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24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48
第220章  漁翁

聞聽房俊叫自己“小杜”,杜荷很是不滿,待要反駁,但是聽到後半句,頓時卡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房俊的詩詞,每一首都是上佳之作,這已是公認的。
  
      但令人蛋疼的是,這貨的每一首詩詞,都是有內涵的。
  
      他罵人……
  
      想想《賣炭翁》,想想《望江月》,想想《靜夜思》……
  
      杜荷有些心虛,吱吱唔唔道:“這個……”倏地眼睛一亮,說道:“殿下紆尊降貴,給你送來慰問以及賞賜,作一首應應景提提情趣,不為過吧?”
  
      你這棒槌敢不敢再作一首詩罵罵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是聽過房俊作詩愛罵人這事兒,頓時冒汗,恨恨瞪了杜荷一眼,對他這手禍水東引極其不悅。
  
      房俊見二人神色,頗為得意,哥也能成為以筆為刀的大文豪?
  
      想了想,便道:“即是如此,殿下,房某便送您一首詞吧。”
  
      李承乾嚇了一跳,他可不想如同自家兄弟李泰那般被一首詩罵得不敢出門,再說,他的“斑斑劣跡”可一點不比李泰少,這要是房俊揪著一件事弄出一首詞,自己還活不活了?
  
      正待婉言謝絕,便見得房俊望著流淌的溪水,已然漫聲吟道:“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綸,快活如我有幾人?”
  
      ……
  
      李承乾頓時愣住。
  
      溪中水流翻滾著泛起泡沫,望之如雪;岸邊的桃林落英繽紛,桃燃似火;一壺濁酒,一桿釣竿,清風流水,逍遙快活……
  
      既是一副優美的畫卷,又是一種超脫的境界。
  
      李承乾卻唯有苦笑。
  
      自他出生開始,伴隨著錦衣玉食、貴極天下而來的,便擔負起承祧衍慶、懋隆國本之重任。
  
      他也曾努力的去學習,努力的去體悟,力圖做到父皇心目中完美儲君的標準。


  
      但是,太難了……
  
      他必須壓抑著本性,循規蹈矩,不敢有一絲輕忽,否則必將招致文臣御史毫不留情的詰責彈劾;他必須一絲不苟的完成學業,不然既會被師傅們責怪,更不敢去看父皇失望的眼神……
  
      不僅如此,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幾個弟弟越來越優秀,詩詞歌賦文韜武略,沒有一樣比他差!
  
      而父皇愈來愈曖昧的態度,更讓他如坐針氈,近乎崩潰!
  
      他不能將儲君之位拱手讓人,因為他明白,如果他的那位才華橫溢、聰敏絕倫的好弟弟李泰上位,必將他除之而後快!
  
      誰會留著一個當了十幾年太子的人在自己身邊?
  
      所以,李承乾害怕!
  
      他後退無路,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衝!
  
      然而前面,依舊是迷霧重重,一片迷茫……
  
      杜荷嘖嘖嘴,品味一番,有些不服氣。
  
      你若是詞藻華麗引經據典也就罷了,可偏偏就是一些尋常的詞句,可以說是平白如水,拼湊到一起咋就立馬意境悠然,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簡直見鬼了!
  
      李承乾愣愣出神。
  
      面前美酒佳餚,身邊風景如畫,卻是食不甘味。
  
      半晌,才長長嘆息一聲,說道:“確是好詞,只不過孤心有羈絆,萬萬捨不下周遭一切,做一個快活的漁家翁。”
  
      房俊笑道:“殿下以為,微臣在勸您放手一切,歸隱山林?”
  
      李承乾愕然道:“難道不是?”
  
      又是浪花又是桃花,又是酒壺,又是釣竿,不就是要孤放掉一切煩惱,做一個快活的漁家翁?
  
      房俊老神在在,呷了一口酒,吐了口氣,又吟道:“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盈甌,萬頃波中得自由……這首比之剛剛那首,如何?”
  
      一樣的格律,一樣的意境,張口就來……
  
      李承乾可不認為房俊早早做好了詞等著他上門,然後好生顯擺一通。人家這是真的出口成章,真的才高八斗……呃,據這貨“自謙”的說辭,是七鬥半……
  
      可是李承乾品了品,細細琢磨一番,還是剛才那首的意思啊,不就是描述放棄俗事置身江湖,快意逍遙嗎?
  
      見他依然不懂,房俊微微嘆氣,略帶失望的說道:“殿下,已入巢臼矣……”
  
      杜荷對房俊神神叨叨扮演諸葛亮很是不爽,嗤笑道:“別特麼裝神弄鬼,你還能把這兩首詞解釋出來別的意思?”
  
      房俊伸手去拿酒杯,杜荷正防著他呢,“噌”的蹦出老遠……
  
      房俊鄙視的看看杜荷,嘴角一扯:“膽小鬼!”
  
      杜荷滿臉通紅。
  
      李承乾卻是不理兩人胡鬧,正色道:“願聞其詳。”
  
      房俊嘆著氣,說道:“殿下認為,漁翁長年生活在青山綠水之間,看起來自由自在,所以在世人的眼中,是瀟灑、脫俗的典範,是隱士的標準,對也不對?”
  
      李承乾愣愣道:“難道不是?”
  
      房俊說道:“可惜的是,這首詞中的漁翁,卻是很難在現實中存在的。有錢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業,沒有時間去享受如此寫意的生活,他們想休息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始終擺脫不了世俗的紛爭和壓力;而真正的漁翁,他們有著很重的苛捐雜稅,打魚是他們的勞動,他們必須辛勤勞動才能換取食物、衣服、還有娶媳婦養孩子的本錢,再說了,一個人偶爾打魚覺得很悠閒,但是如果當成是一項一輩子的工作,還能覺得這工作愉快嗎?就算是當地風景如畫,天天看也會審美疲勞沒有感覺的。”
  
      李承乾和杜荷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道理。
  
      偶爾釣一次魚,那是陶冶情操、親近自然,可要是一輩子釣魚……
  
      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可房俊到底是什麼意思?
  
      房俊見他兩人依舊不懂,並沒有恥笑。
  
      他想起當初他的老領導,在開導因為失去升官名額而懊惱的他的時候,念的這兩首詞,自己也是久不知其意。
  
      “其實,微臣這兩首詞的真正意思,是想要告訴殿下一個道理,人,不能總是不滿足,而且,不能總是羨慕別人的好……就像漁翁一樣,在我們看來,是快活如我有幾人,是萬頃碧波得自由。但是事實上呢?他依然要為生活所迫。反過來,漁翁會不會羨慕我們的生活?”
  
