該燒的不該燒的都燒沒了,火自然就滅了……”

  屋內一陣寂然……

  杜楚客差點捂臉,房二您能正經點不?

  王玄策與李義府則憋著笑,想要為房俊這番鬼話點個贊!

  李君羨則目瞪口呆,特麼的,真是有道理啊……該燒的不該燒的都燒沒了,火自然就滅了?沒毛病啊……

  令狐德棻卻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剛剛生出嫩肉的臉上一片醬紫,橫眉立目,鼻孔都差點噴出火苗來!

  這特麼,果然是個棒槌啊!

  和著反正沒燒到你家的產業,所以才能說風涼話是吧?

  令狐德棻氣得渾身顫抖,哆嗦著手戟指房俊,怒道:“好好好,簡直混賬透頂,這特麼是何道理?老夫警告你,那東市之中可不僅只有老夫一家的產業正遭受大火,等到火勢無法控制席捲整個東市,你就等著倒霉吧!”

  房俊當即嗤笑一聲:“嚇唬誰呢?不過既然令狐尚書這般說了,本官派人前去救火便是……”

  令狐德棻心中一喜,以為房俊是害怕牽連太廣,得罪了所有的世家門閥,便聽得到房俊指著李義府說道:“本官考慮不周,幸得令狐尚書提點這才恍然大悟,方才知道救火要緊!爾這就帶人前去東市,組織救火!不過人命大過天,救火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都是爹生娘養的,出了意外就不好了……不如這樣,你且去現場看看,若是火勢太大,便施行控制,先將起火的商舖與周邊的商舖隔離開來,使得不至於火勢蔓延。至於那些已經著 的商舖……若是事不可為,便等著燒光吧,總不能為了救火將咱們的人命搭進去不是?”

  令狐德棻愕然。

  特麼的……著火的商舖之中就有咱家的啊,你這般將火勢隔離開來,咱家的商舖豈不是注定要燒光?

  李義府忍著笑,拱手道:“下官遵命。”

  便腳步匆匆的去了。

  

  令狐德棻已經被房俊氣得麻木了,嘴皮子哆嗦著,怒道:“好一個因私廢公、公報私仇……好好好!房俊你坐視東市大火不顧,自是想著一己私仇,本官要彈劾於你……”

  話音未落,便見到房俊憤然站起,手裡抄著一個茶盞就狠狠的甩了出去。

  “啪!”

  正中令狐德棻額頭……

  在令狐德棻驚怒之中,房俊戟指怒罵:“你個老匹夫!口口聲聲東市大火,一門心思自家產業,爾難道不知長樂公主此刻正在兇徒手中朝不保夕、命懸一線?本官身為京兆尹,救援公主乃是首要之責,爾不思君恩、不顧殿下之生死,反而再此一再糾纏不依不饒,本官倒是想要問問你,某非你是故意拖延本官救援殿下?亦或者,你根本就是與兇徒一夥兒的,想要戮害長樂公主殿下?”

  令狐德棻又驚又怒,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特麼簡直就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呀!

  我不過是讓你趕緊救火,你就給我扯到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身上去了?

  不過他也暗自心悸,若是自己繼續糾纏下去,說不得李二陛下當真如此想……那可就完蛋大吉!

  可是摸著額頭的手掌分明感受到溫熱的血液流出……

  這特麼如何忍?

  先是被你的小妾撓得滿臉桃花開,現在又被你一茶杯砸破了額頭,老子這一張老臉算是徹徹底底的掉地上了,還被狠狠的踩了幾腳……

  李君羨皺皺眉,這令狐德棻怎麼回事?

  居然執拗至此!

  他心中擔憂長樂公主的安危,自然煩躁無比,此刻見到令狐德棻遭受這般侮辱居然還要理論爭執,便陰沉著臉說道:“此間之事,本將會一一向陛下呈報,令狐尚書,好自為之!”

  令狐德棻嚇壞了……

  誰不知道李君羨乃是李二陛下的第一號鷹犬爪牙,每日里閒著沒事就是給皇帝奏報朝中大臣的所作所為?房俊在皇帝面前告自己一狀尚有轉圜的餘地,若是李君羨添油加醋的這麼呈上一道密摺……

  與身家性命相比,臉面算個什麼?

  令狐德棻當機立斷,指了指房俊,恨恨的轉身離去。

  看著令狐德棻狼狽走掉,李君羨沒心思搭理他的心情,皺眉對房俊說道:“長樂公主之事,二郎可有良策?”

  房俊反問道:“'百騎'當真事先事後全無消息?”

  李君羨苦著臉道:“當真沒有……這兇徒簡直就是地底下鑽出來的一樣,事先全無徵兆,事後亦是全無踪影,真是見鬼了!”

  “那就簡單了,能夠避開'百騎'的耳目做下這等大事,必然是有人暗中袒護。況且長樂公主一向低調清冷,從不參與朝中之事,更無所謂有無政敵,所以,長孫衝的可能性極大。”

  “可就算是長孫衝所謂,咱們有要去哪裡尋他?”

  “有句話叫做'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李君羨嚇了一跳:“你不會是想要搜查趙國公府吧?那長孫無忌可不是好惹的!況且就算是長孫衝所為,他也不會愚蠢到躲在家裡吧?”

  就算長孫衝愚蠢,長孫無忌也絕對不會讓長孫衝留在家裡,給整 家族帶來天大的隱患!

  房俊挑了挑眉毛,說道:“就算長孫沖不在趙國公府,但是長孫澹遇害、隨後本官遭受構陷,都可看出長孫衝與長孫家必有聯繫,否則單憑一個喪家之犬一般的長孫衝,那些關隴集團怎會出人出力全力配合?”

  李君羨亦不是蠢人,醒悟道:“二郎的意思……是要來一個引蛇出洞?”

  “準確的說,應當是敲山震虎!”

  李君羨表示贊同!

  與其漫無目的的漫山遍野去搜尋兇徒,還不如到趙國公府碰碰運氣,哪怕不能將長孫衝捉到,起碼證實此事確乃長孫衝所為也算是一大收穫。

  當即兩人帶著京兆府的巡捕以及“百騎司”的精銳前往崇仁坊趙國公府。

  剛剛出得京兆府大門,迎面便見到一隊盔明甲亮的禁軍陣容齊整的小跑而來。

  為首一員將軍騎在馬上,遙遙抱拳道:“本將獨孤謀,奉皇命前來聽候京兆尹調遣。”

  房俊上前寒暄了兩句,要了一匹馬,與獨孤謀、李君羨並肩而行。

  聽聞此行乃是前去趙國公府,獨孤謀倒吸了一口涼氣,讚道:“二郎果然是個棒槌,某敬服不已、自愧不如!”

  長孫無忌是誰?

  那可是貞觀朝的第一人!

  就算現在不受陛下待見了,可是往昔的君臣情分仍在,誰敢在長孫無忌面前放肆?更何況那位可是有名的“陰人”,等閒誰見了他不是繞路走?

  房俊卻敢直捋鬍鬚,打上門去……

  李君羨抬頭望望東市那邊已經燒紅了半邊天空,心中疑問憋了很久,趁著獨孤謀組織隊列,湊近房俊問道:“說實話,東市的那場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房俊怒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某身在刑部,如何分身跑去東市放火?”

  “得了吧!放火還需你親自出手啊?你手底下的那個李義府和王玄策,我瞅著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杜楚客更是老辣非常,隨便哪一個都能將這件事辦的妥妥帖帖。 ”

  “那你怎地不去將這幾個捉起來拷問一番,看看他們承不承認?”

  聞言,李君羨翻個白眼。

  東市縱火,那是何等大罪?誅連三族都是輕的……那幾個只要不是傻子,就算是打死了也不會承認啊!

  雖然房俊一推二五六堅決不承認,可是李君羨就是覺得這把火就是房俊放的。

  不過細思這把火的影響力,李君羨也不得不承認,燒得真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17
第1211章  敲1敲這座山

夜風瑟瑟,吹得趙國公府之內林立的白幡漫捲招搖,一排排白色燈籠在風中搖晃,燈光明滅,一片愁雲慘淡。

  靈堂之內的白色蠟燭火焰忽閃,暗影幢幢,充滿著悲涼詭異的氣氛。

  長孫無忌跪坐在棺槨一側,眼神恍惚漫無焦距,一張白皙的圓臉上神情憔悴、眼白佈滿血絲,本是保養得宜的氣度已然黯淡渙散,蒼白的髮絲一夜成雪……

  六郎的死去,對於見慣隋朝末年天下狼煙、與李二陛下在屍山血海之中一路逆爾篡取帝位的長孫無忌來說,並不是不可接受之事。

  見過太多生死,便對生死已然淡漠。

  然而相比六郎的死,另一個兒子的所作所為,卻令他骨冷齒寒,痛徹心脾……

  夜涼如水,靈堂之內沒有火盆地龍,一陣涼風從門口灌入,火燭明滅符紙翻捲,浸入骨髓的寒意令長孫無忌打了個哆嗦,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吵雜之聲,長孫無忌驀然抬頭,看向門口。

  庭院裡燃著無數燈籠,但是所有景物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橘紅色。蓋因東市那邊已然燒了幾個時辰的大火映紅了長安城的半邊夜空,此刻依舊洶洶燃燒,絲毫未見有減弱之勢。

  一個僕役腳步慌亂的自門口跑進來,來到長孫無忌面前驚慌說道:“家主……大事不好!”

