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17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14
第210章 忘死

這船老大以為房俊是在給他下跪……

    房俊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咬著牙道:“幫某把馬牽上船!”

    說著,自己勉力爬到船上,頓時四仰八叉的躺下

    船老大老老實實的將馬牽上船,船擼一搖,小船晃晃悠悠離開岸邊,向河中心劃去。

    房俊趁機喘口氣,催促道:“快點!”

    “唉!”

    船老大迎來送往,也是個有見識的,什麼也不問,粗壯的手臂一較勁,快速搖動船擼,小船飛快的駛向對岸。

    “剛剛有無連人帶馬的一隊人渡河?”

    房俊撕開自己的衣衫,將腿上的刀傷簡單包紮一下,問道。

    “有,就在不到一炷香之前,小老兒剛剛擺渡一船雜貨到上游的村子,剛巧路過,所以看見了。”

    房俊精神一振:“有多少人?”

    “三艘船,具體人數不曉得,但吃水很深,有人有馬,估摸著,得有二十人左右。”

    船老大什麼也不問,卻知無不言。

    這一段河水不寬,片刻之後小船駛到對岸,房俊深吸一口氣,覺得氣力回復了一些,一面牽著馬淌水上岸,一面衝船老大喊道:“某身上未帶銀錢,你且去驪山下房家灣,就說是某房俊說的,讓管事取一吊錢與你充作船資!”

    那船老大呆了一下,驚問道:“可是房相公府上二郎?”

    房俊點頭:“正是!”

    船老大大呼道:“小老兒豈敢收取二郎的銀錢?莫要祖宗都蒙了羞!去歲大雪,十里八村都遭了災,若不是二郎'勒石記功'逼得那些大戶都拿出錢糧賑災,我等怕是都凍餓而死!”

    房俊一呆,自己居然也有善名了……

    那船老大又道:“小老兒不知二郎追誰,但絕對是壞人無疑!據小老兒觀察,那些賊人必是一路北上,著渭水可以擺渡,但是前面的涇水在此處河道狹窄、水流湍急,

卻是擺渡不易!那涇水之上有吊橋一座,賊人必是從那裡過!”

    房俊問道:“可有近路?”

    船老大肯定道:“有!”

    房俊大喜,問道:“如何走?”

    船老大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道:“那山間有一條小路,雖是山路,但行人不少,甚是平整,可以騎馬通過!翻過小山,便是那吊橋之處,由此過去,可以節省一半路程!”

    房俊大喜過望,剛到岸邊,便翻身上馬,大叫道:“若房某不死,必有重謝,駕!”

    驅策駿馬,揚長而去。

    船老大摸摸腦門,疑惑道:“說甚死不死的?像是這般大善人,自是要長命百歲才好咧……”

    房俊聽不到有人快要給他立長生牌位了,他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快一些!再快一些!一定要趕在那幫叛軍之前截住他們!

    至於截住之後,憑他單槍匹馬的能幹啥,他沒空去想!

    此刻的房俊,甚至可以說是那命去彌補自己愚蠢的錯誤… …

    山路很窄,確實還算平整,但是馬匹跑不快。

    這一路縱馬疾馳差不多五六十里,也就是這種耐力奇佳的阿拉伯馬,才挨得住這般一刻不停歇的奔跑。

    上到山頂……

    山腳下一條奔騰的河水宛如一條玉帶,蜿蜒流過。

    房俊心急如焚,好在縱馬駛下山坡,速度比上山快了許多。

    山道彎曲,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段筆直的山道,徑直對著涇水河岸,那裡正有一座吊橋。

    而就在距離吊橋不遠的地方,一隊騎兵正疾馳過去,眼看就要踏上吊橋!

    房俊心裡一跳,眼睛一掃,便見到兩個身形纖弱的女子被綁在兩匹空馬的馬背上,馬韁則被兩個騎兵牽著,走在隊伍的最後。

    這是最後的機會!

    一旦跨過這座吊橋,這幫傢伙便如魚入大海飛鳥歸林,再也別想追到他們!

    房俊咬了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瞬間做了一個最愚蠢、最直接、也最悲壯的決定!

    甩掉一側的馬鐙,將腿跨過來,完全憑藉一隻腳的力量支撐全身,整個身子縮起來緊貼馬身,這樣從叛軍的一側看上去,這就是一匹無人的空馬!

    然後揮著刀子一刀刺在馬臀處,駿馬痛的長嘶一聲,放開四蹄,沿著下山的山路狂奔而去。

    阿史那結社率灰頭土臉的待著僅剩的二十幾個同族手下一路狂奔,那心情簡直鬱悶的要死!

    中郎將沒了,夢想中的大汗之位沒了,就連這些年陸陸續續安插在長安的內線也一下子消耗殆盡……

    還是小瞧了李二陛下啊!

    誰能知道,就僅憑著幾十個“百騎”的精銳,就抵擋住擊敗叛軍的衝擊?

    當然,最最關鍵的,還是那個該死的房俊!

    若不是他在那緊要關頭的一聲喊,自己說不定就把李二陛下給宰了!他深信,只要李二陛下一死,那些“百騎”也好,羽林軍也罷,會當即群龍無首,棄械投誠,難道誰還會傻到為了一個死人賣命?

    早知如此,就應該在剛發現他的時候,不去顧及手底下尚沒有收服的那些兵卒的疑惑,直接一刀宰了了事!

    只可惜,事已至此,天下之大,今後就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了……

    不過阿史那結社率倒是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回頭瞅了一眼那被綁在馬背上的小美人兒,阿史那結社率嘴角扯出一個猥瑣的笑容。

    最喜歡大唐的美嬌娘!

    身嬌、肉嫩、水多、就連叫聲都那麼盪人心魄……

    尤其是南朝的公主,那可是全天地下的王者都渴望得到的極品獎勵!

    信義公主嫁泥厥處羅可汗、華容公主嫁高昌王曲伯雅、當然還有自己的嫂子,突利可汗的老婆淮南公主……

    李二陛下最是寵愛這個高陽公主,說不定等到自己嚐過了這位美麗公主的滋味,生米煮成熟飯,李二陛下捏著鼻子認了自己也說不定……

    只是不知道那個壞了自己好事的房俊,在得知未婚妻被自己騎在胯下婉轉承歡的時候,會是個什麼表情?

    他|娘|的,只要想想就解氣!

    正胡思亂想間,突聞一陣急促的馬蹄由遠及近的響起。

    阿史那結社率嚇得亡魂大冒,追兵這麼快就追來了?

    抬頭四下眺望,卻見一匹駿馬自一側的山上疾衝而下,四蹄翻飛、鬃尾飛揚,卻是一匹空馬……

    阿史那結社率已是驚弓之鳥,不敢有一絲疏忽。

    此地怎會有一匹空馬陡然出現?

    太詭異了!

    整個隊伍都被這批突然出現的空馬弄得有些詫異,行進速度頓時緩下來。

    那駿馬越跑越近,阿史那結社率心頭的危機也越來越嚴重,陡然間想起一事,頓時魂飛魄散,大叫道:“攔住它!攔住它!那馬上有人!”

    隊伍一陣慌亂,手下面面相覷,明明馬背上空著的,哪裡有人?

    許是就在中原,這些人早已忘記馬背上的歲月,也忘記了“鐙裡藏身”那般的絕技……

    阿史那結社率滿頭大汗,抽出橫刀不停的揮舞叫囂:“攔住它!其他人趕緊過橋!”

    他反應得不可謂不快,但是命令下達的卻有些不靠譜……

    當下隊伍裡有人想攔截,有人想過橋,交錯穿插相互誤會,亂成一團。

    高陽公主被綁住手腳捆在馬背上,嬌嫩的肌膚被繩子勒得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卻都抵不住心底的絕望寒意。

    被這些野蠻的蠻子掠走,她清楚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悲慘遭遇,那是比死還要屈辱一萬倍的下場……

    到時候,自己是要咬舌自盡呢,還是尋一塊硬物一頭撞死?

    高陽公主再是傲嬌,也不過是個小女孩兒,又是害怕又是絕望,芳心一團亂麻。

    就在這時,一匹駿馬從山坡上疾馳而下,叛軍隊伍亂成一團。

    聽著阿史那結社率的叫囂,高陽公主陡然升起一陣希望,單人獨騎,難道是……他來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17
第211章  舍生

  可是,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高陽公主不傻,房俊再是厲害,再是能打,也不可能是這二十多個突厥精銳的對手,何況叛軍陣中還有阿史那結社率這樣的高手。八??

    來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房俊傻嗎?

    他比誰都聰明,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可他還是來了。

    一瞬間,高陽公主淚流滿面。

    她緊咬著牙,暗暗在心里大喊:趕緊走吧,只要來了,就已經足夠,大不了我高陽公主李漱,一死為你守節便是……

    可是見到的卻是一匹空馬,高陽公主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卻也有些小小的失望。

    好像……

    還是希望他能來啊……

    *

    駿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山坡上狂奔而下。

    到得不足十幾丈處,叛軍紛紛大驚失色,呼喝出聲!

    到了近前,自然再藏不住身形。

    房俊靈巧的翻上馬背,依舊緊貼著馬鬃,咬著牙關,控制著自己因為恐懼而有些失控的面部肌肉。

    單人獨騎,想要自二十餘騎中衝陣而過,與找死何異?

    可這,卻是唯一挽救高陽公主的希望!

    死,也要試一次!

    下一刻,房俊衝入敵陣!

    他不去反擊,不去試圖斬殺敵人,殺掉一兩個,於事無補。

    只是緊緊貼著馬背,護住前身要害,努力的驅策胯下駿馬,加速!再加速!快!再快一些!

    馬兒神駿,似乎知曉自己背上這個人的心意,靠近敵陣的時候,仰首“希律律”發出一聲長嘶,意態豪勇,威風凜凜,居然將前方的幾匹馬嚇得躲避開去,

讓開一條道路,硬生生讓他衝進己陣!

    但是更多的叛軍湧了過來,刀光四起,不分人馬,舉刀就砍!

    反擊一手持刀,不停的格擋,根本顧不上反擊,後背、大腿一陣劇痛,眨眼間已被砍中三刀,卻仍舊咬著牙,耳聽身後風聲響起,趕緊一低頭,一把橫刀擦著頭頂削過,差點讓他人頭落地……

    卻也被他得到難得的機會,上身伏在馬背上,手中橫刀極其隱蔽的斜刺裡一捅,捅進一名叛軍的肋下。反擊一刀得手,快速抽回,同時催馬提速。

    一股鮮血自那叛軍肋下飆出,跌下馬背。

    反擊根本不去管後陣的高陽公主,他心裡明白,即使這時候靠近了高陽公主,也不可能帶著逃離。

    唯一的希望,就是組織這些叛軍度過涇河!