      會不會?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錦衣玉食、妻妾成群,誰不羨慕?
  
      李承乾茫然不解其意。
  
      房俊耐心說道:“殿下總是以為自己很苦,很壓抑,兄弟覬覦您的位置,陛下對您失望,朝臣對您苛刻……是也不是?”
  
      李承乾有些不自然,默不作聲。
  
      這是默認。
  
      房俊點點頭:“可是殿下您想沒想過,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您呢?”
  
      為什麼?
  
      李承乾咬咬牙:“因為有人不安分,想要把孤拉下來,他自己當太子;因為父皇總是將他的標準套到孤的身上,可是孤的資質,不如父皇多矣;因為那些大臣要么想把孤塑造成一個千古聖君,要么就是搞風搞雨,作為自己幸進的資本……”
  
      可以說,李承乾從未在人前這般吐露心聲。
  
      他壓抑得太久、壓力太大,他的神經就像是一根常年繃緊的弓弦,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卻毫不猶豫的將心底話發洩出來。
  
      他也想得到承認,更想得到同情!
  
      本殿下,其實也很苦!
  
      然而,房俊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同情的神色,有的,只是無盡的嘲諷……
  
      李承乾勃然大怒,吒道:“房俊!實在戲耍於孤麼?”
  
      房俊搖搖頭,他終於知道,為何小時候那麼優秀的李承乾,會在成年之後做出那麼多不可思議的腦殘事情。
  
      不是源於壓力,不是源於陷害,而是源於心態。
  
      他根本就沒有找到自己的定位!
  
      房俊悠然道:“殿下可否聽過這句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承乾茫然,這是哪位先哲的話?
  
      啥意思?
  
      只聽過皇冠,皇帝冠冕嘛,這王冠是個啥?
  
      親王冠冕?沒聽過……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53
第221章  10漸

“欲達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動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情難縱,必捨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欲想成功,必有其夢;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房俊娓娓念道。

無論是李承乾,還是李泰,亦或者李恪,甚至是李治……對於房俊來說,這些人無所謂善惡,只是歷史將他們推上那條必定荊棘密布的道路。

為了自保也好,為了欲|望也罷,都不過是人之本性。

李二陛下制霸天下、光耀一生,可惜十幾個兒子,卻沒有幾個得了善終,一個比一個冤,一個比一個慘,不得不說是個悲劇。

別提武則天,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儲位之爭”,與旁人無關。

即便沒有武則天,看似人畜無害的李治,在自家兄弟有可能危及到他的寶座甚至是生命的時候,會坐以待斃?

武則天只是李治的一個槍手而已,只是他沒有料到,在他死之後,這個槍手把老李家一槍全部撂翻,改朝換代,一統江湖……

可以說,在李二陛下動了“易儲”心思的那天起,悲劇其實就已經註定。

“殿下只會抱怨,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可您是否想過,這一切的根源,其實就只是在於——您是太子?”

李承乾悚然而驚。

房俊續道:“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咳咳,微臣是說,從來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您既然是太子,既然注定了要繼承這個偉大的帝國,又怎麼可以不去付出,只想著坐享其成呢?”

李承乾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

他終於明白房俊的意思……

既然你是太子,那麼就應該面對兄弟的覬覦,誰叫你是太子呢?

既然你是太子,那麼就應該體會陛下的嚴苛,誰叫你是太子呢?

既然你是太子,那麼就應該接受大臣的詰責、苛刻、甚至是打擊,誰叫你是太子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既然你是太子,那麼你就得承受這一切!

不要去怨這個怨那個,那些兄弟一生出來就得管你叫大哥,想要這個位置得想破腦袋去計算、去謀劃、還要擔著天大的干系,可你只是一出生,便什麼都有了……

他們去怨誰?

既然命中註定你是太子,那麼就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必然!

李承乾有些懵懵的,雙眼無焦距,手裡緊緊握著酒杯,滿臉惶然……

*

神龍殿內,李二陛下捂著額頭,一臉慘白,雙眼無神,冷汗涔涔而下。

太醫們跪了一地,各個面色惶然,心驚膽戰。

陛下臨朝之時氣疾發作,胸悶頭疼幾欲暈厥,此乃故症頑疾,然此次發病情況極重,一眾太醫卻束手無策。

好半晌,李二陛下才算緩過神來,擺了擺手,把驚慌失措的太醫們統統攆走。

他這病已有些年月,名醫延請不少,藥方換了無數,卻始終不見好轉,可見必是頑疾,毋須對這些太醫撒氣。

房玄齡立在堂下,見李二陛下緩過氣,這才稍稍放心,溫聲道:“魏徵直言,天下皆知,陛下何必與那老貨一般見識?江山萬里,社稷千秋,陛下還應舒緩心率,保重身體才是。”

李二陛下氣道:“某豈會不曉得這道理?可某就是氣不過!”

就在剛剛朝會之上,魏徵​​那老兒呈上一份奏疏。

《不克終十漸疏》!

“臣奉侍帷幄十餘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樸素,終始弗渝。德音在耳,不敢忘也。頃年以來,浸不克終。謹用條陳,裨萬分一。


陛下在貞觀初,清淨寡欲,化被荒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並訪怪珍。昔漢文帝卻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陛下居常論議,遠希堯、舜,今所為,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
洋洋灑灑上千言,列數李二陛下今年“不克終十漸”!

這一份直言進諫的名篇《不克終十漸疏》,指出李二陛下的志業與貞觀初年相比,在十個方面都出現了今不如昔的變化,求治之心銳減而驕逸之心漸萌。

若是單單如此,李二陛下尚不會大動肝火,讓他怒不可遏的,是這道奏疏的最後一段話!

“夫禍夫禍福無門,惟人之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今旱之災,遠被郡國,兇醜之孽,起於轂下,此上天示戒,乃陛下恐懼憂勤之日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嘆者也!”

禍福不是天定,全是人自己招來的。不犯錯誤,不吉祥的現像不會發生!現在旱災遍及全國,佞臣在陛下身邊蠢動,這是上天發出的警告,這也正是陛下提高警惕努力治國的時候。千載一時的好機會錯過了就不容易再遇到了。像陛下這樣聖明的君主,本應該有所作為,而現在不去努力,這怎能不使我憂慮苦悶,嘆息不止呢!

這簡直是將李二陛下今年的所作所為批判得一無是處!

最近魏徵身體不佳,鮮有發聲,李二陛下愜意得不行,終於沒有這老貨在耳邊聒噪,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可特麼誰知道,這老貨不是不吱聲,在家等死了,而是在憋大招!