  長孫無忌蹙了蹙眉,沒有叱責僕役的慌亂不堪,只是用嘶啞的聲音緩緩問道:“何事驚慌?”

  僕役疾聲說道:“啟禀家主,那房俊率領京兆府巡捕、'百騎司'精銳以及京師駐軍,已經將咱們府邸團團包圍!此刻二郎正與那房俊在門口爭執……”

  長孫無忌眉梢一挑,一股怒氣在憔悴的臉上噴薄而出,豁然起身,怒叱道:“欺人太甚!真當吾長孫家都死絕了,要被他這個棒槌騎在頭上撒野不成?”

  一振身上的素白袍服,長孫無忌面色陰沉的大步離開靈堂,走向前院。

  遠遠的,便見到一隊隊兵卒簇擁著房俊立在大門口,長孫濬正跳著腳破口大罵。

  “房俊你是不是想死?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趙國公府,是長孫家!你以為當上一個京兆尹就能為所欲為,簡直做夢!”

  長孫濬氣得滿臉通紅,言辭毫不客氣!

  他心裡正鬱悶得要死!

  本是完美無缺的計劃卻平生出許多波折,先是長樂公主站出來為房俊作證,這已然使得長孫家顏面掃地,畢竟長樂公主可是長孫家的兒媳!緊接著又是東市的這把大火,使得房俊得以從容脫離羈押,主持救火事宜。

  現在六郎死了,房俊卻屁事兒沒有,長孫濬恨不得吐血三升,自戕身亡!

  結果這還沒完,這個王八蛋居然膽敢率領部曲兵卒將趙國公府團團圍困,口口聲聲要入府搜查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你特麼到底吃了啥,膽子居然肥的沒邊兒了?

  房俊早已在半路上便將官袍穿在身上,

此刻負手立在正門的石階上,身姿挺拔官威赫赫,自由一股封疆大吏大權在握的雍容氣度!

  他面無表情,看著面前跳腳的長孫濬,冷冷說道:“現在,本官懷疑欽犯長孫衝已然偷偷潛回長安,爾你長孫濬,更是與長孫衝暗中勾結參與劫擄長樂公主一案!來人,將此人帶回京兆府嚴加審訊!”

  當即身後便有幾名巡捕衝上來,想要將長孫濬鎖拿。

  獨孤謀咽了口口水,與李君羨對視一眼,心中暗暗後悔……

  這小子果然是個棒槌!

  人家長孫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那長孫衝即便犯下謀逆大罪,陛下也不過是下旨申飭一番令刑部通緝便算了事,任其流亡天涯絲毫沒有將其追捕斬殺的意思。更何況現在長孫家正辦著喪事呢,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尚未過半,你就跑到人家府上想要將人家的嫡次子捉拿入獄……

  不是說好了打草驚蛇的麼?

  不是說好的敲山震虎的麼?

  原來都是騙人的,你特麼就是想要拽著我倆幫你背鍋……

  長孫濬大驚失色,他自持身在家門,所以格外硬氣,心討就算罵你房俊兩句你還能怎地?

  卻不料這貨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棒槌,張嘴就要將自己鎖拿歸案……

  長孫濬又驚又怒,又是心虛,這若是被房俊捉拿入獄,丟人現眼倒是小事,重要的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一旦對自己施加大刑,別說心中本就藏著事情,就算沒有事情也得搞出事情……

  他奮力掙扎,驚怒道:“房俊你好膽!這可是趙國公府,你眼裡可還有家父,可還有故去的文德皇后?”

  一旁的長孫家僕役自然不能眼看著長孫濬被鎖拿,一擁而上與巡捕纏斗在一起。

  獨孤謀暗暗搖頭。

  若是一個家族的嫡子不得不將已經故去的先人放在嘴邊,以此震懾敵人提升士氣,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更是一種落魄。看來長孫家在長孫無忌之後,怕是氣數已盡,再不復往日之輝煌……

  李君羨遠遠見到矮胖的長孫無忌正在一眾僕役的簇擁之下快步走來,趕緊拉了一下房俊的手臂,悄聲道:“二郎,適可而止吧……”

  長孫衝犯下謀逆大罪,李二陛下都不曾遷怒於長孫家,可見長孫無忌在李二陛下的心中尚有崇高之地位。這般欺上家門,說出去著實有些過分,怕是陛下心中亦難免膈應。

  長孫無忌的功勞擺在那裡,文德皇后的情分亦放在那裡,李二陛下就算心中再是對長孫家有意見,亦要維護臉面,對長孫家多有袒護……

  房俊輕笑一聲,低聲道:“將軍放心,某心中有數。不狠狠的鬧上一場,怎能逼得那長孫沖自己冒出頭來?本就是敲山震虎,不狠狠的敲一敲趙國公府這座山,長孫衝那隻老虎怎麼會跳出來?”

  李君羨只得閉嘴……

  既然房俊是京兆尹,有功勞人家是首功,有黑鍋自然是他第一個出來背,自己既然已經傻乎乎的跟著來了,還多什麼事?且隨著他鬧吧,反正自己這個“百騎”大統領的職位也沒有幾天好待了……

  一想到這一次極有可能丟掉官職,李君羨心中非但沒有鬱悶沮喪,反而有著一絲絲的竊喜,一絲絲的舒暢!這個“百騎”大統領作為李二陛下的首席爪牙,看似威風懍懍,實則絕對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計。功勞固然容易獲取,但是一旦得知了某些皇家秘辛之事,離死也就不遠了……

  不過哪怕這一次要被李二陛下治罪,李君羨也想在丟官罷職之前將長樂公主毫髮無損的解救回來。久處皇宮大內之地,他比別人與長樂公主的接觸更多,故而更能體會到這位低調內斂秀外慧中的公主殿下是如何的慈悲心腸、清靜如水。

  這樣一位嫻靜典雅的女子,是所有男人心中都要保護的完美珍寶。

  長孫無忌臉色陰沉,一步步靠近。

  貞觀朝第一人的威勢自然不是吹噓出來的,在他面前,向來橫行無忌的京兆府衙役各個膽顫心驚,不由自主的放開了撕扯不休的長孫濬。

  長孫無忌來到台階前,看著房俊。

  忽然覺得很彆扭……

  房俊本就比他高,此刻又站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長孫無忌想要與其對視便不得不仰起頭,氣勢頓然弱了三分。

  房俊不是那些巡捕,趙國公這個貞觀朝第一人的身份,在同樣身為封疆大吏的房俊面前自然沒什麼威勢可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19
第1212章   敢不敢搜府?

強忍著心中的彆扭,長孫無忌陡然發現這個以往率性妄為的棒槌,的的確確已然成長為一位需要自己去正視的人物,只是這種成長的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使得長孫無忌完全沒有做好心裡準備,甚至在心中有一些感慨。

  這特麼是別人家的孩子啊,若是咱家的孩子當初……

  當然,對於長孫無忌這種城府深沉的梟雄來說,感慨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旋即便被無邊的憤怒所取代!

  “房俊,爾寅夜造訪,卻率領部曲兵卒將吾府邸圍困,不知意欲何為?”

  長孫無忌壓制著心中怒氣,面色陰翳的詰問。

  房俊毫無畏懼的跟長孫無忌對視,淡然說道:“根據線報,貴府長公子已然與今日偷偷潛回長安,本官有理由相信其與長樂公主遭遇劫擄一案有關,故此前來緝拿欽犯歸案!”

  長孫無忌陡然一驚,失聲道:“什麼?長樂遭受劫擄?”

  長樂居然遭受劫擄?他尚是直到此刻才知道這個消息,只覺得自己一顆心瞬間便沉了下去……

  長孫沖在不在長安,沒人比他這個做父親的清楚。

  而長孫衝到底會不會劫擄長樂公主這等事,他這個做父親的更清楚……

  仇恨使人盲目,嫉妒使人發狂!

  自己那個昔日一表人才、溫潤如玉的長子,居然就這麼一步一步的墜入深淵不可自拔,到了現在,連最後的底線、最後的驕傲都沒撕扯得支離破碎了麼?

  長孫無忌心痛如絞……

  房俊緊盯著長孫無忌的面孔,雖然知道以長孫無忌的城府自己在他的臉上是看不出什麼來的,但是長孫無忌眼底那一瞬間的悲傷失落,還是被他收入眼底。

  看來長孫無忌真的不知道長孫衝的所作所為,亦或者說,最起碼劫擄長樂公主這件事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想了想,房俊問道:“怎麼,某非趙國公當真不知令公子所為?”

  長孫無忌深吸一口氣,說道:“某的確不知。只是劣子雖然冒犯天威犯下死罪,卻也不是誰都能憑白污衊的。房俊你口口聲聲說長樂公主被劫擄一事乃是劣子長孫衝所為,不知可有何證據?你當知道,吾長孫家累世簪纓、世代清譽,絕不容許任何人玷污吾長孫家的名聲!若是你信口雌黃,某長孫無忌,定然於你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李君羨和獨孤謀等人都嚇了一跳,心說長孫無忌的火氣怎地這般大?這不是以往那個“長孫陰人”的作風啊!

  居然說得出“不死不休”這種狠話來?

