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11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11
第170章  上元(上)

相傳西漢文帝時期,為了慶祝周勃在正月十五勘平諸呂之亂,特設此節,以後的每一年,每逢此夜,必出宮遊玩,與民同慶,因為這是新年第一個月圓夜,也叫元夕、元夜,這一節日中有觀燈的習俗,故又稱為燈節。

    發源在漢代長安的上元節,時光走過了近千年後,還是那座城,還是那些燈,卻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上元節前後三天,長安城取消宵禁的限制,以方便百姓賞燈,稱為“放夜”。

    在這難得的三夜內,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無不出外賞燈。以致於長安城裡車馬塞路,人潮洶湧,熱鬧非凡。

    房俊這幾日都往來於莊園與凌波苑之間。

    這凌波苑亦是平康坊有數的幾大青樓之一,估計是背後有一些李震的股份,是以自從那位紅袖姑娘進京之後,便駐留此處,成為凌波苑的頭牌,近幾日更是再次習練房俊編排的歌舞。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原本對這位紅袖姑娘身世經歷並不感興趣的房俊,也只好全心全力。

    飽受瓊瑤阿姨“荼毒”的房俊心裡,比之紅袖姑娘淒慘千倍百倍的故事不要太多,早已經免疫力大增……

    上元節這天傍晚,房俊帶著武媚娘和俏兒,坐著馬車回到長安房府。

    他是被小妹房秀珠一紙詔令傳喚回來的……

    唐代風俗較之以往更加開放一些,對於女子的種種桎梏大概是歷朝歷代最寬鬆的,尤其是在上元節這一天,“正月十五日夜,燈明如晝,士女無不夜遊,車馬塞路。”上元節破例大解放,連大家閨秀也可上街,往來於熙熙攘攘人群中,那時的長安城上元夜,無疑是最浪漫的夜晚。

    小妹房秀珠對於上街賞燈雀躍不已,平素可沒有如此撒歡的機會……

    但正是因為街上人多,盧氏卻嚴令房秀珠,必有家人陪同方可。

    熟料大哥房遺直臨時被朋友叫去吃酒兼欣賞花魁大會,急的房秀珠團團轉,便是大嫂杜氏也很是氣惱,她也想上街去轉轉……

    “二哥最討厭了,


整日里躲在驪山的農莊,只顧和媚娘姐姐卿卿我我,都不管妹妹了……”

    房秀珠一見到房俊,便撅著嘴開始控訴,表達對於房俊“見色忘妹”的極度不滿。

    武媚娘頓時羞得臉兒通紅。

    房俊卻是不以為意,張嘴就胡咧咧:“等到將來你找了夫婿,照樣也沒空搭理我這個哥哥。”

    一句話,將房秀珠說得嬌羞不依,小手抓著房俊的胳膊一頓亂掐。

    大嫂杜氏笑著嗔道:“哪裡有個當哥哥的樣子?嘴上也沒個把門的。”

    說著,攬住武媚娘的手臂,伏在她耳邊輕聲笑著低語幾句。

    也不知道說了啥,武媚娘秀美絕倫的臉蛋兒愈發嬌豔奪目……

    房俊瞅了瞅房秀珠身後的漂亮小姑娘,揶揄道:“哎呦,李大小姐今兒可真是端莊啊,這不認識的,還以為瓏兒妹妹真是個知書達理溫婉嫻靜的小美人兒呢,哈哈哈……”

    李玉瓏抿抿嘴唇,笑吟吟的白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大嫂杜氏瞪了房俊一眼,斥道:“少說怪話!瓏兒也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你可得注意著些!”

    房俊微微一愣,看了看站在小妹身後的李玉瓏,往昔那個秀美靈動、最愛癡纏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居然已要嫁作人婦?

    造孽啊,這才十三歲吧……

    房俊略帶尷尬的摸摸鼻子,要出嫁的姑娘,自然不能像是往昔一般開玩笑,這方面是要注意了,否則傳出閒話,他倒無所謂,可就苦了李玉瓏這小丫頭。

    唐朝社會風氣的確開放,但是對於女孩子的名節也並不是就不看重了,若是敢跟後世那樣沒事兒換個男友閒來開個房,打不死你……

    聽聞杜氏說道自己的婚事,李玉瓏小臉兒上並沒有多少羞澀欣喜的樣子,而是輕輕垂下臻首,神情略帶黯然。

    看起來,又是一樁不怎麼幸福的政治聯姻啊……

    房俊無奈的嘆氣。

    雖然對這種聯姻的方式極度不滿,可他又能如何?別說這是唐朝,即便是放在那個講究愛情追求自由的二十一世紀,為了利益此等事也是屢見不鮮。

    更何況他房俊自己不也是深受其害……

    再是同情,他也沒那個能力跟整個社會作對。

    看了看身邊這些鶯鶯燕燕,房俊有些頭痛,進城的時候便已經見到街上人流如織,這要是到了晚上賞燈時分,那得是多少人?摩肩接踵絕對不是虛言。

    趕緊叫來幾個身材高大的家僕,跟自己從農莊帶來的人一起,組成一個臨時保鏢小組,嚴令他們就跟在自己一行人身邊,不得遠離,隨時保護好一眾女眷的安全。

    “若是有那不長眼的往跟前湊,甭管是誰,給我打得他姥姥也認不出他!出了事我擔著!可要是女眷們被沖撞了,回來老子扒你們的皮!”

    房俊很是霸氣的交代。

    眾家僕轟然應諾。

    盧氏聽到院子裡的喊聲,嚇了一跳,急忙跑出來尋問:“二郎,安全為重,切莫生事!”對於自己這個二兒子走到哪裡惹禍到哪裡的本事,她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

    房俊敷衍的擺擺手:“母親放心,只是做好準備罷了,這長安城裡,敢跑到某房二郎面前討便宜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盧氏只好無奈的叮囑一番。

    一眾女眷以及家僕聞言,也都群情振奮,話說這位二郎拿著真是跟在長安橫著走……

    呼呼啦啦十幾號人,也不坐車,便出了正門,沿著街道溜溜達達,向朱雀大街行去。

    剛剛轉上朱雀大街,房俊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實在是不夠用。

    眼前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當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自然有許多士子之類的人物,邁著八字步,端顏緊肅的走過也有那鮮衣怒馬的豪室子弟,帶著大群的僕從呼嘯而去,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間中夾雜著身著輕皮裘,辮髮,腳穿烏皮靴的突厥人戴耳環,披肩布的五天竺人以及身穿小袖袍、皮帽上繡著花紋鑲上絲網的中亞胡人昂然而過。

    短短的時間裡,房俊已經見到了來自數十個不同國家的人,在這長安街頭來去。

    當然其中最多的,還是各家的家眷女士,難得的放鬆機會,女眷們都想趁著機會出來見識見識。

    如此一來,自然招惹了無數無賴地痞,他們嘻嘻哈哈的混在人群裡,嘴裡說著下流的話語,眼神搜索著長相俊俏的女眷,甭管是盛裝的少婦,亦或是嬌媚的少女,只要尋到獵物,便三五成群的擠過去,推推搡搡弄得人群混亂,他們混在其中上下其手,痛痛快快的揩油,被佔了便宜的女眷們叫聲喝吒,臉紅耳熱……

    房俊趕緊吩咐家中女眷聚攏在一起,被家僕們圍在當中,緩緩匯入朱雀大街的人流。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15
第171章   上元(中)

月上當空,燈火璀璨。

    在朱雀大街正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流光溢彩,燈火輝煌。蓮花燈,點亮燈燭,光彩繽紛炫目;羊皮燈,表面用五彩描繪人物,裡麵點上燭光,外面看起來就像皮影戲一樣;剪紙燈,燈上貼有精妙的剪紙;絹燈,上面書寫藏頭詩,以調笑為宜。

    兩側是臨街商舖,中間是花燈成行,遊人摩肩接踵,喧囂熱鬧。

    除了賞燈,沿街尚有各式雜藝、買賣。

    城內匯聚舞隊數百支,傀儡戲數十家,加上富貴人家的私人樂隊,可謂“家家燈火,處處管弦”、“攔街嬉耍,竟夕不眠”。城內也有好客的大戶人家在這一天打開家門,與民同樂。

    舞隊人物扮演成和尚、公子、貨郎、漁婦等模樣,到城市裡跳起秧歌,博觀眾一樂。還有的舞隊戴上彩繪假頭,扮成山神、童子,遊走街巷,人們笑稱之為“大頭和尚”。舞隊以外,又有傀儡戲班。這些傀儡在那天也被盛裝打扮,頭戴花朵、珠翠,風引水袖,遠遠望去宛如真人。

    女眷們看得大呼過癮,各個興奮不已,偶然遇到一件式樣怪異的花燈,便會爆發出一陣議論,嘰嘰喳喳指指點點。便是大嫂杜氏這平素端莊靦腆的賢淑婦人,此時也拋卻了往日的矜持,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大呼小叫。

    房俊唯有苦笑。

    朱雀大街人來人往,隨著時間的推移,遊人愈來愈多,可算是苦了房俊以及一眾家僕。一邊推開如潮般湧來的人流,一邊呵斥一些不長眼的混混,大冷天兒硬是一身大汗,哪裡還有心思賞燈?

    房俊暗暗叫苦,早知如此,無論如何也不帶這些女眷出來。

    又是一波人流湧來,房俊等人措手不及,頓時被沖散。

    房俊滿頭大汗,一邊大聲呵斥,一邊奮力將周邊的遊人推開,惹得一陣罵聲。房俊哪裡顧得上這個?幸好小妹和李玉瓏一左一右一直拉著房俊的衣角,被他護在身後,未曾走散。

    剛剛鬆一口氣,卻陡然發覺大嫂不見了。

    房俊頓時急了,高聲問道:“大嫂呢?誰見到大嫂了?”

    幾個家僕也嚇壞了,連忙四處搜尋,一個高個子家僕大聲道:“那邊!少夫人在那邊!”

    房俊翹起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卻見大嫂杜氏被人流裹挾著,不由自主的向大街的另一端走去,不過好在尚有幾名家僕護在身邊,不虞有失。

    房俊拉住小妹和李玉瓏的小手,大聲說道:“大家聚在一起,往大嫂那邊走!”

    小妹房秀珠乖乖的跟在二哥身後,李玉瓏被房俊牽住手,頓覺發涼的小手被一隻溫熱寬厚的大手包裹住,心兒忽地一跳,急忙垂下臻首,不讓旁人發覺自己的羞意,卻不掙脫,溫順的任由自己的小手被發覺扯著……

    房俊哪裡顧得這個?