    他發了狠,咬著牙,勉力抵擋身前身後砍來的刀劍,本事神力過人的他此時已是油盡燈枯,實在擋不住,便稍稍錯開要害部位,任其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傷口。

    驀地壓力一鬆,眼前一亮,居然已被他突出重圍!

    吊橋就在眼前!

    反擊大喜過望,根本不回頭,不顧阿史那結社率在身後的咆哮,催著駿馬向吊橋處奔去。

    到得近前,想要躍下馬背,但是早已力竭,“噗通”一聲跌在橋頭地上,濺起一蓬塵土。

    房俊死死握著刀,連滾帶爬到得橋頭,橫刀伸出,擱在粗若兒臂的繩索上。

    四根繩索,兩上兩下,上面兩根作為護欄,下面兩根鋪設厚厚的木板,便於人馬通過。

    只消得切斷下面的一根,鋪設的木板便會掉到河水里,吊橋便是毀了,誰也過不去。

    阿史那結社率眼睛都綠了,感情這小子拼死也要衝過去,就是要斬斷吊橋?

    自己真特麼蠢死了!

    可是房俊的刀子就放在繩索上,只要輕輕一切,大唐制式橫刀鋒銳的刀鋒便會不費吹灰之力的切斷繩索。到時候自己可以有一萬種方法將這可惡的小子弄死,可自己也跑不了……

    不用去想,“百騎”的精銳和羽林軍的大部隊必然正在趕往此處,下一刻,自己就可能陷身重圍!

    賀邏鶻被這小子一刀殺了,自己連個墊背的都沒有,李二陛下豈會饒得了自己?

    阿史那結社率快要急瘋了,卻也不看貿貿然衝過去,眼珠子一轉,立即調轉馬頭,走到隊伍後頭,一把拽起高陽公主披散的長發,雪亮的刀刃就架在她修長白皙的脖子上。

    咬著牙吼道:“房俊!你敢砍斷繩索,老子就一刀宰了她!”

    他也沒有蠢到家,知道房俊不依不饒單槍匹馬的追來,大抵就是為了這個女人,以她做人質,一定不會錯!

    只是可惜,他想到倒是不錯,卻嘀咕了房俊。

    一個能對自己這麼狠的人,豈會如此輕易的被要挾?

    房俊跌坐在地上,倚在橋頭,覺得自己的力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隨著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失,再這麼下去,不用阿史那結社率來殺,流血就流死了!

    可既然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豈會輕易放棄?

    房俊笑了笑,喘了口氣:“隨你,只要你動她一下,你們就全都跟著陪葬……”

    突然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內臟受傷了啊……

    阿史那結社率快要氣瘋了,怎麼就遇上這麼一個不要命的玩意?

    深吸一口氣,阿史那結社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開高陽公主,收起刀子,高聲道:“好!我不碰她!房俊,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必如此不依不饒?我所求的,是渡河逃命!你所求的,是把你的女人救下來!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各退一步,我把你的女人還你,你讓我過河,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讓後到了草原,我阿史那結社率以恩人之禮待你,如何?”

    房俊倒是真想答應他,因為他覺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人的意志力不是無限的,在堅強的神經,都有一個承受的極限,過了這個極限,身體的機能就會強迫你進入休眠狀態。

    房俊現在便是如此,隨時隨地都會昏迷過去。

    可他還是得撐著,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讓開,阿史那結社率就會第一時間殺了高陽公主,然後把自己宰了。

    他就得守在這裡,不能退!

    房俊使勁咬破舌尖,劇痛讓他神誌清醒一些,勉力說道:“你放她們離開,我就讓你過去!”

    阿史那結社率暴怒:“你放屁!房俊,逼急了老子,大不了魚死網破!”

    房俊心裡一顫,他知道,這個二百五一怒之下,還真就能幹出不管不顧的事兒來。想想,刺殺李二陛下這種事都乾得出來,這人得多沒腦子?

    想了想,只好說道:“你先把那個宮女放了,你留著他也沒用。”

    “行!”

    阿史那結社率倒是乾脆,直接回身抽刀斬斷秀玉身上的繩索,喝道:“滾!”

    秀玉被捆在馬上太久,手腳早就麻了,站都站不住,坐在地上爬了幾步,卻是放聲大哭,哀求道:“你們放了公主殿下吧,我……我給你們當人質好不好?”

    阿史那結社率懶得聽她聒噪,怒道:“再不走,就剁了你!”

    說完,也不理秀玉到底走不走,策馬向著房俊緩緩靠近,問道:“怎麼樣,按我說的做吧,大家都好,是不是? ”

    房俊呲牙一笑:“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斬繩子!”

    阿史那結社率那他沒法,只得勒馬站定,惱火道:“你到底要怎地?”

    房俊說道: “讓她們都走吧,我就在這裡,還能飛了?我不是要跟你作對,只是想救這兩個女人。只要他們沒事兒,你去殺陛下也好,幹什麼都行,我才懶得管你。”

    說話的有點多,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阿史那結社率過了橋,真的會放過房俊?

    這話誰也不信。

    那貨保准一靠近就一刀宰了房俊……

    但房俊不得不這麼說,他只能讓阿史那結社率相信,他相信他阿史那結社率……

    也就是說,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換高陽公主的命……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19
第212章  絕境

   是偉大的愛情嗎?

    扯蛋麼……

    直到此時,房俊也沒打算娶高陽公主,只要想想這丫頭的惡劣“前科”,就心塞得不行,娶個蛋啊娶……

    但是他不能放任阿史那結社率將其帶走,死也不能

    畢竟是因為自己的錯誤,才致使高陽公主陷入現在的險境,以房俊的性格,絕對不能裝鴕鳥,置之不理。

    否則他一輩子也不安心。

    阿史那結社率神色變幻,似乎在考慮房俊這個提議的可信程度。

    說實在的,這個高陽公主貌美如花、肌膚細嫩,他是真捨不得放了……

    若是先放了,以這女人的體質,能跑多遠呢?

    殺掉房俊之後,再捉回來也來得及!

    問題在於……房俊會想不到麼?

    阿史那結社率想了想,覺得自己能想到的,這個房俊必然也想得到,自己想來就不是以智商出眾……

    既然能想得到,他為什麼還要這麼提議?

    阿史那結社率想不通,此時他心急如焚,腦子裡亂糟糟的,也完全靜不下心來去想。

    乾脆一咬牙,管他娘的!就依著這小子,看看他耍什麼花樣,再將高陽公主捉回來也不遲,她跑得快,還能有馬腿快?

    阿史那結社率手一揮:“把她放了!”

    手下人就等著他這句話呢!

    為了個女人惹上房俊這個滾刀肉,本來就不划算,現在還要冒著隨時被追兵追上來的危險在這里墨跡,這不是傻麼?

    可阿史那結社率一向脾氣暴躁,誰也不敢說他……

    當即便有人策馬奔過去,斬斷高陽公主的繩子。

    高陽公主手腳麻痺,墮落地上,緩過勁兒來的秀玉連哭帶叫的爬過去將她扶起來,

兩個女孩子抱頭痛哭!

    房俊聽得心煩意亂,怒喝道:“還不走,等死啊?”

    高陽公主抬起頭,抹了一把淚眼,小臉被散亂的頭髮擋住,臟兮兮的,狼狽到極點。

    這丫頭也是剛強,知道這是房俊拿自己的命給她換回來的活命機會,若是再矯情下去,那就得一起死!

    咬著銀牙,大聲說道:“房俊!我李漱在此發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是死在此處,我李漱便終身不嫁,替你奉養雙親!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房俊苦了臉……

    就怕你這樣,以身相許什麼的,最討厭了……

    哥哥只是在自我救贖啊,真心不是想要英雄救美!

    不過無所謂了,自己的穿越之旅,到此也就該終結了,只是可惜了,耽誤了武媚娘那丫頭。

    對於高陽公主,則是愛咋咋地了。

    臨死有個姑娘能對他說出這麼一番話,死了也算是值了,雖然歷史已經證明,這姑娘其實人品不咋滴……

    房俊撇撇嘴,說道:“我的雙親用得著你?我有大哥大嫂呢……趕緊的滾遠,看著你就煩!”

    高陽公主定定的看了房俊一眼,使勁兒抹了一把眼淚兒,跟秀玉相互攙扶著,起身就走。

    嗯!拿得起放得下,不矯情,這一點房俊還是很欣賞的。

    可是誰知道這臭丫頭是不是說兩句好聽的,其實心裡頭巴不得長出一對翅膀趕緊飛的遠遠的……

    阿史那結社率看著高陽公主漸漸走遠的身影,臉色陰沉的看著房俊:“我已經按約定放了她,你怎麼說?”

    房俊笑了笑,覺得胸口有些悶,咳了兩聲,又吐了一口血……

    喘了口氣,笑道:“房某言出必踐,哪怕是對你這個豬腦子!”

    說著,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手裡的刀卻始終不離繩索一寸之地。

    阿史那結社率差點沒被他氣死,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老子特麼也不要命了,非得在這兒剮了你不可!

    當然這只能想想,壓制著自己的怒氣,說道:“那你還不讓開?”

    房俊笑笑:“這就讓……”

    然後,退了一步。

    阿史那結社率變色道:“你耍我?”

    房俊搖搖頭,強自依靠扶手繩索支撐著身體,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欠奉,只是勉力說道:“你當我不知你心中所想?還不是想上了橋然後把我宰了,還有時間再把高陽公主抓回來……”

    阿史那結社率快被房俊弄瘋了,大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房俊道: “不想怎樣,我就在這裡看著,直到我確認她們到了足夠安全的距離,就會讓你們過橋。”

    阿史那結社率大吼道:“追兵眼看著就追來了,我還跑個屁?”

    房俊虛弱說道:“追兵來了,高陽公主就徹底安全了,我會立即讓你們過橋。過了橋斬斷繩索,追兵也那你沒沒轍。”

    阿史那結社率陰森森說道:“老子現在就像先宰了你,然後拼著命游泳過河……”

    房俊好笑道:“嚇唬誰呢?你們要是會游泳,還會跟我在這兒墨跡?”

    阿史那結社率被噎得不輕,他是徹底拿這個 硬不吃的滾刀肉沒轍了……

    身邊一個手下一看這樣不行啊,便湊過來,小聲說道:“要不……乾脆宰了這小子得了!大家就各安天命,誰遊的過去就活命,遊不過去就死在河裡,反正幹出這事兒,大家也都沒想能活著回去……”

    阿史那結社率一聽,真後點一動,跟房俊這廝還指不定墨跡到什麼時候呢……

    可就在這時,遠處煙塵騰起,蹄聲陣陣,顯然追兵來了!