  若是換做以往的長孫無忌,哪怕心裡恨不得將你一口咬死然後吸乾血肉,面上照樣還是笑容溫煦稱兄道弟,只會在背後捅你的刀子……

  不然“長孫陰人”的綽號從何而來?

  笑裡藏刀,說的就是長孫無忌這種人……

  房俊卻是絲毫不懼,無所謂的聳聳肩,

然後抬手指著李君羨說道:“此乃'百騎司'的線報,難道趙國公還想要甄別一番真假不成?”

  長孫無忌憤然看向李君羨,咬牙道:“很好,希望李將軍的線報千萬不要出錯,否則某不得不到陛下面前好生與你理論一番!”

  至於“百騎司”的線報……那是唯有李二陛下才能看的,就算是親近如長孫無忌,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李君羨心裡很想問候房俊的先人,不論男女的那種……

  你特麼還能不能再坑一點?

  他本能的想要辯白,說清楚這不干我的事啊,完全是房俊在自說自話……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的管制雖然不保,但是長樂公主能否全須全尾的解救出來卻事關重大。這不僅關係到自己良心是否得安,更關係到被陛下處罰的力度……

  心里大罵房俊坑人,嘴上卻冷冷說道:“是真是假,自有本將對陛下交待,毋須趙國公擔心。”

  “百騎司”乃是陛下的真正鷹犬爪牙,受李二陛下直接領導,任何大臣都無權插手其中。所以理論上來說,就算是李君羨污衊長孫衝,他也只需承受李二陛下的懲罰,與長孫無忌無關……

  長孫無忌面色鐵青,胸中滔天的怒火已然將要噴薄而出!

  可是他不能發作出來。

  一則他的性格早已養成,越是憤怒就越是壓抑自己,越是憤怒就越是清醒,知道憤怒使人盲目,會做出錯誤的判斷、錯誤的舉措!

  再則,他也不能發作。

  現在房俊被李二陛下放出來,負責長樂公主被劫擄一案的偵緝查辦,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跟房俊翻臉,會給陛下一個什麼樣的印象?

  無論如何,長樂是自己的外甥女,更曾是自己兒媳,說到底,都是長孫家負了長樂!現在長樂遭遇劫擄,自己卻在這邊與負責查案的房俊起了衝突……

  外界的人難免便會深思,自己是否是在阻撓房俊查案,當真在為長孫衝遮掩?

  長孫無忌的城府,那是連李二陛下都極為讚賞的。

  他深吸一口氣,面上的怒色漸退,轉而代之是尋常的冷漠,他盯著房俊,問道:“既然如此,不知房府尹可是有何需要某配合?”

  房俊指著長孫濬:“本官懷疑令公子與長孫衝暗中有所勾結,要帶回京兆府問話。”

  “可以。”長孫無忌一口答應,而後又問道:“尚有何事?”

  房俊愣了愣,暗暗敬佩於長孫無忌的深沉,連自己鬧事打臉的機會都不給?

  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不能使得躲在暗處的長孫衝被激怒,諾大的長安自己要去哪裡找他出來?

  咬了咬牙,房俊說道:“本官懷疑長孫衝此刻就在府中藏匿,故此,想要入府搜查,還請趙國公識得大體,行個方便。”

  “放屁!”

  長孫濬怒髮衝冠,戟指大罵道:“房俊,你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就是要以這等齷蹉的手段來施行你的報復嗎?吾家六郎慘遭戕害,你的玉佩被六郎死死的攥在手裡,某狀告於你有何不對?哪怕現在苦無證據將你定罪,但是某心中知道,你定然便是殺害吾弟之凶手!現在居然還敢來長孫家耀武揚威,當真以為某不敢殺了你不成?”

  房俊卻是理都不理長孫濬,只是看著長孫無忌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趙國公問心無愧,府中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那就還請趙國公行個方便,也好安撫外界萬千人心,免得各種各樣的謠言充斥市井之間,壞了長孫家的名聲。”

  長孫濬暴跳如雷,看著長孫無忌嘶聲道:“父親,不能答應他!這小賊居心叵測,焉知其藉機搜府便沒有栽贓嫁禍之心?不得不防!”

  他不怕房俊搜府,反正什麼也搜不到。

  他害怕自己被房俊帶走……

  以這個棒槌肆無忌憚的行事風格,將自己帶回京兆府之後施加大刑嚴刑逼供幾乎是肯定的。自家事自己知,他哪裡有程務挺的硬氣膽魄?怕是夾棍夾幾下,自己就有的沒的全都招了……

  長孫無忌肝火正旺、怒氣填膺,聞言厲喝道:“閉嘴!”

  他瞪著長孫濬,一字一句道: “吾長孫家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觸犯律法之事,怕他作甚?爾只需謹守本心,他房俊便是閻羅在世,還敢當真要了你的命不成?”

  其實若是長孫無忌言辭拒絕,房俊又哪裡敢當真帶走長孫濬,更別說搜查趙國公府……

  真以為貞觀朝第一人、皇帝的大舅子、關隴集團的扛鼎人物是吃乾飯的?

  不過長孫無忌處事,向來都是能陰人的時候絕對不會正面硬槓。既然長孫家現在的面子已經被踩到了地上,那麼不妨就將自己置於一個徹底弱勢的地位……

  弱者,才會得到同情。

  喝叱了長孫濬,長孫無忌一不做二不休,你不是要搜府嗎?

  那就讓你搜!

  老子就等著看你在陛下面前如何交代,就不信陛下能心腸冷硬到將吾長孫無忌棄若敝履!

  “既然房府尹想要搜府,那請自便便是。某長孫無忌一生清正,何曾有過半點虧污齷蹉之事?只是吾子命喪,此刻正停靈在府中,還望房府尹莫要驚擾逝者才是……”

  長孫無忌一臉陰沉,居然答應讓房俊搜府!

  這回輪到房俊不知如何是好了。

  鬧事可以,可若是當真入府搜查……這可是趙國公府!

  文德皇后的娘家!

  娘咧!

  若是當真搜府,李二陛下會不會回頭將自己毆打致死?

  房俊猶豫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1
第1213章   勾結外敵

終南山橫亙關中南面,西起秦隴,東至藍田,相距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終南……

  “重巒俯渭水,碧障插遙天”的終南山不僅是長安的軍事要塞,而且長安八水其中有六水發源於此,這就為長安的經濟及水上交通提供了便利。

  終南山中的道路、騷站林立,尤其是藍關一武關一商山道、子午道、褒斜道……在唐代實際擔當著長安與南方往來的陸路交通的重任,因而終南山與唐代政治中心的象徵—長安在政治、經濟、文化各個方面都扯上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終南山海拔高、山勢壯,其眾多組成支脈,尤以圭峰山、南五台、翠華山、王順山等高峻秀美者著稱,因此整個終南山透逸峻峭,中間孤峰蔚起,十分壯觀。

  古人稱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巔,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後,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勢突兀,深遠之意重疊平遠之意衝融而縹縹緲緲……

  終南山三遠皆佔,自然是形勝之地。

  長安城中遙望終南山,陰天固然看不清,就是在大晴天,一般看到的也是籠罩終南山的濛濛霧靄,只有在雨雪初晴之時才能看清它的真面目。

  起伏的山嶺疊翠的峰巒,組成一道道溝壑深谷,諾大的終南山自有諸多行人罕至的隱秘之地。

  夜幕陰沉,無星無月,陰冷的山風在山谷間的松林中穿過,嗚咽聲聲,松濤陣陣。

  山谷中的松林之中有一間茅舍,就地砍伐松木搭建,屋頂覆以茅草,四周牆壁亦用細密的松枝緊密的編制在一起,這顯然是山中獵戶打獵之時用以歇腳過夜之處,雖則簡陋破敗,卻足可遮風擋雨。

  夜晚的山林蟲鳴虎嘯,山風刺骨,一隊武士圍攏在茅舍之旁,不敢生火,只能將手中雪亮的長刀戈矛放在身旁,簡單的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勢,便相互依靠著取暖……

  茅舍之內倒是燃了一盞馬燈,昏黃的燈光被松枝編制的牆壁縫隙之間吹入的微風吹得晃晃悠悠。

  長孫沖一身黑衣,面如冠玉,腰背筆挺的跪坐在鋪著厚厚茅草的地上,正拎著一個銀質的酒壺喝了一口壺中烈酒。兩個身材高大的武士跪坐在他身旁,目光灼灼,有若財狼虎豹,緊緊的盯著面前的皇室貴女。

  就在三人面前,長樂公主瑟縮在牆角,一張清麗的俏臉慘白無血色。本是端莊整潔的絳色宮裝滿是褶皺,臉上靚麗的妝容也花了大半,形容淒惶,卻依舊難掩天生麗質的絕世顏色。

  兩個身材高大的武士目光之中滿是驚艷貪婪之色,淫穢的目光從宮裝下修長的玉腿,游移到柳條一般的纖細腰肢,以及因為緊張驚恐而呼吸急促引起劇烈起伏的胸脯… …往來尋梭,恨不得立刻就撲上去撕碎這件華美的宮裝,好生欣賞宮裝包裹之下的絕美胴體。

  若是能夠肆意享受一番……

  兩人齊齊“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目光越發熾烈。

  長樂公主心驚膽顫,瑟縮著向牆角又退了退,

瞪著長孫衝怒叱道:“長孫衝,你瘋了不成?速速將本宮放了,否則激怒父皇,必然將你腰斬車裂!”