    幾個家僕得了房俊授意,成“品”字型護在旁邊,當先兩人身強力壯,猶如衝鋒陷陣的先鋒隊,一路推搡喝罵,惹得遊人混亂一片,罵聲不絕,卻渾不在意,反而趾高氣揚。

    在幾名“惡奴”護衛下,一行人快速向大嫂杜氏那邊靠攏。

    “姐夫!”

    人群中陡然響起奶聲奶氣的一聲嬌呼。

    房俊一愣,尋聲望去,卻見左側不遠處,正有一夥人駐足向自己這邊看過來。

    最前邊一個總角女孩正跳著腳向自己揮手,一邊喊著“姐夫”。

    房俊掃了一眼,頓時腦袋大了一圈兒。

    不得不停止前進,向他們那邊靠過去。

    那總角女孩歡喜的小跑過來,扯著房俊的衣襟,揚起一張精雕玉鐲一般秀美可愛的小臉兒,開心的笑著:“姐夫!”

    房俊苦笑,略微彎腰施禮,說道:“微臣見過晉陽公主殿下……”

    總角女孩身後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頓時呵斥道:“兕子,不許叫他姐夫!”

    一襲雪白的狐裘,身段纖細,一張小臉兒在燈火的輝映下愈發嬌豔明麗,正是老冤家腹黑女——高陽公主。

    女孩兒嘻嘻一笑:“免禮免禮……”卻將姐姐高陽公主的話當做耳旁風,大眼睛一轉,便發現了房俊身後的房秀珠和李玉瓏,頓時驚喜的叫道:“哎呀,秀珠姐姐你也來啦?太好了,終於有人陪我玩兒了!”

    房秀珠亦是歡喜,兩個女孩抱在一處,嘰嘰喳喳小聲說話,不一會兒便把李玉瓏也拉了過去,湊成一個小團伙。

    房俊愁的不行,看著高陽公主身邊那個面色白淨一本正經的小正太,只得再次見禮:“微臣見過晉王殿下……”

    晉王李治笑呵呵的擺擺手:“姐夫不必多禮……哎呀!姐姐輕點,姐姐饒命……”

    卻是被身邊的高陽公主揪住了耳朵,疼得吱哇亂叫,一疊聲的求饒,剛剛裝出來的那點威儀頓時不翼而飛……

    高陽公主粉臉通紅,憤然道:“再敢亂叫,就擰掉你的耳朵!”

    可憐未來的高宗皇帝現在的晉王殿下,被老姐凶悍的揪著耳朵,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不停的求饒,連帶著許下一連串不靠譜的許諾,什麼父皇賞賜的寶貝送給姐姐啦,什麼過年收到的紅包分一半啦,什麼以後幫著姐姐說話啦……

    高陽公主這才悻悻鬆手。

    房俊拱拱手,說道:“家嫂剛剛被人流沖散,房某急著去尋找,先行告辭。”

    說著,便要轉身領著人去找大嫂杜氏。

    高陽公主柳眉一挑,美眸瞪著房俊,咬著銀牙哼道:“怎麼,本宮是洪水猛獸,還是劇毒蛇蠍,使得房二郎唯恐避之不及?”

    甭管自己如何不待見房俊,可見了自己的面就要逃跑,卻對一貫傲嬌的高陽公主打擊甚大,都開始懷疑自己的魅力懷疑人生了……

    本宮麗質天生、金枝玉葉,走到何處不是前呼後擁、極盡逢迎?何以你這個黑面神就敢無視本宮,這是在挑釁麼?

    房俊聞言,心裡有氣,你這臭丫頭能不能不要胡攪蠻纏?

    真當你自己是太陽啊,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

    便冷聲說道:“公主多慮了,微臣確實急於尋找大嫂。”

    高陽公主冷哼一聲,天鵝般揚起秀美的小臉兒,成四十五度角望著天上的月亮:“趕緊滾蛋!看著你就煩……”

    房俊差點沒給氣死!

    這傲嬌女,沒治了……

    不欲跟她糾纏,房俊忍著悶氣,點點頭:“告辭!”

    拉著小妹和李玉瓏,便欲離開。

    衣襟卻被一隻小手拽住,一回頭,便迎上晉陽公主那一雙水靈靈充滿央求的大眼睛。

    小公主嘟著粉唇,一臉落寞:“姐夫帶著兕子好嘛?兕子好不容易才求父皇答應出來玩兒,可是九哥不帶我玩,十七姐總是說我幼稚,禁衛也不敢和我說話……姐夫,求求你了……”

    房俊心一下子就軟了。

    若是換成別的公主,任她是哪個,房俊絕對拍拍屁股走人,愛誰誰。

    唯獨對於晉陽公主不行。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李二陛下最最溺愛的小公主聰慧善良、性情溫和,而是房俊知道,幾年之後,這位大唐帝國寵冠天下的小公主,就將在世人的讚頌、父皇的寵溺、兄姐的愛護中,在花兒一樣的年紀,悲哀的隕落……

    縱觀這位小公主短暫的一生,雖然幼年喪母,但卻有父親的撫養,兄長的愛護,成長之路受盡尊寵。而晉陽公主自身又是溫柔伶俐的性格,不曾因皇帝父親的驕寵而任性妄為,觀其思念亡母,臨摹飛白,解圍大臣,可知其才行智慧。

    可以相信,公主如若長成,必會是一耀眼的皇室明珠。

    然而天不假年,晉陽公主如此順遂幸運的人生,出眾的品行智慧,卻也無法彌補早逝的遺憾……

    看著晉陽公主粉嫩的臉頰、哀求的眼神,房俊的心裡像是春雪一般迅速融化。

    他彎下腰,反手將小公主背在背上,溫和的笑道:“殿下有命,微臣豈敢不遵?今兒,微臣便做一回牛馬,伺候我們大唐帝國最最美麗、最最聰明、最最閃亮的小公主,鞠躬盡瘁!敢問晉陽公主殿下,馬兒該往哪邊走?”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23
第172章  上元(下)

  晉陽公主起初被房俊背著,很是有些羞澀,不過聽到房俊誇張的讚美,頓時笑得像是一朵花兒一般,燦爛明麗,歡喜得不行,便將僅有的羞澀忘到腦後。

    從記事的時候開始,除了父皇,還從未有人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將寵溺之情表示出來。長久以來所受到的教育,在她小小的心思裡,自己是大唐的公主,那就應該以身作則。賢淑、善良、知書達理……這才是一位公主應該展示給世人的美好形象,亦是皇家的臉面。

    可她畢竟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天真爛漫才是她的本性。

    這時被房俊背在背上,聽著房俊誇張的讚美,晉陽公主本能的亦覺得有些不好,這是不是有些過分呢?好像是那些故事裡頭窮奢淫逸無惡不作的壞公主才會做的事情……

    可是再一想,他是我的姐夫啊,是我的家人!

    我的姐夫寵著我、慣著我,願意哄我開心,這有何不妥呢?

    誰也管不著!

    這麼一想,小公主開心了,也興奮了!

    趴在房俊寬厚的背上,摟著房俊的脖子,小公主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高高的燈架,興奮的大叫:“馬兒馬兒,去那邊去那邊!那裡有好多燈!”

    房俊聞言一笑,低聲吩咐身邊的家僕前去保護大嫂,然後仰起脖子作怪的學著一聲“希律律”的馬叫,背著晉陽公主,帶著小妹房秀珠和李玉瓏,一顛儿一顛儿的小跑過去……

    晉陽公主被房俊的動作嚇了一跳,不過立即感到有趣,一張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像個大蘋果,緊緊摟著房俊的脖子,興奮的大呼小叫:“馬兒快跑!馬兒快跑啊,咯咯咯……”

    李治羨慕的看著房俊的背影,偷偷瞄了一眼身邊冷若冰霜的高陽公主,咽了口唾沫,一狠心,說了一聲:“那個……姐姐,我過去看著點兕子……”說完,一溜小跑的追著去了。

    高陽公主銀牙暗咬,差點氣炸了肺。

    好哇,你個黑面神!居然當著我的面把弟弟妹妹都給策反了,這是要明刀明槍的跟我作對?

    哼哼!本公主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招!

    想到這裡,恨恨的跺跺腳,提著裙裾也追著走了過去……

    *

    晉陽公主一直都是跟在哥哥姐姐身邊,

她個子矮,眼前見到的都是腿,等閒也見不到什麼景色,所以有些煩悶,覺得這燈會也不像宮里內侍宮女們說的那麼有意思。

    可現在被房俊背在背上,有了高度,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都不夠使了,瞅什麼都有意思,開心得不得了。

    路過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晉陽公主趴到房俊耳邊,低聲哀求道:“我想吃這個……我沒吃過……這個應該是甜的吧?”

    女孩溫軟的語調和淡淡的香氣,讓房俊微微有些愣神,

    但是糖葫蘆這個東西……

    可這位是公主啊!大街上的東西誰敢給她亂吃?

    晉陽公主下巴擱在房俊肩頭,房俊略微側頭,便見到晉陽公主粉雕玉琢的側臉,小丫頭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瞅著那紅彤彤的糖葫蘆,一眨不眨,小嘴兒還抿了幾下,顯然是饞得很了。

    感受到房俊的目光,晉陽公主轉過臉,跟房俊對視,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大概是感覺到房俊的為難,小臉兒一抽,有些失望道:“我知道不應該隨便吃這裡的東西……走吧姐夫,兕子不吃了……”

    房俊一下子就心軟了。

    這個善解人意的小丫頭啊……怎麼就這麼可人疼?

    房俊笑了笑,雙手將小丫頭往背上挪了挪,空出一隻手,便在那插著糖葫蘆的架子上拔下一串,對身後眾人大聲說道:“我請客,人人有份!”

    房秀珠和李玉瓏歡呼一聲,也顧不得矜持了,上手自己各自拔下一串。

    眼見房俊把糖葫蘆遞進晉陽公主一隻小手裡,旁邊的禁衛大駭,當即有人阻止說道:“二郎,萬萬不可!”

    身為公主,乃是皇家的金枝玉葉,雖然比不得皇帝那般每一道吃食都要經過嚴格檢驗,確保絕對安全才可食用,但這般大街上的東西,那是絕對不能吃的。即便無毒,也會因為衛生問題導致拉肚子等等,那可就出大事了!

    更何況晉陽公主自由身體嬌弱,禁衛怎敢讓她吃這個?回頭李二陛下能扒了他們的皮!

    房俊豈會不知這個道理?

    也不為難盡職盡責的禁衛,坦然說道:“你等且放心,只是一隻糖葫蘆而已。若是陛下責問,萬事由我擔待。”

    嘴裡這麼說著,還是湊過嘴,在晉陽公主手裡的糖葫蘆上要下一顆裹著糖的山楂,咀嚼了幾下,除了因為糖的純度不夠導致酸多過甜之外,口味並無異樣,蘸糖葫蘆的糖水都是熬化的,不至於吃壞肚子。

    禁衛互視一眼,不敢言語了,實在是這位兇名太盛,若是惹一頓拳腳,多冤吶?再者說了,這位是公主的姐夫,一家人,有錯也找不到他們這些禁衛頭上,便都閉口不言。

    晉陽公主眼巴巴的問:“可以吃麼?”