一道奏疏,便驚天動地!

差點沒把李二陛下給氣死!

太過分了!

“此田舍翁,眼中只有正直之諫名,豈有朕乎?”

李二陛下暴跳如雷。

房玄齡默然不語。

李二陛下蹦躂一會兒,翻來覆去將魏徵罵得狗血淋頭,卻發現大殿裡唯有自己的聲音,房玄齡連附和一句都欠奉,不由漸漸冷靜下來。

“愛卿莫非也以為魏徵說的有道理?”

李二陛下神情不善,你房玄齡也要跟魏徵學,跟朕做對不成?

房玄齡微微沉默,沉聲說道:“其實,陛下心裡是很清楚的,何必問老臣呢?”

李二陛下說不出話來。

魏徵所言,一針見血,他又豈會不知?

問房玄齡,實則也只是尋一個台階下,誰知房玄齡竟然視若無睹,裝聾作啞,就把他放在那裡晾著!

李二陛下真的震驚了!

魏徵一直以來就是個炮筒子,兩天不放炮他就不舒坦,沒事兒被他噴上幾炮,李二陛下幾乎一句習慣了。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惱怒,其實不過是面皮被魏徵扇得有些疼,想要自己給自己轉圜一下。

但是房玄齡不同!

一直以來,房玄齡都是誠謹君子,是厚道人!

可是現在,連厚道人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了,這……

難道朕的錯真的那麼嚴重?

李二陛下捂著額頭,坐回榻上,沉默不語。

他依舊生氣,但更多的卻是在反思。

大殿裡沉默無聲。

君臣相對,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房玄齡打破沉寂,緩緩說道:“其實,最近幾日,微臣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李二陛下聞言,沉聲問道:“何事?”

房玄齡輕嘆一聲,略顯落寞,說道:“微臣侍奉陛下身邊幾十年,一直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夙夜難寐,不敢說什麼功勞,起碼當得起恪盡職守,不負陛下託付。”

李二陛下聞到一絲不好的味道,沉聲道:“愛情可是也在怨某?”

房玄齡苦笑道:“陛下何出此言?魏徵之言雖然老成謀國、並無虛妄,但微臣深知,陛下心中始終未曾忘記初衷,只是一時放縱,終會反思過來,魏徵,有些杞人憂天了。”

李二陛下心裡舒坦了!

還是房玄齡貼心啊……

誰知房玄齡續道:“但老臣近年確是覺得精力漸漸不濟,政事之上多有疏忽。前些時日,吾家二郎也曾言,既是年老體衰,心有餘而力不足,何不早早放下朝政,即可含飴弄孫頤養天倫,亦可為後進讓路,老臣亦能在一邊敦促教誨。否則將來老臣一旦不測,這如山政務,豈非要出岔子?”

他說的情真意切,李二陛下卻只是關注其中一句話!

不由得恨恨咬牙道:“房二,焉敢慫恿某之肱骨,生出淡泊隱退之心?簡直可惡!”

房玄齡愕然,這是……給兒子招罵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1:58
第222章  科研

“犯闕”那一夜,房俊所受之傷著實不輕。索性都是皮肉之傷,臟腑雖有損傷,並不嚴重,宮內太醫日日前來診脈察看,各種名貴藥材天天賞賜,加之房俊年紀好,體質絕佳,恢復起來很快。
  
  自打太子李承乾來了一次,被房俊的心靈雞湯灌得暈暈乎乎之後,房俊便躲到莊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可他也不是個閒得住的性子,悶極無聊,便開始擺弄各種“發明”,為大唐帝國的科研事業添磚加瓦發光發熱……
  
  這一日春光明媚,房俊正在後院,帶著一群“學徒”燒鍋煉油。
  
  沒錯,他打算跟“豬油”耗上了……
  
  上學的時候是做過這個“豬油”的實驗的,只不過年代太過久遠,當時只是當個樂趣,之後再也未曾接觸過,所以忘得差不多一干二淨,但房俊總是覺得這豬油除了做肥皂之外,還有不少用途。
  
  所以今日重拾“煉油大業”,打算試試“觸景生情”會不會勾起一些記憶。
  
  當然,以房二少今時今日的地位、官爵,能動嘴指使家僕的時候,那是絕對不會親自動手的……
  
  支好鍋,架上火,開始煉製豬油。
  
  再拿來生石灰,溶水製成石灰漿,再把小蘇打倒入其中,這玩意自打被房俊第一次弄出來,隨著肥皂產量的增加,存貨很是不少。
  
  亂七八糟的東西加入鍋中,鍋中的豬油已經開始了反應,最上層的油黃色皂質開始逐漸凝固。
  
  ?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豬油皂,會帶有一股子油腥味,就算做完肥皂,也沒人願意用它弄得一身豬油味。
  
  所以最近肥皂的銷量雖然不錯,因為確實好用,但是詬病也不少,畢竟都是富貴人家才得起這東西,這些人間愛都是講究品質的,大多嫌棄這玩意兒有味兒。
  
  ???家僕把還未完全凝固的皂質挑純淨的,最大面的一部分撇出來,加入事先準備好的胭脂粉攪勻靜置。
  
  這也算是一次改進,不過不是房俊研究出來的,而是作坊的工匠自己想出來的。其實道理很簡單,既然有豬油味,那就加進去點別的東西,將這股味道掩蓋住不就行了?
  
  很簡單的一個想法,很簡單的一道工序,房俊卻賞了那個提出這個想法的工匠十貫錢,將他的月俸提升一倍。
  
  這是千金買馬骨,就是給別的工匠看的,只要你能創造出價值,本少爺不吝獎賞!
  
  這一招相當有效,最近房家所有的工坊裡,工匠們都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也不好好乾活兒了,無論做肥皂還是乾什麼,都想著是不是能改進工藝亦或者創新產品。
  
  結果自然是成本大大增加,產量卻有所下滑。
  
  不過房俊非但不惱火,甚至樂見其成。
  
  這個時代不缺少手藝精湛的工匠,但是缺少變通的頭腦、改變的意識。
  
  故步自封,是國人最大的毛病。


  
  房俊相信,只要激起這些工匠的創新意識,他們必將還給他大大的驚喜。
  
  因此,他還給工匠們留了一個後門……
  
  加入胭脂的肥皂會變得有香氣,這已經算是初級劣質的香皂,如果將豬油或者植物油等原材料進一步提純,再加入花瓣提煉的香精,那就是正宗的香皂。
  
  不過,這一步還是讓工匠們去發現,算是一道作業題……
  
  ?做完肥皂,鍋中還剩下一些渾濁的皂質和底層的鹼性廢液。
  
  按照以往的工序,製作肥皂到此為止,這些東西都是要倒掉的。
  
  但是房俊知道,這些“廢物”其實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只不過他忘記了這裡邊都有些什麼成分,怎麼才能做出別的東西……
  