  她實在是想不到,長孫衝居然膽大至此!

  這人現在難不成當真瘋了,不記得自己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在這三輔之地將自己劫擄,就不怕父皇滔天的怒火嗎?屆時,休說他長孫衝難逃一死,就算是長孫家也要遭受牽連!

  現在父皇已經對長孫無忌深有不滿,現在再加上長孫衝劫擄自己一事,難道他想要將父皇對長孫家最後的哪一點憐憫和感情統統打碎嗎?

  而且這兩個剛剛剽悍的殺掉自己多名禁衛的武士更令她忌憚,那淫邪的目光令人噁心,似乎自己身上的衣裙根本起不到阻擋目光的作用,已經赤身果體的被對方肆無忌憚的非禮……

  長孫衝手裡捏著酒壺,冷冷的看了兩名武士一眼,叱責道:“都規矩一點!再敢這般無禮,休怪某挖出你們的眼珠子! ”

  一名武士嗤笑一聲,將目光從長樂公主秀美的嬌軀上收回,看著長孫衝笑道:“長孫公子,咱們兄弟不過是鄉野村夫,長這麼大亦未見過大唐的皇室公主,此刻只不過是心存仰慕,好生欣賞一番,何必這般介懷?”

  另一人則面色陰翳,白底多黑瞳少的眼睛死魚一般盯著長孫衝,陰仄仄說道:“公子若是挖出吾等的眼珠子,吾等目不視物,如何能協助公子殺出這銅牆鐵壁一般的長安城?到時候咱們可就要與這位國色天香的公主殿下同穴而眠了,嘎嘎嘎……

  他的笑聲難聽異常,宛如刀子劃過瓷器,令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而且兩人口音怪異,說到長樂公主的時候用的是“大唐公主”,明顯非是大唐人士。

  長樂公主稍稍壓下恐懼,暗討長孫衝是從何處招攬過來這兩個桀驁不馴的武士?

  長孫衝面色難堪,死死盯著兩名武士,咬牙道:“切莫忘了臨來長安之前爾等主人是何等吩咐……況且這長安乃是某的地盤,當真以為憑藉爾等之悍勇,便能隨意出入了?”

  面對這兩個勇悍無倫的武士,他也是頭疼……

  這特麼高句麗人純粹就是野人,根本沒有上下尊卑的心思,桀驁難馴總是搞狀況!

  兩個武士哼了一聲,閉嘴不答,但是面上神情卻甚為不屑……

  茅舍之外風聲嗚咽,遠處甚至有一聲聲狼嚎虎嘯傳來。

  一名武士看著長孫衝問道:“吾等前來,乃是因為你跟主人說及可以刺殺大唐皇帝,故此方才捨命助你。可現在吾等連大唐皇帝的汗毛都未見到,卻劫擄了這位公主殿下惹得整個關中風聲鶴唳戒嚴重重,實在是愚不可及。不知長孫公子可否相告,當初在平壤城內你跟吾家主人的承諾還算數否?”

  長樂公主這才知道這兩人居然是高句麗人!

  高句麗向來敬服中原帝國為天朝上國,國中貴族以學習漢話漢字為榮耀,這兩人雖然口音怪異,但是言談之間卻顯得頗有章法,顯然應當是出身自高句麗貴族。

  可是這樣兩個勇悍無倫又精通漢話的高句麗武士,居然口口聲聲奉旁人為主人,那麼這個主人的身份顯然不同尋常……

  長孫衝居然跟高句麗人勾連在一起?

  長樂公主暗暗失望,一失足成千古恨,長孫衝顯然已經徹底墮落到勾結大唐敵人的地步……

  想起剛剛在道觀之外,長孫衝引領著高句麗武士殘殺自己的禁衛那一幕,長樂公主又是憤怒又是悲傷。

  居然夥同高句麗人對漢人舉起屠刀……

  吸了吸鼻子,長樂公主壯起膽量說道:“長孫衝,若是你此刻放了本宮,本宮定然會在父皇面前為你求情。若是你一意孤行,就算自己不畏生死,難道也不怕牽連舅父、牽連長孫家嗎?”

  長孫衝哼了一聲,一臉怒氣的盯著長樂公主清麗的俏臉,咬牙道:“你還有臉叫一聲舅父?你還在乎長孫家?自從你與房俊苟且的那一刻起,父親的顏面、長孫家的名譽、我長孫衝的臉面,已然全被你給玷污了!這時候還假惺惺的表演你仁慈祥和秀外慧中的公主招牌嗎?我呸!”

  長樂公主怒道:“我沒有!”

  其實她想說的是“我已然與你和離,就算我跟著哪個男人有關你何事”?可是想想現在的處境,還是不敢過分刺激長孫衝……...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2
第1214章   神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上)

 長孫衝怒目而視,良久,才啞聲說道:“麗質……就算你跟那房俊有苟且之事,某也原諒你,畢竟是某負你在先,令你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遭受了這麼多年的誹議毀謗……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走,我把什麼都忘掉,咱們天涯海角逍遙自在,豈不是勝過你寂寞的生活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城池之中?”

  他目光熾烈,充滿乞求。

  長樂公主心中頓時一軟,原來他劫擄我到此,居然是要跟我遠走高飛……

  雖說往昔的情分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誤會與爭吵之中消磨殆盡,但是一想到這個名滿長安的貴公子居然淪落到能說出這般近乎於拋棄了尊嚴的祈求之語,長樂公主便心中一顫。

  她正欲說話,茅舍外忽然有人低聲道:“公子,家中來人了。”

  長孫衝心中一驚,眉頭蹙起:“何事?”

  若非出現巨大變故,家中是不可能派人與他聯絡的。哪怕劫擄長樂公主乃是他自作主張,家中也不會在這個滿城皆兵的時候冒險和他聯絡,誰知道背後有多少雙眼睛在一直盯著長孫家,就等著長孫家出現任何問題?

  茅舍外低聲道:“卑下不知,那人手執家主書信,堅持要親手交到公子手中,連卑下亦信不過。”

  長孫衝愈發覺得事態嚴峻,趕緊說道:“速速將人帶來,不得延誤!”

  “諾!”

  茅舍外想起一聲應諾,繼而便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未幾,一人道:“公子,小的奉家主手書,面呈公子。”

  長孫沖道:“進來,拿給我看。”

  茅舍的木門被人從外拽開,一股清冷的山風灌進來,將掛在房樑上那一盞昏黃的馬燈吹得一陣搖晃,燈光明滅。

  長樂公主被凍得瑟瑟打個哆嗦,清麗的臉容蒼白。

  兩名高句麗武士頓時目光熾烈的看過來,如此嬌弱無助的美人就彷佛風中清蓮,愈發勾起人的征服欲!

  一個青衫小帽的僕役走進來,長孫衝手握刀柄瞪著他瞅了兩眼,認得這的確是父親身邊的親信,這才鬆開握刀的手,接過僕役兩手遞上來的信箋。

  輕輕展開,一目十行。

  正是父親長孫無忌的親筆所書……

  燈光明滅,長孫衝神情不定。

  良久,他才緩緩移開書信,先是將馬燈摘下,將書信捲起湊近去就著燭火點燃,待到書信燒成灰燼片片飄落,這才手裡拎著馬燈,神情陰翳的看著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心中一緊……

  長孫衝的目光……就跟在趙國公府外短巷之中那一次一般無二,嫉妒、憤怒、憎恨……幾乎將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部糅合在一起,方才能夠顯露這樣野獸一般狂野的光芒!

  長樂公主心中驚懼,這個昔日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怎地變成今日這般嫉恨如狂、神經兮兮?

  燈光搖晃著照在長孫衝的臉上,

俊朗的面容忽然浮現出一抹神經質一般的笑容,使得整張臉孔扭曲猙獰,雙目凶光畢露!

  “嗬嗬……那棒槌果然鍾愛於你,為了救你,甚至不惜帶兵團團圍住趙國公府,還將二弟當著父親的面就地擒拿,押回京兆府……好,很好!不愧是戀姦情熱,為了殿下連長孫家都敢挑釁……嗬嗬,想必殿下美好的玉體定然讓那棒槌愛不釋手、食髓知味,這麼瘋狂的舉動都乾得出來,嗬嗬!”

  長孫沖一臉獰笑,牙齒卻咬得咯咯作響。

  長樂公主白玉也似的臉頰羞紅,怒叱道:“閉嘴!長孫衝,你還能再齷蹉一點麼?你我夫妻一場,雖說有緣無份不得不和離,可難道就不能彼此祝福,非得這般傷害於我?我李麗質什麼樣人,你難道不清楚?”

  她失望至極,這個曾讓自己忍受極大的屈辱也要維護的丈夫,居然能夠當著外人的面說出這般狠毒的話語……

  長孫衝依舊在笑,他將馬燈往前一探,湊近長樂公主的臉頰,“殿下說得對,你李麗質什麼樣,我長孫衝怎會不知?你全身上下,有哪一處我沒有摸過?可惜啊……我長孫衝是個廢人,沒有那能耐滿足殿下您的需求,所以這都是我的錯!所以我就得眼看著別的男人將你侍候的舒舒服服,還得滿臉堆笑!所以哪怕我亡命天涯,也還是要回到長安將你接出去雙宿雙棲!”