    房俊說道:“沒事兒,吃吧,好吃著呢!”

    晉陽公主瞅瞅手裡的糖葫蘆,饞的直嚥口水,可還是有些害怕: “姐夫啊……萬一父皇生氣怎麼辦?”

    “不怕,若是你父皇問你,你就說是姐夫讓你吃的……”

    得!說順嘴了,他自己倒是自稱姐夫了……

    剛巧高陽公主和李治從後趕到,聞言大怒,又羞又氣,指著房俊吒道:“無恥鼠輩!你怎敢自稱……那個?本宮告訴你,你如果敢給兕子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本宮……就回去告訴父皇!”

    房俊怎會怕她?

    撇撇嘴不屑說道:“愛說就說唄,早知道你就是個長舌婦!”

    高陽公主差點氣死,怎麼就長舌婦了?是你不懂規矩亂給兕子吃東西,還是我的錯了?

    若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依著高陽公主的小暴脾氣,絕對沖上去撓房俊一個滿臉桃花開……可這街上人流如梭摩肩擦踵,高陽公主還真就沒那個勇氣撒潑… …

    倒是晉陽公主懂事,見到姐姐和“姐夫”為一串糖葫蘆爭執,便喪氣的說道:“都是兕子不好,這個……我不吃了,我不要姐夫被父皇責罰。”

    這話說的,聽得房俊那叫一個窩心……

    大男子主義瞬間爆棚:“殿下放心,儘管吃就是了!你這位壞姐姐若是告狀,哥哥我認罰就是,反正你父皇又不能砍我的腦袋,對不對?頂了天打頓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我三天兩頭就被你父皇打,也不差這一頓!只要殿下開心,挨頓打也值!”

    晉陽公主又是高興又是感動,聞言就把糖葫蘆往嘴里送,先是伸出小舌頭舔了舔,酸酸甜甜正對小孩子胃口,頓時笑得兩隻大眼睛彎成了月牙,有了房 撐腰,毫不理睬旁邊姐姐的威脅。

    高陽公主這個氣啊,和著就我是個壞蛋?一張粉臉都氣黑了,掐著腰開始呵斥房俊:“你說你膽子都肥的沒邊兒了,居然敢給兕子吃這個?想一頓板子就了事?做夢!本宮告訴你,非得讓父皇把你……哎呀!稚奴,你趕緊給我放下!”

    卻說李治這個小正太眼見身邊的小伙伴人手一支糖葫蘆吃得美美噠,他也饞的不行,趁著高陽公主和房俊鬥嘴,偷偷去拔了一支就往嘴裡塞,卻是立即就被高陽公主發現了。

    這小傢伙腹黑的屬性絲毫不遜于乃姐高陽公主,聞言使勁兒把糖葫蘆塞嘴裡咬了一顆,咯吱吱的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沒事的,到時候你就跟父皇說是姐夫叫我吃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27
第173章  那宿命的相逢(上)

房俊愣愣的看著李治,這個小不點兒還真是缺德啊,這麼自然就把咱推出去當擋箭牌了?

    高陽公主怒視房俊:“都怪你!”

    這下子房秀珠不干了。天『』籟

    這不是欺負我哥嗎?

    她倒不是衝高陽公主,高陽公主那是她未來的嫂子,雖然不爽也沒轍,晉陽公主那麼小,還那麼可愛,哥哥都說了他擔責任,她也認了!

    可這個豆芽菜你憑什麼啊?

    小丫頭顯然完美繼承了老媽剽悍的作風,衝上前去一把將李治手裡的糖葫蘆奪過來,冷哼道:“吃糖葫蘆的是你,到時候挨揍是我哥?想得美!不給你吃……”

    旁邊的李玉瓏倒是想拉住她,沒拉住……

    李治都傻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還沾了一點糖,粘粘的,再看看被房秀珠搶走的糖葫蘆,想要去搶回來,可是看著房秀珠小母老虎的凶相,沒敢……

    這傢伙嘴一癟,一轉身,跑到高陽公主身邊,扯著高陽公主的手,哭了……

    一邊抽噎一邊告狀:“姐啊,那臭丫頭把糖葫蘆搶走了……”

    房秀珠尖聲喝道:“說誰臭丫頭?”

    李治嚇得一激靈,這下子只是哭,抬頭瞅著高陽公主,眼淚巴嚓的,不敢說話了。

    高陽公主無語的一捂額頭……

    一眾禁衛也是齊齊無語,扭頭四顧做忠心保衛狀。

    房俊嘴角一抽,看看這位未來的高宗皇帝陛下扯著姐姐的袖子哭鼻子……這畫面太美,你敢想?

    晉陽公主湊到房俊耳邊小聲說道:“九哥最愛哭了,咱們不理他……去看那個燈塔啊,好不好?”說著,還把手裡的糖葫蘆塞到房俊嘴裡,餵他吃了一顆山楂。

    房俊也笑:“行,哭鼻子的小孩兒最討厭了,咱不理他!”

    背著晉陽公主,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著一串糖葫蘆,向最高最亮的那座燈塔走過去。

    高陽公主本想趁著上元節出來溜一溜好生玩耍一番,

可現在被李治哭得心煩意亂,滿肚子火氣發不出來,只想趕緊回宮得了。

    都怪那個黑面神!

    若不是遇到他,怎會有現在這麼鬧心的局面?

    真是討厭鬼!

    尤其是眼看著晉陽公主被房俊哄得眉花眼笑,根本不搭理自己這個姐姐了,高陽公主更是妒忌得不行……

    可也不能把晉陽公主自己給扔下,運了運氣,把怒火壓一壓,扯著李治的手緊忙跟了上去,眼瞅著身邊遊人越來越多,再不過去就要被沖散了。

    房俊背著晉陽公主走到不遠處這座燈塔近前,抬頭一看,竹竿搭成的架子足有一丈高,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有大有小,有花有鳥,有紅有綠,每一個燈籠下邊都飄著一條彩帶,上面寫有文字。

    居然都是一條條燈謎!

    聚燈成塔,很是新奇!

    附近圍攏了一大圈看熱鬧的,只見燈塔前有一個又白又胖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對著圍觀眾人拱拱手,朗聲說道:“此燈有一個名目,喚作'錦繡乾坤',各位看好了,所有的彩燈上都附有燈謎一條,只需出十文錢,便可得到一次猜謎的機會,若是猜中謎底,那麼相應的那盞彩燈便歸你所有!”

    說著,他一指身前的一個功德箱,大聲說道:“今日所得錢財,不拘多少,都會布施給金城坊會昌寺,由寺內大德高僧主持法會,為天下災民祈福,本人絕不節流一文一毫!”

    “好!”

    “這人真是有德行啊!”

    “看見沒有,這些燈籠做工都不錯啊,下面的便宜一些,越是上面的越好看,那幾個最便宜怕是也不下於幾百文吧?”

    “就是有錢人家圖個樂子,又不是為了賺錢。”

    “是啊,自己出錢做燈籠,得了錢捐給寺廟作法事,大善人啊……”

    一時間群情振奮,這位胖子陡然間像是身披了一層慈善的光環,儼然那一張肥臉都變成笑口常開的彌勒佛……

    十文錢是小事,更何況找樂子之餘還能行善,何樂而不為?

    當即便有不少人交錢,鬧哄哄的去猜自己看中的謎題,有人猜中了,歡天喜地的拿走燈籠,有人猜錯了,卻也笑嘻嘻的駐足觀看,並不失望。

    氣氛很熱烈,連帶著將附近的人都招了過來,人越聚越多,越來越熱鬧。

    晉陽公主今日大概是長這麼大最開心的一天,小丫頭完全玩瘋了,被房俊背著擠到燈塔前,一手摟著房俊的脖子,一手指著最上面的一個不停旋轉的走馬燈大叫:“姐夫,我要那個!我要那個!”

    房俊一行人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周遭又有侍衛保護,一見便是權貴人家的子弟。

    只不過除了房俊臉有些黑看著有些氣勢之外,身邊幾個女孩子各個鐘靈毓秀、嬌俏秀麗,很是惹眼。

    那胖子攤主便笑道:“好俊的小妹妹!只是那盞走馬燈的謎題可不簡單,不知道你哥哥能不能猜得中?”

    晉陽公主摟著房俊的脖子,眨巴著大眼睛,奶聲奶氣的說道:“這不是哥哥,是我姐夫,我是小姨子!”

    高陽公主將將走到兩人身邊,也抬頭看著流光溢彩形狀各異的燈籠,卻冷不防晉陽公主冒出來這麼一句,一張秀麗的臉蛋兒刷一下就變成了大蘋果,氣得嬌吒道:“兕子,莫要胡說!”

    她這麼一說話,加之臉上羞窘氣惱的神情,那就更顯眼了。

    便有好事的圍觀者調笑道:“哎呦,姐姐比妹妹更漂亮,小郎君好福氣啊!”

    更有不少人跟著起哄。

    把個高陽公主鬧得是又氣又羞又窘迫,平素的腹黑早就長了翅膀飛走了,低垂著頭不敢見人,可心裡有實在氣惱,便伸出纖手,狠狠的掐住了房俊腰間軟肉……

    房俊疼得直呲牙,可背上背著晉陽公主呢,也不好當眾呵斥她,只得強忍著,趕緊抬頭看那燈謎。

    燈籠下邊垂下來的紅色綢帶上,寫著一行字:白蛇渡江,頭頂一輪紅日。旁邊尚有一行小字:日常用物。

    胖子攤主笑道:“這是比較難的一道謎題,小郎君不僅要猜出答案,而且還要用同等格式,再出一道謎題,才能得到這盞走馬燈。”

    晉陽公主頓時不滿,撅起小嘴不忿道:“別人都是猜中即可,為何輪到我們偏生這許多規矩,不公平!”

    胖子攤主有些冒汗,只好說道:“這個走馬燈是整個燈塔上最好的燈之一,所以肯定是要有些不一樣的規矩……不過小姑娘你這麼漂亮可愛,叔叔我今日網開一面,只消得你這姐夫猜中謎底,這燈便送與你!”

    晉陽公主這才轉怒為喜。

    房俊嘴角一挑,傲然道:“不需要!此物乃是油燈,對也不對?”