    阿史那結社率急了,瞪著房俊咬牙道:“讓開!”

    房俊看了看遠處,已經依稀可以見到追兵的身影,想來此時阿史那結社率也不敢回身去追高陽公主。

    長長吁了口氣,對著阿史那結社率笑了笑,只是笑容怎麼看都有些不甘:“老子這條命可是很金貴的,陪著你這種傻蛋一起死,還真是不值… …”

    阿史那結社率勃然色變,他總算看出來,這房俊就知道自己沒打算放過他,已然抱了必死之心!

    不僅如此,就算死,這混蛋也要拉上自己這幫人墊背!

    當即催馬上前,大喝道:“宰了他!”

    眾手下聽命,齊齊呼喝一聲,催動胯下坐騎,向著橋頭衝去!

    房俊哈哈一笑,連眉頭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斬斷繩索。

    斬斷一根還不算,刷刷刷刷,四根繩索全部斬斷!

    那吊橋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倏地飛走……

    阿史那結社率目眥欲裂,一顆心沉到海底,催馬舞刀,就待要衝上來將房俊碎屍萬段!

    房俊大笑一聲:“後會有期!”

    說罷,縱身一躍,跳入滾滾涇河之中。

    阿史那結社率奔勢太急,到得岸邊,堪堪勒住馬頭,呆呆的看著滾滾河水,哪裡還有房俊半點身影?

    再一回頭,滾滾煙塵撲面而來,追兵已經殺到!

    阿史那結社率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完蛋了……

    先前叫囂著跳入河中生死各安天命的那個手下也不說話了,反而被迎面而來的追兵激起兇性,咬牙道:“橫豎是個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何苦去跟那河水作對?淹死了也憋屈!”

    阿史那結社率也無奈了,投降嗎?

    那李二陛下即便出於穩定突厥各部的想法不殺自己,也得是個流放瓊州的下場。自己盛於草原,長於草原,這些年在長安更是醉生夢死享盡了榮華富貴,這要是放到瘴氣遍布、蛇蟲橫行的瓊州,還不如來一刀爽快呢……

    一咬牙,厲聲道:“死則死矣,大家隨我殺敵!”

    一馬當先,衝入戰陣。

    既已抱定死志,倒也勇猛難當!

    一種手下也各個悍不畏死,緊隨其後,殺入敵陣!

    便像是一隻燒紅的烙鐵插入……海水里,“呲”的冒出一股白煙,也就沒了聲息。

    這些人雖然有些草原戰士的勇悍,但是多年在長安養尊處優,早已忘記當年馳騁草原的殺人本領,兼之此際人困馬乏,戰鬥力發揮不出平素的一半,面對巨大優勢的羽林軍,宛如螳臂當車、蜉蝣撼樹……

    兩個纖細的身影自羽林軍的人群中奔出,四處翻看屍體,卻是屢屢失望。

    高陽公主披頭散發,雙目赤紅,像個瘋婆子一樣,完全沒有了公主殿下的半點威儀。

    一邊翻找,一邊流著淚喃喃道:“哪裡去了?哪裡去了?剁碎了也得剩個腦袋啊……”

    與此同時,橋頭之下。

    河岸有一處凹陷,一條小船晃悠悠的被水波帶動,載浮載沉。

    船老大小聲說道:“二郎,上面正找你呢,不出去看看?”

    房俊一點力氣也無,失血過多加上渾身傷勢,沒死也僅剩下半條命,虛弱的說道:“算了……被他們找到,又得好一通折騰,還是在這裡躺一會兒舒服… …對了,你怎出現在這裡?”

    船老大頓時得意了,說道:“您這剛一走,我就尋摸著,您這單槍匹馬的,想要攔住那一隊人馬可不容易,最好的辦法,就是斬斷吊橋……萬一您這要是腳下一滑,掉河裡了,也不知道水性咋樣,這要是淹死了,那多可惜啊?就劃著船悄悄過來了!可不正好,您就掉水里了……”

    房俊虛弱得不想說話,只能勉強豎了豎大拇指,以示稱讚……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22
第213章  君臣

整個關中像是暴風雨來臨前一般,沉悶、壓抑、人心惶惶。
  
      陛下巡幸驪山行苑,居然有中郎將阿史那結社率內外勾連、犯闕刺駕!
  
      這可如何得了?!
  
      時下雖然戰火不休,但是帝國腹地卻承平日久,誰能想得到,便在關中居然有此事發生?
  
      一時間,“百騎”暗訪,武侯明察,左右羽林軍、左右千牛衛嚴陣以待,出入四關者嚴加盤查,整個關中風聲鶴唳。
  
      太極殿。
  
      李二陛下臉色陰鬱,一言不發。
  
      房玄齡苦勸道:“此事皆由阿史那結社率而起,此僚既已授首,便應告一段落。至於是否有人暗中指使,且由'百騎'秘密查訪便是,實不易大動干戈。眼下關中各地,已是人心惶惶,無論商旅行客、中外人等,但有可疑者,必被下獄盤問。然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陛下,須得提防有心懷叵測之輩渾水摸魚,公報私仇、混淆視聽!若是處置不當,眼下多年經營之大好局面,怕是要毀於一旦!”
  
      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陛下遇刺,朝廷震動,有些人為了撇清關係,必然極力追捕、大肆聲張,以示自己的忠心!
  
      這其中會不會有人趁機打擊報復、排除異己?
  
      肯定會有!
  
      李二陛下不知道這個道理麼?
  
      他比誰都清楚!
  
      而且,一個不成氣候、倉促而起的刺殺而已,見慣風雨、豪氣沖天的李二陛下其實並不在乎,像是此等跳梁小丑,便是再來兩個、十個,又能如何?
  
      土雞瓦狗耳!
  
      怎能任憑這麼一個鼠輩,將君臣多年來夙夜難眠、殫精竭慮經營來的大好局面破壞?
  
      他早就想收手。
  
      可他心裡彆扭的是,朕這是被刺殺啊!雖然沒有被殺死掉,但是你們這些大臣起碼也要表達一下對朕的關心、緊張好不好?
  
      就比如這個房玄齡,

張嘴閉嘴苦口婆心的讓朕收手,聽聽這話裡什麼意思?
  
      反正又沒有被殺掉,算了吧……
  
      和著你們就等著朕真的被幹掉了那一天,才會怒火沖天的揪出主謀為朕報仇?
  
      那還有個卵用……
  
      李二陛下心裡不痛快,陰著臉,任憑房玄齡說的嘴皮子都破了,也不發一言,毫不鬆口。
  
      他是皇帝,但他首先也是個凡人,是人就有情緒……
  
      房玄齡也沒轍了,該說的都說了,他相信陛下也都懂,可為啥就是不鬆口呢?
  
      沒辦法,只好瞥了一眼旁邊的程咬金以及長孫無忌,你倆別在那乾瞪眼,倒是也說兩句啊……
  
      長孫無忌是個老狐狸,他也沒有摸准李二陛下的脈,打死也不會輕易參合。
  
      程咬金不管那個,讓我說兩句?那成,就說兩句!
  
      這老貨瓮聲瓮氣的忿然說道:“簡直不知死活!那些突厥崽子都是吃了豹子膽,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了?陛下,且給老臣一支令箭,老臣即刻點齊十二衛精銳,將關中所有突厥人統統緝拿歸案,梟首示眾!某倒要看看,以後還有哪個敢干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房玄齡臉都嚇白了,怒道:“閉嘴!你可知關中各地內附了多少突厥人?不用你真的去幹,只要這番話傳揚出去,都必然引得關中震動、群情洶洶不可,簡直胡鬧!”
  
      真要是按著程咬金說的這麼乾了,房玄齡敢保證,立馬就是關中大亂之局面,不可收拾……
  
      李二陛下也不淡定了,程咬金這貨說話雖然糙了點,可誰知道外面有沒有人也打著這種心思?這萬一有那心懷叵測之輩,打著替朕報仇、捉拿元兇的藉口,弄出這麼一出……
  
      嘶——
  
      李二陛下倒吸一口涼氣,剛剛還覺得房玄齡未免有些不通人情,現在才反應過來,此乃老成之言,這種事實在是太有可能發生了!
  
      可就這麼算了,面子還是有些下不來……
  
      “太子最近如何?”
  
      李二陛下開始打岔。
  
      房玄齡一愣,這怎麼就跑到太子身上去了?
  
      他是太子少師,以前是太子詹事,跟太子李承乾的關係很親近。
  
      聞言回道:“太子自年前便不曾離府嬉玩,每日里盡在崇文館刻苦學業。”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略感欣慰。
  
      對於太子,他心裡糾結得不行。
  
      李二陛下雖然作為大唐帝國高高在上的天子天可汗,但是在面對自己的兒子時,卻只如同天底下千千萬萬個最普通的父親一般,細心栽培耐心教導,特別是自己的這個長子將要繼承自己的帝業,李二陛下更是花費了大量的心血與精力。
  
      太子不足六歲時,李二陛下便讓赫赫有名的儒學大家陸德明教導他;十二歲時,李二陛下便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其處理政務的能力;在太子年歲漸長不循法度後,李二陛下亦是煞費苦心地想要將他引回正道,甚至一聽說有人猜測太子儲位不穩,立馬將魏徵任命為太子太師以絕眾望……
  
      對朝中人心瞭如指掌、對天下大勢運籌帷幄的李二陛下就想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個“性聰敏、特敏惠、豐姿峻嶷、仁孝純深”的兒子,怎就變成如今荒誕不經、奢靡浪費、任性驕縱的模樣?
  
      想了想,便說道:“終日讀書也不是學習之道,還需勞逸結合才是。此次叛軍犯闕,遺愛功勞甚大,不僅擎天保駕,更舍生相救於公主,現在既已告病在家,便讓太子代朕前去慰問一番,多多賞賜。”
  
      房玄齡連忙代兒子謝恩,也算是明白了李二陛下的意思,這件事兒就這麼算了……
  
      可是剛剛為什麼還一副“朕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的態度呢?
  
      房玄齡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摸不清李二陛下的心思……
  
      程咬金“嘿”了一聲,大咧咧說道:“賞賜什麼啊?那小子有的是錢,前兒官家去採買府上用度,買回來兩斤雨前新茶,呵!好傢伙,猜猜多少錢?一斤十貫!依我看啊,這天底下的錢,終有一天得被老房家都給賺去了……陛下您還是看看賞個什麼官兒吧。”
  
      房玄齡尷尬的笑笑,心裡暗罵:你個老殺才!不就是嫌棄茶葉買得太貴,想跑到咱家打秋風被老夫拒絕了嗎,至於跑陛下面前上眼藥?
  