  說到後來,他目露凶光面目猙獰,額頭的青筋宛如青蛇一般凸起蜿蜒!

  長樂公主羞怒交加,怒斥道:“你混賬!”

  長孫衝嗬嗬怪笑:“是,我長孫衝混賬,那個棒槌卻是君子,對也不對?女人啊,哪個男人能將她侍候得舒坦了,誰就是命中註定的郎君,什麼相貌美醜、什麼品德優劣,統統不重要,只要有那一根能讓你慾仙慾死的東西,什麼都無所謂了!”

  “你閉嘴! ”長樂公主羞惱得不知所措,可是罵人的話有不會,亦或者說不出口,反反复復也只是這一句……

  一名武士怪笑著附和,“長孫公子此言深得男女之精髓也,女子總是面皮薄故作矜持,嘴裡說著不要不要,甚至做出一副驚恐的模樣,可是你只要將那東西弄進去,再烈的女人也會軟成一灘爛泥,隨你搓圓捏扁,到最後嗷嗷叫著我還要我還要,嘎嘎嘎……”

  長樂公主愈發羞臊,憤恨的瞪著長孫衝。身為大唐公主,她何曾遭受過這般屈辱?

  長孫沖轉過頭,臉上還是帶著猙獰的笑意,就這麼盯著剛剛說話的這個武士。

  “嘎嘎……嘎……”那武士尚在得意的大笑,自詡解出了人間之真諦,卻冷不防被長孫衝盯得心底一陣寒意湧起,眼皮跳了跳,再也笑不出來。

  武士訕笑兩聲:“玩笑……玩笑……長孫公子何必在意?”

  長孫衝哼了一聲,面色陰沉,轉頭對那位長孫家的僕役說道:“你且回去,對父親說我這邊一切安好,無需掛念,請他自己珍重。至於二郎……想來那房俊亦不敢將他怎樣,不必擔憂。”

  “諾!”

  那僕役應了一聲,轉身退出去,隨即消失在莽莽夜色裡。

  長孫衝跪坐在地上,命人拿來紙筆,磨了墨汁,寫就一封書信,待墨跡乾涸,將一個親隨死士喊了進來。

  “這封信你送去京兆府,不要被人發現行踪,只需用弩箭射入衙門之內即可,而後便自行離去吧,毋須回到此處,以免被人盯上。”

  “諾!”

  那死士接過書信,跪地對長孫衝磕了頭,這才起身離去。

  作為死士,為主人衝鋒陷陣殺人越貨自然毋須顧忌,身首異處只是等閒。然則此次離開,死士心中明白,自己此番若是能妥善完成任務,想必自此之後長孫衝亦不會再聯繫自己,自己也算是能夠得脫生天了……

  高句麗武士不解,一人問道:“為何要給京兆府送信?信上寫的什麼?”

  會說不一定會寫,到底只是高句麗貴族的家將部曲而已……

  長樂公主壓制住心底的驚恐,亦是好奇的看向長孫衝。

  這個時候……給房俊寫信幹什麼?

  長孫沖在侍者端來的水盆當中淨了手,哪怕是身處荒山四周危機四伏,亦要保持貴族氣質。他靜靜的洗手、淨手,沒有回答武士的問話,而是抬眼看著長樂公主,微笑說道:“世間之人多有負心薄倖之輩,這一回,某就替殿下來分辨一番,看看您所委身相就的這個男人,到底只是貪戀您的美色軀體,亦或當真肯為你捨去性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3
第1215章  又拿我當槍使……

房府後宅,雖然已是寅夜時分,但是當房俊被釋放並且官復原職的消息傳回來,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僕役下人們歡喜不盡,府中連日來壓抑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空,即便是已然深夜各處院落皆以關門滅燭,還是會有各個院子時不時的傳出小聲的議論……

  房玄齡聽著房俊派來的家僕詳細禀告,時不時的皺起眉頭。

  待到家僕將情況說完,房玄齡憂心忡忡的抬起頭,看著火勢越燒越旺已然映紅了半邊夜空的東市方向,心中頗為無奈。那小子還真是棒槌,這種逼迫那些世家門閥不得不將他放出來救火兼背黑鍋的法子都使得出來……

  而長樂公主遭遇劫擄一事,更是讓房玄齡深懷驚懼。

  如果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當真是長孫衝,說不得便是因為長樂公主出面為房俊作證一事,使得長孫衝嫉恨交加惱羞成怒,不管不顧的出此下策,那麼房俊必然逃脫不掉干係。

  長樂公主在李二陛下心中是什麼樣的地位?

  若是長樂公主有個三長兩短,長孫家固然要承受李二陛下滔天的怒火,便是房俊亦難辭其咎……

  盧氏不管那些,只要兒子無事便是一切安好,一會兒合十拜謝佛祖,一會兒感念太上老君,總之將滿天神佛謝了一遍,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

  長媳杜氏亦是美滋滋的跑回房中,將房俊的情形向房遺直說了。房遺直本已穿衣起身,背著手在房中焦躁的來回踱著步子,聽到杜氏的講述,這才臉容一板,叱道:“深更半夜吵得家宅不安,還得父母驚懼擔憂,當真是忤逆不孝!你跟著瞎摻和什麼?趕緊睡覺!”

  杜氏翻個白眼,狠狠的掐了房遺直一把,這才脫掉外套吹滅燈燭,上床安寢。

  房俊的房裡自然最是高興。

  高陽公主聞聽房俊已然趕去京兆府主持大局,頓時歡喜的心情不翼而飛,不滿道:“父皇也真是的,讓郎君回家好生歇息幾天不行嗎?他剛剛自刑部大牢出來,哪裡知道東市的大火情形如何,又如何知曉長樂姐姐被劫擄的情況?”

  她倒不是不擔心長樂公主的安危,只是在她單純的世界裡,身為帝皇貴冑的長樂公主那邊是這個帝國至高無上的存在,誰瞎了眼活膩歪了敢對長樂公主不利?即便是劫擄而去,大抵也只是為了錢財罷了,好生準備重金將長樂公主贖回來便是……

  武媚娘挺著大肚子,將一件半臂葛衫披在身上,安慰道:“殿下說的哪裡話?正是因為東市大火,那些世家門閥才不得不將郎君放出來,一則整個京兆府都在郎君的掌控之下,郎君不在,別人玩不轉;再則,東市的火勢愈演愈烈,總歸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承擔責任……”

  高陽公主瞪眼怒道:“好啊,這幫混蛋居然想讓郎君被黑鍋?”

  武媚娘笑道:“殿下放心便是,咱家郎君豈是那麼容易吃虧的?再者說,這把火來的蹊蹺,說不定其中就有京兆府的手腳,郎君必然心中有數。”

  “啊?難不成這把火是郎君自己放的?哎呀呀,

這個黑面神太奸詐了吧!”高陽公主大吃一驚。

  武媚娘連忙說道:“妾身也只是猜測而已,殿下萬萬不可對外人說起。”

  高陽公主翻個白眼:“你當我傻啊?”

  兩人正說著,後屋就寢的兩位小殿下被府裡亂糟糟的聲音驚醒,侍女服侍著穿上衣服,推著輪椅走出來便聽到房俊被釋放出來的消息。

  若說誰對此最為開心?

  那必然非是晉陽公主殿下莫屬!

  這幾日晉陽公主將房俊的遭遇歸咎於自身,認為正是房俊為了給自己治療腳傷這才引起了一些列出乎預料的變故,最終導致房俊遭人構陷身陷囹圄。

  為此,小公主不知哭了多少回……

  此刻聞聽房俊釋放,怎能不心花怒放?待到聽說房俊已然趕去將這個主持大局,而且長樂姐姐遭受劫擄,晉陽公主頓時就待不住了,看向高陽公主請求道:“漱兒姐姐,咱們去京兆府衙門看看姐夫吧?兕子也好擔心長樂姐姐。”

  衡山公主一聽,頓時眼睛一亮,符合道:“好呀好呀,還從來沒在大半夜逛逛長安城呢。”

  長安城的宵禁制度是全方位的,不管平民還是貴族一視同仁,出去極其特殊的情況之外,絕對不去在宵禁之後遊蕩在大街上,一旦被巡街的武侯和巡捕逮到,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不過若是有當朝宰輔房玄齡的手令,那自然不在約束之內……

  高陽公主立即拒絕:“別胡鬧!這都什麼時辰了?大不了明日一早姐姐陪著你們去,現在跟定不行,趕緊回去睡覺!”

  京兆府那邊必是忙成一團,這兩個小祖宗過去不是添亂麼?

  衡山公主“哦”了一聲,有些無精打采。

  高陽公主還是很兇的,她的話衡山公主不敢質疑……

  晉陽公主心中焦急,偷偷的在衡山公主後臀上掐了一把。

  “呀!”