    胖子攤主略微一愣,似是沒想到房俊回答的這麼快,便點頭道:“正確!小郎君果然才思敏捷……”

    “休說這些沒用的,某便依你的規矩,再出一道謎題……”

    “哎呦,那您稍等……”

    胖子攤主聞言,便轉身在燈塔後面取來筆墨紙硯,還跟著來了一個小和尚。

    房俊瞄了一眼,這小和尚細皮嫩肉的,也就二十歲左右,眉如柳葉鼻似懸膽,唇紅齒白俊秀英颯,一襲單薄的灰色百衲衣,神情恬淡溫潤如玉,居然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

    這時胖子攤主已將紙筆放到一張胡桌上,說道:“還請郎君給記錄下來。”

    房俊便微微彎腰,一手攬著背上的晉陽公主,一手拿起毛筆,飽蘸墨汁,一揮而就。

    胖子攤主拿起來一看,大聲念到:“烏龍臥壁,身披萬點金星,仍是日常用物……”

    那小和尚走過來,仔細端詳這幅字片刻,衝著房俊和什施禮,說道:“郎君這字體自成一脈,圓潤秀麗,著實難得!佩服佩服!”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30
第174章  那宿命的相逢(下)

這時那胖子攤主已用一根長桿將最上面的這盞走馬燈取下來,遞到房俊手裡,隨即將房俊的這幅謎題粘到一盞鯉魚形狀的燈籠上,用長桿再次掛到燈架上。

    房俊接過燈籠用一隻手高高挑起,背上的晉陽公主歡喜得不得了,伸手接過,小臉兒洋溢著花兒一樣的笑容。

    房俊這才看著那溫文爾雅的小和尚,笑道:“倒教小師傅見笑了,小師傅便是那會昌寺的和尚?”

    和尚答道:“正是,這位施主是寺裡的香客,今日再次籌集善款,小僧便過來照應一二。”

    房俊撇撇嘴,最煩和尚道士之流了。

    倒不是本身對他們有什麼意見,而是在古代,這兩類人不事生產,整天裝神弄鬼蠱惑人心聚攏錢財,反過來一次囤積大片土地,導致土地愈發集中,農民流離失所,最離譜的是,還不用繳稅……

    簡直就是社會的寄生蟲!

    長得好看又怎麼樣?最討厭這樣的花和尚了……

    房俊猛然一頓,上下打量了這和尚一番,試探著問道:“敢問小師傅法號?”

    和尚微微和什:“小僧法號辯機。”

    辯……機?

    房俊直接就當機!

    這特麼的,要不要這麼巧?

    下意識的一回頭,便見到高陽公主俏生生的站著,臉蛋兒微紅,小眼神不停的往辯機身上瞟……

    果然!

    姦|夫|*啊!

    難道是宿命中早已註定,這兩人甫一見面便互生好感?

    特麼的,能不能要點臉?

    房俊渾身發僵,死死的盯著面前的辯機和尚,臉上深色變幻,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立馬跳過去把這個花和尚掐死……

    這可是命中註定的冤家!

    哪怕這輩子沒打算娶高陽公主,

也不代表房俊在見到辯機的時候就能心如止水、形同陌路!

    辯機也見到房俊身後的小娘子似乎一直關注自己,便微微一笑,報以禮貌,忽然覺得周身一冷,訝然看去,正巧遇上房俊眼中露出的凶光,嚇了一跳。

    他還以為是自己剛剛跟那小娘子笑,惹得這位嫉妒,他可是聽了剛才的話,知道那是眼前這位的娘子,自己卻是唐突了。

    但是,那小娘子長得真是好看啊……

    辯機收攝心神,和什施禮,告一聲罪,匆匆轉身,跑到燈塔後面去了。

    他有種直覺,再在這里呆下去,這位黑臉的小子真能揍自己一頓……

    房俊深吸口氣,知道此地人多眼雜,自己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能實施。

    回頭看了高陽公主一眼,忽然問道:“很帥?”

    高陽公主愕然:“什麼?”

    “我是說,那和尚長得真俊。”

    高陽公主雀躍道:“是啊是啊,辯機大師可是會昌寺的高僧,很厲害的!”

    房俊扭頭不理這個花痴,一張臉氣得更黑了……

    “二哥,我要那個花燈!”

    房秀珠見到晉陽公主得到了花燈,心裡羨慕,指著燈塔上一個蓮花形狀的燈籠說道。

    房俊瞇眼看了看燈塔,心裡有了主意。

    “放心,見者有份,全部都有!”

    不是指著這個燈塔賺錢嗎?老子給你弄黃了……

    吩咐一位禁衛道:“你去付錢,每次十文,不能多給!”

    那禁衛本就負責三位殿下買東西的時候付錢,聞言立即點頭。

    房俊便站在燈塔下,微微仰首……

    “一勞永逸……打一地名?長安!”

    “走出深閨人相識……打一字?嗯,是'佳'字!”

    “需要一半,留下一半,還是一個字?雷!”

    “畫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怎麼都是字謎?日|啊!”

    ……

    他就像是個專業砸場子的,就站在那裡,禁衛每給十文錢,他就答出一道謎語,摘走一個燈籠。

    很快,幾個妹妹便都有了燈籠,禁衛們更是人手一個,高陽公主也分到一個……房俊便吩咐把燈籠分給圍觀的遊人,引起一陣叫好聲。

    那胖子攤主臉都綠了,這些燈籠最便宜的也不止十文錢,貴的都快要幾百文了,這不得賠死?

    只好陪著笑臉,對房俊鞠躬作揖,哀求道:“這位小郎君,此乃為了捐款祈福,您高抬貴手……”

    房俊似笑非笑的瞅著他,還沒出言呢,旁邊便有人起哄道:“得了吧,你牛德山這個鐵公雞,誰不識得?別拿這些做幌子,那寺廟裡的沙和尚信你,咱們可不信!”

    “就是!你個缺德鬼騙人很好玩吧? ”

    “哈哈,你可知眼前這位是誰?響噹噹的'鎮關中'房二郎便是了!人家按規矩拿錢,憑什麼不讓人家猜燈謎?”

    “房二郎,揍他!”

    “揍他!”

    房俊大汗,回頭怒道:“剛剛喊什麼'鎮關中'的那個,給我站出來,老子保證不打死你!”

    沒人怕他,反而惹起一陣哄笑。

    房二郎雖然兇名昭著,但那隻是對於京中紈絝而言,對於老百姓人家卻沒有半點狠歷。相反,整個關中誰不知道房二郎仗義收留災民的事蹟?

    有人叫道:“房二郎,你身邊這位真是你家娘子?”

    房俊一愣,暗道不好。

    果然,立即有人說道:“房二郎的娘子,那豈不是高陽公主殿下?”

    “我滴個天!真是公主啊?”

    “長得那麼漂亮,應該差不多吧?”

    “那房二郎背著的那個,會不會是晉陽公主?”

    “哎呀呀,今兒好運氣啊,居然見到了兩位公主殿下!”

    聽到自己的身份被挖出來,高陽公主沒有感到羞澀,而是嚇了一大跳。這裡邊人山人海,若是有人衝撞,躲都沒地方躲!

    房俊也心驚膽跳,這要是出了事,李二陛下還不得把自己給剮了?

    他連忙吩咐禁衛圍在高陽公主和李治身邊,忽聞人群中有一人大聲說道:“那些個和尚都是裝神弄鬼,平素他們還放印子錢呢!人家房二郎這才是真的大善人,就算是紈絝,也是咱長安最有人情味的紈絝!”

    房俊瀑布汗……

    紈絝就紈絝唄,還最有人情味的紈絝?都不知道你是誇我還是罵我……

    前些天不是還弄出來一個什麼“長安四害”嗎,這一轉眼你們這幫傢伙就黑轉粉了?

    最讓他驚奇的是,那人這麼一說,居然不少人高聲回應,很是認同。

    人群並沒有圍上來,大家也都沒走,而是微微散開,讓開一條道路。

    並沒有電視劇裡頭見到皇家便跪地磕頭的境況,大家很是好奇的打量著高陽公主和晉陽公主,畢竟平素這樣的金枝玉葉可不容易見到。

    晉陽公主還好,小丫頭今兒很高興,甚至活潑的衝大家晃一晃手裡的走馬燈,奶聲奶氣的說道:“這是姐夫給我贏回來的,好不好看?”

    “好看!”

    “哈哈,晉陽公主殿下真是可愛啊……”

    “而且殿下跟房二郎的關係真的很好啊,剛才我就一直注意著,房二郎可是背著殿下走了好遠的路!”

    晉陽公主更加得意了,甚至趴在房俊肩頭,湊過小嘴兒在房俊臉頰上親了一口。

    人群裡哄笑生更大了,大家都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公主。

    倒是高陽公主被這麼多人注視,平素的跋扈囂張在就不翼而飛,窘的俏臉通紅,手足無措。

    好半天,才脫離糾纏的人群。

    房俊一身大汗,心知不可能繼續待著這幾位逛街了,否則指不定出什麼狀況,便吩咐禁衛將兩位公主以為親王護送回宮。

    高陽公主渾身不自在,恨不得飛回宮裡去才好,晉陽公主卻是依依不捨,拉著房俊的手不鬆開,直到房俊許下無數承諾之後,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房俊這才喘口大氣。

    幸好這是在皇家同平明關係極佳的貞觀年間,若是放到別的朝代,保准得惹出點大事不可!

    剛剛鬆了一口氣,忽然見到遠處自家一個家僕急忙忙跑過來,一路衝撞無數行人,惹得罵聲四起,他卻絲毫不顧,徑直跑到房俊面前,滿頭大汗,惶急的說道:“二郎,不好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34
第175章  你家國公算個錘子(上)

  房俊心裡一緊,連忙問道:“怎麼回事?”

    這家僕分明就是之前護衛在大嫂和武媚娘身邊的,某非出了什麼狀況?

    果不其然,那家僕驚慌道:“少夫人和媚娘姑娘,被一群人堵在綢緞鋪子裡……”

    房俊二話不說,讓那家僕帶路,扯著小妹和李玉瓏的手趕過去。

    尚未散去的人群見到房俊如此匆忙,自動讓開一條道路,任其通過。

    不遠處一家綢緞鋪子門前,圍了一大圈人。

    那家僕在前頭驅散圍觀遊人,房俊緊隨其後,進了鋪子。

    鋪子裡兩幫人涇渭分明,兩相對峙。

    房家家僕站成一排,將大嫂杜氏和武媚娘擋在身後,其中好幾人臉上帶傷,衣衫破碎,明顯是曾被毆打。

    大嫂杜氏正嚶嚶哭泣,武媚娘不住的勸慰。

    另一幫人則趾高氣揚,各個身軀粗壯,臉上帶著狠歷,雖然穿著普通家僕的衣物,但相顧之間神情傲然,有幾個甚至面上帶著刀疤創傷,一見便知不是普通的奴僕,倒更像是一群出身軍伍的兵卒。

    為首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見到房俊走進來,上前一步略微拱手,微笑道:“在下乃是……”

    房俊伸手,制止他說話,問在場的一個家僕:“說,怎麼回事。”

    那中年人面色一僵,料不到房俊如此無禮,不過自家理虧在先,也只好忍了,再次拱手道:“在下乃是……”

    剛一開口,房俊已經一個箭步竄過來,當胸就是一腳。

    “蓬”的一聲悶響,中年人矮小瘦弱的身軀被這一腳踹得倒飛出去,撞在背後的牆壁上。

    房俊冷冷說道:“某再跟家僕說話,你沒見到?不知死活的東西,某管你是誰!”

