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03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0:52
第130章  返京

 “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吳府大門前,程處玄看著騎在馬上一副風唱著奇怪小曲兒的房俊,搖頭失笑,卻是不小心觸動傷處,捂著剛剛簡單包紮的肩頭,疼得直抽冷氣。

  吳德勳那一刀雖然被鎧甲阻擋並未傷及筋骨,但也在肩膀上劃開一條長口子,深可見骨。

  房俊斜眼睨著程處玄:“真是嬌氣啊,一點皮肉之傷,至於這麼擠眉弄眼的博同情?”

  “……博同情?”

  程處玄一愣,旋即大怒道:“站著說話不腰疼,某給你來這麼一刀試試?”

  房俊撇撇嘴,一臉不屑:“就你那三腳貓功夫,趁早歇歇吧……話說,回長安在之後小弟是不是應該給程伯伯求個情,把程兄你調回去?”

  程處玄大喜,顧不得房俊的諷刺,連忙說道:“此言當真?”

  話說,這齊州實在是待夠了,只要一想想當初跟程處墨等幾位堂兄縱橫京師、逍遙長安的日子,就是止不住的懷念啊……

  房俊點頭說道:“自然當真,畢竟程家二房就你這麼一根獨苗苗,這弱雞一般的身手,萬一有個好歹,豈不是絕了程家二房的嗣?”

  程咬金兄弟早喪,只餘下程處玄這麼一個獨生子,為人沉穩冷靜,很是得程咬金的器重,打發到齊州,也是存著歷練一番將來某個好前程的意思。

  程處玄勃然大怒,雖不知這個“弱雞”是個什麼玩意,但從房俊輕蔑的臉上便知道不是什麼好話,怒不可遏道:“好好!真想不到你房二郎就是個白眼狼啊!老子冒著天大的干系幫你拾掇了吳家,回頭你就這麼損我?”

  房俊呲了呲牙,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地道,但是道歉的話又不好意思說,忒沒面子不是?

  便轉換話題說道:“那些龍袍啊龍椅啊璽印啊,到底怎麼回事?”

  起初他命僕役拿著自家的信物去找程處玄,請程處玄出手相助,這是離京之時程咬金特意命人交待的。

  房玄齡和程咬金雖然一文一武,平素走動也不是很親近,但彼此之間的關係相當不錯,何況還有房俊同程處弼這一層關係在,程咬金便對房俊很是上心,生怕房俊到了齊州惹了什麼禍事吃虧。

  但房俊自作主張,命僕役給程處玄帶話的時候加了一句:準備一些證物,栽贓給吳家,告他一個謀反之罪!

  可是看程處玄的神情,那些贓物卻好似不是他準備的?

  程處玄奇道:“你不知是怎回事?”

  房俊也奇道:“我應該知道麼?”

  程處玄無語……

  “雖然尚未審問,但是吳家同漢東王絕對脫離不了關係!”

  “漢東王是誰?”

  房俊想起剛才軍士禀報的時候,提到了“漢東王”字樣,在貧瘠的歷史知識裡想了又想,卻是依舊不明所以。

  程處玄沉聲道:“漢東王就是劉黑闥!”

  “臥槽!”房俊這才恍然。

  隋末群雄之一啊,可以說是跟王世充一樣最有機會頂替李家坐擁江山的豪雄!

  最後敗於李唐之手,被李建成斬殺!

  這吳家居然是劉黑闥的餘孽?

  “這豈不是一不小心立了一個天大的功勞?”房俊震驚了。



  蒼天可鑑,他只是想把吳家徹底打倒、永絕後患而已,誰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穫?

  程處玄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豈止是天大的功勞?這功勞簡直沒邊兒了……”

  房俊不解:“此言何意?”

  程處玄輕聲道:“坊間所傳說'卯金刀'者,便是指著劉黑闥……”

  房間房俊呆萌的眨眨眼,表示依舊不解。

  程處玄無奈道:“你咋啥也不知道?”

  房俊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無知:“還望程兄不吝賜教。”

  程處玄看了看四周,最近的軍士也在十步之外,這才低聲神神秘秘的說道:“隋末群雄並起的時候,有這麼一則讖言:李氏將興,劉氏當王,這個李氏,不用某說你也知道是誰,這個劉氏,便是卯金刀,指的便是劉黑闥。當年這則讖言傳遍天下,後來李氏得了天下,更是印證其準確性,所以這後半句,便成了皇家的心頭之刺,現在吾兄弟意外將劉黑闥的餘孽掃盡,你說,陛下會是何等高興?哈哈,不需多說,只要愚兄的奏摺送到宮裡,必然官升三級……”

  房俊有些驚奇,還有這麼一篇扯蛋的往事?

  也就是說,自己可以說立了一個蓋世奇功?

  那麼,不知道如果憑藉此功,趁機跟李二陛下提出解除同高陽公主在的婚約,李二陛下會不會答應?

  心底衡量一番,覺得還是有點虛,砝碼不太夠分量啊……

  同程處玄分手,相約以後相聚於長安之時再大醉一場,房俊回到房家,又是一場告別。

  與來時的驚異、好奇、不以為然相比,此時房家上下的態度,徹徹底底的轉變。

  不轉變不行啊,這房俊也太特麼猛了!

  送葬路上,一刀剁掉吳家老三的胳膊,直接導致那傢伙失血過多而亡,然後單槍匹馬獨闖吳府,居然將吳家上下連根拔起……

  有膽魄、有豪氣、有擔當、有智謀……

  這就是房家二代裡頭最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啊,居然有人特麼說這是個棒槌?

  都是瞎眼的貨!

  房遺訓、房遺簡兩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又是欽佩又是感激,卻也沒有挽留。

  年關將至,房俊必然是要回長同家人一起過年的。

  房俊同來時一樣,輕車簡從,連夜踏上返京的路途。

  關山重重,距離過年只有五天時間了……

  一行人策馬急馳,比來時還要急促,一路上每人三騎,風塵僕僕的趕路,每日都是趕路到半夜才尋找歇息之地,清晨天不亮便再次上路。

  如此匆忙,只因一個原因……正旦大朝會!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0:55
第131章  回家

  房俊志得意滿的踏上返京的路途,齊王李佑卻是在齊州的齊王府內摔了茶杯、踹了案幾、差點一把火把王府都給燒了!

  聽聞吳家被房俊連同程家那個身在折衝府擔任都尉的子弟將吳家一鍋端了,李佑很是氣惱。

  分明是不給本王面子嘛,那吳家可是本王罩著的!

  不久傳來消息,吳家居然是劉黑闥的餘孽?

  李佑先是不可置信,繼而心頭一喜。

  這可是大功一件啊!雖然出手的是房俊跟程處玄,但在奏摺裡加上那麼一句“齊王料敵機先、指揮若定”啥的,自然不是難事,這潑天的功勞咱也能分潤一點。

  可是隨即才知道,房俊這廝居然自己攜帶著跟程處玄擬好的奏摺,親自上路了!

  這特麼不是要把本王撇開的節奏麼?

  李佑氣得咬牙,他就明白了,這是房俊在報復,報復他當面答應了房俊的協議,背後卻沒有阻擋吳家挑釁。

  天可憐見,咱也只是想給房俊這個楞慫一點教訓,等到房俊哭著跟自己求情的時候,再打發掉吳家就好了啊……

  誰特麼知道這貨膽大包天,直接把吳家給連窩端了?

  一想到這天大的功勞自己一星半點也沾不著不說,搞不好還得被父皇斥責一頓——劉黑闥的餘孽在你的地盤潛伏著,特麼你李佑敢說自己沒責任?

  李佑簡直要氣瘋了!

  可是隨即他就氣不起來了,因為他猛然想起,吳家還有一位侄女,在自己的後宅呢……

  “把劉黑闥餘孽的侄女納入房中,李佑你是要幹嘛?”

  只要想想父皇極有可能這麼問自己一句,李佑腿都軟了……

  

  房俊趕回驪山農莊之時,已是除夕之夜。

  這一路縱馬奔馳披星戴月,整個人差點累成狗……

  下馬的時候雙腿一軟,一個腚蹲兒就坐在地上,唬得農莊上下驚慌一團,七手八腳的將房俊抬進莊子。

  其餘幾個僕役也沒好到那裡去,甚至有一個一路咬著牙關苦苦支撐,現在到了地頭心氣兒一泄,從馬背上一頭栽倒地上,摔了個頭破血流,人也精神了……

  一大杯濃濃的熱茶入腹,房俊才算是緩過點勁兒,由武媚娘和俏兒攙扶著,進了臥房,脫去衣物,泡進盛滿熱水的浴桶。

  “呼——”

  滾熱的溫泉水浸泡著僵硬的肌膚,那熱氣好似絲絲縷縷的從毛孔滲透進去,渾身肌肉像是被煨貼了一遍,舒服極了,房俊忍不住長長的呻吟一聲。

  武媚娘把俏兒指使出去,自己只著了一件小衣,站在浴桶外邊打散房俊早已擀氈一樣的頭髮,然後用肥皂蹭出些泡沫,輕輕的搓洗起來。

  “郎君也真是的,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長安距離齊州千里之遙,便是尋常快報探馬也要十幾日才能抵達,您這卻是何苦……”

  武媚娘聲音柔柔的,輕聲埋怨著。

  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雖然最終並未真個水乳交融,但感情迅速升溫。房俊離開的這些日子,武媚娘經常午夜夢迴、驀然驚醒,心裡擔憂得不行。而且那幾天每日晚間相擁而眠,被房俊上下其手,卻已然有些習慣……

  武媚娘輕聲說著,並沒有得到房俊的回答,探頭一看,房俊卻是已經躺在浴桶裡睡著了。

  武媚娘看著房俊微微蹙起的眉頭,心底滿是憐惜。

  熟睡的男人,別有一番與平素不同的感覺。

  平時的房俊,


看似大大咧咧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任何難題也都能輕鬆解決,實則總是憂心忡忡,彷彿有一塊大石壓在心頭,就快有禍事降臨一般,總是不得緩解。
  他在憂愁些什麼呢?