  衡山公主驚叫一聲,轉頭想要埋怨兕子姐姐為何掐自己,待到見到兕子姐姐偷偷的對她眨眼,衡山公主秒懂……

  “不行!我們不僅擔憂姐夫,更擔憂長樂姐姐啊!看不到姐夫,不知道長樂姐姐的情形,我們怎麼睡得著呢?漱兒姐姐,求你了,你就讓我們去吧……”

  衡山公主上前攔住高陽公主的胳膊,一個勁兒的晃悠。

  晉陽公主則微微咬著嘴唇,拉住衡山公主勸道:“小么不要著急啦。漱兒姐姐有孕在身,怎麼能大半夜的趕去京兆府呢?我們還是懂事一點,在府裡等著消息好了。只是不知道若是長樂姐姐有什麼意外的話,京兆府那邊會不會如實的將消息傳出來……”

  長樂公主身份尊貴,若是當真因為遭遇兇徒劫擄發生意外,怕是朝廷必然會將此事壓下,最起碼一段時間內不會對外傳揚,畢竟有損皇室顏面……

  高陽公主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她怎能會不擔憂長樂公主的安危?若是京兆府因為種種顧忌沒有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出來,自己豈不是如坐針氈?

  想了想,只好說道:“那你們先等著,姐姐去問問房相,若是房相同意,你們才能出去。否則沒有房相的手令,走在街上也會被巡街的武侯逮住,遣送回宮裡。”

  “唉!漱兒姐姐快去,我們乖乖的等著!”

  晉陽公主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衡山公主看著高陽公主的背影,揉了揉後臀,嘟囔道:“兕子姐姐真壞,每次都讓我當槍使……”

  晉陽公主趕緊安撫她:“好啦好啦,大不了將姐夫送給我的那些紅色金魚送給你兩條!”

  衡山公主眼眸一亮,歡快道:“不行,那些金魚好可愛啊,我要三條!”

  “行吧,隨你。”

  兩個小丫頭嘰嘰喳喳,渾然無視了一旁的武媚娘。

  武媚娘似笑非笑的看著晉陽公主,心里為這位小姑娘豎起大拇指。

  高陽公主敢愛敢恨單純熱烈,比起一肚子鬼主意的晉陽公主,還真是要稍遜一籌,更別提大大咧咧沒頭沒腦每次都被當槍使還甘之如飴的衡山公主了……

  沒過一會兒,高陽公主扶著腰身返回。

  晉陽公主一臉期待的迎上去,扶住高陽公主的胳膊,摻著她回到炕邊坐下。

  高陽公主伸出蔥嫩的手指點了點晉陽公主的額頭,嗔道:“人小鬼大!每次都是一肚子鬼主意,房相答應了,這回滿意了吧?”

  “呀!謝謝漱兒姐姐!小么,快點快點,推著我出去!”

  “唉!”

  小姐兒倆歡快極了。

  長樂公主剛剛遭遇劫擄,房玄齡唯恐兩位小殿下也遭受意外,自然是將府中最精銳的家將部曲盡數派遣,呼呼啦啦幾十匹戰馬簇擁著一輛馬車,出得房府的大門,徑自沿著空寂無人的街道向著京兆府衙門行去。

  東市的大火依舊熊熊燃燒,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這座天下第一雄城的夜空……...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4
第1216章  背鍋可以,救火不行

京兆府衙門。

  房俊強勢回歸,屑小鎮服,群魔辟易……

  整個衙門從上到下未必當真自心底聽從房俊指揮調撥,但是聯想到房俊自“三司推事”之下能夠全須全尾的逃脫生天,這份能耐誰敢不服?加之以前房俊在京兆府留下的那種“不聽我的話就往死裡整你”的威勢,一個兩個沒人敢挑釁房俊的權威。

  韋大武試圖挑釁,結果便是灰頭土臉,威信全失……

  房俊坐鎮京兆府,魑魅魍魎盡皆蟄伏。

  一整夜,京兆府燈火通明,衙役巡捕腳步匆匆,往來訪客接二連三。

  但凡是在東市有產業的世家門閥,這一宿幾乎全都未曾闔眼。東市的大火氣焰滔天,可京兆府派去的人手卻只是將附近的街道封鎖,並且拆除了周邊的幾間商舖貨邸防止火勢蔓延,然後便不管不問,任由熾熱的火焰將已被燃燒的商舖盡皆吞噬,無數財貨付之一炬……

  整個長安城罵聲一片!

  自然,對房俊的舉措恨得咬牙的都是世家門閥,對於尋常百姓和京師駐軍、巡捕來說,卻樂得看熱鬧。仇富心理任何時代都會存在,尋常百姓們看著那比除夕夜燃放的房家工坊出產的煙花還要絢麗壯觀的大火,幾乎拍手稱快。

  而京師駐軍、巡捕們則默默的給房俊豎起大拇指,若是全力救火,往火海裡頭衝的必然是他們這些人,水火無情,谁愿意捨了命的去給別人救火?

  於是,世家門閥不旋踵的前往京兆府衙門,或是央求房俊速速救火,或是倚老賣老叱責房俊不作為,或者乾脆大吵大鬧,恨不得將整個京兆府衙門都掀翻,並且揚言明日早朝要狠狠的參房俊一本!

  本來大家同意將你釋放便是要你組織救火兼且被黑鍋,但是現在房俊分明做好背黑鍋的打算,卻一點救火的心思都沒有,這些世家門閥如何能不惱羞成怒?

  失算了呀!

  眼睜睜看著自家財貨被大火吞噬,放在誰身上不是心疼得好似刀子捅了幾刀?

  這個房二棒槌太不是東西……

  打發走竇家的一個大管事,坐在值房中的房俊問杜楚客:“明日早朝的奏摺可曾備好?”

  杜楚客看向李義府,這件事情是由李義府一手操作的,他雖人未曾反對,但是這等下流齷蹉的勾當是不屑參與的。不過這個李義府心思縝密下手狠辣,倒的確是玩弄陰謀詭計的一把好手,房俊倒真的是人盡其用……

  李義府瞅了瞅客廳當中坐著的李君羨與獨孤謀,應當是聽不到這邊的說話,便低聲笑道:“府尹儘管放心,幾日前卑職已然寫好奏摺,所有的手腳天衣無縫,無可指摘。令狐家的兩間貨邸年久失修,且貨物堆放雜亂,又在貨邸之內燃起火爐取暖,這才導致火災的發生,並且禍及他人……城管署已經三番四次的下令其整改,但是令狐家始終無動於衷,拒不配合。故此,此次火災的主要責任人,便是令狐家……不過卑職謹遵府尹的吩咐,火災發生的第一時間便將起火的商舖之內所有人員盡數驅散,

至今未曾有一人因為火災而喪生。”

  房俊滿意點頭。

  令狐德棻一家都讓他極為不爽,讓令狐家來為這場謀劃已久的火災背鍋乃是早早便定下的策略。

  杜楚客搖頭苦笑,令狐德棻這個性格剛愎的老頭子算是踢到鐵板上了,閒著沒事兒招惹房俊幹什麼?又是被撓又是打臉,現在又被這麼一口大鍋砸在頭上。這場大火不僅將令狐家的幾間對方絲綢的貨邸燒得乾乾淨淨,更使得令狐家背負主要責任。可以想見,令狐家既要賠付存放在他家貨邸的商賈的貨款,還要背負其餘遭受火災的商舖貨邸的賠償……

  怕不得一刀砍掉半個家產……

  房俊也真是缺德……

  當然,房俊設計這場火災自救亦是迫不得已,能在如此情形之下依舊擔憂僕役民眾的安全,亦算是難能可貴的品質。

  房俊點點頭,對李義府說道:“明早將兩份奏摺準備好,本官在朝會之上會給那些世家門閥一個大大的驚喜!”

  “諾!”

  李義府笑呵呵的應下,心情格外舒爽。

  不僅僅是萬分期待那些世家門閥驚掉下巴的嘴臉,更是因為經過此事自己和房俊的關係漸漸融洽,先前因為衝擊道德坊一事當中自己擅自做主處死了數十名百姓而導致的兩人見的嫌隙漸漸消融。

  王玄策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這一次,怕是那些世家門閥都得哭出來……”

  杜楚客無奈道:“這辦法管用是管用,就是陰損了些……那些傢伙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府尹的奏摺通過,不然若是如同今晚這樣的大火再燒一次,誰也負不起那個責任……”

  “就是讓他們明知道這是個大虧,也得老老實實的吃下去!”房俊哼了一聲,說道:“本官被他們折騰得慘了,不好生出一口氣,這日子怎麼過?”

  杜楚客苦笑:“這哪裡是出口氣那麼簡單?簡直就是狠狠的一刀斬在世家門閥的根基上……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啊!”

  他自己便是世家門閥出身,京兆杜氏那也是顯赫一時的豪門貴族,想想房俊的計劃順利實施的話,京兆杜氏也是極不好受。不過他到底為人清冷,並不怎麼將家族的利益放在心中。能夠削弱關隴集團的根基進而打擊天下所有的世家門閥,他倒是樂見其成。

  此消彼長,寒門會迎來一個大踏步發展的良機……

  談完火災之事,李義府問道:“長孫濬怎麼辦?”

  他對房俊是五體投地,放眼大唐上下朝堂內外,誰敢跑到趙國公府去將長孫家的嫡次子抓回來?當然,這也是個天大的麻煩,一旦處置不當,很容易遭到長孫家的反噬。

  房俊淡然說道:“長孫濬性格浮誇、處事淺薄,必然不是意志堅定之輩,命獄卒們搬出諸般刑具好生嚇唬嚇唬他,想來就會招供,但是切忌不可當真用刑。”

  李義府應道:“卑職明白。”

  好歹也是長孫家的嫡子,陛下的戚侄,堂堂皇親國戚,這般輕易便施加嚴刑逼供,到底有損皇家顏面,陛下那邊也不好交代……

  杜楚客問道:“長樂公主一案,府尹可有何章程?”