    中年人身邊的這些家僕反應得有些慢,實在是想不到房俊居然二話不說就抬腳踹人,這也太霸道了吧?當即便“呼啦”一下圍了上來,大聲呵斥。有兩個人趕緊跑過去扶起那中年人,卻見他勉強站起,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嘶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再次向房俊拱手道:“在下乃是……”

    房俊看都不看他,盯著自家的家僕:“說,到底發生何事!”

    那家僕是個嘴皮子利索的,飛快的將前因後果敘述一遍。

    方才大夥被人流沖散,杜氏和武媚娘並未著急,身邊有家僕護衛,也不虞出什麼差錯,便一邊向房俊那邊靠攏,一邊欣賞著景緻。

    恰好路過一個綢緞莊子,兩個女人便走進去,商量著是不是買一匹花式好看的綢子,做幾套夏日的衣衫。

    正在這時,一夥人耀武揚威招搖過市,剛好經過鋪子門口,為首那年輕人一眼就瞅見杜氏和武媚娘兩個。

    杜氏雖不及武媚娘明艷,但出身書香世家的花信少|婦自有一股恬然嫻靜的溫潤氣質,加之長相亦是清麗脫俗,再加上旁邊的武媚娘,當真猶如蓮花並蒂、梧枝連理。

    那年輕人當即便進了鋪子,出言調戲,還輕佻的去摸杜氏的臉頰。

    房家僕人怎會容得他如此放肆?立即阻止,卻被他年輕人指使下人毆打一頓,好在有人認出這乃是房家的女眷,那年輕人這才悻悻作罷,當先而去,留下矮小中年人想跟房家人道個歉,不知者無罪嘛,起碼有個轉圜。

    房俊大怒,調戲良家婦女都調戲到房家頭上了?冷著臉,吩咐幾個家僕將幾位女眷都護送回府,然後帶人過來,現場只留下兩人。

    杜氏擦擦眼淚,小聲叮囑房俊:“二郎,切莫惹事!”

    她雖被調戲幾句,到底也沒怎麼吃虧,深知房俊的脾氣,就怕他不依不饒,惹出大|麻煩。

    房俊輕哼一聲:“嫂子且先回去,欺負房家人,那就必須付出代價!”

    杜氏大急,還待再說,卻被武媚娘輕輕拉著,耳語了幾句。

    武媚娘到底有見地,明白這事兒若是不討個說法,明兒就會滿大街的謠言房家軟弱,人盡可欺。

    目送女眷離開,房家吩咐留下的兩個家僕:“守在門口,不許人進來,亦不許人出去。”

    兩個家僕領命,站在門口,將圍觀者擋在外邊。

    那矮小中年人終於得到說話機會,喘著氣艱難說道:“在下乃是……鄖國公府上管事,先前是吾家少爺不識得貴婦家眷,有些失禮,還望二郎看在國公與房相同朝為官的份上,擔待一二。”

    說著話,胸口還悶悶的傳不上氣,眼前一陣陣發黑。

    都說這位房二郎是個棒槌,今兒算是見識了,二話不說上來就踹人,果然夠剽悍……

    不過見他安排人守在門口不許旁人進來,大抵也是有些低調處理的意思,便稍稍放心。

    原來是鄖國公張亮的家人?

    那又如何!欺負了房家人,仗著名頭就想息事寧人?

    想的倒挺美!

    房俊背著手,不搭理他,在屋裡溜達一圈,眼神四處亂瞟。

    直到看見牆角有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這才施施然走過去,伸手拎起掂了掂,稍嫌短了點,不過輕重倒挺趁手。

    鄖國公府上這些個家僕,俱是百戰沙場下來的老兵,對於危險的嗅覺極其敏銳,見到房俊拿起木棍,就知道不好!

    果然,房俊掄起木棍,照著離得最近一人劈頭蓋臉就砸下去!

    那人猝不及防,硬生生被這一棒敲在腦袋上,頓時軟到在地,血流滿面。

    這些戰場下來的老兵絕對不白給,反應很及時,呼喝一聲,就把房俊圍在當中。

    那矮小中年人一看不好,急的滿頭大汗:“給我住手!”

    自家本就理虧在先,這要是再把房玄齡的二兒子給打了,陛下豈會輕饒了自家國公爺?無論親疏遠近亦或是功勞地位,咱家這位國公可是拍馬也及不上人家房玄齡!

    他這一喊,張家的家仆倒是真聽話,老兵嘛,對於命令下意識的就回去服從。可他們停手了,房俊可沒停!一根木棍舞得虎虎生風,根本不顧頭臉,一頓猛敲猛砸!

    待到張家家僕意識到不還手不行,卻發覺根本拿這個黑臉的少年無可奈何!這傢伙不僅身手矯健反應敏捷,兼之體質出眾力大無比,猶如虎入羊群一般,打得一眾張家家僕慘不堪言!

    矮小中年人這才明白房俊那句“外面的不許進來,裡邊的不許出去”是什麼意思,這是打算關門打狗啊……

    等到房家的家僕將幾個女眷送回去,帶著一大群家僕呼呼啦啦趕回來的時候,整個綢緞鋪子裡躺了一地張家的僕人,各個頭破血流斷手斷腳,哀嚎一片,淒慘不已。

    圍在綢緞鋪子外面的觀眾全都傻了眼,都說這房二郎如何如何能打,如何如何棒槌,今兒算是開了眼!那一屋子六七個彪形大漢,UU看書 被他一個人拎著根棍子想打兔子死的從頭鎚到尾……

    “全都給我拖著,咱們去鄖國公府上,請鄖國公給吾房家一個交代!”

    房俊吩咐家僕道。

    “諾!”

    眾家僕一哄而上,原本護衛杜氏和武媚娘的那幾個家僕這個解氣啊!還得是咱家二郎,什麼國公爺,呸!惹了咱,照打不誤!

    張家那中年管事哆哆嗦嗦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都把人打成這樣了,你還不算完,還要要一個交代?

    房俊卻是理都不理他,拎著棍子走在前頭,身後一大群家僕呼呼啦啦的跟著,各個或是拽著胳膊或是拖著腿,將一干張家家僕就這麼拖著,招搖過市,徑直向延壽坊鄖國公府行去。

    沿途遊人見此熱鬧,豈有不瞧之理?

    於是,上元夜的長安城,便出現了一幕堪比花燈更為惹人眼目的熱鬧事……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38
第176章  你家國公算個錘子(中)

太極宮裡,紅彤彤的燈籠高高掛在宮牆屋簷,將平素莊嚴肅穆的禁宮內苑妝點得橘紅一片,多了份喜氣洋洋的活潑。W.』⒉3

    往昔大氣都不敢出的宮女內侍們,今日也都輕鬆起來,偶爾湊在一起小聲談論著宮外的燈會,猜測著今年上元夜,陛下會不會微服出城,與民同樂。

    內苑的妃嬪們,也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雖然出宮遊玩是不可能,但相處得來的坐在一起,吃吃酒說說話,出幾個燈謎樂呵樂呵,也能心神一暢,一年的沉鬱一掃而空。

    自從長孫皇后殯天西去,後|宮無主,陛下又遲遲不立新後,這諾大的禁宮內苑之內,便一直有暗潮湧動。

    自有那心思高傲者,奢望著能取悅陛下,一朝敕封,統|率后宮。但更多的則並無奢求,只求陛下雨露均霑,日子太平安寧。

    是以,平素禁宮之內的妃嬪貴人們,為了避免誤會,極少相聚在一處,似上元夜這般溫和的氣氛,極是難得。

    可惜這般輕鬆的氣氛也未能維持多長時間。

    當神龍殿裡一隻花瓶被陛下摔到地上,整個禁宮立時進入緊張狀態,宮人們個個噤若寒蟬。

    李君羨單膝跪在陛下榻前,甲胄之內的單衣已被汗水浸透。

    李二陛下臉色鐵青,太陽穴的青筋虯結暴凸,極力壓抑著憤怒的喊聲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以為朕這個皇帝是個擺設,絲毫不把朕放在眼裡?”

    內侍們在牆角跪了一排,李君羨相當於獨自承受李二陛下滔天的怒火,心裡戰戰兢兢,苦不堪言,連帶著自然是將罪魁禍首房俊大罵一通。

    李君羨久侍君前,看得出此次陛下的憤怒,比之拳打齊王、作詩敗壞魏王名聲尤甚,若是此時房俊在這裡,李君羨可以保證,即便是房玄齡也擋不住陛下的怒火!

    居然敢給晉陽公主殿下亂吃東西?

    居然還敢說出“責任由我擔”這種話?

    李君羨都不知道是應該說這混蛋到底是無知還是無畏,不知道晉陽公主那就是陛下的心頭肉、掌中寶?

    晉陽公主自幼體質虛弱,

易得病,兼之生母長孫皇后已經故去,是以陛下憐之愛之,對這個小公主,可以說比那些兒子更為看重!

    打齊王也好,罵魏王也罷,陛下只是憤怒而已,這次給晉陽公主吃宮外的糖葫蘆,陛下那是真的想殺人!

    李二陛下壓抑著怒氣,問道:“那混蛋現在在哪裡?”

    李君羨答道:“剛剛去了鄖國公張亮府上。”

    李二陛下一愣:“他還跟張亮有交情?”

    李君羨飛快的將燈會上發生的事情述說一遍,上元夜這麼重要的節日,全城開放宵禁,幾乎所有百姓都走上街頭,“百騎”自然要撒開網,將所有風吹草動都掌握。

    房俊將鄖國公府一干家僕堵在綢緞鋪子裡一頓痛打之事,早已傳遍京師,“百騎”怎麼可能沒有消息?

    “呵呵!”李二陛下冷笑一聲,“這是要大鬧鄖國公府?”

    李君羨略一遲疑,點頭道:“很有可能。”

    “蓬”

    李二陛下抬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咬牙大罵:“這個混蛋行子!也不知怎就有這般好運道?”

    心中怒氣無處發洩,再次把手裡的茶盞也丟了出去,隨即站起身,負手走出寢殿。

    不了了之了?

    李君羨可不這麼看!