  房俊制止了家僕將鍋裡的廢物倒掉,摸著下巴,瞅著鍋裡的東西極力的會議當初在實驗室的情形……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女子說話的聲音。
  
  工匠家僕們愕然望去。
  
  這個院子,幾乎是莊子裡的“禁地”,非是工匠和極少數家僕之外,等閒不得靠近,因為這裡有太多“秘方”,若是洩露出去,房家賴以斂財的產品就爛大街了……
  
  等到看清出現在門口的人,工匠和家僕們這才釋然。
  
  武媚娘是二郎的侍妾,在二郎這裡,對於武媚娘完全沒有秘密可言,沒見到碼頭那麼大的生意都交給這個武娘子,完全撒手不管?而且武媚娘在莊子裡的威望真不是蓋的,對於她的手腕,沒有人不服氣。
  
  至於另一位……高陽公主殿下,那就更沒問題了。
  
  這可是未來的主母!
  
  有必要對她保密?
  
  況且最近這些時日,高陽公主三天兩頭的跑到莊上來,大家早就見慣不怪,連忙上前見禮,口稱:“見過公主殿下!”
  
  高陽公主微微頜首,和顏悅色,目光轉到房俊那邊,卻是微微一凝。
  
  房俊正閉目深思,看都沒看她一眼。
  
  高陽公主暗自咬著銀牙,微微氣憤。
  
  本宮紆尊降貴,前來探望與你,居然敢跟我擺架子?
  
  莫非以為救過本宮一次,本宮就什麼都得忍著你?
  
  傲嬌脾氣發作,鼓了鼓小臉兒,不悅道:“房俊,見到本宮,如何不施禮?”
  
  房俊連頭都沒回,腦子裡那些久遠的記憶已經漸漸有了一點輪廓,正是最最緊要的時候,只差一點點,就想起來了,如何肯打斷思路?
  
  記憶這東西最是難以捉摸,若是此次打斷,那極可能前功盡棄,下一次想起來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呢,便是再也想不起,那也不是不可能。
  
  對於他來說,什麼東西最珍貴?
  
  自然是那些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記憶!
  
  眼見房俊居然還是不理自己,高陽公主火大了,咬了咬嘴唇,就待去教訓教訓這個混蛋!
  
  武媚娘趕緊拉住高陽公主,悄悄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殿下且慢,二郎……好像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
  
  她甚至房俊的“天賦異禀”,對於許多新奇的事物都有不可思議的見解,無論肥皂還是玻璃,簡直就是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所以每當房俊思考的時候,武媚娘總是靜靜的站在一邊,不敢打擾。
  
  高陽公主卻是不忿,憑什麼呀?
  
  你想東西,就可以將本宮視為無物?美得你!
  
  正待說話,卻見房俊“嗷”的一嗓子,嚇得她花容變色,以為房俊惱了……
  
  卻聽房俊語氣極快的說道:“鹵水,莊子裡可有鹵水?”
  
  工匠們面面相覷,他們哪裡知道這個?
  
  武媚娘聞言,想了一想,說道:“莊子上有個豆腐坊,應該可以有。”
  
  一個家僕當即說了一句:“我去拿!”飛也似的跑去豆腐坊。
  
  房俊罵道:“毛毛躁躁的,老子話還沒說完呢!”
  
  那家僕卻已經去得遠了,便有一個工匠湊上來,陪笑道:“二郎尚需何物,小的去找來便是。”
  
  大家實在是太佩服房俊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了,總是用一些平素常見的很不起眼的東西,燒一燒,就燒出一樣神奇的東西……
  
  房俊完全處在極度興奮的狀態,根本沒功夫理會身後的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臭著一張臉俏臉,嘴裡碎碎罵著,卻也只是乖乖的站著,不敢打擾房俊。
  
  人就是這樣,如果你不在乎,那麼隨他怎麼都沒問題;可要是在乎了,就會擔心他的喜怒哀樂,就會變得低了一頭……
  
  房俊先讓家僕做了一個簡易的過濾裝置,這玩意很簡單,把大小不一的碎石、細砂,木炭,放入水中洗淨,?待洗好之後,房俊便指揮家僕拿出一個帶細竹管的壇子,在壇底鋪上棉布,放上一層塊兒大的木炭,又舖一層布再鋪小塊炭,之後是細沙、小塊卵石、大塊卵石,整整碼了五六層,鋪滿了大半個壇子,這個粗糙的過濾器就算完成了。液體倒入壇中,再從壇底的竹管流出,就能起到過濾的效果。
  
  過濾效果最好的當然是活性炭,但是房俊這個兩把刀怎麼作得出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2:00
第223章 寶貝

過濾裝置做好,那去取鹵水的家僕也回來了。

命人把中層渾濁之物撇出,單放入一個盆中,這裡面的成分主要是末反應完全的豬油和雜質,還有少量皂質。

房俊讓人把兌好的滷水加入其中,用力攪拌。

不多時,盆中的豬油再次發生了變化,逐漸凝固。

房俊看著泛著油光的豬油塊,心裡激動的不行,以往在實驗室做過的實驗,現在完全想起來了!豬油之中加入火鹼,反應之後會得到肥皂,加入鹽酸,則會生成另一種物質。

蠟!

也就是用來照明的蠟燭。

但是在這個年代,蠟是一種奢侈品,上等蠟是由白蠟蟲分泌的物質做成,或者是蜜蠟,簡直是天價唉!即便最普遍的都是用上好的油脂煉製出來的,所以經常叫做牛油大蠟,貴的不行!

而尋常百姓人家照明,最普遍的是用油燈!

只要這豬油蠟一出,憑藉低廉的價格、遠超油燈的品質,必可風靡天下!

果然知識就是力量啊!

房俊美滴冒泡!哥太有才了……

連忙命人又拿來一段綿線。

注意,是“綿線”,不是“棉線”!

有差別麼?

差別大了去了!

在棉花傳入中國之前,中國祇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沒有可以織布的棉花。宋以前,中國祇有帶絲旁的“綿”字,沒有帶木旁的“棉”字。

“棉”字是從《宋書》起才開始出現的。

可見棉花的傳入,至遲在南北朝時期,但是多在邊疆種植。在較遠的古代,我國人民的衣服原料主要是絲、麻和葛。禦寒的衣物被褥也是用這些材料做成,裡面可以充塞一些動物家禽的羽毛。

至少在唐初,棉花絕對沒有在中原地區出現!