  武媚娘伸出纖纖玉手,羊脂白玉一般的春蔥玉指輕輕的撫摸著男人臉上剛毅的輪廓、清晰深刻的五官,心底暖暖的。

  女人往往對一個男人因為好奇而產生好感,因為崇拜而逐漸淪陷。

  這個在外人眼中的楞慫、棒槌、二傻子,實際上是個沉穩、睿智、有教養的好男人,起碼武媚娘是這麼覺得。

  他會為了自己的姐姐,而大鬧親王府,看似粗魯衝動,可滿長安的人誰個不伸出大拇指贊一聲重親情有擔當?

  他看似隨和不拘小節,可個人習慣卻是比大多數貴族更自律,他會將自己的個人物品處理得規規矩矩,即便沒有丫鬟服侍也要每天洗頭洗澡,生水從來不喝,為了不堪忍受世人推崇的煮茶,寧願自創一種新穎的飲茶之法。

  這是一種深埋在骨子裡的優雅,絕對不是一個貴族的身份就可以達到的高度。

  而且,他懂煉鐵,能琢磨出玻璃之法,會釀造一種極為高貴香醇的白酒,還能煉製香皂……

  這麼一個天才般的人物,外間居然流傳的全是他低劣的名聲……

  會為房俊感到不平嗎?

  武媚娘抿著嘴唇笑著,她才不是那些愚蠢的女人,她懂得寶貝要深藏、財不可露白的道理,好東西就要緊緊的捂在手裡,自己享用才是。

  若是大家都知道了妙處,豈不是太多人來爭搶?

  武媚娘有些慶幸, 高陽公主也是被世間傳聞所騙,亦或者嬌生慣養的她並沒有意識到,一個有內涵的男人比那些徒有其表的俊美男兒更加可愛,也更加可以依靠。

  這,注定是個不平凡的男人,他的才華終將會像埋在泥土裡的珍珠重見天日一般綻放出璀璨的光華,絢爛奪目。

  武媚娘輕輕起身,退出屋外,喊來莊上的管事。

  “老全叔,柳老實的曲轅犁準備得如何?”

  房全看著眼前這位鐘靈毓秀的女孩子,輕聲回道:“娘子已經過問此事多次,老朽怎敢怠慢?早已準備妥當,請娘子放心,絕不會誤了二郎的大事。”

  武媚娘輕輕收攏鬢角的散發,略帶歉意的笑笑:“老全叔別怪我多事,雖不知郎君心裡怎麼想,但是妾身知道,這次的大朝會對於郎君非常重要,還請老全叔莫要怪罪妾身多嘴。”

  如花的玉容在夜色下顯得清麗脫俗,淡淡的笑容使得漫天星辰都失去顏色。

  房全的心裡卻滿滿的全是壓力。

  “娘子放心,老朽曉得了,待會兒再去柳家一趟,囑​​咐他定要萬無一失才行。”

  不知為何,眼前的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彷彿天生就帶著一種耀眼的光環,明明弱質纖纖,卻宛如九天艷陽一般令人不敢逼視。

  而且為人處事極是妥當,二郎離開的這些日子,莊子裡無論暖棚的修建、玻璃的燒製、甚至白酒的釀造,無一不是處理得妥妥噹噹,事事在心,從無缺漏。

  這是個賢內助啊!

  房全心裡感嘆,二郎有福氣……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0:58
第132章  賣炭翁(上)

  寅時三刻。

  東方的啟明星尚未升起,房家農莊里已是燈火通明。

  房俊穿了一件寶藍色暗祥雲紋的錦袍,端坐在正堂裡,隨意吃了幾口糕點,呷了幾口熱茶,閉目養神。

  昨晚回到農莊已是半夜,長安城門早已關閉,不可能再弄一出當初讓程處弼打開城門的戲碼,只得在莊子裡住下。

  重生大唐的第一個春節,自己是在浴桶裡度過的……

  只睡了兩個時辰,便不得不爬起來,入城參加大朝會,眼裡的血絲尚未散盡。

  房全走進來,說道:“二郎,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房俊點點頭,揉了揉酸脹發澀的眼睛,嘆口氣站起身,說道:“宜早不宜遲,這就出發吧。”

  房全應了一聲:“諾!”退出門去,通知諸人準備出發。

  “真是特麼勞碌命啊……”

  房俊哀嘆一聲,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一下酸痛的四肢,不情不願的走出溫暖的正堂。

  才一出房門,一股徹骨的寒風刮過來,激靈靈打個冷顫。

  房俊快跑兩步,一個箭步竄上早已停在門口的馬車,大呼到:“趕緊啟程!”

  幾名僕役趕緊騎上馬,木匠柳老實則上了後邊的一輛馬車,車上裝著已經組裝完成的曲轅犁,這玩意必須他親自看著,否則若是有個閃失,那可就悲催了… …

  兩輛馬車,幾匹駿馬,離了莊子,沿著平整的山道一路下山。

  路過新豐城外的難民區,房俊掀開車簾看了看,雜亂不堪的棚戶在寒風中搖曳,沒有一點人聲,冰冷寂靜彷彿被世界遺棄的角落。

  輕嘆一聲,房俊心裡五味雜陳。

  依著他的想法,是要大肆胡鬧敗壞名聲,以達到讓李二陛下收回指婚的目的。

  收編這些災民,事實上已經跟房俊的計劃相悖。

  可是眼前這些難民,他又如何能像個冷血人一樣冷漠視之、不聞不問?

  或許唐朝的官員能做得到,但是房俊不行。

  既然已經偏離了自己的計劃,那就乾脆干大一點,用一種無與倫比的功績,去跟李二陛下討價還價吧。

  馬車沿著新豐城外的官道一路向東,晃晃悠悠的房俊睏意襲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心裡還想著這破馬車實在太草蛋,也不知道自己的四輪馬車幾時能夠研製完成正式下線生產……

  恍恍惚惚間,一陣吵雜的人聲將房俊驚醒。

  “到了?”

  房俊迷瞪著眼睛,掀開車簾的一角,向外瞅了瞅。

  高大恢弘的城牆像是蟄伏在大地之上的巨龍一般,雄壯的城樓矗立在城牆之上,氣勢雄闊。

  春明門已是大開,城門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車架馬匹,以及僕役奴婢,看上去俱是等待進城參加大朝會的官員。

  貞觀時期,每年的大朝會規模極大,除了朝廷外派全國各地的御史言官需要回朝述職之外,各個番邦異域、藩屬國都會上表慶賀,進獻貢品,各地州府的主要官員也會到長安參加大朝會,所以人數極為眾多,皇帝一波一波的接見,也要一直到初五才會接見完。

  如此眾多的人數,自然為長安的客流量接待帶來極大的壓力。眾所周知,長安的格局是坊市隔開,城內旅店極為有限,不可能容納如此眾多的官員。

  如此一來,長安周邊的縣城便成為外地官員入京參加大朝會的首選下榻之地。

  等待入京朝聖的官員、進貢的番邦蠻子、早起入城的商販,


都聚集在春明門外等候入城,一時間熙熙攘攘頗為混亂。
  房俊皺了皺眉,這麼多人尚不知要排到什麼時候,搞不好誤了大朝會的時辰可就麻煩了。

  如他一樣擔憂的人不在少數,人群中便有一位身著緋色官袍的官員站在馬車上喊道:“入城之人太多,還請守城門的兄弟行個方便,看看是否能讓吾等官員先行入城?眼看著卯時將至,若是誤了大朝會的時辰,吾等實在吃罪不起!”

  便有人一起聲援,愈發鼓譟。

  守城門的兵卒抹了抹腦門兒的熱汗,這大冷的天兒,硬是忙出了一身透汗。他也知道應該讓官員先行入城,可現在等候入城的人數實在太多,若是將商販百姓擋在門外,萬一有人生事鼓譟,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但是耽擱了官員們參加大朝會,同樣他也擔待不起。

  怎麼辦?