    陛下這次是真的怒極,之所以沒有發作出來,是因為房俊去了鄖國公府……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不知這之間的聯繫,但李君羨作為李二陛下的鷹犬爪牙,自然清楚這裡邊的勾連。

    鄖國公張亮其人,簡直就是一部典型的勵志人物。

    張亮早年以務農為業,後投靠瓦崗,隸屬於李績部下,隨李績降唐。後在房玄齡的推薦下,擔任秦王府車騎將軍。可以說,房玄齡算是對張亮有知遇之恩,也正因為如此,房俊在得知張亮之子調戲兄嫂之時,才會那般惱怒……

    張亮在洛陽招募私黨時,被告發下獄。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人生性怯懦,但當時卻一反常態,咬牙受刑,拒不招供,因而有功,後封長平郡公,授懷州總管。

    貞觀五年,張亮擔任御史大夫,改任光祿卿,進封鄅國公,此後又歷任豳州、夏州、鄜州三州都督。貞觀七年,進封金紫光祿大夫,兼任相州大都督長史。貞觀十一年,改封鄖國公。

    自此,可謂位極人臣矣。

    然則此人並不安分,帳下招收“假子”五百人,安插於軍中,已為陛下不喜,正尋一個時機,好生敲打一番。

    房俊此番前去鄖國公府,不出意外定然是要大鬧一場。

    陛下若是處罰房俊,外人並不會以為是為了擅自給晉陽公主吃糖葫蘆只是,只會認為是陛下依舊維護與鄖國公張亮,這與陛下的心事不符。反之若順水推舟,坐視房俊大鬧鄖國公府,則肯定會被認為這是陛下借房俊之手敲打張亮,正合心意。

    當然,陛下會原諒房俊的錯誤麼?

    絕對不會!

    李君羨幾乎可以預見,陛下必然是將怒火憋在心裡,待到秋後,新賬老賬一起算!

    被皇帝記了仇,還能有個好?

    李君羨已經在為房俊默哀了,你小子就作死吧……

   

    延壽坊,鄖國公府。

    張亮長子張慎微坐在堂中,一臉無奈。

    在他對面,二弟張慎幾正說的眉飛色舞:“想不到房遺直那書呆子,居然有個如此俊俏的媳婦兒!那皮膚,那身段兒,嘖嘖嘖,大兄我跟你說,將來父親為我娶親的時候,你可得幫我留意著點,我就要找個那樣的!那才叫女人,臉蛋兒好看,身段兒柔軟,拿得出手見人,夜裡上了床一摸那水嫩水嫩的皮膚,嘖嘖嘖……”

    這小子就這麼個愛好,不喜歡玉潔冰清的大閨女,就愛有夫之婦這一口,也不知說他變態還是會玩……

    “砰!”

    張慎微忍無可忍,拍了桌子,指著張慎幾的鼻子怒道:“你既然知曉那是房遺直的媳婦,可知父親和房玄齡的關係?居然還敢如此污言穢語,簡直不知廉恥、不知所謂! ”

    張慎幾被兄長罵得一愣,隨即火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道:“我那不是一開始不知道嗎?不知者不罪!後來知道了,我不主動走了麼?這算是給他房玄齡面 子,他還待怎的?當年不過是舉薦父親一次,就以恩人自居了?我呸!以父親的能耐,何愁沒有出頭的機會?”

    張慎微差點被氣死,這混蛋腦子裡都是什麼邏輯?

    “無論如何,在世人眼中,房玄齡都算是對父親有知遇之恩,你現在做下如此錯事,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混淆是非,可曾想過家法無情!”

    他尚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是:說一千道一萬,人家房玄齡現在什麼身份地位,咱家父親什麼身份地位?真以為一個國公就可以橫著走、愛誰誰了?

    這滿朝文武,誰敢不把房玄齡放在眼裡?

    簡直幼稚!

    張慎幾對這個兄長並不懼怕,正待反唇相譏,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紅襖綠裙滿頭珠翠的婦人走進來,指著張慎微尖聲歷喝道:“家法也是你能請的?好大的膽子,這是要趁著你爹不在家,尋機害了你弟弟,好將家產全都歸你?告訴你,做夢!只要老娘活著一天,你就休想!”

    張慎微聞言,差點氣得厥過去。

    張慎幾道:“娘,您咋過來了?”

    婦人哼了一聲,恨恨說道:“我若不來,你豈不是要被你大哥害死?”

    張慎幾無奈道:“娘這話說的過了,不至於,不至於!我這邊跟大哥說話呢,沒事兒!”

    “你就是心慈面軟,不識人心險惡!等到被人逼上絕路,哭都來不及!”婦人狠狠剜了張慎幾一眼,頗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張慎微默然不語。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44
第177章  你家國公算個錘子(下)

  張亮在唐軍中混出頭之後,便拋棄結髮妻子,迎娶李氏,便是眼前這位。

    這李氏生性囂張、驕橫,張亮對她既寵愛又懼怕,家中大小事務,都由其掌握,私心愈發膨脹,張慎微作為張亮的長子,天然的繼承者,理所當然的成為李氏的眼中釘肉中刺,做夢都想著將之除之而後快,所有的家當都由自己的兒子張慎幾來繼承。

    張慎微對於這位繼母,真可謂又恨又怕,無可奈何。

    她即出現,那必定是全無保留的支持張慎幾,無論對錯。

    張慎微心底暗嘆,真當那房家是好惹的?說不得,只能給昨日才啟程付相州任上的父親去信,請他回來向房家解釋一二。

    心裡正犯愁,屋外腳步雜亂,有家人慌慌張張進來禀告:“房家二郎求見大郎!”

    張慎微一捂腦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房家果然咽不下這口氣,而且來的還是出了名不講理的房俊……

    李氏奇道:“那個棒槌來幹嘛?大郎你何時跟他走到一處?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也就這點出息了,依我看啊,這張家往後還得指望著慎幾才行……”

    這位尚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張慎幾見母親譏諷兄長,也有些尷尬,連忙制止母親,對他通報的家人說道:“你且帶他進來便是。”

    在他想來,自己還是有錯的,既然人家來人了,招待一下認個錯倒杯茶,也就是了。

    那家人哭喪著臉:“那個……他不進來啊,要大郎出去見他……”

    李氏頓時就怒了:“放肆!他以為他是誰呀?還要咱們出去見他?你去告訴他,愛來不來,不進來就給我滾!”

    這婦人以往仗著張亮的權勢,走到哪裡不是高人一等,早養出了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脾氣,這整個大唐萬里江山,也就皇家讓她發怵,餘者皆不足論……

    那家人吱吱唔唔說道:“那房二郎說了,他不進來,就在門口等,若是大郎不出去見他也行,每過一刻鐘,他就剁一條腿,要是腿都剁完了大郎還沒出去,他也就不見大郎了,自己回家去……”

    李氏愈發奇怪:“剁什麼腿?”

    張慎幾頓時暴怒,

不用問,必然是先前自己留在那綢緞鋪子的家僕被房俊給捉了,居然敢跑到張家威脅我?

    真把老虎當病貓啊?

    當下一個箭步便竄了出去。

    張慎微也來不及多說,趕緊跟著去了。

    李氏臉色一沉,譏諷道:“真是沒個頂門立戶的樣子,遇到點事就慌慌張張的,成不了大事!”

    張慎微懶得理她。

    鄖國公府佔地極廣,從大門口到正堂,一個來回剛剛好一刻鐘。

    張氏兄弟腳步飛快,張慎微是怕出事,張慎幾是氣得……

    將將趕到大門口,便見到外邊早已被街坊行人圍的水洩不通,一個黑臉少年手裡拎著把橫刀,正在門口踱來踱去。

    在他面前,七八個張家的家僕被強行摁在地上,不住掙扎。

    見到張氏兄弟出現,被摁在地上的那個中年人管事頓時大叫:“大郎救我!”

    張慎幾怒道:“把他們放了!”

    張慎微也急忙道:“房二郎,有話好說,此事……”

    房俊擺擺手,扭頭問身邊的家僕:“可有一刻鐘了?”

    那家僕撓撓頭,這也沒個沙漏啥的,誰知道到沒到?便含糊的點點頭:“差不多吧……”

    張慎微大急:“房二郎,手下留情!”

    房俊嘿嘿一笑:“房某吐口吐沫就是顆釘子,豈能食言?”

    言罷,手起刀落,一刀砍在他面前的一個張家家僕的大腿上。

    “啊——”

    隨著刀光一閃,鮮血飛濺,那家僕的一條大腿便被砍了下來,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呼。

    圍觀人群發出“轟”的一聲驚呼,齊齊後退好幾步。

    還真是說砍就砍,果然是房二愣子的作風!

    那李氏將將走到大門口,便親眼見到這一幕,那飛濺的鮮血,那撕心的痛呼,那猶如蓮藕一般的斷腿……

    李氏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華麗麗的暈倒。

    張慎幾目眥欲裂,這些老兵可都是父親送給他的僕人,正是仗著這些老兵,他才能在相州那邊橫行霸道無人能製,這才剛剛好推到長安,就被人砍掉了腿!

    張慎幾是真心疼啊!這往後自己還想出去胡作非為怎麼辦?指著家裡邊這些歪瓜裂棗?還不得被人打死……

    當即大喝道:“房俊,汝簡直欺人太甚!可知家父乃是鄖國公麼?”

    房俊微微一哂,看了張慎幾一眼:“鄖國公?鄖國公是個錘子!老子不認識!”

    張慎幾肺都要氣炸了,還待再說,卻被張慎微攔住。

    張慎微上前一步,拱手說道:“今日之事,是捨弟有錯在先,我張家絕不狡辯。房二郎若是有何要求,但講無妨!張家絕不推諉!”

    房俊瞇著眼:“任何要求都行?”

    張慎微也不傻,說道:“只要合情合理,張家斷然允諾。”

    房俊點點頭:“那行,讓你家老二跟某立一個生死契,便在此處比鬥一場,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不知這個建議,是否合情合理?”

    生死各安天命,自然合情又合理。

    可問題是,誰不知道你房二勇武過人,讓麻杆兒一樣的張慎幾跟你比武,這算合情合理麼?

    傻子才會同意!

    張慎微躊躇道:“這個……”

    他不善於言辭,正琢磨著怎麼想個藉口推脫呢,誰知道有人卻誤會了。

    張慎幾大叫道:“我不跟他比!大哥,你也太毒了!難不成真想趁機把我給除掉,好獨占父親的家產?”

    張慎微這個無奈啊,心說老二你是個傻子麼?即便我有這個心思,也不能再這大庭廣眾之下使出來啊!你這麼一說,咱家這聲譽算是臭了,兄弟奪嫡、自相殘殺……

    這下子長安城裡有樂子可談了。

    果不其然,張慎幾這話一出口,圍觀的人群頓時喧囂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鄖國公府那些不可見人的秘辛……

    房俊也無語了,都說咱是棒槌,這位張二少爺可是比我還像棒槌……

    張慎微知道必須盡快解決眼前之事,不僅老二信口雌黃惹起非議,單單只是被人家堵著門不敢聲張,就足以使得鄖國公府的名聲跌落塵埃,日後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以為笑談。

    深吸口氣,張慎微抱拳拱手,對房俊說道:“某是真心想解決事情,房二郎有何要求,請講!”