      那雨前茶實在太過稀少,早就沒有了啊……
  
      長孫無忌笑道:“據我所知,這雨前茶產量極少,卻堪稱茶中精品,所謂物以稀為貴,又不是米麵糧油等生計民生的必需品,便是貴一點,也無傷大雅,喝不起就不喝唄!”
  
      他跟房玄齡不對付,但並不意味著隨時隨地都跟房玄齡唱反調,弄得像仇人似的,太低級。
  
      這也正是他的聰明之處。
  
      李二陛下容許臣子不合,甚至彼此之間有些齷蹉,這樣有利於他平衡朝局。你要是嘻嘻哈哈大家好得穿一條褲子,發愁的就該是李二陛下了,搞不好哪天這些大臣一商量,就把皇帝給換了……
  
      可若是時時刻刻針尖對麥芒,李二陛下照樣不爽。
  
      李二陛下是個大氣的人,同樣也希望手底下的大臣們也一樣大氣。
  
      政見不一,鬧些矛盾很正常,可要是事事都想著去揪對方的小辮子,處處下絆子,這樣的人李二陛下不喜歡。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所以貞觀一朝,大臣中彼此面和心不和的大有人在,但是弄得跟生死對頭似的整日里爭吵不休,幾乎沒有。
  
      李二陛下笑道:“官職……就算某不封,人家房二郎也會來討……”
  
      對於房俊跟李二陛下討官之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李二陛下自己就當一個趣事在後|宮念叨了好幾回。
  
      程咬金頓時哈哈大笑:“這楞慫的脾氣,我喜歡!而且長得跟我一樣黑,簡直太像我兒子了!”
  
      房玄齡頓時臉黑如鍋底,惱道:“幾十歲的人了,緣何胡言亂語?”
  
      程咬金樂不可支道:“這咋叫胡言亂語?唉,陛下,長孫老狐狸,你們給評評理,房俊那小子跟我長的像不像?”
  
      長孫無忌忍著笑,像模似樣的端詳一番,嘖嘖有聲:“哎呀你還別說,這麼看來還真有點像……”
  
      調侃房玄齡的機會,那可是來之不易。
  
      這老傢伙整日里一本正經,不苟言笑,任何事情都滴水不漏,讓人想找點錯處都束手無策。
  
      李二陛下捧腹大笑道:“房愛卿,不如回家去問問你家夫人,這到底是何原因?”
  
      如此齷蹉的話題調|戲大臣,簡直如同市井無賴之徒,哪裡有半點帝王的樣子?
  
      房玄齡惱羞成怒,面紅耳赤,剛要說話,卻被程咬金打斷。
  
      這老殺才翹起蘭花指,捏著嗓子,尖聲尖氣的對李二陛下道:“哎呀,陛下討厭,明知道人家不敢問的嘛……”
  
      “嘔!”
  
      “哈哈哈!”
  
      長孫無忌笑得差點倒仰過去,上氣不接下氣,難得有機會調|戲房玄齡一番,實在是太開心了!
  
      李二陛下被程咬金這個大黑熊似的老爺們儿捏著蘭花指的樣子嚇得差點吐出來,卻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房玄齡怒不可遏,拂袖而走!
  
      什麼皇帝啊,一點規矩都沒有!
  
      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28
第214章 劝退
房玄齡下值之後,陰著一張臉回到家。
  
  剛一進正堂,便見到一家人都在。
  
  躲在驪山莊子裡多日不見的二兒子也回來了,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綁了一層又一層紗布的腿放在面前一個矮凳上,長媳杜氏坐在他旁邊,用一個小錘子敲碎核桃殼,把裡邊的核桃仁挑出來,放在房俊面前的碟子裡。
  
  房俊就像等著餵食的小狗似的,杜氏剝一個,他就吃一個……
  
  盧氏一臉陽光,不停的問著傷勢如何如何,老大房遺直則捧著一本書,不時的吸溜一口茶水。
  
  家庭和滿、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場面溫馨……
  
  很是感人的一副人間天倫的畫面。
  
  但房玄齡覺得不爽。
  
  老子累死累活在外頭,一天不知道幹多少活兒,受多少閒氣,你們倒好,吃香的喝辣的優哉游哉……
  
  杜氏一抬眼見到房玄齡進來,連忙站起來,躬身施禮:“爹爹。”
  
  房遺直也起身喊了一聲,坐下去繼續看書……
  
  房玄齡臉黑如炭,從鼻子裡“嗯”一聲,然後訓斥杜氏道:“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是嫂子,長嫂如母,怎能像個下人僕役似的侍候小叔子?不像話!”
  
  “哦!”
  
  杜氏悄悄吐吐舌尖,被公爹教訓了一通,卻不怎麼害怕。
  
  別人家都是媳婦兒見了公爹恨不得繞著走,只有他們家不是,別看房玄齡在朝中威風八面,在裡頭被老妻欺壓著,著實沒什麼地位……
  
  果然,盧氏拉下臉,白了丈夫一眼,揶揄道:“哎呦,這是在外頭受了誰的氣,回家拿媳婦兒撒氣來了?”
  
  房玄齡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和著在外頭受了氣,回家也沒個好臉色?
  
  真以為我房玄齡是泥捏紙糊的?
  
  房玄齡忍了忍,忍住了……
  
  氣呼呼的坐下,杜氏很是乖巧,立即手腳麻利的泡了壺茶端過來。
  
  “爹爹喝茶。”
  
  “嗯。”
  
  房玄齡結果接過茶盞,臉色依舊不好看,不過不能總是說兒媳婦,便瞪著房遺直說道:“你自己的媳婦兒,被你兄弟指使得跟個丫鬟似的,你就不管管?”
  
  杜氏回到房遺直身邊坐好,垂頭不語。
  
  房遺直這才放下書本,有些疑惑的看看火氣沖天的老爹,又看看自家媳婦,再看看房俊,疑惑道:“她願意侍候,那就侍候唄?她是嫂子,老二不也就是她兄弟,無妨。”
  
  老二出手大方,又會來事兒,現如今不僅是侯爵,更是從三品的官兒,他樂得見到叔嫂和睦。難道這樣不好,非得相看兩相厭、家裡鬧得雞飛狗跳才好?
  
  老爹有些莫名其妙啊……
  
  房玄齡差點氣得厥過去,這平素最聽話的老大也敢跟他頂嘴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要造反?
  
  盧氏眼見今兒自家老頭有些反常,便湊過來給他捏了捏肩膀,關切問道:“生什麼閒氣呢?”
  
  房玄齡心說還真就生的閒氣,跟陛下生的……
  
  居然拿種事開玩笑,簡直不當人君,過分!
  
  最離譜的是,居然當著別人的面說我回家連問都不敢問?
  
  赤|裸裸的打臉啊!
  
  雖然自己真的不敢問……
  
  他敢保證,自己要是真的不知死問了,等待他的將是長達數月甚至半年的書房……
  
  心裡生著悶氣,房玄齡下意識的就向房俊看去,越看越是鬱悶。
  
  你說咱老房雖然不說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可也是面皮白淨儒雅不凡,這老二咋就長得這麼黑呢?外貌倒還罷了,尤其是性情,老房我沉穩厚重謀定後動,這老二卻是毛毛躁躁任性衝動,差距也太大了……
  
  當然,懷疑自己婦人的念頭那是既不敢也絕對不可能有,總之很鬱悶,越看越不順眼。
  
  房俊正跟嫂子說著話兒,突然感到身上涼颼颼的。
  
  一抬頭,就見自家老爹死死的盯著自己,神色極為不善……
  
  房俊不由自主的打個哆嗦,趕緊想想自己最近可有什麼不靠譜的事情惹毛了老爹?想來想去,也沒想到。
  
  可老爹這眼神有點嚇人,房俊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爹,可是有話對孩兒說?”
  
  房玄齡一驚,剛剛有些出神了。
  
  尷尬的咳了兩聲,說道:“春耕之事可否妥當?”
  
  房俊自請收容千餘災民,又得了大片土地,這春耕便必須重視起來,否則事到臨頭出了差錯,影響的可是一年的生計。
  
  對於此事,房俊那是信心滿滿。
  
  說起種田之事,放眼整個大唐,愛誰誰!
  
  “父親放心,就這三五日,水稻、春麥便可耕種,糧種、農具、耕牛、人手業已安排妥當,一切盡在掌握!”
  
  房俊信心百倍,房玄齡又不爽了……
  
  最煩這一副穩如泰山指揮若定的架勢了!
  
  你一個十六七的毛孩子,怎麼就比長你十歲的老大還要老成持重的樣子?
  
  房玄齡神色不豫:“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自信過了頭,就是自負!為人做事,當謙虛謹慎、仔細計較,切不可魯莽大意、自大驕傲,否則早晚摔跟頭!”
  
  房俊有些傻眼,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算是明白了,老爹這不是在教育他,這是找茬儿呢……
  
  翻了個白眼,打定主意逆來順受。
  
  “父親教育的是。”
  
  愛說你就說唄……
  
  盧氏看出房玄齡今日的異樣,擔憂的問道:“夫君今日可是有事?”
  
  房玄齡一愣,聳然而驚,自己情緒有些失控了!
  
  什麼時候,他房玄齡也會回家拿老婆孩子撒氣了?
  
  趕緊說道:“沒事,沒事,就是今日有些倦了……”
  
  房俊插話道:“父親可是最近壓力太大?”
  
  房玄齡點頭嘆道:“確實如此。以往處理政務,便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亦是精神抖擻毫無差錯。可最近……總感覺事事不稱心,精力不如以往,愈發疲倦……”
  
  這才是他今日總是無緣無故發脾氣的主要原因。
  
  入春以來,關中未降一滴雨水,渭水、涇水等主要河流盡皆水位下降,太史局的預測已然成真。
  
  一年之計在於春,若是誤了春耕,影響的便是一年的收成。
  
  秋天收不到糧,不知有多少人要挨餓!
  
  作為尚書僕射,事實上的宰輔,怎能不憂心忡忡、夙夜難寐?
  
  至於李二陛下的玩笑之言,故然讓他不爽,卻也不至於忿忿然亂了心智。
  
  正堂裡的氣氛沉默下來。
  
  自從房玄齡當年在秦王府典管書記一來,從未如此刻這般意志消沉、唏噓嗟嘆!
  
  房俊想了想,試探道:“不如……父親辭官吧?”
  
  正堂裡落針可聞。
  
  盧氏眉毛一豎,斥道:“混小子,說什麼渾話呢?”
  
  便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房遺直也不悅道:“父親身兼要職,乃是陛下的左右手,位高權重,豈能說辭就辭?此話萬萬不可再說!”
  