不經意間,房俊又發現一處商機,心情大好!

把自己的茶盞當做模子,現場做了一個簡易蠟燭點燃。

一燈如豆,光天化日之下,卻依然看得出很明亮,而且,幾乎沒有油燈點燃時的黑煙!

一個工匠興奮道:“額滴天!這可比牛油大蠟的成本便宜多了,而且質量幾乎猶有過之,這可是能賺大錢啊!”

房俊哈哈一笑,這不廢話麼?這種油蠟之中的雜誌幾乎達到這個時代的最低水平,所以點燃之後的煙灰也比一般蠟燭少得多,油燈更是不能比!

當然,這還沒完。

房俊目光灼灼的盯著最後的半鍋“廢液”,這才是皂化反應的精髓!

這些廢液之中含有一種比皂和蠟更加珍貴百倍、千倍的物質——甘油!

甘油是一種無色味甜的澄明黏稠液體,是極為重要的化工原料。用途之廣,幾乎涵蓋了大多數的化工領域。在食品加工、製藥、化妝品製造、工業機械潤滑、有機合成、塑化等等領域都有應用。

在二十世紀初,甘油更是製造炸藥的主要原料!

當然,以現在的技術和房俊的水平,這個基本是不用想了……

但是只要有了甘油,那麼一切就有可能!即便他自己作不出,也有了最好的基礎,後人想要在他的基礎上更進一步,那就容易得多!

而且,這些東西現在也不是一無是處,經過簡單的稀釋澄清,便能從廢液之中提取一種甘油甜水。

吩咐家僕剔除鹼性沉澱物,剩下的便是甘油甜水,這東西呈淡黃色,而且腥臭難聞,一眾工匠捂著鼻子,不知道這臭水有什麼用。

房俊讓一個家僕把臭水緩緩倒入早就做好的過濾壇中,不多時,壇底的細管之中就有水流緩緩湧出,讓人頗為驚訝的是,


流出的不是黃水,而是清澈透明的液體。
“大根叔,前幾日您從家裡帶來的那壇桃子酒,可還剩下?”

房俊問一個年老的工匠。

那老工匠臉一抽,滿臉皺紋宛如溝壑密布:“別提了,家裡那老太婆去歲身子不爽利,秋天釀酒的時候都是媳婦經手,手藝不行,那桃子酒愈發澀的厲害,一壇都未曾賣出。那日老朽帶來一壇解解饞,結果只喝了兩口……”

驪山多荒地,許多地方不適合種植糧食,荒廢了又可惜,便有老農栽植一些果樹,秋天結了果子,拿去城裡換些錢物,但也賣不出幾個,剩下的大部分又不捨得扔掉,便會裝進缸裡釀製成果酒。

唐人好酒,這種果酒的銷量也不錯。

只不過這種酒雖然有果子的香氣,但口感酸澀,實在不怎麼好喝。若是手藝差了些,簡直難以下嚥。

房俊便道:“你且去拿來。”

老工匠楞了一下,還是點頭道:“那行!”便轉身去了。

房俊看著壇子底部漸漸流出的清流,彷彿看到一吊吊銅錢從細管裡湧出來,散發著金光閃閃的光芒……

這清澈的甘油水,只要簡單的蒸餾,便能提取純淨的甘油,而現在,它還能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論桃子酒亦或是葡萄酒,都會在釀製的過程產生一種叫做單寧的東西。不論哪種果品發酵之後,單寧都無法分解,殘留在酒液之中,自然釀出的果酒口感就又苦又澀,極為難喝。

單寧,是果酒之所以口感苦澀的罪魁禍首,但是在後世講究果酒品質的時候,它又必不可少。單寧的多少可以決定酒的風味、結構與質地。缺乏單寧的果酒會顯得質地輕薄,沒有厚實的感覺。

其實,單寧具有抗氧化作用,是一種天然防腐劑,它可以有效地避免葡萄酒因為被氧化而變酸,使長期儲存的葡萄酒能夠保持最佳狀態。所以,單寧對於紅葡萄酒的陳年能力具有決定性的作用。一瓶好年份的紅葡萄酒,放到十年以後可能才會漸入佳境。

這就是單寧的威力。

但是現在需要的是可以即釀即飲的果酒,誰耐煩去把它密封起來存個十年八載?

那麼就需要到甘油水。

甘油水中的甘油,可以分解果酒中的單寧,有效的去除酒中的苦澀之味。而且,因為甘油帶著淡淡的暖甜味兒,還能大大地提升果酒的品質和口感,是絕佳的果灑添加劑。

只要去除果酒的苦澀,再把酒液過濾澄清,那甘甜清亮的果酒,必定會成為一種極受歡迎的酒品。

一旁的高陽公主早已忘記房俊冷落她的事情,更別提發什麼火了,已經完全被震驚了。

她瞪圓著一雙杏眸,看著房俊把這麼一鍋臭哄哄的豬油折騰來折騰去,居然就能折騰出這麼多的花樣,簡直不可思議到極點!

難道這人真的會那種點石成金之術?

房俊指揮著家僕重新做了一個過濾裝置,然後把那半鍋甘油水煮一遍。甘油的沸點比水高,只要把含有甘油的甜水加熱至百度,把水份蒸發掉,就能得到純甘油。

當然純度肯定不行,但是用來添加果酒則完全沒有問題。

沒一會兒,老根叔便捧著他的那壇子桃子酒來了。

房俊命人將一壇子酒分成十份,分別加入不同數量的甘油以及幾個雞蛋清,再分別記錄添加的數量,因為他不知道最佳的比例,只能這麼實驗。充分攪拌之後,將其過濾純淨。

一份份澄明透亮的桃子酒便出現了。

單單看這色澤,便已經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然後自然是挨個試驗後感,就讓老根叔一份一份品嚐,反正這玩意好喝歹喝也喝不死人。

當然,房俊自己肯定是打死不會喝這種實驗室制出的半成品……

高陽公主湊了過來,疑惑的看著老根叔“以身試毒”的壯舉……

“這玩意真的能喝?”公主殿下不確定的問。

“您可以試試,口感很不錯哦!”房俊露出大白牙,慫恿道。

“咦!”高陽公主皺皺臉,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房俊瞅著這位秀麗嬌媚的公主殿下,笑了笑,卻是腦仁兒疼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2:02
第224章  私密

略呈琥珀色的酒液,清甜可口,甚至能出清香的桃子味兒

房俊命人按照老根叔的嘗選出口感最好的那一份,雖然以後還需不停的實驗甘油水添加的數量,但是基本算作大功告成。

不僅是驪山,整個關中都有無數的果酒積壓,最後喝不完、賣不掉,只能倒掉。

若是將這些積存的果酒收過來,處理之後再賣出,必能添置一筆可觀的收入,而且亦能為關中的百姓開闢一條財路,算是一舉兩得,善哉善哉。

然而房俊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身邊的高陽公主殿下……

這位殿下自從被房俊在亂軍之中解救之後,似乎一下子將觀念徹底轉變了,以前是懶得看房俊一眼,即便見了面,也是“土包子”、“黑面神”咒個不停。現在可好,三天兩頭的往房俊這邊跑,每一次都綾羅綢緞人參何首烏什麼一大車,美其名曰給房俊補補身​​子……

尤其是那小眼神水靈靈亮晶晶,秋天的菠菜不要錢似的拼命的甩……

房俊就鬱悶了。

這是要鬧哪樣?