  很簡單,矛盾轉移啊……

  幾個兵卒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半晌,這才由一個眉眼靈動的兵卒徑直登上城樓,請示職守的都尉。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反正不管如何,責任都算是轉嫁出去了,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板子再怎麼也輪不到他們這些螻蟻一般的小兵身上。

  都尉也是無奈,誰叫他是上官呢?

  愁眉苦臉半天,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漸亮,兩權相害取其輕,還是耽擱了官員參加大朝會的責任更大一些。

  “將商販和百姓都驅逐到一側,讓官員先行入城,但是要注意態度,同時詳細向百姓和商販解釋,一定不能引起鼓譟糾紛,否則老子唯你等是問!”

  都尉大人一臉嚴肅。

  兵卒心里大罵,這鍋豈不是又給甩回來了?你特麼還能不能有點擔待?

  果然能當官的都不是白給的,想要坑他一回也不容易啊……

  可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啥也不敢多說,臊眉耷眼的應了一聲,轉身走下城樓。

  此時的大唐吏治清明、國泰民安,相對應的國民素質也很高。無論百姓還是商販,都很能體諒各地官員著急入城的心態,所以當守城兵卒一邊將他們攔到城門的一側,讓官員先行,一邊詳細解釋原因,大家都默默的認可。

  當然其中也有不服之人。

  幾個穿著絳紅箭服的漢子被守城兵卒攔著,頓時不忿起來,一臉傲氣的跟兵卒推推搡搡,口里大聲呼喝:“某乃是魏王殿下府上管事,出城採買物資,爾等竟敢阻攔?還要不要腦袋了!”

  起先這些兵卒還頗為硬氣,但當聞聽魏王之名,頓時就矮了三分,沒辦法,誰不知魏王殿下深受陛下寵愛,甚至坊間有傳言這位能代替太子殿下立為儲君,誰敢招惹?

  可就算是魏王府的管事,也不過是個高級僕役,根本不是官員啊,都尉大人的命令是只許官員進城,誰敢抗命?

  幾個兵卒乾巴巴的互視一眼,都是愁眉苦臉,攔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為難。

  幾個魏王府的管事見此,愈發囂張起來,吵吵嚷嚷非要進城。

  眼見剛剛通暢的城門再次擁堵,兵卒無法,只得任由其進城,不敢得罪。

  好在旁邊的百姓聞聽乃是魏王府中人,也都存著敬而遠之的心思,即便心裡有所不滿,可也不敢言語。

  幾個魏王府管事趾高氣揚,挺胸凸肚就往城門裡邊走,身後跟著一串拉滿各種物資的馬車,浩浩蕩盪。

  “唉,停停停!說你呢,你這老東西,眼色倒是溜得很,想要渾水摸魚跟著進城?你當我這雙眼見是瞎的嗎?”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0:59
第133章  賣炭翁(中)

兵卒將車隊最後的一輛牛車攔下,瞪著趕車的老者一頓訓斥。

  這輛車明顯不是魏王府的馬車,魏王府都在車轅上有獨特的印記,很好辨認。

  趕車的老者年歲不小,一頭花白的頭髮,單薄的衣衫被寒風吹得緊貼在瘦骨嶙峋的身上,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正瑟瑟發抖。

  老者聞言,趕緊勒住韁繩,陪笑道:“好叫幾位將軍知曉,小老兒並不是想要混入城,實是這車炭已被魏王府的管事買下,要求小老兒必須送去魏王府,您看這……”

  “不行!”

  幾個兵卒正要放行,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喝吒,扭頭去看,卻是都尉大人自城樓上走下來。

  魏王府的管事頓時不滿道:“此乃王府購買的竹炭,將軍為何阻攔?”

  那都尉倒是頗為正氣:“讓你等先行,已是不公,不過礙著魏王殿下的情面,大家且能忍讓。可這牛車並非王府所有,某若是讓其入城,如何對那些百姓商賈交代?”

  此言一出,人群里頓時傳來叫好聲。

  任何時候,正直的官員都是大家喜聞樂見的。

  魏王府的管事大怒,仗著魏王的名聲,在這關中地界向來都是橫行無忌,何曾遇過如此刁難?正想要駁斥幾句,忽然被身後的人拉住。管事愕然回頭,身後那人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眼下許多外地官員在此,若是夾雜不清,怕是有損殿下威名。”

  管事一想有道理,只不過心氣難平,惡狠狠的瞪了那都尉一眼,轉身從一輛車上拽出一紅一黃兩卷綃綢,往老者牛車的車轅上一扔,說道: “此乃炭資,汝待午後自行去王府交付竹炭,若是敢收了炭資卻不去交付,哼哼,老子扒你的皮!”

  說完,揮手呵斥車隊繼續入城。

  那老者愣住,看了看車轅上單薄的兩卷綃綢,急忙拉住管事的衣袖:“貴人慢走……這個……小老兒這一車炭足有三百斤,您這些綃綢怕是不夠……”

  管事先是被守城兵卒幾次三番的阻攔,依然覺得丟了面子,心裡窩火,現在這老者又是喋喋不休,頓時惱怒,回身就是一個大嘴巴,正抽在老者臉上。

  “啪”

  老者猝不及防,被一個巴掌抽得一個趔趄,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管事,不明白自己為何挨打。

  那管事怒道:“老不死的,給臉不要臉是不?王府買你的炭,那是你祖上積德,老子給你兩匹綢緞,還嫌不夠?”

  老者捂著出血的嘴角,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車轅上兩匹綃綢,心道這是綢緞麼?再說,也就是個幾尺罷了,何來兩匹?

  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老者明白,活到這麼大歲數,啥沒見過?即便這位管事並不是官,但是作為魏王府的管事,那可是比一般的官都威風。

  可是想想家裡已然癱瘓的老嫗,想想空空的米缸,不得不苦苦哀求道:“還請貴人多賞賜一點……”

  管事卻是滿臉不耐:“你這老東西,莫要得寸進尺!老子把話撂這兒,炭資某已經付了,若是敢賣給別人,老子打折你的腿!”

  老者呆呆的看著那兩卷綃綢,欲哭無淚。

  綃綢可不是絲綢,它要薄得多,也粗糙得多,價值更是天地之別。

  辛辛苦苦一個多月才燒出這一車炭,結果就換回這麼點兒東西?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那可是魏王府啊,是陛下最最寵愛的親王殿下!自己敢跑麼?恐怕跑到哪裡都會被捉回來吧,


到那時候,結局更是不堪設想……
  老者蒼白的臉容滿是愁苦,一言不發,默默的蹲在地上。

  拉炭的牛車擋住的進城的道路,後面的官員不耐,漸漸圍攏過來。起先還有人想要出言呵斥,但是聽聞那霸道的管事居然是魏王府的人,都識趣的閉嘴不言。

  但心裡自然想法各異。

  房俊的馬車距離不遠,全程將魏王府管事的霸道做法看在眼裡。

  他不是憤青,或者說實際上早已經過了憤青的年紀,見慣了社會的陰暗,也就不會有那種衝冠一怒的衝動。

  階級、壓迫、剝削……

  這是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可能消除的醜陋元素,甚至可以說,它們是人類社會的原罪,是埋藏在人類心底最骯髒的種子。

  但他還是不爽。

  不憤青,不代表就會同流合污,不代表就會任由無恥的壓迫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對於整個社會,他無能為力,但是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如果有能力,他會站出來。

  更何況對面的還是魏王李泰?

  能給李泰添點堵,他很樂意。

  怎麼辦呢?

  出去擺擺威風,將魏王府的這幾個管事狠狠的揍一頓?

  效果很差,李泰那個胖子不會有半點心疼。

  那麼,就狠一點吧,讓李泰那個傢伙從此之後只要想起咱房俊,就恨得咬牙,反正那傢伙也當不了皇帝,怕啥……

  房俊掀開車簾,跳了下來,背負著雙手,慢步踱到魏王府管事和賣炭老翁的中間。

  等候進城的官員們紛紛一愣,絕大多數都是不認得房俊的,心說還真有人敢管魏王府的閒事?

  可魏王府的管事怎麼會不認識這個名動京師的棒槌?自知自己做得確實很過分,在面對房俊的時候,難免心虛,這位可是敢跟自家王爺剛正面,要說揍自己一頓,那是毫無壓力……

  幾個管事面面相覷,心驚膽跳的齊齊後退一步,為首一人色厲內荏道:“房……二郎,此時與你無關,那個……”

  吞了口吐沫,狠話還是不敢說出口。

  孰料房俊看都不看他們,徑自看著那輛拉滿竹炭的牛車,輕嘆一聲。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

  所有人都愣住。

  魏王府的管事一臉錯愕,特麼你個二傻子、楞慫貨,大字都知道識得幾個,這是要作詩?