  房俊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捨不得放棄手裡的權力,捨不得放棄這宰執天下的位子?可歸根到底,還不是得有那一天?與其等到纏綿病榻、油盡燈枯的時候不得不放手,還不如趁著現在能動彈,主動卸去這如山政務,頤養天年、安享天倫,何不美哉?”
  
  這貨越說越來勁,慫恿道:“父親文才俱佳,只是這些年政務纏身,從無安心做學問的空隙。若是真的辭去官職,便去兒子那學堂裡,擔一任塾師,教幾個學生,閒來可著書做學問,兒子給你出版,發行天下,如何?”
  
  房遺直憤然道:“老二怎地說起胡話?那宰輔之位,不知多少人想破了頭亦不可得,能慫恿父親辭官?此事大大不妥!”
  
  簡直不知道這老二腦子裡想些什麼,不可理喻……
  
  杜氏瞅了瞅公爹的臉色,再看看婆婆的神情,伸手悄悄捅了捅自家相公。
  
  房遺直茫然不解……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32
第215章  太子

激流勇退?
  
      房玄齡真的動心了!
  
      自打當年進入秦王府典管書記開始,數年來殫精竭慮,半輩子政務纏身,從來不得一刻清閒。以前年輕體壯時尚可,亦曾因為位高權重而沾沾自喜……
  
      可是最近幾年,時常感覺力不從心,去歲關中大雪,那龐大的壓力壓迫得房玄齡徹夜難眠,幾乎崩潰。
  
      為何?
  
      精力不足矣……
  
      若是真能退下來,無事一身輕,倒也不錯。
  
      到了房玄齡這個年紀、這個地位、這種人生境界,俗人眼中的權力、名譽、金錢,早就看得淡了。他在乎的是這個國家的政事能否自如運轉,在乎的是那些飢寒交迫的老百姓能否好好的活下去,在乎的是李二陛下的沉重信任……
  
      若是真的退下來,教教學生,做做學問,閒來三五老友品茗飲酒,賞月吟風,的確是一大樂事。
  
      便如老二說的那樣,再是戀棧不去,不也有不得不去的那一天?
  
      只是可惜啊,陛下豈會允許?
  
      無論情面上,亦或是政事上,李二陛下都不會允許的。
  
      房玄齡悠然長嘆……
  
     
  
      開春以來,關中最熱鬧的地方是哪裡?
  
      不是名妓薈萃、脂粉風流的平康坊,亦不是香客雲集、信眾如雲的慈恩寺,更不是遊人如織、文人匯聚的曲江池,而是新豐城外、驪山腳下的房家灣。
  
      若是在一年前,問起房家灣這個地方,便是長安城最熟絡的腳商,亦會茫然不解。
  
      可是在現在,即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亦能說出個一二三……
  
      匯聚天下客商,流通關中百貨。
  
      此處,現已成為關中貨運集散地,新式的吊桿裝卸、新式的倉儲運輸、新式的交易方式……
  
      這是一個全新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包涵著新奇。
  
      一身錦袍的李承乾走在街上,饒有興致的遊目四顧,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
  
      父皇親自下旨,要他對房俊表示慰問,結果一大早自己準備去房府的時候,才被東宮的屬官告知,房俊已在房家灣休養多日,並不在府中。
  
      李承乾很好奇,他生於長安,長在關中,為何卻從不曾聽聞房家灣這個地方?
  
      卻不知這是他自上次因遭御史彈劾,被李二陛下申飭之後便東宮、崇文館兩點一線,有些孤陋寡聞了……
  
      當然也不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起碼房俊拳打齊王李佑、《賣炭翁》罵得魏王李泰閉門不出之事,他還是清楚的,當然,也很喜聞樂見……
  
      只是並沒有覺得這小子有什麼本事,比較胡鬧罷了。
  
      但是驪山行苑陛下遇刺一事,卻讓李承乾對房俊的印像大為改觀。
  
      而且不僅是他,此事一出,上至朝堂大佬國公親王,下至販夫走卒地痞無賴,哪一個不得挑起大拇指,說一聲“房二郎有種”?
  
      涇水橋頭單騎阻敵,將公主殿下救出,而且最後關頭勇斷吊橋,致使叛軍走頭無論全軍覆沒……這情節現下已被編成各種各樣的段子,被各家茶樓的說書先生翻來覆去的誇得天花亂墜!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看著人來人往繁忙興盛的碼頭,感嘆道:“第一次發現,房二那個夯貨不僅拳頭夠硬,腦子也不錯……”
  
      身旁一襲皂色長衫、眉清目秀的杜荷也有些恍然:“是啊,那傢伙就像突然開竅了似的……”
  
      兩人互視一眼,都有些難以置信。
  
      說起來,房俊的年紀雖然和這二人相比有點差距,但是以往相處的很不錯。房玄齡擔任太子詹事的時候,房俊便經常跟著父親到東宮玩耍,同李承乾的關係很是熟稔。
  
      可是一直以來,房俊給人的印像都是木訥沉悶不善言辭,雖然力大無比拳腳嫻熟,卻總是怯懦怕事沒有主見。
  
      但是自去年入冬之後,這人的變化實在太大。
  
      這一方面,杜荷的感官要比太子李承乾直觀得多,畢竟李承乾只是耳聞,杜荷卻是親眼所見。
  
      只要想想醉仙樓狠狠錘在齊王李佑臉上的那一拳,以及禁宮大內毆打臨川公主駙馬周道務時的那股子混勁兒……
  
      同樣是一個人,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李承乾看著渭水之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嘆道:“這麼一處碼頭,想來日進斗金不是難事吧?”
  
      唐朝的流通貨幣是銅錢,但大宗交易有時候也會以黃金來結算,但是絕對不會出現用銀子來結算這種事情。
  
      從秦漢時代起,黃金就是珍貴價值的代表,西漢的各位皇帝特別專程喜歡賜金給臣下。黃金直到現代也是最盛行的保值品,經過五胡變亂幾百年大分裂大動盪,直到隋唐,大家都甘願容許接受金子作為大額支付手段。
  
      但銀子不同。
  
      銀子是不是錢?
  
      可以算是,但不流通。就比如在二十一世紀,你會在四兒子店買車的時候支付多少多少銀子嗎?就算你給了,人家會要嗎?
  
      直至宋朝以前,銀子大多作為一種帝王賞賜臣下的財物,它值錢,但不流通。
  
      比如房俊可以隨手打賞家僕一角銀子,家僕很高興,這是錢啊!但是拿去上街買東西就不成,沒人要……
  
      杜荷撓撓頭,心說我哪儿知道?
  
      他就是一名副其實的二世祖,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可是要問他經濟之道,那無異於問道於盲。
  
      可是太子問話,不回答也不好……
  
      一抬頭,就見到不遠處一人行色匆匆,杜荷臉上一喜,趕緊一招手:“懷恭!”
  
      那人一愣,聽到有人招呼自己,茫然掃視一圈,才發現穿著像個騷包二世祖的杜荷……
  
      趕緊小跑過來,賠笑道:“哎呦,二郎您也來這種地方?可真是難得!”
  
      杜荷不耐煩道:“家裡在這兒也有生意?”
  
      此人正是新豐杜家的長子杜懷恭,聞言笑道:“二郎這話說的,這關中有點資財的人家,哪個在這房家灣沒點買賣?呃……”
  
      正說著話,杜懷恭冷不丁的看到杜荷身後的李承乾,開始還沒敢認,瞅了好幾眼,這才確認了。但他也是個靈醒的,知曉此間人多眼雜,也不叫破身份,只是恭恭敬敬的給李承乾施禮:“見過……大郎!”
  
      這一聲“大郎”,叫得李承乾心裡很是舒爽。
  
      李泰你再是會討父皇歡心又如何?
  
      還不是得乖乖都叫我一聲大哥,哥哥是老大!
  
      便和顏悅色的說道:“出門在外,不必拘禮。你也是杜家的?”
  
      杜懷恭道:“回大郎的話,家父杜連仲。”
  
      李承乾點點頭:“哦。”
  
      不認識……
  
      杜荷大咧咧道:“你這是要趕著去那兒?著急忙慌的,年輕人有有點定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嘛!”
  
      杜懷恭嘴角一抽,拉倒吧,就您這上不了檯面的狗肉席,還教訓我?
  
      只不過杜如晦雖不是杜氏主家,也死了多年,但虎死威風在,這大唐朝廷上上下下,跟杜如晦交情好的多著呢,以後用得著杜荷的地方可不少,所以必須得保持尊敬。
  
      再者說,人家杜荷那也是駙馬都尉,帝王佳婿,時不時的覲見天顏,地位不一樣……
  
      便陪笑道:“二郎教訓的是……只不過家奴回報,說是昨日半夜時分,碼頭新近到了一船蜀地桐油,這不家裡鋪子正好缺貨,家父便遣在下去買一些。”
  
      李承乾奇道:“即是買貨,為何不去河邊碼頭,反而往這邊走?”
  
      他們走的方向,是向著碼頭的中心,亦是去房家灣後山的道路,與碼頭正好相反。
  
      杜懷恭笑道:“大郎有所不知,這房家灣碼頭,想要買賣貨物,不能私下交易,都要去交易所才成。”
  
      “交易所?”
  
      李承乾茫然。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35
第216章 交易所

   對於這房家灣的一切,李承乾都感到新奇,自然要去這個什麼“交易所”看看。
  
      杜懷恭跟他父親杜連仲一樣,都是魏王李泰這條線上的人,可也不能憑白得罪太子李承乾,遂在前邊引路。
  
      一路穿行在密密麻麻的高大倉庫之間,直至轉了好幾個彎,方才見到一棟房舍矗立在街邊,門開五間,軒敞氣派。
  
      粉牆黛瓦,雕樑畫棟下,是氣派的大門,門楣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是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交易所……
  
      恰在此時,一輛雙馬駕轅的馬車由遠而近駛來,到得交易所門前停住。
  
      車簾撩開,一個盛裝麗人款款下車,在一群護衛以及丫鬟侍女的簇擁下,蓮步輕擺,進入院內。
  
      李承乾愕然道:“這是誰家娘子?好大的氣派!”
  
      杜懷恭笑道:“當然氣派,現如今這房家灣誰不識得武娘子?這整個房家灣都是她家的!”
  
      “莫非就是陛下賜予房俊的那個侍妾?”杜荷想起這碼事,問道。
  
      杜懷恭道:“正是。”
  
      李承乾奇道:“她來這裡做什麼?”
  
      “那房俊搭好架子,現在幾乎不怎麼過來這邊,這個碼頭以及交易所的日常運作,全都是這武娘子做主。”杜懷恭解釋道。
  
      李承乾嘖嘖稱奇:“這房二果真處處出人意料!居然將這麼大一個家當交於婦人管理?”
  