哥知道自己英明神武魅力無法擋,可是你個臭丫頭怎麼說也是堂堂公主殿下,這麼死氣白咧的倒追,真的好麼?

你是不知道,你越是這樣火熱火熱的,哥這心裡越是想起你的“黑歷史”,心裡沒底啊……

*

堂屋裡,房俊有些走神,高陽公主則拉著武媚娘坐在軟塌上,研究剛剛製作的那塊蠟燭。

“這東西用著挺好,但是也太醜了!”

高陽公主很嫌棄這“塊”蠟的形狀。

武媚娘伸出纖纖玉指,婆娑著蠟燭,感受著細膩油滑的觸感,輕輕笑道:“醜怕什麼?只需弄一個模具,想讓它變成什麼形狀,就是什麼形狀!這種蠟的質量比一般的牛油蠟都好,火焰明亮,煙少,只要上市,肯定大受歡迎!”

她盡力的表現自己的天賦,試圖填補自己在高陽公主面前的自卑。

以前房俊不願意這門婚事,高陽公主自己也很是抵觸,還有一絲希望能讓陛下收回成命。但是現在高陽公主一反常態,似乎認定了房俊,那麼這門婚事便不會再有波折。

哪怕房俊再是反抗,也是徒勞……

武媚娘沒想過去和高陽公主爭什麼,也爭不過。

但她不願像是尋常人家的侍妾那樣,淪為一個花瓶、擺設、附屬,無論家主還是主母,都不會在意她的存在。

她不願意像是尋常婦人那般,成親、生子、相夫、鎖在粉牆高樓裡,數著院子裡的梧桐葉子,等待著韶華老去……

那片渭水之畔的碼頭,招來了天下各處的商賈,匯聚了流水一樣的金錢,將一個新奇的世界,展示在她的面前。

也點燃了她心底的慾|望。

然而這一切,極有可能會隨著高陽公主嫁進房府,變得煙消雲散。

她沒有公主的顯赫家世、尊貴地位,但是她讓高陽公主知道,房俊身後的那個日益龐大、最終定會成長為巨獸一般的金錢帝國,是由她在撐起!

或許那樣的話,自己便會得到高陽公主的重視,不會輕易的將她現在擁有的東西全都搶走……

房俊不在,兩個女人的話題便隨意了許多。

高陽公主雖然傲嬌,但是對於親近的人,並不難相處。

在她眼裡,武媚娘是跟自己同一陣線的……

“媚娘,你說……”

高陽公主瞟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侍女,確定聽不到她與武媚娘之間的談話,卻依然將聲音壓得低低的:“房俊……到底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這話說出口,即便高陽公主一向性格爽利,


也不由得羞紅了臉。
實在是難為情……

但她又不能不問,以前對於這件事是存了看笑話的心思,但現在卻彷彿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萬一那個傢伙真的不喜歡女人而喜歡男人……

武媚娘白皙的臉蛋兒“騰”的一下升起紅霞,宛如胭脂一般嬌豔欲滴,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羞澀的說道:“不是……”

其實她很想說“是”的,那就是一個兔相公,你們都別要了,給我留著吧……

可是她明白,即便沒有高陽公主,自己這個御賜侍妾的身份,也不可能成為房俊的正室夫人。既然早晚都要來一個正室大婦,那還不如“自己人”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覺得自己渾身燥熱,舔了舔嘴唇,往武媚娘身邊靠了靠,幾乎已經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這才扭捏著問道:“你和他……圓房了沒有?”

即便是兩個女孩子,談論這樣的問題也讓人羞不可抑,武媚娘覺得身上像是有條蟲子在亂爬,渾身不自在,低垂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似乎是怕高陽公主誤會什麼,趕緊又說道:“當初是殿下讓奴家試探與他,所以奴家才……”

高陽公主卻對武媚娘是否搶在她之前拔了房俊的“頭籌”不感興趣,兩隻秀眸亮閃閃的,緊盯著武媚娘問道:“本宮不是說那個……本宮是問……嗯……感覺怎麼樣?”

武媚娘快要羞死了,哪有這麼問的?

證明不是兔相公就行了唄,這問題叫人怎麼回答?

“你倆說什麼呢,湊這麼近?”

身後突兀的傳來說話聲,將兩人本就羞澀難當的姑娘嚇得尖叫一聲,倏地分開。

房俊走進來,疑惑的看著高陽公主已經羞得紅透的耳尖,咧了咧嘴:“殿下心虛了……”

高陽公主強裝鎮靜,吱吱唔唔道:“本宮……那個……有什麼好心虛的?不過是跟媚娘說一些女兒家的私密事而已,你一個大男人,湊什麼趣?不知羞!”

語氣雖硬,但是眼神躲閃,神情驚慌,肯定有問題!

這臭丫頭若不是做了虧心事,怎會如此神態?

房俊瞇了瞇眼,銳利的目光在兒女身上來回巡視,想要找到兒女說謊的破綻。

高陽公主如坐針氈,只覺得房俊的眼神像是一把小刀子,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剖開,所有的*與秘密全都無所遁形,赤|裸|裸的展示在他面前……

終於支撐不住了,高陽公主俏臉如火,瞪了武媚娘一眼,小聲囑咐道:“不許和他說!”

然後慌慌張張的起身便跑掉了。

只剩下武媚娘孤掌難鳴,面對房俊逼視的目光,有些抵擋不住,露出一個極度不自然的笑容,起身也想要逃跑。

卻被早有準備的房俊一把拽住小手,一用力,武媚娘便“嚶嚀”一聲,被房俊強壯的胳膊摟在懷裡。

看著懷中的美人兒猶自如同陷入陷阱的小獸一般驚慌掙扎,房俊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給本郎君老實找來,否則,家法侍候!”