  圍觀的官員則是一臉嫌棄,這什麼文化水平啊,平仄押韻根本不對頭啊……

  便是房府的僕役,也都各個捂臉,很想說一聲:二郎啊,咱一貫是以武力碾壓的,您直接大嘴巴扇過去就行了,幹嘛還要玩斯文呢,不是長項啊……

  房俊卻好似對周遭的反應視若不見,繼續一臉唏噓的曼聲吟道: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

  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

  牛困人飢未進城,市南門外泥中歇。

  翩翩兩騎來是誰?魏王府上緋衫兒。

  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

  一車炭,千餘斤,管事驅將惜不得。

  半匹紅綃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直……”

  “嘶……嘶……”

  起先大家還想要看房俊的笑話,直到整首詩聽完,那些官員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麼特麼也太狠了吧?

  簡直是要把魏王殿下釘上歷史的恥辱柱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03
第134章   賣炭翁(下)

  唐初的時候,科舉尚未形成定制,官員的出仕大多數還是依靠推薦、徵辟,世家大族掌握著大量的重要職位。

  但是千萬不要以為這種官員的選拔體制選上來的官員都是不學無術、屍位素餐的二世祖,相比於普通百姓,無論學識還是素質上,這些世家豪族的後代都更為優秀。

  在這個信息、交通、以及印刷技術極其落後的時代,教育資源是嚴重失衡的。世家大族依靠著人脈、財富、學識,堆積起龐大的教育體系,對下一代進行精英教育。而尋常百姓人家生計尚且艱難,即無餘財、也無精力去學習知識。

  此消彼長之下,世家豪族自是一代比一代優秀。

  在場的外地官員,都算得上是飽學之士,即便再不學無術,自幼生長在學識的氛圍之下,也不是山野村夫可以相比。

  作詩或許作不出來,但是鑑賞能力絕對是有的。

  房俊這首詩一出,才思敏捷者自是瞬間便領會此詩的精髓,以及房俊背後的意圖,思維遲鈍一點的,稍一思索,也是領會。

  如何讓一個人的名字流傳千古?

  最直接的辦法有兩個,一是乾一件轟轟烈烈天下側目的大事,不需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起碼也得震動一時;另一個,便是將這個人的名字寫入書籍,與文章不朽……

  顯然,房俊作的就是後者。

  這個時代,還不是唐詩絢爛名作迭出的時代,經歷了隋末的動盪,社會剛剛穩定,文學同財富一樣,尚需緩緩的累積。

  是以,房俊的這首《賣炭翁》讓眾人心頭一震!

  文字固然淺顯直白,沒有華麗的詞彙堆砌出絢爛的效果,但平淡中卻蘊含著靈動的韻律,而且言之有物、骨肉豐滿!

  開篇四句,寫賣炭翁的炭來之不易。

  “伐薪、燒炭”,概括了複雜的工序和漫長的勞動過程,而“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生動的刻畫出賣炭老翁的肖像,寫出了勞動的艱辛,簡直絕了!

  “南山中”點出勞動場所,“南山”是哪裡?自是“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的終南山,那裡豺狼出沒,荒無人煙。在這樣的環境裡披星戴月,凌霜冒雪,一斧一斧地“伐薪”,一窯一窯地“燒炭”,好容易燒出“千餘斤”,每一斤都滲透著心血,也凝聚著希望。

  這是鋪墊。

  “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這一問一答,不僅化板為活,使文勢跌宕,搖曳生姿。

  依然鋪墊。

  “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堪稱神來之筆,這簡直是是膾炙人口的名句啊……

  “身上衣正單”,自然希望天暖。然而這位賣炭老翁是把解決衣食問題的全部希望寄託在“賣炭得錢”上的,所以他“心憂炭賤願天寒”,在凍得發抖的時候,卻一心盼望天氣更冷。賣炭翁的艱難處境和復雜的內心活動,只用十多個字就如此真切地表現了出來,又用“可憐”兩字傾注了無限同情,催人淚下。

  繼續鋪墊!

  “夜來城外一尺雪”,這場大雪總算盼到了,也就不再“心憂炭賤”了!“天子腳下”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們為了取暖,不會在微不足道的炭價上斤斤計較。

  當賣炭老翁“曉駕炭車輾冰轍”的時候,他心裡想著的,不是埋怨冰雪的道路多麼難走,而是盤算著在這麼一個寒冷的天氣,那“一車炭”能賣多少錢,換來多少衣和食。

  賣炭老翁好不容易燒出一車炭、盼到一場雪,


一路上滿懷希望地盤算著賣炭得錢換衣食,結果卻遇上了“手把文書口稱敕”的魏王府管事。在魏王府管事面前,還有那“叱牛”聲,賣炭老翁在從“伐薪”、“燒炭”、“願天寒”、“駕炭車”、“輾冰轍”,直到“泥中歇”的漫長過程中所盤算的一切、所希望的一切,全都化為泡影。
  從“南山中”到長安城,路那麼遙遠,又那麼難行,當賣炭老翁“市南門外泥中歇”的時候,已經是“牛困人飢”;如今又“回車叱牛牽向北”,把炭送進魏王府,當然牛更困、人更飢了。

  當賣炭翁餓著肚子,走回終南山的時候,他會想些什麼呢,他往後的日子又怎樣過法呢?

  一車炭,千餘斤……半匹紅綃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直!

  層層鋪墊之下,終至高|潮!

  詞句平白的一首詩,將一個賣炭老翁瀕臨絕境的所有希望一朝落空的悲慘形象淋漓盡致的刻畫出來。

  圍觀的官員俱是滿面驚訝,無需懷疑,這首詩必然會被在場的官員們隨後傳至四方,也必然會流傳下去……

  這少年是何人,居然跟魏王殿下如此作對?則簡直是要把魏王殿下的名聲定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啊!

  官員們都懂了這首詩的意圖,但是不代表魏王府的幾個管事也懂。這些腌臢奴婢,也就是通曉一些簡單的算術,充其量識得幾個大字,卻是沒有意識到這首詩即將帶來的嚴重後果。

  “那個……二郎啊,您這又點過了吧?明明給了兩匹綃綢啊,您怎麼能說是'半匹紅綃一丈綾'呢,數目不對不說,這綾也沒有綃綢值錢啊……再說,這麼一輛破馬車,頂了天也就三五百斤炭,一千斤他也拉不動啊……”

  魏王府的管事很是幽怨,小聲爭辯了一句, 言辭很是溫柔。面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善茬,敢跟自家王爺“剛正面”的存在,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可別挨頓揍,大過年的,犯不上……

  旁邊的官員們一齊無語,你特麼是個傻子麼?這可不是什麼綃綢什麼綾羅、什麼一千斤還是五百斤的事兒好麼?

  這是要妥妥的將你家王爺的名聲摁爛泥裡使勁兒踩的節奏啊!

  房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管事,把那管事嚇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這才招手讓身後的僕役拿出一小塊銀子,交給賣炭老翁。

  和顏悅色的說道:“天寒地凍,燒炭不易。老人家這車炭既然賣於魏王府,也不管這兩尺綃綢價值幾何,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是?認倒霉吧……某看你可憐,也別在這兒等著進城了,便買下你這輛馬車,贈與魏王府,讓他們自行趕車進城,老人家這便回家去吧……”

  賣炭老翁正自黯然神傷、愁苦不已,辛辛苦苦一個月才燒了這麼一車竹炭,換來這兩卷綃綢也值不了幾個大錢,這日子可怎麼辦?

  迷迷糊糊的將銀子接在手裡,頓時大喜過望!

  這下子,終於可以給家裡的老嫗請郎中抓藥,還能買一隻雞給她補一補,甚至還可以請幾個瓦匠修葺一下自家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剩下的錢,依舊足夠再買一輛牛車……

  可他不識得房俊,生怕王府的管事不依,戰戰兢兢的看向那管事。

  管事一瞪眼,斥道:“即是房二郎賞你,接著便是,還不快滾?”

  老翁大喜,拿著銀子,順手又夾著那兩卷綃綢,顫顫巍巍的走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06
第135章  大朝會(上)

  管事回身衝房俊拱拱手,諂媚的笑道:“還是二郎仗義!此事小的必會回禀吾家王爺。”

  在他想來,房俊這是有意和自家王爺修好,否則乾嘛出手買下牛車還贈與咱王府?至於作得那首酸詩,聽著就一點都不高大上,不過倒也挺對應房俊身份的,還能指著這位棒槌二百五作出什麼好詩來?

  圍觀的官員沒人插嘴,大家都對於魏王府的豪橫霸道有些看法。此時看著這位管事,都是一臉詭異神情。

  回禀你家王爺?

  呵呵,魏王不扒你的皮都算是仁慈……

  再看向房俊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這小子太損了,估計是生怕魏王府反應過來時候彌補,所以將這次強買竹炭之事坐實了,讓魏王府想補救都不行。

  房俊笑得很陽光,沒有一點剛剛使過壞水的樣子,要多純潔有多純潔:“時辰不早,管事趕著牛車趕緊進城吧,若是耽擱了魏王殿下燒炭取暖,怕是不美啊……”

  管事很開心,自覺便是囂張跋扈的房俊也對自家王爺低頭了,挺直了腰板,哈哈一笑:“即是如此,那小的就先行一步。”

  言罷,帶著王府的僕役,將那輛拉滿竹炭的牛車驅趕著入城。

  守城門的兵卒還要阻攔,卻被那值守的都尉呵斥。

  “這輛車雖不是魏王府所有,但剛剛房二郎已將其買下,吾等都已看見,想必入城的諸位官員也都清楚,不會有人鬧事鼓譟,且放行吧!”