      杜荷則酸溜溜的說道:“這小子是真好命啊,這武娘子當真是艷如桃李… …”
  
      武媚娘一身盛裝打扮,雍容華貴。
  
      身上是嫩黃顏色的羅銀泥九褶裙,上身穿著一件兒五暈羅銀泥衫子,衫子外閒披著一襲大幅的單絲紅地銀泥帔巾,頭髮一改往日九貞髻而梳成成熟的倭墮髻,髮飾也由金步搖簪子換成更顯淡雅的烏木珍珠簪,淡遠的遠山眉中心處有輕輕一點艷紅欲滴的芙蓉形花子,正與嫩吳香的唇樣相得益彰,唇眉之間的臉上淡掃腮紅。
  
      她本就是艷麗無雙國色天香的美嬌娘,這番精心的盛裝打扮出來,

更是漂亮的紮人眼。
  
      難怪杜荷這般見慣美色的紈絝,也有些想入非非,很是嫉妒房俊的艷福。
  
      李承乾卻只是笑笑,未作評論,信步向院內走去。
  
      杜懷恭咧咧嘴,心說難不成這位太子殿下真如外界傳聞那般,不喜歡千嬌百媚的美嬌娘,而是喜歡“兔子”?
  
      三人一同步入這交易所,護衛李承乾的禁衛想要跟進去,卻被李承乾攔住,命他們在外等候。
  
      步入會堂,便見其中採光充足,佈置富麗堂皇,在大廳中央,呈'口'字型的整齊排列著四行寬大的交易台,每行一共九個窗口,一共三十六個。
  
      在中央交易台的周圍,大廳的東西兩面,是一排排帶靠背和扶手的座椅,這是供前來拍賣行交易的商人就坐歇息,觀看'水牌'的。所謂水牌,便一塊塊懸掛在交易台頂上的木牌,每個交易台對應一塊,上面貼著三、四種商品的當曰指導價……這個價格由拍賣行結合上一曰行情給出,以供交易者參考。
  
      “那這玩意是怎麼交易呢?”李承乾好奇問道。
  
      “是這樣的。”杜懷恭雖然紈絝,但是基本業務還算熟稔,解釋道:“每隻交易櫃,兼做三、四種不同的商品……就像您看到的,上面的水牌寫什麼,下面的櫃檯就做什麼交易。首先貨主要提前一天,將要出售的商品在櫃檯登記,然後由拍賣行派出專員驗貨、並封存,最後統計出總件數,在水牌上寫出來……這個數,便是翌曰可供拍賣的該類商品數。”
  
      “然後呢?”
  
      “第二天開盤時,櫃檯後的'經紀人',便將自己負責的幾類商品的指導價寫出來,然後接受報價。”
  
      杜懷恭很熟悉其中的流程,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這邊交易了。
  
      “然後價高者得?”
  
      李承乾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三歲的孩童,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看不明白,這感覺很不好,皺眉道:“有些哄抬物價的感覺,還是我想岔了?”
  
      他雖非商賈,但是長期被李二陛下作為未來繼任者培養,怎能不知經濟之事?
  
      “沒那麼簡單。”杜懷恭微笑道:“房二當時創立這個交易所,打的就是平抑物價的招牌,維持穩定是他的宗旨。”
  
      說著,很是嘆服的說道:“房二卻是有些本事,他設計的方法,可以有效遏制哄抬物價和囤積居奇;為交易各方提供一個穩定且合理的物價,這也是現如今房家灣貿易如此興盛的基礎!”
  
      李承乾尋了個空座位坐了,饒有興致的說道:“且給某好好講講這裡邊的道道兒。”
  
      杜懷恭並未入座,有些焦急的看了看交易台上懸掛的水牌,沒見到有桐油出售,這才稍稍鬆口氣。
  
      此時他是萬萬不敢走開的,別看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自己若是甩手走開,必然惹惱了他,到時候就算是魏王殿下也攔不住這位的怒火……
  
      便詳細講解道:“當交易台接受報價時,購買方便可以參照指導價,將自己預備購買的數量,和願意支付的最高單價寫下來,密封在放在信封裡。然後放進相應櫃檯前的木匣裡。”
  
      杜懷恭指一下身邊櫃檯上,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匣道:“每個匣子正面,都寫著相應的商品名,不會弄錯的。”
  
      見李承乾點頭,杜懷恭接著道:“投標時間,從每天的辰時到未時,一共四個時辰,未時一過,便停止接受報價,由經紀人當眾打開匣子,將所有價格按從高到低的順序,寫在水牌上。出價最高的,會得到他需要的所有件數;次高的會得到剩餘件數中他所需要的,以此類推,直到該商品全部分完……所有得標的價格都叫成功出價。其中最低的一個,叫最低成功出價。”
  
      “那豈不是一樣的東西價格不一?”李承乾雖未見識過這種交易模式,但他腦子絕對不笨……要是真的笨,李二陛下也不至於幸幸苦苦培養他這麼多年,老早就換太子了……
  
      杜懷恭笑著解釋道:“殿下……大郎問得好,不過那房二解決的更巧——等所有件數分配完畢,所有得標者都按最低成功出價成交,公平著呢。”
  
      李承乾細細琢磨,越琢磨越覺著這法子真是絕妙,首先公平、公開,白紙黑字做不得偽,價高者得唄。
  
      而且這種一口價、容不得反悔的競拍,使惡意哄抬變得非常困難……除非你準備用高價包圓,不然就別想用托兒,將某樣商品的價格炒上去,對買家來說,這無疑是個福音。
  
      而且這種比單價不必總價的做法,對於那些有迫切需要的商家更是有利,只要把價格開得高些,總會拿到的……且成交價大多會低於開價,不擔心損失太大。
  
      “這對買家的保護,確實到位了,”想一想,李承乾點了個贊,隨即疑惑道:“可賣家呢,怎麼保證他們的利益?”
  
      “是這樣的,”杜懷恭道:“這交易所卯時開門,開門即公佈指導價,如果賣方覺著不滿意,可以在辰時前撤單或者壓單,退出這一曰的交易。”
  
      杜懷恭續道:“同時在交易過程中,如果想避免成交價被惡意拉低,還可以向櫃檯申請價格保護。”
  
      “怎麼個保護法?”
  
      李承乾覺著自己簡直就是個笨蛋,完全折服於這一系列奇思妙想中。
  
      房俊的一系列舉動,以及完全超過了李承乾對於商品交易的認知,都有點驚為天人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38
第217章  釣魚

杜懷恭笑道:“其實就是提前出價,按照自己的心理底線,先在交易台投全標,這樣一來,便可將低於心理底線的價格,擋在成交價外
  
      “自己賣給自己,要不要交稅啊?”李承乾問道。
  
      “人家本來就不收稅……所有者不變更,交易所也不會發給貼花……沒有貼花提不了貨,自然沒有沒有格外的費用。”杜懷恭侃侃而談,顯然已經將整套規則爛熟於胸了,道:“而且出現這種情況,相當於沒有交易,交易所自然不收交易佣金。賣家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申請提前出價的手續費,比起可能的損失來,還是可以接受的。”
  
      李承乾終於無話可說,佩服得五體投地道:“高,實在是高!”
  
      整個交易過程,完全建立在公平公正公開的基礎上,現在在李承乾心裡,房二郎幾乎已經成為毫不利己,專門為大眾服務的青天大老爺了!
  
      然而他意識不到的是,在溫情脈脈的面紗下,最重要的定價權,卻牢牢掌握在了房俊手中……
  
      房俊不是專業的經濟界人士,但他有超時代的頭腦和見識,他很清楚在各種貿易中,誰擁有了'定價權',誰就擁有了絕對的主導權,別人就得被牽著鼻子走。這才是他建立'交易所'的初衷所在!
  
      就是為了用這種看似公平的溫和手段,將定價權牢牢掌握在手中——那個帶著富有迷惑力的'指導'二字的每曰價格,只要操作得宜,便可將所有的商家玩弄於鼓掌之間!
  
      不過這個年代的商人,基本都處在一種原始交易當中,幾乎不明白什麼叫做定價權,即便朦朦朧朧知曉一點,也還遠未認識到定價權的重要性……
  
      *
  
      春和景明,野草剛剛抽出嫩芽,遠處的山坡泛著淡淡的綠意。
  
      李承乾難得呼吸新鮮空氣,便同杜荷閒逛著沿著平緩的山路上山,禁衛以及幾輛馬車跟在後頭,亦步亦趨。
  
      杜荷抱怨道:“你這腳……坐車就好了嘛,幹嘛非得擺出一副三顧茅廬的架勢?他房俊可沒那個譜儿!”
  
      李承乾有腳疾,人盡皆知。
  
      雖然尚未到瘸腿的地步,

但是長時間行走,便會疼痛難當。
  
      而且畢竟算是隱疾,平素沒人敢在他面前提這個,也就杜荷這類死黨,不然一準翻臉。
  
      今天李承乾心情不錯,也知道杜荷這是關心他,瞅了瞅這貨一張秀氣的小白臉,奇道:“孤怎麼覺著,你好像有點怕房俊,不敢見面似的?”
  
      杜荷臉一紅:“哪有?我會怕他?呿!”
  
      他是真的不願意見到房俊,倒不是怕,而是不好意思……
  
      當初可是他拉著房俊去醉仙樓喝花酒,結果房俊同齊王李佑衝突,他卻站在一邊嚇得腿軟,顯得不夠義氣,心裡總是矮了一截兒,底氣不足。
  
      自那以後,他都盡量避免跟房俊照面,尷尬……
  
      李承乾嘿了一聲:“那孤叫你陪著來的時候,幹嘛推三阻四?是不是也覺著孤這個太子已是風雨飄搖,指不定哪天就被父皇給廢了?”
  
      杜荷臉孔漲紅,怒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就算是,您也不能當著面兒這麼說啊,多難為情……
  
      李承乾呵呵笑了兩聲,再不言語,邊走邊打量著四周的風景。
  
      已經平整的迫地早已犁過,就待種下種子,稍微平緩的地方都整出一畦一畦方格狀的池子,蓄滿了河水。
  
      李承乾感到驚訝,這些池子顯然是打算種植水稻,但是這些池子單個雖然平整,但是相互之間高低錯落,有的已經在半山腰了,這水是怎麼弄上去的?
  
      還有,此時雖然天氣轉暖,但是耕種時期還差著好多天呢,這麼早蓄滿水幹嘛?
  
      然後,他就見到了那個突兀的立在河道裡隨著水流轉動,源源不斷將河水提出河面的巨大水車……
  
      迎面幾騎快馬順著山路而下,奔至李承乾和杜荷面前的時候,馬上騎士稍稍留意了一下,卻未停留,打算直接越過去。
  
      杜荷大少爺當慣了,也不管這是不是他家的家僕,伸手就把人給攔住了。
  
      “你家二郎可在?”
  