    房俊見他倒是沉穩,也不胡攪蠻纏了,直接說道:“很簡單,讓張慎幾磕頭認錯,房某便既往不咎。”

    張慎微一皺眉,似乎未曾料到房俊依舊如此咄咄逼人,可尚未說話,身旁的張慎幾便已經大怒道:“放屁!一個婦人而已,老子看上她是抬舉她,調笑幾句又不會死……”

    張慎微大驚失色,暗道不好!

    如此口不擇言,豈不激怒房俊?房俊的暴脾氣,那可是全長安城家喻戶曉!

    果不其然,張慎幾話音未落,張慎微便見到眼前人影一閃,那房俊一個箭步就從自己面前竄過去,手裡的橫刀光芒一閃,向張慎幾砍過去!

    這是要殺人?!

    張慎微驚駭欲絕!

    張慎幾也傻了,眼睜睜瞅著豹子一樣撲過來的房俊,還有耀目生花的刀光,連跑都忘記了……

    張家乃是將門,府中自然不會缺少身手高超的武者。

    眼見房俊暴起,當即便有兩人橫刀出鞘,搶著護在張慎幾身前,一人護住張慎幾,一人橫刀反擊向房俊。他們不敢殺房俊,只求圍魏救趙。

    誰知房俊不閃不避,腳下猛力在地上一頓,前沖之勢陡然加快了一分,居然硬生生自兩道刀光中突破,眨眼到了張慎幾眼前!

    張慎幾駭然欲絕,只見刀光一閃,手腕劇痛,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

    房俊卓然而立,渾不懼左肩右肋的兩處刀傷,冷冷看著捂著手腕在地上打滾哀嚎的張慎幾:“這一次剁你的手,當是教訓!再有下次,就砍你的腦袋!”

    張家人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置信。

    居然把咱家二郎的手給剁掉了……

    這可是鄖國公最最寵愛的兒子啊!

    這房俊怎麼就這麼大的膽子?

    張慎微咽了口吐沫,氣得臉色發青,怒道:“房俊,欺人太甚!家父鄖國公必然會去跟房相要一個交代!”

    他也只能這麼說,什麼都不敢干!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房俊果然名不虛傳,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棒槌、二愣子!這傢伙今日就是抱著見血的目的來的,自己若是命令家僕將其擒拿,必然是一場無法收場的超級大事件!

    房俊拎著橫刀,昂然不懼:“惹了房家,就得做好承受後果的打算!另外,某剛剛說過,鄖國公,算個錘子!”

    言罷,領著一眾對其敬若神明的家僕,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張慎微差點氣得吐血!

    身邊有家僕戰戰兢兢說道:“大郎……是否報官?”

    張慎微陰著臉:“不必!萬年縣敢把那房二郎如何?此事說到底也是二弟咎由自取,待某修書一封,你且帶在身上,快馬加鞭送予父親,由父親定奪!”

    “諾!”

    張慎微抬眼瞅了瞅門前指指點點的街坊行人,知道今日張家的臉面算是丟盡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49
第178章 佞臣是怎樣煉成的

  神龍殿裏,李二陛下品着香茗,聽着李君羨詳細述說房俊在鄖國公府大門前的所作所為,眼神卻隨着晉陽公主的小身影來回移動。

  小丫頭今天格外興奮,這麼晚了也不睡,手裏拎着那盞走馬燈,在房間裏跑來跑去,不時發出銀鈴般歡快的笑聲。

  這讓李二陛下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自從長孫皇后殯天,無論自己,亦或是稚奴和兕子這兩個孩子,笑聲都愈來愈少。

  這是觀音婢給他留下的骨血,李二陛下發誓,要照顧好每一個他跟觀音婢生下的孩子,稚奴和兕子太小,所以他破天荒的將兩個小傢伙安置在自己的寢宮,親自照顧起居,撫養成人。

  古往今來,帝王同子女生活在一起,這是空前絕後的唯一!

  由此可見李二陛下對長孫皇后的感情,亦可見對於這兩個小傢伙的寵溺。

  所以,在得知房俊擅自給晉陽公主吃糖葫蘆之後,會是那般暴怒!

  可也是如此,現在晉陽公主快樂興奮的樣子,也讓李二陛下不久前因為房俊而起的怒氣,不知不覺的消散了不少。

  「你如何看?」

  李二陛下微笑看着把燈籠掛到床頭的晉陽公主,問李君羨。

  李君羨自然明白李二陛下問的是什麼。

  可他更知道自己什麼應該說,什麼不該說……

  「很衝動,名不虛傳。」李君羨只能這麼說。

  李二陛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殺伐決斷、囂張跋扈、審時度勢、得理不饒人……某為何就沒看出來哪裏衝動了?」

  李君羨也不反駁,想了想,補充一句:「身手不錯!」

  「呵呵」李二陛下笑了笑,歎道:「是啊,次子若是在軍中,必能嶄露頭腳,若是放在官場,想必也能升官發財……你說他衝動,可他每一次衝動的表面下,都隱藏着極為縝密的思維,雖然看似過分,卻總能不去觸及底線,這小子給某一種感覺,就像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總是能在看似荒誕的舉止下得到他最想要的結果,怪哉!」

  說着,李二陛下又陷入沉思。

  這次房俊的舉動,確實囂張跋扈,但他極為清楚底線在哪裏,那就是房玄齡對張亮當年的舉薦之恩!只要這條線在,錯又在張家,那麼無論如何,張亮都那他沒轍。

  即便剁了張慎幾的手,張家也沒轍。

  報官?

  世人不會管你到底原因何在,只要這麼做了,那麼就只會有人說張亮忘恩負義。再說,報官了怎麼樣?剁掉一隻手而已,又不是殺了人,難道還能剁掉房俊的一隻手抵罪?大不了賠錢了事,至多打一頓板子。

  頂了天就是跟房玄齡扯皮,了斷往日的那一段恩義。

  可房俊的目的卻達到了,說他是敲山震虎也好,殺雞儆猴也罷,自今往後,如論長安城裏世家豪族還是將門勳貴,都得禮讓房家三分,有事沒事沒人敢招惹。

  真是不簡單……

  李君羨更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事實上在他看來,能得到李二陛下的這番點評,房俊足以自傲了。

  「父皇,你們在說姐夫嗎?」

  晉陽公主聽到「房俊」的名字,趕緊跑過來,扯着李二陛下的袖子,烏溜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皇,哀求道:「父皇你別怪姐夫了好不好?是兕子貪吃,才讓姐夫買糖葫蘆的,姐夫原也是不肯的,但是兕子一哭,他就沒轍了……所以,都是兕子的錯,您別打姐夫的板子……」

  李二陛下笑着將晉陽公主抱在自己腿上:「哎呦!咱們的小公主殿下,居然還是個講義氣的?」

  晉陽公主順勢摟住李二陛下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道:「那當然!父皇要是打了姐夫的板子,姐夫以後就不敢帶着兕子玩兒了!」

  李二陛下哭笑不得,原來講義氣為的是這個?

  「今天玩的開不開心?」

  「開心啊!」一說這個,晉陽公主就興奮了,坐在父皇腿上,兩隻小手不停的比劃:「開始的時候兕子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後來姐夫背着我,我看到好多的燈籠,各式各樣的都有,五顏六色,好看的不得了!糖葫蘆也很好吃啊,酸酸甜甜的……還有啊,姐夫猜燈謎好厲害的!父皇你都不知道,姐夫一猜一個準兒,那個攤主都快要賠得哭了,咯咯咯……」

  看着女兒明朗的笑靨,李二陛下感同身受,心情大好。

  「那麼明天晚上,父皇帶你出去好不好?」

  「真噠?」

  晉陽公主高興的大叫:「好哇好哇!父皇從來都沒有帶兕子出去玩,把稚奴哥哥也帶上,再把姐夫也帶着,姐夫猜謎太厲害了,兕子還想讓姐夫給贏幾個燈籠……不過,不要帶十七姐行不行?」

  李二陛下奇道:「為何?」

  晉陽公主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高陽公主的蹤跡,這才伏到李二陛下耳邊,小聲說道:「十七姐和姐夫不對路啊,兩個人總是吵架……」

  李二陛下不解:「那為何不是帶上十七姐,不帶那個房俊呢?」

  晉陽公主翻了個白眼,鄙視父皇的智商:「姐夫會猜謎啊,而且還能背着我,十七姐除了吵架什麼都不會……」

  李二陛下被閨女的神情逗得大笑:「好啊,居然敢說你十七姐的壞話,父皇必要去告你一狀,看十七姐如何收拾你!」

  晉陽公主嚇了一跳,嘟着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那……那就帶上十七姐好了……不過他們要是吵架,父皇你就管管十七姐……」

  「這又是為何?為啥不是去管房俊呢?」

  「我都注意了,每一次吵架都是十七姐先找茬啊,所以父皇只要管住十七姐就好了……」

  晉陽公主一副「我什麼都懂」的神情。

  李二陛下微微有些吃味了。

  那個楞慫貨,這才多一會兒就把自己的小閨女哄得團團轉,一門心思給他說好話。

  便故意沉着臉,說道:「兕子你可知道,古往今來,凡是讒言媚上的都是大大的佞臣!那房俊如此討好於你,豈不正是應了這句話?所以,你以後要離那個佞臣遠一點!」

  還在堂下的李君羨聞言,嘴角一抽……

  房俊啊房俊,若是知道你小子這就成了佞臣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哭出來……

  「佞臣?」

  小公主有些傻眼,她是讀過書的,知道一些歷史傳記,大眼睛眨啊眨的,有些疑惑:「就像慶父和梁冀那樣的壞蛋嗎?」

  李二陛下忍着笑:「正是!」

  小公主糾結了,咬着手指,都快哭了……

  「可是……兕子好喜歡佞臣啊,怎麼辦?嗚嗚嗚,先生說,應當親賢臣遠佞臣,可是兕子為什麼喜歡跟佞臣姐夫玩兒啊,嗚嗚嗚,父皇兕子是不是也是個壞蛋啊……」

  「哈哈哈……」

  李二陛下被閨女的表情逗得大笑不止。

  李君羨無力吐槽:您也是真夠閑的……

  **********

  同一時間,房府一陣雞飛狗跳。

  房玄齡站在堂中,看着優哉遊哉坐在那裏喝茶的房俊,吹鬍子瞪眼。

  盧氏則雙手掐腰,母老虎屬性爆發,對着房玄齡就是一頓噴。

  「他張亮是個什麼東西?就把他兒子的手砍了,那又如何?若是換了老娘,早把他腦袋瓜子剁掉,省得以後再禍害人!你可倒好,兒子給咱家漲了氣勢,你不誇兩句也就罷了,還張嘴就罵,吹鬍子瞪眼給誰看呢?」