  相比東市火災,長樂公主被劫擄一案顯然尤為重要。

  且不說長樂公主身份非同尋常,單單兩件事情一個在掌握之中,一個完全是突發狀況,難易便不是一個級別。東市大火燒得再旺,房俊大不了也就是一個戴罪立功;可若是長樂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

  暴怒的皇帝搞不好真就能讓房俊去給長樂公主陪葬……

  房俊皺眉搖頭,他也沒辦法。

  若是長樂公主當真為長孫衝所劫擄,事情就會很麻煩。長孫沖自幼長在關中,對於長安附近的地形無比熟悉。發生劫擄的地方在城南終南山腳下的道館,亦長孫衝對於終南山的熟悉,隨便帶著長樂公主往終南山哪一條溝壑山谷當中隱藏起來,想要找到都如同大海撈針。

  除非有衛星監控……

  長孫衝既然能夠劫擄長樂公主,那邊是心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嫉妒也好,憤怒也罷,總歸是不比尋常的冷靜。所以房俊才會帶兵圍了趙國公府,甚至將長孫濬抓回來,就是想要以此來激怒長孫衝,使他自己露出行藏。

  可萬一劫擄長樂公主的不是長孫衝,那可就當真束手無策了……

  幾人正商議著,門口有衙役前來禀報,說是晉陽公主殿下和衡山公主殿下前來探視。

  房俊微微一愣,這兩個丫頭怎地跑來了?

  幾個人連忙起身,便聽得外間一陣腳步響動,李君羨、獨孤謀等人已經恭聲道:“末將參見晉陽公主殿下,衡山公主殿下……”

  一把嬌脆的聲音響起:“姐夫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5
第1217章  親近的小姨子

“姐夫!”

  “姐夫!”

  兩個小公主見到房俊,眸光齊齊亮了起來,俏生生的喊了一聲,衡山公主歡快的小鹿一般蹦躂到房俊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皺了皺小鼻子,奇道:“咦?宮裡的那些內侍都說刑部衙門是地獄門,進了那裡不死也得脫層皮,就算能囫圇著出來也得缺胳膊少腿的不成人形,怎地姐夫不非但沒事,反而好像還胖了一些?”

  房俊哈哈笑道:“就算刑部衙門是地獄陰曹,可是你姐夫我乃是天不收地不管的孫猴子,非但莫奈我何,還攪了他一個天翻地覆!”

  不過隨即想起,這年頭西天取經的玄奘還未回到長安呢,又哪裡來的孫猴子?

  果然,衡山公主追問道:“孫猴子是誰?是一隻猴子嗎?還是名字叫猴子的人?”

  房俊順口胡謅道:“是一個法號叫做悟空的和尚,跟著玄奘去天竺取經,只不過這人長得醜,尖嘴猴腮的……”

  杜楚客插了一句:“府尹還識得玄奘大師?貞觀元年的時候玄奘大師感嘆中土佛教各派分歧嚴重,故而向陛下請旨欲往天竺那爛陀寺求取真經,不過被陛下拒絕。而後玄奘大師矢志不渝,居然自玉門關假冒官碟憲章出關,私往天竺,之後音訊全無。按理說那時候府尹怕是尚未出生……”

  房俊只得尷尬道:“聽說過,聽說過……”

  人只要撒了一個謊,就得無數的謊話來圓,古人誠不我欺……

  杜楚客也為深究,畢竟當年的玄奘大師佛法精深名氣大振,有人當著房俊說起過此事亦未可知。至於玄奘身邊是否有一個叫做悟空的和尚,那更是無從探究……

  安撫了衡山公主,房俊笑吟吟的望向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俏臉帶著笑,眼眸亮晶晶的和他對視……

  房俊上前,輕撫著晉陽公主的秀發來個一記“摸頭殺”,笑問:“腳上的燙傷好了些沒有?”

  晉陽公主很是享受房俊寵溺的舉動,乖巧的點頭:“幸虧姐夫的獾子油,此物當真有奇效,傷處水泡盡消已然結痂,宮裡的御醫亦是讚不絕口,孫思邈老神仙的藥物自然非是凡品。”

  房俊很是歡喜,便蹲在晉陽公主面前,將她穿著繡花鞋的小腳握住,想要將鞋子脫掉,仔細查看一番傷處才能放心。

  晉陽公主小臉兒通紅,將腳從房俊的手心裡縮回去,輕聲嗔道:“姐夫……”

  房俊愕然,抬頭看到晉陽公主羞赧的神情,再看看杜楚客、李君羨、獨孤謀等人不自然的眼神,這才醒悟自己有些唐突了。

  這個時代雖然未及程朱理學興起之時的男女大防,但是腳部作為女子最為隱私的部位卻是早已成為風俗,非是至親之人,絕不可將腳部示於人前。

  不過沒關係……

  “走,姐夫推你到值房裡。”

  別人看不得,自己卻是可以看的,自己是姐夫啊,不是外人……

  晉陽公主將尖尖的下巴垂到胸口,

晶瑩的耳珠都泛起紅暈,卻沒有拒絕,聲如蚊吶的應了一聲:“哦……”

  房俊和兩位小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值房門口,留在堂中的主人盡皆神情古怪。以往都聽聞房俊與晉陽公主關係甚為親近,現在親眼目睹,方才知道傳聞不需。

  而且何止是“甚為親近”這麼簡單?

  不過大唐政治高層多有胡人血統風氣開放,大家也只是驚奇一下,並未有太多的想法。

  唯有獨孤謀仰首望著房梁,滿心淒楚。自己也是姐夫啊,可是兩位小公主自打進來,哪裡有辦眼看向自己?

  同樣都是駙馬,同樣都是姐夫,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

  值房裡,房俊將晉陽公主的鞋子脫掉,大手握著她纖巧的腳丫,仔仔細細的看著弧度完美的腳背上的傷處。原本嚇人的血泡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醜陋的結痂,不過雖然看似嚴重,等到結痂脫落,想必不會留下什麼疤痕。

  小姑娘總是愛美的,沒有疤痕自然最好不過……

  腳丫被房俊捏在手裡,晉陽公主面色酡紅羞澀難當,她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腳跟細嫩的肌膚接觸著房俊手掌心的老繭,一陣陣酥癢傳來,晉陽公主咬著嘴唇,纖細的腳趾頭微微彎曲……

  衡山公主靠在房俊的肩頭上,讚歎道:“姐夫你的獾子油實在是太厲害了,父皇起先還惱火著呢,但是見到兕子姐姐的燙傷好得很快,便也不在我們面前罵你胡來了,御醫那邊還特意記錄了你的方子,熬制了許多的獾子油,留待以後備用。”

  穿好鞋子,晉陽公主才長長的籲出口氣,喝了口水,問道:“姐夫,長樂姐姐現在有了消息沒有?”

  長樂公主是她的嫡親姐姐,姐妹連心,自然最是關心不過。

  房俊蹙了蹙眉,語氣淡然道:“放心吧,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雖然還未有長樂公主的消息,但是關中附近已然盡數戒嚴,兇徒便是插翅也難飛。唯有長樂公主安全無恙,他們才會有一絲活命的機會,若是長樂公主遭遇不測……他們的下場便是千刀萬剮,所以暫時來說,長樂公主一定是安全的。”

  這也是房俊並不太著急的緣故。

  兇徒留著長樂公主,總歸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殺掉長樂公主,那麼久只有死路一條,上天入地也逃不脫千刀萬剮的命運!再者說,若是兇徒鐵了心要長樂公主的命,在城南道觀當中便可得手,何必大費周章的將其劫擄而去?

  晉陽公主卻並未寬心,伸手拉住房俊寬大的手掌,淚盈盈的哀求道:“姐夫,一定要救回長樂姐姐好不好?母后去世之後,兕子也就剩下長樂姐姐和小么了,兕子不想失去長樂姐姐……”

  在晉陽公主的心裡,哪怕跟高陽公主再是親近,那也隔了一層。

  即便是一般的世家豪族之中尚且有嫡庶之分,何況是皇家?

  嫡庶有別,這是綱禮倫常!

  “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這是王朝傳承的核心,所以哪怕李二陛下英明神武功勳蓋世,照樣要受到無數的職責和非議,原因就是“玄武門之變”乃是“不義之舉”,李二陛下不是嫡長子,他的皇位來路不正……

  後世的明成祖朱棣,遭遇與李二陛下大致相同。

  看著晉陽公主哀求的目光,房俊當即點頭:“殿下放心,只要一絲希望,微臣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將長樂公主救回來!”

  在這個聰明毓秀玲瓏剔透卻偏偏不知道還有幾天好活的晉陽公主面前,房俊完全沒有任何免疫力。

  就算晉陽公主現在要他上天去摘星星,房俊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能不能摘得下來,而是想法子做一個那麼高的梯子……

  晉陽公主破涕為笑,重重的點頭:“嗯!姐夫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姐夫最厲害了!”

  一旁的衡山公主也符合:“就是就是,姐夫最最厲害了!那些兇徒見到姐夫出馬,必然嚇得腿軟,跪地求饒!”