  兵卒一想也是,便不理會魏王府的車隊,跑去城門下指揮交通。

  那都尉摸了摸下巴,看了看跳上馬車的房俊,心裡好笑,這個房二也太壞了……

  房俊陰謀得逞,暗自得意,卻也有些糾結。

  自己怎麼一步步的都把自己給弄錯亂了?

  雖然宗旨都是為了解除跟高陽公主的婚約,但先是自污敗壞名聲,接著又搞出一些發明弄出老大聲響,再在齊州無意間剿滅劉黑闥的餘孽立下大功,這已經與原本的路線天差地別。

  好吧,咱也可以憑藉功勞與李二陛下討價還價。

  可現在又狠狠的黑了魏王李泰一把,依著李二陛下那護犢子的性格,還不得惱羞成怒?要知道,這個時期的李二陛下很有可能是傾向於將太子之位傳給李泰的!

  自己如此敗壞李泰的名聲,可以想見李二陛下的憤怒。

  恐怕立再大的功勞也沒毛用啊……

  還怎麼討價還價?

  不往死裡揍一頓都是好的……

  

  貞觀十三年的正旦,雖然天色才剛剛泛白,長安城裡已是萬家燈火,喜慶佳節。

  自從李二陛下登上皇位、改元貞觀一來,天下風調雨順、吏治清明,強大的大唐府兵東征西討,平定天下、揚威域外,國泰民安、物阜民豐。

  盛世之兆,已悄然來臨。

  老百姓是最實際的,他們不會去管你是怎麼得來的皇位,偷也好、搶也罷,哪怕殺兄弒弟、逼父退位,都沒關​​係,老百姓不需要一個道德完美的聖人,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讓大家吃飽飯的皇帝!

  楊廣讓我們沒飯吃,那就造他的反!你有多大的豐功偉績,跟咱們沒關係!

  李二讓我們吃飽飯,我們就跟著李二幹,你喜歡幹啥都沒關係!

  老百姓就是這樣,質樸而現實。

  太極宮前的御道、廣場早已人滿為患,三省六部各司官員全體出動,將各自職權範圍內負責的外地官員亦或者番邦大使聚攏起來,


等待進入太極殿覲見皇帝。
  如此多的官員,自然不可能一次性的全部被皇帝接見,所以整個大朝會是有固定流程的。

  若是按照房俊這個現代人的認知,最重要的自然應該是各個番邦異域的“國際友人”,家事再大,也大不過這些友人嘛,國際形像是很重要滴……

  然而,大錯特錯!

  第一波覲見皇帝的,是各地的封疆大吏各州刺史,其後是各州府的地方官,最後才是“國際友人”。

  按照流程排下來,“國際友人”進殿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從早晨過來等候皇帝接見,這期間都要站在太極宮外的廣場上,沒米沒水,餓得前腔貼後背……

  至於會不會引起“友邦驚詫”、“國際輿論”?

  呵呵,大唐從皇帝到群臣再到尋常百姓,從來不擔心這個。

  大唐人明白,尊重也好、交情也罷,不是用嘴說出來的,更不是所謂的“禮儀之邦”感化出來的,而是大唐府兵手中的陌刀殺出來的,用胸膛裡的鮮血換回來的!

  咱就是這麼安排,不愛來你就回去,沒人請你來!

  不服那就乾,幹到你服為止!

  煌煌大唐,光耀千邦,就是這麼霸氣!

  當房俊的馬車來到禮部門外,看到一溜儿黃發碧眼的歪果仁恭恭敬敬的排隊, 等候禮部官員安排覲見的順序,心底很是有一股豪氣沖天而起!

  這才是一個有脊樑的國家!

  對於房俊此次獻曲轅犁一事,已經跟老爹房玄齡交流過,房玄齡也認可了他在大朝會上獻禮的做法。畢竟吉時佳期能夠錦上添花,更能讓這份功績最大化。

  房玄齡事先已經同禮部打過招呼,禮部官員雖然不知其中詳細,但是房玄齡的話誰敢怠慢?

  房俊的奏摺送入禮部,當即便有一位員外郎迎出來,房俊下了馬車,跟那官員寒暄幾句,那官員便親自安排房俊的覲見順序。

  如此堂而皇之的插隊,還是引來一些人的不滿。

  “大唐如此慢待吾等友邦大使,簡直有辱斯文,豈是待客之道?”一人捲著舌頭,操|著一口彆扭的漢話,憤怒的說道。

  房俊看過去,卻見這人穿著一件三角形大翻領長袍,領緣綴有圓形飾物或鈕扣,衣領開口處露出些許裡面衣服的前襟。袍身修長,皆束腰帶,袖長過手,袖口鑲以花色錦緞,看上去頗為華貴。

  這人鷹鼻如鉤,眼窩深陷,發黃的絡腮鬍捲曲濃密,一雙眼眸帶著一種淺藍色。

  很濃郁的少數民族風情,但房俊不知道他是哪國人。

  不過不重要,他只需知道他自己是大唐人就行了。

  房俊斜眼睨著這黃鬍子,語氣很賤:“就這麼待你了,你要咋滴?咬我啊?”

  如此語氣,配上一副混不吝的表情,差點把那黃鬍子氣炸了肺。

  禮部那位官員也是哭笑不得,這位楞慫的脾氣,還真是沒治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10
第136章 大朝会(中)

 唐朝的歪果仁地位绝对不高。

  因為唐朝的強大,不僅統治者以以博大的胸懷看待外國,唐朝的百姓也充滿著民族自信心,不像清朝那般鎖著國門不讓外國人進入,唐朝的長安等城市裡住著大量的外國人。

  唐太宗曾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

  外國的風俗人情與中國不同,“不必猜忌”,如與他們搞好關係,則“四夷可使如一家”。

  事實確實如此嗎?

  非也。

  唐朝政府曾頒布詔令,規定“回紇諸胡在京師者,各服其服,不得效華人”,嚴禁胡人誘娶漢人婦女為妻妾,或者以任何方式冒充漢人。

  什麼意思?

  妥妥的種族歧視啊!

  唐朝的外來人中,大多是通過官方途徑進入唐朝的,這主要包括使臣、質子、貢人等。他們有的是王室成員甚至是國王本人,有些是身居高位的外交使臣,還有的是打著使節旗號的商人,更多的是作為物品貢獻給唐朝的各色伎藝人或奴婢等等。

  除了身份極其特殊的個別例子之外,大多數歪果仁並不被唐朝所重視,即便是一國使節也不例外。

  國大民驕!

  房俊才不怕這個黃鬍子敢炸毛,這裡是大唐,可不是他以前那個崇洋媚外的時代!

  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能咋滴?

  所以房俊這句話出口,除了黃鬍子感覺氣憤、目露凶光之外,其餘之人只是當一件樂事圍觀。

  黃鬍子還欲再說,卻被他身邊一個中年番人攔住。

  中年番人向房俊躬身施禮,一口流利的漢話:“下屬不知輕重,冒犯了貴人,還望恕罪。在下吐蕃使者噶爾東贊,未知貴人名諱?等下大朝會完畢,定會奉上賠禮,以示歉意。”

  這人一身葛布長袍,面容黑中透紅,相貌清癯消瘦,一雙炯炯有神。

  頭髮從額頭中間分作兩半,在耳下用發繩繫住

  右側的辮梢盤至左邊的辮子,並用帶綠色寶石飾物的發繩固定;左側的這股辮子向右,並與右髮辮同一固定位置用寶石發繩固定,留出辮梢部分向右簇出。

  噶爾東贊?

  房俊楞了一下,隨即“嘶”的抽了口氣,這特麼不就是未來的吐蕃大相祿東贊麼?

  牛人啊!

  據說此人曾因機智善變,極為李二陛下賞識。李二陛下甚至封其為右衛大將軍,並欲將瑯琊長公主的外孫女段氏嫁給噶爾·東贊,誘使他為大唐效力。不過這傢伙以“臣本國有婦,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贊普未謁公主,陪臣安敢輒娶”為由,堅決不吃美人計,令李二陛下的謀劃落空。

  當然,這人最出名的就是出使大唐,為松贊乾布迎娶了文成公主!

  文成公主入藏是哪一年來著?

  房俊記不住,但是既然祿東贊來了,那麼估計也就是這幾年。

  但是好像第一次求親是被李二陛下拒絕了,兩國在松州乾了一仗,結果吐蕃敗了,李二陛下反而同意將文成公主嫁給松贊乾布。對於李二陛下這般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腦迴路,房俊表示理解不能。

  用女人懷柔?這不太像是李二陛下的畫風,估計也是記錄史書的史官用“粉飾手法”掩埋了真正的歷史。

  對於這傢伙,房俊絕對沒好感,天生就是對立面啊!