  房玄齡大怒:「說得輕巧!人家好歹也是個國公……」

  話未說完,便被盧氏打斷。

  「國公怎麼了?又不是砍他張亮的手,他兒子天王老子啊,欺負我家媳婦,那就得砍!」

  房玄齡都快氣瘋了:「你這婆娘怎地如此不可理喻?!」

  盧氏氣勢十足:「老娘就不可理喻,怎地?!房玄齡啊房玄齡,你軟塌塌一輩子,以前爭不過杜如晦我不說你,現在爭不過長孫無忌我也不說你,難不成你還怕一個張亮?我兒子說得對,怕他個錘子!」

  房玄齡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指了指盧氏的鼻子:「我……我……」

  「怎麼着,想打我?來啊,你打!」

  這時候杜氏從後堂出來,手裏端了一盞茶,眉花眼笑的遞到房俊眼前,柔聲道:「渴了吧?趕緊喝口茶!」

  房俊趕緊接過:「謝謝嫂子!」

  杜氏擺擺手:「你給嫂子出頭,嫂子給你倒杯茶算個甚?」說着,一轉身又回到後堂去了。對於正劍拔弩張的公婆二人,她早就習以為常,就當沒看見一般……

  房玄齡「我」了半天,慫了,轉向房俊,喝道:「兔崽子,汝可知錯?」

  房俊乾脆利落:「兒子錯了。」

  可那副混不吝的神情,哪裏有半點知錯的模樣?

  「哼!知錯就好!」房玄齡給自己找了台階,甭管這台階到底存不存在,反正他當存在就是了……

  轉身,負手走出正堂。

  盧氏吒道:「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房玄齡丟下一句話:「你兒子惹出事,老夫自然要去收拾殘局,否則你以為他膽子就真有那麼大?」

  盧氏一愣,看向房俊:「你爹啥意思?」

  房俊嘿嘿一笑:「兒子之間打完了,自然要老子之間斡旋一下……」

  「斡旋你個腦袋!你說說你,怎麼成天就惹事呢?」

  「呃……」房俊有些懵:「剛才你不還跟父親說我做得對嗎?」

  「對個屁!」

  盧氏恨鐵不成鋼的錘了他一拳:「我那不是怕你爹要收拾你嗎?先給他個下馬威,這叫敲山震虎懂不懂?」

  房俊頓時為老房默哀——這老婆都開始學兵法了,你這輩子也是註定被欺壓得不能翻身……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9-1-14 04:05 編輯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10:57
第179章  新紮侍郎

  工部衙門就在朱雀門內的皇城,房俊坐着馬車到了延喜門下車,步行進了城門,腳下就是承天門大街,右邊是禁宮大內,左邊一溜排開便是尚書省、門下省、大理寺、左右千牛衛以及六部等等衙門。

  到了衙門門口,抬腳剛往裏邊走,便有門子喝道:「唉!那個誰,幹嘛的?」

  房俊摸摸鼻子,怎麼古往今來,這衙門口都有那麼幾隻難纏的小鬼?

  便語氣不耐的說道:「某來報道!」

  那門子一愣神兒,剛剛的死魚臉頓時宛如春風化凍,笑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

  「可是房二郎當面?」

  對於房俊被陛下敕封為新豐|縣侯,又指為工部侍郎一事,朝廷裏早就傳遍了,工部衙門裏又豈會不知?這門子雖然不識得房俊,但這麼年青,瞅着又一身貴氣,還能是別人不成?

  房俊不是沒當過官的,知道這時若是多話,必然被這門子巴結上來,煩不勝煩,便「嗯」了一聲,再無言語。

  那門子心說官威還挺盛……

  可房俊那是長安城妥妥的明星人物,脾氣暴躁那是出了名的,誰敢惹?更何況人家不僅有個宰相老爹,還是陛下的未來帝婿,前程不可限量。

  門子也不廢話,打前頭引路,穿過門房繞過一個照壁,便是衙門大院兒。

  門子引着房俊來到衙門正堂,小聲說道:「二郎稍待,某進去為你通傳一聲!」

  這就是會做人了!

  房俊很滿意,順手掏出一塊銀子,塞進他手裏。

  門子一掂量,這足有好幾兩,房二郎果然是出手闊綽!頓時眉花眼笑,腳底生風的就跑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便轉了出來,小聲說道:「尚書大人有請,當心呂則頌侍郎,正說您壞話呢……」

  言罷,便告辭離去。

  呂則頌是誰?房俊皺眉想了想,發覺自己有些疏忽了,之前應該將工部的內情稍微打探一下。雖然現在對於做官並不是太熱衷,可萬一被人被排擠了,豈不是很丟人?

  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以後再說吧。

  整理一下衣袍,昂首挺胸進了衙門正堂。

  *********

  工部衙門的正堂並不寬敞,只是相當於一間不大的會議室,但是裝修極為雅致。

  地上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大堂裏雕樑畫棟,紫檀的架子、黃花梨的桌案、大理石屏風、甚至在正北的牆壁前放置着一個玉石託盤,上面是一塊大石頭,用紅色篆字刻着「泰山石敢當」……

  整個大唐雅致中透着奢華,每一樣器物都是絕對的精品,不過想想也就釋然,工部最直接的職能不就是蓋房子修宮殿嗎?既然能把皇宮修好,沒道理自己的辦公地點弄不好。

  正座上坐着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頭戴三梁進賢冠,穿着紫色圓領綢緞袍衫,領、袖、襟加緣邊,在衫的下擺近膝蓋處加一道橫襴。

  鬚眉皆白,坐在那裏笑容可掬,卻威儀不減。

  看看人家的紫袍,再看看自己身上像是新郎官兒似的緋紅色官袍,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升上那麼半級,換一身行頭……

  大唐官制,三品以上着紫袍,房俊這個侯爵是從三品,所以只能穿緋色的官袍,但也只是差了那麼半級,努努力,應該可以吧?

  當然啦,緋色也比六品的綠色強,那傢伙套上去就跟一隻蟈蟈似的……

  紫袍老者身邊坐着的亦是一位老者,不過歲數看上去小了一些,鬍鬚花白,只是臉上皺紋密密麻麻,看上去像朵菊花似的。

  房俊對着那紫袍老者恭恭敬敬的行禮:「卑職房俊,拜見尚書大人。」

  紫袍老者哈哈一笑:「不錯,看來也是下了功夫的,老朽還以為你張嘴就叫伯父呢。」

  房俊憨憨一笑:「公私分明,這是家父時常教導的。」

  沒有幾個領導願意在單位被下屬叔叔伯伯的叫,否則無論如何處事,都必然會予人不公的錯覺。

  眼前這位,便是工部尚書唐儉。

  這唐儉的名氣或許不如「房謀杜斷」,已不如程咬金秦瓊尉遲敬德這些人響亮,但絕對是一號人物!

  就跟唐初許多名臣一樣,這位也有一個牛的不行的家世……

  祖父唐邕為北齊大臣,其父唐鑑與唐高祖李淵為世交,尤為重要的是,唐儉直接參與了李淵太原起兵,妥妥的根正苗紅!

  貞觀初年,朝廷一面派唐儉為使說降突厥,一面派李靖進軍。李靖奇襲突厥,生擒頡利可汗,唐儉再立大功!

  這人雖然沒有拜相,但經歷也絕對傳奇,曾先後擔任禮部尚書、民部尚書、以及現在的工部尚書……

  先後擔任過三個六部尚書的,歷史上怕是唯此一人吧?

  而且此人同房玄齡關係一向不錯。

  一時間上官屬下其樂融融。

  卻有人不滿意了。

  坐在唐儉身邊的那位菊花老者,冷哼一聲,斜眼睨着房俊,不屑道:「即是為官一任,便要遵循朝廷法度,替陛下分憂解難。爾小小年紀,甫入官場便聯絡私宜,其心不正,其術不彰,何德何能,便敢竊據侍郎之位?」

  房俊明白了,感情這位是看自己小小年紀便是侍郎高官,心裏不平衡了……

  唐代工部一般設有尚書一人,侍郎一人。掌山澤、屯田、工匠、諸司公廨紙筆墨之事,分有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部,郎中各一人。

  當然,既然說了是一般情況,那麼就必然會有特殊情況。

  何為特殊情況?

  便是陛下或者政事堂的相公們直接安插人進來,屬於編外官員,在後世對於這種情況有一個很貼切的詞匯——空降……

  而對於這種空降官員,無論古代亦或是現代,都極為不受待見。

  想想也是,人家都在框架內按照績效考核以及年齡資歷苦熬,按部就班的一點一點往上升,可是冷不丁的空降來一個,頓時打亂節奏,不定就把誰的位置佔了,把誰的前程阻了,能招人喜歡才怪了。

  眼前這位菊花老者,一見面就不給自己好臉子,估計也是對於自己這位「空降兵」很不爽。

  但是你不爽可以,噁心到我,那就是你不對了……

  房俊笑了笑:「敢問這位是……」

  菊花老者冷然道:「工部侍郎,呂則頌。」

  原來就是這傢伙說我壞話……

  房俊笑容很憨厚,很禮貌的說道:「呂侍郎,對於你欺君罔上、對陛下心懷抱怨、對大唐滿懷怨訴之事,房某保留向陛下檢舉你的權力……」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呂則頌聽得稀裏糊塗,什麼保留權利之類的根本聞所未聞,但是前頭那兩句可聽的清楚,頓時大怒道:「房俊!豈敢信口雌黃?」

  房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緩緩說道:「你說我其心不正,其術不彰,豈不是分明在暗示陛下任用私人?這便是你對陛下心懷抱怨!你說我何德何能,便敢竊據侍郎之位?這不是在說陛下識人不明、老眼昏花麼?這便是欺君罔上!你說我甫入官場便聯絡私宜,難道不是對大唐官場的現狀不滿,因而心存怨訴?亦或者……您想來一個敢叫日月換青天,徹底改一改?」

  呂則頌臉都氣青了!這什麼人呐,這張嘴簡直比刀子還利索,轉往人腦袋上扣屎盆子?

  臉上的菊花紋似乎都平了,霍然起身,戟指怒道:「房俊,竟敢血口噴人?」

  房俊微微一哂,戰鬥力不咋滴啊……

  很隨意的說道:「最煩別人用手指着我,上一次是鄖國公家的二公子……呂侍郎,莫不是想學學?」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9-1-14 04:04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