      他與太子李承乾此番前來,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事先並未與房家溝通,算是突然襲擊,這房俊要是不在家可就不美了,難道要太子殿下等著?
  
      一對騎士不得已勒住馬韁,見這一夥人衣飾華麗氣度不凡,不敢大意,為首一人跳下馬拱手施禮道:“剛剛有家人來報,有人在碼頭鬧事,所以吾等前去看看。至於吾家二郎……應該是在釣魚吧?”
  
      “釣魚?”
  
      杜荷撇撇嘴,倒真是好興致……
  
      李承乾則笑問道:“還有人敢在碼頭鬧事,不怕你家二郎揍他?”
  
      那騎士憨憨一笑,說道:“總有那麼幾個不開眼的……二位貴人且沿著河水直上,至一座石橋處左拐,哪裡有一處小溪,二郎大抵便是在那處垂釣,請了!”
  
      言罷,拱了拱手,翻身躍上馬背,與一眾騎士呼嘯而去。
  
      杜荷笑道:“不知哪個倒霉鬼,估計又要挨揍了。”
  
      “若是房二在場,鬧了自家生計,自是要出手教訓一番,這些人不過是房家家僕,也敢出手打人?”李承乾奇道。
  
      “呵呵……”杜荷不以為然的笑笑:“房俊那廝出了名的護短,上元夜張亮家的那事兒您聽過吧?”
  
      見到李承乾點頭,杜荷續道:“且不說那廝追到人家府上把張亮小兒子的手給垛了,單說當時陪在房家大少奶奶身邊的幾個護衛,您知道房俊是怎處理的嗎?”
  
      沒等李承乾說話,杜荷自顧自的說道:“他告訴家僕,若是他們在主母受委屈的時候站出來,殺了人,他擺平!被人殺了,將他們全家!可現在你們眼睜睜的看著,那麼對不起,房家不要這樣的廢物,全給扔山里挖礦去了……”
  
      這年頭什麼職業最危險?
  
      挖礦!
  
      安全意識以及安全措施嚴重缺乏的這個時代,黑乎乎的礦井就像是一個個噬人的猛獸,進去一百個,大抵也只有三四十個能囫圇著回來……
  
      所以在杜荷看來,這種處罰方式幾乎不啻於砍頭……
  
      李承乾到底腿腳不便,將將見到河上的石橋,便有些氣喘吁籲,額頭見汗。
  
      杜荷想要把馬車叫過來,卻被李承乾制止。
  
      “呵呵,孤這幅懦弱的樣子,怕是那些兄弟們都喜聞樂見吧?”
  
      自嘲的笑笑,李承乾抿著嘴唇,繼續艱難的走著。
  
      杜荷微微一愣,覺得今天太子殿下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石橋左邊,是一條小溪,清澈的溪水緩緩流淌,注入這條由山上直接流到山下注入渭水的河流。
  
      河水清淨明澈,岸邊遍植垂柳。
  
      萬物剛剛複蘇,柳樹的枝條已經抽出嫩黃的芽孢,露出一個絨絨的葉尖,鵝黃滿眼,隨風飄拂。
  
      柳樹後的山坡上,值滿桃樹,正值桃花盛放之際,滿山紅粉,如同點燃的胭脂。
  
      溪畔的草地嫩草青綠,一人歪在一塊平整光滑的青石上,昏昏欲睡。一支吊桿斜斜的伸進溪水里,也不知魚鉤上的餌是不是早就被魚兒啃光……
  
      李承乾看著這幅畫面,突然覺得有些嫉妒了。
  
      自己生於天家,父親是威鎮宇內的“天可汗”,自幼便被當做這個老大帝國的唯一繼承人,看似繁花錦繡人生得意。
  
      可是實際上,自己承受了多少壓力多少苛責多少陰謀詭計?
  
      日益失望的父皇步步緊逼的弟弟狂風暴雨的指責……
  
      從記事起,可曾有過一是片刻,像是這般悠閒自在的小憩在溪邊青石上,任憑春風輕拂,無憂無慮渾然忘我?
  
      突然之間,李承乾覺得若是自己放下一切,如同這般享受著快意悠閒的人生,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當然,僅僅只是剎那之後,這個念頭便煙消雲散。
  
      因為他明白,就算他自己捨得退,也有人不讓他退……
  
      那些人,要他死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42
第218章  賞賜

溪水歡快的奔流,浪花追逐,汩汩作響,激起雪一樣的泡沫。

      便是在這詩情畫意如同畫卷一般的優美景緻中,房俊昏昏入睡,渾不知人間何世……
  
      便是杜荷這紈絝子弟也有些醺醺然了,這環境,這景色,這溪水,若是能再有美妓相伴,紅桃綠柳、溪水潺潺,來一出兒青天帷幕綠草為席的鴛鴦會,那簡直美滴很……
  
      李承乾也覺得一路走來的疲憊被這清澈的溪水一捲而空,心神滌蕩,頗有些心曠神怡。
  
      制止住身後禁衛前去叫醒房俊,李承乾踱著步子走到溪邊,探著身子看了看清澈的溪水下,果然,那魚鉤上空蕩蕩的,魚餌早就被魚兒叼走了。
  
      抬頭看看這山,這水,這柳樹,這桃花……
  
      神韻悠然。
  
      似乎,這是與九五至尊、禦極天下相比,又一番不同的境界。
  
      房俊被身邊的腳步聲驚動,悠然轉醒。
  
      微微瞇著眼,適應著已經有些刺眼的日光,看著身邊這個長身玉立的青年。
  
      這人年歲大至二十許,眉目疏朗鼻直口方,頭上戴著束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著描金石青起花蜀錦長衫,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腳蹬著青緞粉底小朝靴。
  
      豐神俊秀、貴氣逼人!
  
      “呃……”
  
      這誰呀?帥的要冒泡,看著有點眼熟……
  
      轉了轉脖子,便見到另一邊不遠處正把魚簍裡自己睡覺之前釣的魚放掉的杜荷,頓時就清醒過來,大喝道: “住手!”
  
      杜荷見房俊睡懶覺,心裡邊極是不爽,這也太享福了吧?見到一邊放置的魚簍,惡趣味頓起,悄悄拎起魚簍,正在溪邊鵝卵石上,將魚簍倒過來,裡邊的兩三條鯰魚噼哩啪啦倒進溪水里。
  
      這一幕正巧被房俊見到,這一聲大喝,把杜荷嚇得一個哆嗦,腳下一滑,立足那鵝卵石頓時不穩,一跤跌進溪水里……
  
      好在溪水不深,

將將沒腰,卻渾身濕透,嗆了幾口涼水,狼狽不堪。
  
      房俊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跑過去拎起掉在岸邊的魚簍,打過來空了空,一條魚也無……
  
      頓時就怒了,將那魚簍朝著杜荷摔過去,罵道:“你大爺!老子釣兩條魚容易嗎?啊?!”
  
      杜荷躲著魚簍,腳底下才在河底的石頭上,一個不穩,坐進溪水里,差點把他嗆死,狼狽不堪的爬起來,扯著脖子喊道:“你要淹死我啊?”
  
      房俊氣得不行,一大早跟武媚娘誇下海口,釣幾條鯰魚做一道水煮鯰魚。可是鯰魚豈是那麼好釣的?費了一早晨的勁,也不過釣了兩天手掌長短的,結果被杜荷這個傢伙給放了……
  
      自己一個半殘人士,釣魚容易麼?
  
      房俊越想越來氣,見到杜荷居然還敢站在河水里叫囂,再想到這貨往日種種不講義氣、自私自利的行為,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順手抄起魚竿,拽掉魚鉤,揮舞起來照著杜荷的腦袋就抽過去。
  
      杜荷站在溪水里,躲避不及,被魚竿正抽在腦袋上,“哇呀”一聲慘叫,差點沒暈了!
  
      大叫一聲:“殿下救我!”
  
      這還沒完,緊接著那魚竿雨點一般打來,只能舉起手臂護住頭臉,被抽的吱哇亂叫,狼狽不堪。
  
      最後實在躲不過,只得連滾帶爬嗆了好幾口水,才跑到溪水的對岸。
  
      房俊收了魚竿,疑惑的看向那錦袍青年,殿下?
  
      仔細看了看,這才想起來,原來是李承乾啊……
  
      本來認識的,但是房俊是傳過來的,這以往的記憶有時候就有些混淆,有些模糊。長時間不見的人,就有些遺忘了。
  
      前兩天老爹還說要太子殿下來慰問他的,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看來李二陛下也意識到大張旗鼓的追查“犯闕之事”的餘黨有些不妥,把李承乾放出來安撫那些突厥人——為啥是李承乾呢?因為這貨從小喜歡突厥語言,也喜歡穿突厥人的衣服,內心特別崇拜突厥的頡利可汗。因此,沒事的時候,他便和同伴一起,穿上頡利可汗的衣服,玩突厥人的遊戲……
  
      他同突厥人的關係很好。
  
      這也算是一種態度的釋放。
  
      總體來說,這位太子殿下是很不著調的……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房俊呲牙咧嘴的彎腰施禮,以示自己重傷在身,這腰也就到一半……
  
      李承乾倒是沒注意這貨連敬個禮都要打折扣,一把抓住房俊的肩頭,連連說道:“免禮,免禮!孤今日前來,是受父皇之託,一則慰問愛卿的傷勢,二則對愛情忠勇報國的行為以示嘉獎!”
  
      房俊的眼睛便瞄向路邊停著的幾輛馬車……
  
      慰問什麼的就算了,不要錢的好話說兩句,跟沒說一樣;嘉獎就不同了,起碼寶貝什麼的賞賜兩件吧?想來以李二陛下的水準,不至於乾出賞你銅錢幾車這種俗事……
  
      房俊便義正辭嚴的說道:“豈敢當得陛下掛心?精忠報國、死而後己,乃是吾輩之本分!不過,這個嘉獎……”
  
      李承乾被他轉折得有些措手不及,前半句還在慷慨激昂的愛國主義,後半句直接就跑到嘉獎上頭去了……
  
      “陛下口諭,賞賜房俊金十斤、蜀錦五十匹、銀餅……”
  
      嘮嘮叨叨一大堆,全是錢。
  
      李承乾叨咕完了,見到房俊明顯失望的神情有些奇怪,難道自己是否有什麼忘記說的了?想了想,確定並無遺忘,這才問道:“二郎何不謝恩?”
  
      房俊這才愕然道:“完啦?就這些?”
  