  當下便笑瞇瞇的說道:“在下房俊,家父房玄齡,卻不知先生打算給什麼賠禮?”

  禮部官員差點絕倒,


人家不過是個客氣話,就算真有這個心,也不過是表示一下態度,哪裡還能追問人家給什麼賠禮?這得多厚的臉皮啊……
  祿東贊也被噎了一下,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眼前這位體格矯健、面色微黑的少年,沒辦法不重視,這人跟他所遇見的滿口儒家禮儀的唐人有些不一樣。

  另外他也有些吃驚,房玄齡的兒子?

  對於早有謀劃,已經對大唐高級官員很有一番研究的祿東贊來說,立即就反應過來這位也是未來的帝婿!

  既然如此,剛剛自己說的那句“送賠禮”的客氣話可就不能是搪塞了,必須得實打實的才行。

  結交唐朝貴人,是他此次前來長安最重要的一個目的。

  當下祿東贊大笑道:“小使即便來自苦寒之地,也久聞房府二郎的威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小使雖然家境貧寒,吐蕃也比不得大唐物華天寶,但這賠禮乃是表示歉意,必然不會令二郎失望便是!”

  房俊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拍了拍祿東讚的肩膀,眉飛色舞道:“某最好交朋友了,先生即是如此豪綽,這個朋友算是交定了!沒說的,待會兒朝會之後,去某農莊上喝酒,以後在這長安城,但凡有那不長眼的欺到先生頭上,就報某我名字,絕對好使!”

  祿東贊呵呵大笑,狀極開心,二人勾肩搭背,相談甚歡,一副相見恨晚之意。

  禮部官員不禁暗暗吐槽:以前咋沒聽說這房二郎除了是個棒槌之外,還這麼能忽悠?不過也對祿東贊有些艷羨,得了房俊這句話,在長安城了真就能橫著走。在長安城里報上房俊的名字,那是真好使,誰瞎了眼閒著沒事兒願意惹這位楞慫的主兒?便是親王都躲著他走……

  兩人正虛情假意的聊得熱火朝天,禮部大門口突然一陣吵雜。

  那禮部官員一拉房俊的衣袖,急切道:“二郎,莫要耽擱,陛下馬上就要接見各地州府的地方官員,房相為您安排就是在這一波的末尾,速速去太極宮外等候。”

  房俊聞言,跟祿東讚說了一聲告辭,跟柳老實一同從馬車上把裝著曲轅犁配件的大箱子抬下來,徑直向太極宮走去。

  沿途之人見到房俊抬這個大箱子,都有些不明所以。

  白白胖胖、一臉人畜無害笑容的長孫無忌不知何時也出了太極宮,正巧遇到房俊,皺眉道:“二郎所抬何物?這可是大朝會,你既無功名官職在身,還是速速退去,莫要胡鬧!”

  房俊對這位“千古陰人”沒啥好印象,不過長孫家老二長孫渙跟他交情不錯, 也就沒給長孫無忌白眼,隨口敷衍道:“是一件寶貝,想要獻給陛下的。”

  寶貝?

  一聽到這個詞,長孫無忌自然就想到了那一件賣出天價的“能召喚彩虹的神器”來……

  當時此時轟動關中,自己回家之後還曾親自詢問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問他哪來的底氣敢跟杜家的人叫板?

  那混小子如何敢隱瞞自己,自是將房俊請他當“托”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

  驚訝於房俊操作手法的同時,長孫無忌也已經猜到那所謂的“神器”必是房俊裝神弄鬼不知用什麼手法騙人的物件兒。

  這時候又來一件寶貝?

  你當寶貝是大白菜啊,隔三岔五拿著鋤頭就能從土裡刨出來?

  想當然的,長孫無忌把房俊箱子裡的寶物想像成另一件裝神弄鬼的“神器”,估計是想要藉此討好陛下,求得賞賜,話說這小子現在還是個白丁啊……

  長孫無忌腦補了整個事件的真相,陰仄仄的笑起來。

  能夠給房玄齡添堵的機會,豈會輕易錯過?

  便笑呵呵的說道:“是禮部安排你覲見的順序吧?那可有的等了,不如跟某一道進去,給你開個後門如何?”

  房俊奇道:“這也能開後門?”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低聲道:“大朝會又如何?陛下是某的妹夫,也將是你的岳丈,你爹更是陛下的肱骨,都是自家人,你此次又是呈獻寶物,陛下歡喜還來不及,怎會怪罪?”

  看著長孫無忌一臉溫煦的微笑,房俊也嘿嘿一笑,特麼的,我信了你才有鬼……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19
第137章  大朝會(下)

  太極殿周圍有一圈大理石的平台,外側裝著美麗的柱墩和欄杆。大殿的牆壁簷角都裝飾雕刻著鍍金的龍,還有各種鳥獸以及士兵的圖形和戰爭的圖畫。

  前後出廊硬山式,殿頂鋪黃琉璃瓦,鑲綠剪邊,正脊飾五彩琉璃龍紋及火焰珠。

  面闊五間進深三間,殿內“徹上明造”繪以彩飾。內陳寶座、屏風;兩側有熏爐、香亭、燭台一堂,殿前月台兩角,東立日晷,西設嘉量。

  整個風格所彰顯的不是極度華麗的富貴堂皇,而是那一股樸實堅固的厚重。

  房俊來到太極殿外的時候,殿外的廣場上靜靜的肅立著很多人。

  清一色的紫袍金魚袋,俱是三品以上的官員。

  這些人,就是大唐王朝各個州府的實際掌控者,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這個帝國的基石。

  這麼多高官顯爵肅立無聲,那種莊嚴肅穆的氣氛,讓房俊沒來由的一陣壓抑。

  他微微低頭,目不斜視,緊跟著長孫無忌的身後。

  至於身旁跟他抬著木箱子的柳老實,腿都快軟了……

  長孫無忌挺胸闊步,背負雙手,賣上通往太極殿的漢白玉石階,兩側等候覲見的官員都在錯身而過的時候,躬身施禮。長孫無忌並不回禮,只是含笑的點點頭,毫不停頓。

  房俊在後面看的羨慕不已。

  這就是地位、這就是氣場啊!可以說,現在的長孫無忌,就是大唐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他老爹房玄齡雖然位高爵顯,權力也不小,但淡泊低調的生性使然,注定無法跟長孫無忌爭一日之長短。

  這些官員在向長孫無忌施禮的同時,自然注意到了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房俊。

  這些官員都任職於各地州府,幾乎沒人使得這位房玄齡家的二公子,不少人誤會或許是長孫無忌家的那位少爺。

  只不過有些奇怪,這小子抬著個木頭箱子進太極殿幹嘛?

  莫不是又是耍那些溜鬚拍馬的招數,趁這個大喜的日子搞什麼祥瑞那一出兒?

  於是,大家的眼神自然有些鄙視。

  房俊明顯察覺到詭異的氣氛,甚至還受到幾位官員鄙視不屑的眼神,心裡狐疑,這些老東西莫不是早晨起得太早,起床氣還沒消?

  長孫無忌徑直步入大殿。

  房俊到了寬大的門口,卻有些躊躇。

  回頭看了看台階下肅立兩排等候覲見的官員,再伸著脖子瞄了瞄空曠的大殿,明白到這大概是剛剛接待完了一波官員,處於中場休息的間歇。

  禮部的那幫傢伙果然會辦事,要不然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輪得到他呢。

  長孫無忌走了幾步,發現房俊沒跟進來,回頭見這小子正在那東張西望猶豫不決,便笑道:“正好趁著陛下休息的功夫,有什麼話就趕緊的說,還不快隨老夫進來?”

  心想這棒槌也不是完全無腦啊,還知道害怕壞了禮儀規矩,心裡提防著呢,可是老夫若是要給你挖坑,會這麼淺顯讓你察覺麼?

  房俊想了想,也覺得老陰人就算要害自己,也不會如此低級,便跟著長孫無忌進了大殿。

  可是走了一步,卻差點閃個跟頭,手裡的木頭箱子不知道啥時候變得死沉死沉的。

  回頭一看,柳老實那一張憨厚木訥的老臉上已是一片慘白,雙手死死的抱著箱子,豆大的汗珠子噼哩叭啦的往下掉,視線下移,這老木匠一雙腿都快要抖成篩糠了……

  房俊嚇了一跳:“咋了?”

  臉色這麼難看,


不是生病了吧?
  柳老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咽了咽吐沫,艱難的說道:“我……我腿軟……”

  房俊無語,這是嚇得?

  不由得氣道:“沒出息……”

  柳老實真的快哭了,這可是太極殿啊,裡頭可是坐著皇帝,我這個一個鄉野村夫,能不緊張麼?