聽到“家法侍候”四個字,武媚娘頓時軟成一灘水兒,苦著俏臉求饒道:“不要……這大白天的……”

房俊嘿嘿一笑,攬住柔軟纖細的腰肢,一雙大手開始登山涉水:“白天怎麼了?又不是沒試過……”

“不行,郎君,求你了……晚上,晚上好不好,怎樣都隨你……呀!”

最後一句卻是被拿捏住了要害,驚叫一聲,整個香軟的嬌軀便都軟在房俊懷裡。

星眸如水,眼波朦朧,兩片粉潤的紅唇微微開闔,像是一條離岸的魚兒一般急促的呼吸,鼓鼓的胸脯急劇起伏,漾起一點點波浪,看得房俊兩眼發直。

尤物!

這才多大呀?就發育得這麼好,再過個幾年,又有新的動作可以操作了……

雖然心頭癢癢的,不過房俊終究沒有將這妖精就地正法,使勁兒拍了一下挺翹的臀兒,吩咐道:“等晚上再收拾你……去把某的官服準備好,陛下剛剛遣內侍來傳信,命我即刻進宮。”

武媚娘穩了穩心神,奇道:“這個時辰,有什麼事?”

房俊無奈道:“誰知道呢?某也就是一個侍郎,除了大朝會的時候可以進太極殿列班,平素連進皇城的資格都沒有,誰知道叫我什麼事兒?”

或許,李二陛下寂寞難耐,又要在哪裡蓋房子?

一想到這個,房俊就無奈的連連嘆氣:哥在大唐相當於科學家叫獸啊,不是包工頭兒……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9 22:05
第225章  廷議(上)

夕陽斜下,餘暉透射在太極宮拱起的琉璃瓦上,閃爍著耀目的金光,為這座恢弘龐大的殿宇蒙上了一層莊嚴神聖的色彩。

房俊到的時候,才知道李二陛下可不單單只是“青睞”於他,幾乎在京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員,盡皆候在太極宮外。房俊官職原本差了一格,但是其“新豐|縣侯”的爵位令其躋身勳貴階層,是有特殊待遇可以臨朝列班。

宮門前的官員都扎堆儿的候著,相熟的走得近的都聚在一處,竊竊私語,思量著陛下這個時候把大夥兒叫進宮來,是出了什麼大事。

房俊頭一次面對這樣的情形,獨立站在宮門前孤零零的很是顯眼,不少人的目光都向他看過來,讓他有些不自在……

正琢磨著是不是湊到程咬金那伙武將裡頭,便聽得有人喚道:“遺愛,這邊!”

聲音有些蒼老,房俊尋聲望去,卻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工部尚書唐儉正在對他招手,房俊便趕緊跑了過去。

唐儉周圍站了不少官員,既有工部本衙的,亦有其他六部的,原本這些人還在喁喁低語,見到房俊過來,又都齊齊住了嘴,只是看向房俊的時候難免有些異樣。

最顯眼的就是那與他同級的工部另一位侍郎呂則頌。

這老頭正吹鬍子瞪眼,一副媳婦兒被房俊禍害了的氣憤狀……

房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何處惹了這位愈老肝火愈旺的侍郎大人,先給唐儉施禮:“見過尚書。”

唐儉微微點頭。

然後再向其餘人等拱手一揖:“見過諸位大人。”

眾人哼哼哈哈的回禮。

然後房俊不再搭理任何人,​​眼觀鼻觀心,宛如老僧入定,八風不動。

唐儉眼皮一挑,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呂則頌臉有些黑,剛剛房俊在作揖施禮的時候,偏偏漏過他這個方位,若說不是針對,傻子都不信。

這讓老呂本就沸騰的火氣愈發壓制不住。

見到上司唐儉迷迷糊糊走神的模樣,知道不會插手,便瞪著房俊斥道:“不分長幼,率誕無禮,何以立身?”

房俊眼皮都不動一下,完全將他當成空氣。

呂則頌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滿臉漲紅,這種無視甚至比房俊反唇相譏更讓他憋火!

但是人家不搭理你,你能怎麼滴?

於是呂則頌便轉移話題。

“房俊!莫要仗著令尊的名頭,便無法無天!工部不是你家開的,何以民部的撥款全都被你私自截留,連同屬工部的其他部門借調一下都不行?錢是民部給工部的,你有何權利擅自做主,簡直沒規矩!”

雖是怒極,但呂則頌仍然極力壓低聲音,畢竟這是在太極宮外,若是大聲喧嘩,說不得就要被御史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房俊嘴角一勾,原來癥結在這裡!

自他從民部要來超大額度的撥款,這比款項立馬成了工部上下嚴重的大肥肉。在他們想來,你一個小小的水部司,要那麼多錢幹什麼?有福同享,見者有份,分給我們一點,大家幫你花唄……

按說這也不算過分,錢雖然是你要來的,但畢竟不代表就是你的財產,最終還是要花在工部不是?

所以,對於那些隱晦提出“幫襯一二”的,房俊婉拒的同時,亦是陪著笑臉,畢竟分屬同僚,自己不賣人情,還不得給個笑臉?

但是對於那些打著“暫且借調”的幌子,明目張膽前來提要求的,房俊一概回絕。

便如同面前這位呂侍郎,


當時房俊正在養傷,只是囑咐任中流嚴詞拒絕,連面都沒見。
這就種下仇怨了……

其實,呂則頌就願意腆著臉求到房俊這兒?

若非逼到懸崖邊兒,打死他也不干,他也要臉啊……

呂則頌主官工部司,是工部下轄第一大司。其在任多年,將工部司經營得儼然鐵通一般,針插不進,水潑不入,上上下下全是他的心腹。

但是老資格,也有老資格的煩惱。

工部司掌經營興造之眾務,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繕葺,工匠之程式,咸經度之。油水確實很足,但是麻煩也很多,單單一個“土木之繕葺”便讓呂則頌愁白了頭髮。

“土木之繕葺”是個什麼意思?說白了,那就是蓋房子的!

當然,既然是工部下屬,那麼就只是為朝廷服務,皇宮、行苑、各王府邸、官署、衙門、太學、太廟……這些建築的修建維護,都在其職權範圍之內。

但正是因為呂則頌是個老資格,人頭數,又掌握著這麼一個權勢,自然有無數人找到他頭上。

幹什麼呢?

我家房子塌了,您幫個忙,派幾個人給修一修……你能說不去麼?

我家小兒子結婚,另起一座府邸,您是專家,這事兒您得幫忙……你說不去行不行?