      李承乾道:“啊,就這些,都在後面車上呢,二郎可是要點查清楚?”
  
      房俊翻個白眼,鬱悶得不行。
  
      俗,俗不可耐!
  
      難道哥們拼死拼活,就是為了錢?
  
      就算不下一道明旨取消與公主的婚事,起碼也得升個官吧?
  
      給一堆錢,這不是瞧不起人嗎?
  
      咱是那樣的俗人?
  
      咱現在有的是錢……
  
      李承乾搞不明白這人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這可是皇帝陛下的明令嘉獎,那是要寫進履歷裡頭去的,這玩意可比宰輔家少爺這個出身要好使十倍!
  
      這麼說吧,以後房俊無論靠著老爹房玄齡的門路臉面升官還是調動,不能說不行,但是總會有御史纏上來說三道四,房玄齡的臉面總是要的吧?那麼多御史盯著,總要顧忌一二。
  
      但是有了這倒嘉獎就不同。
  
      這是功勞,是硬槓槓的政績!
  
      房俊哪裡懂這個?
  
      在他眼裡,這就是一個人情的社會,一切講究人治,只要有人,就有一切。
  
      升不升官,那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兒;走不走後門,那得看自家老子人脈硬不硬!
  
      整這些虛頭八腦的玩意有個屁用?
  
      心裡不爽,這態度自然就不好,甭說一個即將要完蛋的太子,便是李二陛下現在在面前,這貨也敢甩臉子……
  
      “那個,時辰已然不早,山里風寒,殿下的任務已經完成,不如……呵呵……”
  
      李承乾一時沒弄明白,這是……送客?
  
      頓時眼珠子都瞪起來了,東西送到了,連飯都不管一頓?
  
      再怎麼說,孤也是堂堂太子殿下,未來國之儲君!
  
      房二你不要太過分!
  
      “呵呵,這山里風景秀麗,景物怡人,孤難得出來一趟,房二郎不請孤上門坐坐?話說這一路行來,甚是累人,素聞二郎的香茗乃是茶中極品,可否討一杯喝?”
  
      李承乾笑呵呵說道。
  
      你想攆人就攆人?本殿下偏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房俊這才想起,眼前這位看上去文雅俊秀風度翩翩,其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論起作死,自己也得甘拜下風……
  
      這樣的人,豈能隨便打?
  
      只得悶聲悶氣說道:“承蒙殿下看重,微臣受寵若驚,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李承乾笑得很燦爛:“那就刁擾二郎了!”
  
      房俊悶哼一聲,將魚竿一收,也不要魚簍了,就待往回走。
  
      一轉頭,就見到李承乾得意洋洋的笑容,頓時心裡堵得慌……
  
      便停下腳步,笑的人畜無害,說道:“殿下久居宮闈,想來必是煩悶不堪,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便在這溪水之畔,飲酒品茶,豈不快哉?”
  
      李承乾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連門都不讓本殿下登?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46
第219章  溪畔

李承乾對房俊一直很有好感,不是有那麼句話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太子殿下不見得聽過這句話,但這個道理他懂。

房俊一首《賣炭翁》對魏王李泰的聲譽造成無可估量的打擊,也算間接對李承乾的助攻,這個人情李承乾必須得領。

說起來此次“犯闕”房俊立下大功,卻只是賞賜一些不靠譜的錢財,這其中必然有李二陛下對房俊的怨氣在裡頭,為啥?還不就是因為房俊一首詩把他最喜愛的青雀害慘了……

但是現在,李承乾對房俊的那點好感幾乎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羞辱感!

孤乃是堂堂太子,父皇這還沒把我廢掉呢,你就敢對我如此無禮?就算將來真的廢了,我也是天潢貴冑,怎敢如此羞辱與我?!

簡直欺人太甚!

房俊自然注意到李承乾的神色變幻,微微嘆了口氣。

喜怒形於色,心浮氣躁容易情緒化,如此性格,怎能適應爭儲這種世上最最慘烈的競爭?

沒錯,就是爭儲!

就算已經被立為太子,也不代表就等著接收天下!

若是換了別的朝代、換了別的皇帝還好說,但是李二陛下就不好說了,這是注定的。

就算李二陛下一心一意想要長子繼任,哪怕為了護持朝局的穩定、為了李氏王朝千秋萬代的穩定,這個長子是頭豬他也捏著鼻子人了,照樣不好使!

為什麼?

因為從李二陛下走進玄武門,對自己的兄弟揮舞起刀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後代必然會這個天下至尊的位子充滿了覬覦之心!

因為,李二陛下以身作則,告訴自己的後代們,老二也可以逆襲上位!

有他這個最好的例子擺在哪裡,試問,他的兒子又怎麼會沒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別說什麼誰對誰錯,在最絕對的權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

房俊前世在大學時曾交往一個女友,歷史系的才女。

二人曾經對李承乾這個人的遭遇做過多次並不愉快的探討,結果自然是房俊這個學農業的認輸……

按照房俊看來,李承乾的一切結果,都是自作自受。

用一句不太講究的話來說,那就是自己作死!

你都當上太子了,你老子也明確表態支持長子繼位,朝中那麼多重臣牛人站在你這邊,你還非得搞那麼多事兒,騎馬摔斷腿、搞同性戀、暗殺胞弟李泰、甚至要謀反幹掉老爹……

不是作死是什麼?

可是女友的觀點卻截然不同。

按照她的說辭,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亦或者“樹欲靜,而風不止”……

既然坐在那個位置,既然有父輩的先例擺著,那就注定了要經受來自覬覦者的挑戰!

李承乾為何要騎馬,以至於摔斷腿留下隱疾,僅僅是意外?

明知道身處險境如履薄冰,為何要去喜歡一個男寵,招致李二陛下的極度不滿?

暗殺胞弟這件事已經足夠愚蠢了,為何還要愚蠢至被人識破?

至於想要謀反幹掉老爹李二陛下……他得有多大的心,才會認為自己能動搖那些武將的意志,跟著他去做掉李二陛下?

這雖然只是辯證法,並沒有證據,但房俊深以為然。

所有的一切,其實都隱藏在歷史的迷霧中,後人見到的,都只是一些既得利益者想要讓人見到的,這就是歷史……

所以對於李承乾,房俊的心理其實挺糾結,既哀其不幸,


又怒其不爭。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是沒有這樣那樣性格上的毛病,又怎麼會被人針對,又怎麼會被人得逞?

而他的這聲嘆氣,則被李承乾真真切切的聽在耳內。

他沒搞明白,你是在對孤失望嗎?

你有什麼好失望的?

你有什麼資格失望?!

怒氣在李承乾胸中集聚,正待開口追問,卻被杜荷的聒噪打斷。

“房老二,不就是兩條魚麼?至於要把我打死啊!老子告訴你,我不是打不過你,是讓著你!你個棒槌、瓜慫,我……”

這貨在溪水的對岸,自以為房俊腿上有傷拿他沒轍,跳著腳的破口大罵,以此挽回自己剛剛被抽的羞窘惱怒。

房俊頓時火了,四下打量一眼,見到地上還有一個木匠柳老實打製的小馬扎,伸手抄起來,奮力朝對岸的杜荷擲過去。

“你大爺的!”

“房二你再罵我,我就……哎呀!”杜荷正跳著腳,卻不防房俊這一下準頭奇佳,那小馬扎在空中飛速接近,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正中杜荷額頭,將他一下子砸翻在地。

世界清靜了……

李承乾眼角狂跳,這人,還真敢下手……

趕緊指揮帶來的禁衛前去救人,這要是給房俊一下子打死了,他也得跟著吃寡佬掛落……

幾個禁衛趕緊淌著水跑過去,七手八腳的查看一番,發現只是額頭腫起一個鵝蛋大小的包,連血都沒流。

李承乾苦笑道:“何必出手這麼狠?”

房俊隨意道:“誰知道他反應那麼差,力氣都使到女人肚皮上去了。”

李承乾楞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房俊一眼,尷尬的摸摸鼻子。

這話怎麼聽都有些指桑罵槐的味道,最近御史彈劾他寵幸男樂,已然鬧得紛紛揚揚,整個關中無人不曉……

房俊指著一個東宮禁衛說道:“你……對,別看別人,就是你,去莊子里傳個話兒,就說某跟太子殿下要在這溪水之畔賞景吟春、暢談風月,讓家僕趕緊的美酒佳餚全都置辦過來。”

那禁衛愣了愣神,心說老子東宮禁衛也是你能指使的?看了看李承乾,見到李承乾無奈點頭,這才轉身去了。

那邊杜荷也不裝死了,淌著溪水又回來,脫掉濕透的衣服,把一個東宮禁衛的衣服扒下來穿到自己身上,不顧那禁衛幽怨的眼神,將一堆濕衣服塞入他懷裡,罵道:“不情不願的干啥?沒見過世面的慫貨!知道本少爺這一套衣服值多少錢不?就算拿去當舖當了,也能當個三五貫!”

那禁衛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莊子的家僕聞聽太子殿下來了,豈敢怠慢,立即在房全的帶領下,呼呼啦啦出動了二十幾號人,迅速整治了一桌席面,桌椅板凳碗盤杯碟全都搬到小溪邊。

太子再是不受待見,那也還是太子,招待檔次自然不能太差。

李承乾喝了一口“燒刀子”,火辣辣的酒液像是一把小刀子似的刮得喉嚨生疼,卻又火燒火燎的過癮!

張嘴吐出一口酒氣,讚道:“果然好酒!以往便曾聽說二郎府上這'燒刀子'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烈酒,尚且不信,現在才知傳言不虛,可謂冠絕當世矣!”

限於釀製工藝,沒有蒸餾法提純酒精濃度,唐朝的酒大多是甜甜的,頂了天十幾二十度,哪裡見過此等經由蒸餾而出的烈酒?

只是因蒸餾酒需要耗費大量的糧食,房俊生怕被李二陛下所惱,所以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鬧,只是自家飲用,不敢大肆生產。

杜荷抿了一小口,辣的直吐舌頭,這娘炮本來就沒什麼酒量,如何受得了這酒?

不過見到房俊必是的眼神,杜荷臊得臉紅,眼珠子轉了轉,問道:“剛剛不是說什麼賞景吟春麼?這景也賞了,為何和卻遲遲不吟一首詩來聽聽?”

被房俊先是抽了一頓又砸了一魚簍,現在又被鄙視一番,杜荷心中不忿,便想扳回一城。

賞景吟春,不過是個情趣而已,誰個非得真的吟詩作對?

李承乾不知怎麼想的,也附和道:“二郎可有腹稿?”

房俊斜著眼睛看著一身禁衛裝束不倫不類的杜荷,笑吟吟說道:“小杜啊,真的讓某來一首?”

“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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