  房俊心怀大暢,哈哈大笑。

  沒有什麼能比兩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毫無保留的崇拜更加令人開心了……

  敲門聲響起。

  房俊隨意道:“進來吧。”

  王玄策推門進來,先是瞅了一眼兩位殿下,然後將手裡的一封皺巴巴的書信交到房俊手上。

  “府尹,剛剛在外面被人用弩箭射進來的……”

  “什麼東西?”

  “是劫擄長樂公主的兇徒送來的信箋……兇徒之首,果然不出府尹的預料,正是長孫衝!”進來之前,王玄策自是看過這封信箋。

  房俊接過來。晉陽公主和衡山公主關心長樂公主的安危,亦在一旁伸長了脖子,湊過去跟房俊一起觀看,卻被房俊輕輕擋住。

  尚且不知道信箋上的內容,萬一有什麼不宜被小孩子看到的東西,未免不妥。...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21:26
第1218章  神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之瘋狂

 晉陽公主嘟起嘴兒,有些不悅,忿忿的瞪了房俊一眼。

  衡山公主則打了房俊的肩膀一下,惱火道:“小氣鬼!”

  房俊不為所動,神情凝重的細看。

  待到看完,房俊冷冷一笑,說道:“神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之瘋狂……長孫衝當真是狂妄至極,他不要命了嗎?”

  王玄策默然不語。

  晉陽公主驚問道:“姐夫,你說……劫擄長樂姐姐的兇徒,乃是長孫衝?”

  她簡直不敢置信!

  很小的時候母后過世,長樂姐姐便會時不時的將自己接到長孫家去小住幾天。期間每每見到姐姐和長孫沖之間恩愛和諧,還都會心生羨慕,想著若是等到自己將來也找到長孫衝這樣一個長得帥氣還從不跟長樂姐姐吵架的駙馬該有多好,可以每天快快樂樂的玩耍!

  長孫衝因為謀逆之舉不得不流亡天涯,晉陽公主還曾暗暗垂淚,心裡想著長孫衝是不是有些什麼難言的苦衷……

  及至長樂姐姐被父皇做主與長孫沖和離,晉陽公主甚至暗暗埋怨父皇,為何要生生拆散這麼一對兒恩愛的夫妻?

  可是現在自己聽到了什麼?

  劫擄長樂姐姐的居然是長孫衝……

  他是瘋了不成?

  難道忘記了長樂姐姐對他有多好?

  若是換做房俊姐夫……晉陽公主相信,哪怕是讓房俊去死,也不會傷害漱兒姐姐一根毫毛……

  小姑娘心中的那一份純潔美好,被這個殘酷的現實打擊得支離破碎。

  房俊嘆了口氣,摸摸兩個小公主的頭髮,安慰道:“不必擔憂,有姐夫在呢,必然將長樂殿下給你們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嗯嗯!”

  兩位小公主齊齊點頭。

  若是兇徒乃是窮凶極惡之輩,她們還會有些擔憂。可若是長孫衝……卻不說長孫衝會不會喪心病狂到傷害長樂姐姐,最起碼長孫沖在房俊面前那就是弱的要死的存在,當初房俊可是拖著長孫衝的腿橫穿半座長安城……

  安撫了兩個公主兩句,房俊跟王玄策走出值房。

  一出房門,房俊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面沉似水。

  大堂裡,李君羨嘖嘖嘴,惱火道:“這長孫衝莫非是不要命了不成?劫擄長樂公主會是什麼樣的後果,他難道不清楚?陛下已然對他網開一面,即便是犯下謀逆大罪亦未趕盡殺絕,此人不但不知報答陛下天恩,反而劫擄長樂公主……簡直禽獸不如!”

  獨孤謀亦說道:“二郎萬萬不可聽信長孫衝信中直言,單槍匹馬的前去營救長樂公主!長孫沖說得好聽,只要你前去便立即釋放長樂公主,可是此人陰險毒辣,長孫澹的死搞不好都跟他有關係!這樣的人怎能言而有信?”

  房俊坐到椅子上,

閉目沉思。

  細細思之,他得出一個結論。

  長孫衝怕是當真不要命了……

  長孫沖在信中明言,劫擄長樂公主乃是因為嫉妒長樂公主出面為房俊作證,市井之間的留言皆說長樂公主已然委身於房俊,那麼便將長樂公主遭遇劫擄的責任歸咎到房俊身上。

  而後長孫衝要求房俊單槍匹馬前去替換長樂公主……

  替換個屁啊!

  現在的長孫衝定然已經抱定死志,只要房俊落入他的手裡,必然會三人一起同歸於盡,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李君羨和獨孤謀說得倒是好聽,可是自己不去行麼?

  長孫衝的這封信就算此刻自己毀掉,李君羨和獨孤謀亦會禀告李二陛下。在李二陛下心目中,長樂公主遭遇劫擄,正是因為其出面為房俊作證,這才引得長孫衝嫉妒如狂,悍然出手將其劫擄。

  若是明明有救出長樂公主的機會,房俊卻怕死不敢去……

  那李二陛下定然會讓房俊死的更慘!

  房俊暗暗懊惱,他本是想通過打擊長孫家來達到刺激長孫衝的目的,使其忍不住跳出來。現在目的果然達到了,長孫衝本就因為玷污了長孫家的名聲而自責不已,此時更是因為他的緣故導致長孫無忌被房俊打臉,如何忍得住?

  長孫衝的確被刺激了,也的確跳出來了,只不過著反應實在是出乎房俊的預料……

  分明是想要跟房俊玉石俱焚啊!

  房俊哼了一聲,淡然說道:“不去?怕是我前腳說了不去,後腳陛下就派人來砍我的腦袋……”

  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份兒上算是挑明了。

  別特麼假惺惺了行不行?

  若是你們能夠謹守這封信的秘密,咱將它神不知鬼不覺的銷毀了,房俊還可能不去。可是你們兩個能夠保證不向陛下回報麼?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房俊見死不救,哪裡還有活路?

  李君羨和獨孤謀互視一眼,尷尬一笑。

  有些難堪,但是也無需解釋。

  就算是易地處之,想必房俊也照樣會如實向陛下禀告……

  可以尷尬,但是不用自責。

  總不會讓大家跟你一起矇騙皇帝嗎?

  杜楚客嘆氣道:“所以說,長孫衝寫了這封信,就不怕你不去。你若是不去,明早的朝堂之上,必然有的是官員彈劾你見死不救,彈劾你罔顧皇室公主之性命,更有甚者,此事乃是因你而起,若是長樂公主被給你出面作證,長孫衝也不會惱羞成怒鋌而走險,你若是不去,職責上、道義上,將會遭受無盡的譴責。”

  王玄策苦笑道:“可若是去了,那就是九死一生……這個長孫衝還當真是狠辣,一出手便不讓人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房俊深吸口氣,振衣而起,慨然道:“正如爾等所言,無論從職責上亦或道義上,這一趟,本官都非去不可!既然如此,又何須糾結?本官面對突厥狼騎的衝鋒尚且不懼,面對數万叛民的重重圍殺尚且不懼,何以懼怕一個區區的長孫衝?當初某能拖著他的腿橫穿半個長安城,現在照樣能拖著他的腿,將他拖回來繩之以法!”

  然躲避不開,那就從容面對!

  那個本應因病死在長孫家的長樂公主,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逃離了長孫家,那麼必然是福大命大!

  我房俊得以穿越重生,難道就是福薄之人?

  就不信兩個福澤深厚之人,還克不過一個喪家之犬一般亡命天涯的長孫衝!

  “立刻調集兵馬,前往終南山下待命!”房俊發號施令。

  既然長孫衝要自己單刀赴會,沒理由見不到自己的面便跑掉吧?只要長孫衝露面,那麼不論結果如何,也必須將其留在關中!

  要么留住人,要么留住屍體!

  李君羨起身道:“末將這就召集'百騎司'中精通偵緝追踪的好手,並且禀告陛下。”

  這樣的行動自然要知會李二陛下知曉,此乃題中應有之義。

  “速去速回,另外請求陛下派遣神機營助陣,終南山中山高林密,弓矢弩箭施放不便,還是神機營的火器威力更大。咱們爭取今晚搞定長孫衝將長樂公主救回來,明早早朝之上,再給那些關隴集團演一出大戲!”

  “末將遵命!”

  李君羨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房俊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大意,便吩咐王玄策道:“速去府中,命吾家中工匠將最近趕製的幾樣東西都帶來。”

  王玄策不知房俊所指的東西為何物,卻也不問,趕緊前去。

  房俊則帶著獨孤謀、杜楚客來到偏廳。

  牆壁上是一幅諾大的關中地圖……

  這張地圖完全區別於時下類似於“看圖說話”的一般比例嚴重失調的地圖,比例尺相當精準,而且極其詳盡,地圖下方終南山北麓的地形纖毫畢現,一山一嶺、一溝一谷,盡收眼底。

  眼下尚不知長孫衝藏身何處,但是並不妨礙事先制定出策略,一旦長孫衝逃脫會逃往哪個方向,大軍將要在何處設置關卡、沿著哪條道路追捕。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

  對於即將到來的正面交鋒,房俊並不樂觀。面對已然瘋狂的長孫衝,多一絲的準備,就有可能多一絲勝算,甚至能多一絲活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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