  房俊這個無奈啊,只好低聲說道:“那你先到外面等我。”可不敢讓柳老實進去太極殿了,這老兒心理素質不行,萬一弄一出君前失儀,可就壞了菜。

  他哪兒想得到,他是作為一個穿越者的心理狀態,生長在一個講究法制的時代,對皇帝更多是好奇,卻沒有領會到那種掌控人千萬人生死的絕對權力所帶來的威勢。

  再說又不是第一次覲見皇帝,所以才不顯得那麼緊張。

  柳老實如蒙大赦,飛快的點點頭,將木頭箱子交給房俊,回過身一步一步挪動著走下台階……

  房俊沒轍,只得自己抱著大箱子,走進太極殿。

  一具曲轅犁並不算沉重,以他的力氣並不費事,但是再加上這個不輕的箱子,就有些吃力了。咬著牙,吭哧吭哧的往大殿裡頭挪。

  殿門口肅立的禁衛都吃驚的看著房俊,像是見到了怪物一般……

  大殿裡頭,正有人慷慨激昂的說話。

  “人或言卿反,何也?”

  有人說你要造反,這事兒你怎麼看?

  房俊嚇了一跳,偷眼一瞄,說話之人正是坐在龍椅上的李二陛下,距離有點遠,沒看清李二陛下的臉色,但這話說的可有點重。

  按說李二陛下是很有肚量的,對手底下的大臣也極是信任,卻不知是哪位大臣被李二陛下猜疑了?

  但聽一聲咆哮在空曠的太極殿裡有如雷鳴炸響。

  “臣從陛下征伐四方,身經百戰,今之存者,皆鋒鏑之馀也。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

  這人就站在李二陛下面前的玉階之下,忿然出聲,義正辭嚴。

  話音未落,居然當眾寬衣解袍,露出疤痕密布的上身。

  李二陛下尷尬了……

  房俊這時已隨著長孫無忌走到大殿的正中,看得清李二陛下一張帥氣英武的兩旁上全是尷尬無奈之色,居然從御座之上起身,快步走下來,親自幫那人的衣袍披上,苦笑道:“某戲言爾,敬德何以如此失態?”

  房俊眼角一抽,你是皇帝啊,不是君無戲言麼,你這麼說,誰特麼能不害怕啊……

  李二陛下也看到了房俊進來,不過沒餘暇搭理他,先安撫好了尉遲敬德,才一臉陰沉的問道:“汝身無官職,擅闖大朝會該當何罪?”

  這是調戲大臣不成反被打臉下不來台,拿我出氣的節奏啊,房俊無力吐槽……

  房俊腦袋上出了一層白毛汗,對於李二陛下的無理取鬧、死不要臉那是深有體會,正趕上這老傢伙心情不爽,搞不好沒得到獎賞不說先被打一頓。

  趕緊裝出一臉誠惶誠恐之色,惶急說道:“陛下,這可不怨小的啊……咱正在殿外規規矩矩的排隊,是長孫大叔說他是您的大舅子,我是您未來的女婿,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必將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隨時都能進來……”

  說著,衝長孫無忌大叫道:“長孫大叔,是您叫我進來的,陛下要揍我,您可不能不管啊……”

  長孫無忌一張白臉都青了,臉頰上的肌肉抽搐幾下,看著一臉陰沉向他看過來的李二陛下,擠出一個跟哭似的笑容:“呵呵,這孩子……”

  心裡氣得差點要撲過去把這熊孩子掐死算球……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22
第138章  大朝會(續)

 長孫無忌臉都青了,咬牙切齒的瞪著房俊,卻沒看出這熊孩子是真傻還是坑他。

  不得不說,房俊這張看似憨厚的臉很具有迷惑性,再加上前世官場摸爬滾打出來的“演技”,即便是狡詐汝長孫無忌,一時也無法分辨其真實想法。

  但這熊孩子說的話,真的很坑人啊!

  雖然只是長輩對於後輩以示親近的言語,而且說的也是事實,但這話在尋常人家說說就沒問題,可是在皇帝面前絕對不行!

  何為皇帝?

  九五至尊、真龍天子!

  必須依靠絕對的威信來實現對臣民的統治,皇帝是高高在上的,是孤家寡人,無人可與其相提並論!妻子不行,兒子不行,所有的親戚都不行!

  你長孫無忌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

  為何在說出這番話之後,還要帶著房俊擅闖太極殿?

  今兒可是大朝會,天下州府四方藩屬盡皆齊聚,是敘家長里短的時候麼?

  在場的人,都是天底下最最精明的那一小撮兒,各個都是揪須尾巴動的角色,一瞬間就明白了長孫無忌的用意。

  雖然無人說話,但是目光不約而同的都瞟到房玄齡那裡。

  人家要坑你兒子給你難堪,你怎麼看?

  房玄齡低眉垂眼,宛如老僧入定,一點反應都沒有。

  長孫無忌被李二陛下似笑非笑的目光瞅了一眼,心裡一跳,暗自嗟嘆不已,衝動了啊!還以為這個房俊年輕沒見識,是個小手段順帶的坑房玄齡一下,誰知道陰溝裡翻了船……

  長孫無忌臉色很不好看,但是不能不說話,只得尷尬的笑笑:“呵呵,賢侄真是天真爛漫啊,老夫不過一句戲言,汝怎可在君前說將出來?沒規矩!”

  事情已經造成,盡量挽回影響吧。

  可房俊不這麼想。

  老東西你想要陰我沒成功,還想就這麼算了?

  想得美!

  真以為哥們不知道你花花腸子裡藏著什麼打算麼?就沖你想要咱老爹難堪,今兒就得掰扯掰扯!

  當下,房俊委屈的叫道:“大叔害我!剛在外面你可是說這太極宮就跟咱自己家一樣,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可是咱跟你來了卻被陛下責怪,你卻說你只是戲言,豈不是矇騙於我?難道真當我是傻子不成?不行,長孫大叔你得跟陛下解釋,是你非要騙我來的……”

  你個老陰人不是耍詐麼?

  那咱就把你的齷蹉心思挑明白了!

  長孫無忌真的快氣死了!

  他這一輩子以心計智謀見長,便是李二陛下也言聽計從,自詡運籌帷幄的本事即便比不得諸葛武侯也相差不多,誰知道居然在這個棒槌面前臉面被掃?

  大意啊!

  更沒料到這小子是真敢說,果然外界的傳言不虛,棒槌!

  失策啊失策……

  長孫無忌一張臉由紅轉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臣們也都憋著樂,對於長孫無忌吃癟,大家樂見其成。怎麼樣,長孫老兒,成天到晚的算計這個算計那個,這下子被家雀啄了眼睛吧?

  站在大殿右側的一位虎背熊腰滿臉虯髯的武將,悄悄的對房俊豎了豎大拇指,以示誇讚。

  房俊自是認得,這位就是程咬金,便隱蔽的眨眨眼,表示收到……

  眼見長孫無忌的臉色難看,李二陛下也有些哭笑不得。

  或許長孫無忌跟在場諸位文臣武將覺得這房俊就是個不長腦子的棒槌,無心之下將長孫無忌跟他說的話說了出來,


反而將長孫無忌逼入一個尷尬的境地,但李二陛下清楚,絕對是這小子故意為之。
  這楞慫貨,腦子好使著呢!

  眼見房俊得理不饒人,長孫無忌都快要惱羞成怒了,不能不維護大舅子的面子,便一抬手,狠狠的給房俊的後腦勺來了一巴掌。

  呵斥道:“目無尊長,成何體統?連長輩的玩笑話都聽不出來嗎?”

  “哎呀!”

  被李二陛下冷不防的抽了一巴掌,打得房俊腦袋一暈,撇撇嘴,沒敢反駁。

  開玩笑,在這個環境裡,質疑李二陛下的話語那簡直就是找死……

  房俊瞅了瞅長孫無忌,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對不起長孫大叔,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就當您沒說過那話……”

  李二陛下心說也就自己能治住這無法無天的混球,若是換個人,怕是輕易不能讓他低頭……

  “噗呲”

  “哈哈”

  大殿裡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

  長孫無忌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若不是在這太極殿上,都要破口大罵了!

  臭小子敢消遣我?

  李二陛下剛要看個清楚發生什麼事,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誒?

  不對勁啊!

  這小子剛剛說了啥?

  對不起長孫大叔,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就當您沒說過那話……

  呵呵,居然會玩文字遊戲了?

  李二陛下都氣笑了,抬手又是一巴掌。

  房俊眼見李二陛下又抽過來的巴掌,想躲,沒敢……乖乖的挨了一下。

  李二陛下罵道:“臭小子,顯擺口齒了?幾天被打你鞭子,皮癢了是吧?某看你是記吃不記打啊!”

  房俊趕緊低眉垂眼的認錯,已經扳回一城,不敢繼續放肆。

  “陛下的教誨,草民時時刻刻都記在心頭,未敢忘記,這不在城外閉門思過好幾個月,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李二陛下嗤笑一聲,打斷道:“閉門思過?所以就閉出來一個製作玻璃之法,還騙了好幾萬貫?”

  房俊趕緊說道:“陛下過獎,過獎……那啥,這一閉門思過,腦子突然就靈活了,簡直有如神助啊,偶然間就想出一個改良耕犁之法,可令我大唐百姓的耕地效率提升一倍,特來獻於陛下,請陛下將之頒行天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令耕地效率提升一倍?

  這孩子莫非真是個傻的,怎麼總是說胡話呢?

  儘管房俊的言語不可置信,可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個大木箱子。

  長孫無忌哼了一聲,斥責道:“黃口孺子,如何懂得農耕之事?汝可知道,這太極殿上所議皆是軍國大事,若是妄言欺君,那可是大罪!”

  房俊一翻白眼,頂了回去:“拉倒吧,大叔你不也是胡說八道,說了還不敢承認?”

  “你……”

  長孫無忌只覺得今兒估計是犯了太歲,怎麼遇到這個混球,偏偏口齒如此伶俐,這是要把自己氣死?

  李二陛下卻不管眾位大臣戲虐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個箱子,沉聲說道:“打開,給朕看看!”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01:27
第139章  “征服”的含義

  歷史上的曲轅犁最初出現在唐朝末年,由犁鏵、犁壁、犁底、壓鑱、策額、犁箭、犁轅、犁梢、犁評、犁建和犁盤等十個部件組成,相比於之前迴轉困難、耕地費力、笨重的長直轅犁,曲轅犁不僅使犁架變小變輕,而且便於調頭和轉彎,操作靈活,節省人力和牲畜。

  但是時代在發展,技術在進步,到了宋元時期,曲轅犁在唐代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和完善,使犁轅縮短、彎曲,減少策額、壓鑱等部件,犁身結構更加輕巧,使用靈活,耕作效率也更高。

  到了明清時期,曲轅犁的形式基本已經固定。

  所以房俊也沒藏著掖著,直接拿出了曲轅犁的最終形態。

  眾目睽睽之下,房俊打開箱子,將散亂的部件組裝起來,片刻功夫,一具可以單人操控的犁杖被房俊提在手裡,洋洋得意的看著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雖然出身門閥世家,現在更是九五至尊,但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傻瓜。每年的春天,他也會帶著文武百官,下到長安附近的田間地頭,親自扶犁耕田,參加春耕,給天下百姓做一個重視民耕的表率。

  對於犁杖,李二陛下還是很熟悉的。

  但是眼前這具犁杖,構造實在是太簡單,不禁讓他有些狐疑,就這麼個玩意,也敢誇口比原先的耕犁效率提升一倍?

  但李二陛下畢竟是李二陛下,玩起陰謀陽謀全都拿手,智商絕對高,儘管心底狐疑,但絕不輕易發表意見,萬一真像房俊說的那麼好用,豈不是丟人?

  當然也不能聽房俊瞎白活,只要想想當初這貨忽悠杜家子弟四萬貫的事兒,就知道必然被這傢伙吹噓得天上少有地上全無。

  李二陛下背負雙手,抬頭掃視一眼議論紛紛的群臣,出聲道:“郭嗣本,汝來看看此物,可有這小子說的如此玄乎?”

  一位官員應聲而出。

  此人五旬左右年紀,面色微黑,形容俊朗,濃眉高鼻,身材瘦削卻不單薄,快步行來步履穩重。

  正是司農卿郭嗣本,農耕作物正是他的專業。

  郭嗣本先是對李二陛下一躬身:“臣,遵旨。”

  然後對房俊一拱手,微笑道:“二郎請為某稍作講解,如何?”

  長相儒雅,溫文知禮,房俊很有好感,順手將曲轅犁交由郭嗣本,也是躬身見禮,謙遜道:“豈敢豈敢……郭司農乃是大唐農業的先輩翹楚,這些年走遍大唐南北東西,所有山川地形、水利氣候對於作物的生長影響都了然於胸,實在是國之棟樑、必將名標青史!”

  這話說的,把郭嗣本說得好玄沒掉下淚來……

  郭嗣本是貧寒子弟出身,當年投靠李唐,空有滿腔報復,卻一直鬱鬱而不得志。後來幸得時為秦王的李二陛下舉薦,才好不容易混了個司農卿的位置。

  然則後來,卻與太子建成愈走愈近,雖然並未公開反對李二,卻也是形同叛逆。

  直至李二陛下登基,郭嗣本自覺末日降至,李二陛下如何會饒得了他?

  誰知李二陛下彷彿忘記了昔日的恩仇,依然命其擔任司農卿。

  郭嗣本自知雖然陛下寬宥,不追究自己的罪責,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不懂韜光養晦之道,早晚禍事臨身。再加上心裡感激涕零,發誓報答李二陛下既往不咎之恩,從此,郭嗣本再也不管朝中爭鬥,一心撲在農耕之事。

  十幾年間,他走遍大江南北塞外江南,對各地的氣候土質水利條件詳細觀測,


提供先進的種植技術,可以說為大唐的農業生產立下了汗馬功勞。
  房俊的一席話,讓郭嗣本知道,原來還有人知道他這些年都乾了什麼,自己還沒有被人遺忘。

  李二陛下也讚許的看了看房俊,心說這小子還算有點見識,對於真正的人才,也肯尊敬知禮,還算不錯。

  念頭剛剛升起,便聽到房俊話鋒一轉,指著曲轅犁的犁轅說道:“然而此物鍾天地之靈秀、集日月之精華,乃耕作犁田之神器,尋常人等,便是放在眼前也不知其中至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便是郭司農,怕也無法盡窺其中只奧妙!”

  郭嗣本表情呆滯,被房俊讚許的好心情尚未消除呢,這就挨了當頭一棒。

  黃口孺子,居然敢說我郭嗣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簡直信口雌黃、胡吹大氣!

  專業被質疑,郭嗣本吹鬍子瞪眼,可是未等他發作,李二陛下已經怒了,伸腿就是一腳,正踹在房俊屁股上,怒斥道:“說人話!”

  因為房俊的這一番話,不由得讓李二陛下想起當初房家那個管事忽悠杜家子弟的事情……

  雖然至今李二陛下也沒搞明白為什麼那個“神器”能夠召喚彩虹,但他堅決認定那就是玻璃,就是房家弄出來忽悠錢的玩意!

  房俊冷不丁被踹了一腳,心底不忿,偷眼看看李二陛下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氣,便梗著脖子喊道:“陛下何以不分緣由便踹某?某不服!”

  滿堂大臣都笑起來,居然敢跟陛下說不服?呵呵……

  就踹你了,怎麼滴?

  房玄齡眼觀鼻、鼻觀心,心裡默念:這混球太丟人了,這混球太丟人了……

  李二陛下也氣笑了,霸氣的說道:“好膽色,這天底下不服朕的,還真就不多,偶爾那麼幾個,也都被朕送去見閻王了!”

  房俊臉色一變,心說不會就為了這麼點事兒,就把咱咔嚓了吧?可是一句話就被嚇住了,豈不是很沒面子?再說好歹老爹還在這兒呢,這李二不至於這麼霸道吧?

  心裡沒底,還不願意服軟,便有些心虛的說道:“陛下可以征服我的身體,但征服不了我的思想!”

  “噗!”

  “哇哈哈……”

  “哎呀,笑死我了……”

  “這小子太有意思了,這都說的啥呀?”

  李二陛下臉都黑了,暴怒道:“混賬小兒,居然敢消遣於朕麼?”

  房玄齡站在遠處,一張老臉不斷的抽搐,恥於見人……

  長孫無忌也哭笑不得,看來這小子還真是腦子有病啊,這都說的什麼胡話?

  讓陛下征服你的身體?

  呵呵,太無恥了呀……

  聽著眾人的恥笑,房俊也無語了。二十一世紀的哲學思想,果然不是中世紀的人能夠領悟的啊。

  看了看笑得最兇的程咬金和尉遲敬德,房俊不屑的撇撇嘴,沒文化,真可怕……

  但是他可以鄙視別人,可不敢鄙視李二陛下。

  眼見李二陛下已經有爆發的趨勢,房俊趕緊說道:“陛下息怒,草民的意思是說,即便陛下殺了我的人,但是我的心裡依然不服啊……”

  李二陛下獰笑道:“不服?那就再殺一遍,殺到你服為止!”

  我勒個去!

  這是要鞭屍麼?

  房俊激靈靈打個冷顫,趕緊說道:“陛下且容我與郭司農辯論一番,便知道我所言非虛!”

  李二陛下看了看他,陰仄仄說道:“行,省的你不服,朕便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能說服郭司農,朕不僅恕你無罪,還重重有賞!可你要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朕雖然不至於要你的腦袋,可也輕饒你不得!”

  房俊這才籲了口氣,沒辦法,身為九五至尊,氣場太強大了!

  緩過勁兒來的房俊,其實很想問一句:要不,您就取消了我跟高陽公主的婚事,算是懲罰行不行?

  當然,這話絕對不能說,起碼不能現在說,否則下一刻李二陛下就會化身狂暴的霸王龍,一爪子就將他碾成碎片……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