但凡能跟他這個侍郎張嘴的,那不是親王就是國公,哪個他也拒絕不得。要是派點人、操點心那也就罷了,關鍵是還得搭材料,誰叫你們工部都是好東西,咱有錢也買不著呢……

長年累月,長此以往,呂則頌算是不大不小的在工部司弄出一個黑窟窿……

若是放在平常,這也不算是個啥,哪個部門不都是寅吃卯糧?

可壞就壞在前幾天,魏徵不是上了一個什麼《十漸疏》麼,結果李二陛下大光其火!好,你不是我揮霍無度、漸入奢靡嗎?那我就奢靡給你看!

一道聖旨進了工部司,要求立馬在驪山修建湯泉宮!

呂則頌嚇得臉都白了,為啥?

工部沒錢了……

呂則頌去求背後靠山魏王李泰,可李泰最近被房俊那一首《賣炭翁》搞得焦頭爛額,哪裡有心思管他?

萬不得已,只要硬著頭皮去找房俊。

結果,當然是臉皮被人扇得啪啪響,一分錢也沒弄來……

房俊對於這種人很不屑,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求人還要擺出一副臭臉,誰欠你的啊?你要是笑容滿面低三下四的……雖然那也不行,但起碼事情應該那樣做!

話說,這老頭在自己上任第一天就給自己甩臉子, 房俊可是清楚的記著呢!

房俊看著呂則頌,伸出一根手指,淡淡的說道:“第一,我就仗著我爹的名頭了,你能怎麼著?不服啊?不服你也去找個有能耐的爹……”

“噗”

“噗”

有兩個年紀輕一些的官員,當場就笑噴了,笑完之後一臉尷尬,連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沒忍住……”

沒笑出來的,其實也忍得很幸苦,房俊便看見唐儉使勁咬著後槽牙,腮幫子上的肉都一顫一顫的……

呂則頌差點氣瘋了,可是仔細一想,人家房俊說的沒毛病!

人家就是有個好老子,老子名頭好用,幹嘛不用?

房俊笑瞇瞇的看著呂則頌,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錢是我要來的,撥在水部司的賬上,我就不給你,你有意見?”

呂則頌滿臉赤紅,眼珠子都充血了!

欺人太甚!

咬牙切齒怒道:“狂妄小兒,還有沒有點老有尊卑了?”

圍觀的幾個官員也覺得房俊此舉不妥,好歹人家呂則頌年歲擺在哪裡,比你爹都年長一些,如此不尊敬確實有些過分。

但是緊接著,他們就知道還有更過分的……

房俊笑容不改,伸出第三根手指:“房某要是在這裡揍您一頓,您猜猜會有什麼後果?”

唐儉一愣,皺著眉毛斥道:“放肆!此地是可以胡來的地方麼?”

房俊微微一笑:“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看著呂則頌的,那意思很明顯,您要不要試試?

唐儉無奈,這混小子,驢脾氣上來,沒人制得住……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01:46
第226章  廷議(中)

呂則頌則完全呆滯了。

他當了大半輩子官兒,見過清廉的,見過貪婪的,見過奸詐的,也見過胡作非為的,但就是沒見過這麼楞的……

呂則頌這才想起來,這位可是長安出了名的大棒槌、楞慫貨,發起火來,親王也敢打!

這要是真的在這太極宮外揍自己一頓……會有什麼後果呢?

且不說別的,自己這把老骨頭,搞不好得被這小子給拆了……

然後呢,陛下必然震怒,太極宮是什麼地方?居然敢無視天威,簡直找死!

死……倒不一定,但是自己這輩子也就這麼地了,而且發配嶺南都是輕的,親眷兒女也必然受到牽連。

而房俊呢?

呂則頌認真的想了想,才發現,房俊好像什麼事兒也不會有……

充其量就是個罷官去職,可人家在乎這麼嗎?

自己爬了半輩子,才爬到如今的職位,人家這才十六還是十七,已經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呂則頌終於悲哀的發現,似乎自己為了替魏王李泰出頭,在房俊第一天上任的時候就找茬,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啊……

而圍觀的六部官員,也算是徹底認清了這位房二郎的秉性。

這貨根本不講理,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就是仗著有個好老子,你能奈他何?

這種混不吝的官兒,往後還是離得遠點的好,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幸好太極宮的內侍這時候打開宮門,高聲唱班,群臣按照順序一一入內,這才是緩解了呂則頌的羞辱。

呂則頌只覺得這一輩子的臉似乎今兒一塊丟光了,恨不得轉身走人,這地兒實在待不下去。可又不敢走,今兒這廷議,搞不好就要提起這興建驪山行苑之事,自己若是不在場,恐怕所有的屎盆子都得扣自己腦袋上。

可他又最怕李二陛下提起此事,最好是魏徵那老貨再放幾炮,逼得陛下打消興建驪山行苑的念頭就最完美了……

然而放眼四顧,卻沒見魏徵的身影,呂則頌心裡失望,忐忑不安的走進太極殿。

即便是白天,太極殿裡也顯得有些陰暗。烏鴉鴉的官員們一走進來,愈發顯得氣氛沉重,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

房俊自覺的站在唐儉身後,像是他這個品級的官兒,是沒有資格列在第一排的。

回頭瞅了瞅,呂則頌那老頭本應站在自己旁邊,此時卻跟自己岔開了一個身位,看起來像是旁邊禮部的官兒……

房俊笑了笑,這種倚老賣老的傻帽兒,看著就煩。

諾大的太極殿裡湧進來幾十號人,卻無一人說話,落針可聞。

房俊探出唐儉的肩膀,往自己這一列的前頭看了看,自家老爹老神在在的捋著鬍鬚,正微閉雙目,似是養神。剛剛沒見到老爹,原來是事先進宮與陛下商議事情,這不魏徵也在老爹身邊呢。

不知為何,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房俊剛剛探出頭,養神的房玄齡便睜開眼睛,往這邊看了一眼,正好和房俊對視。

然後,老房就狠狠瞪了房俊一眼,示意他老實點。

房俊咧開嘴,露出大白牙,還給老爹一個燦爛的微笑,什麼都沒往心裡去。

唐儉注意到房價父子的互動,心底很是艷羨的一嘆,父子同殿為臣,可是不多見的佳話,房玄齡這人不僅立身持正、才幹無雙,這教子也是很有一套。

房俊這小子雖然看似不講規矩,動輒伸手打人,


實則謹守為官的底線,所作所為全都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絕不去幹自己無法收場的事情,很有分寸。
這就很不錯。

而且,剛到了水部司沒幾天,就能將上下擰成一股繩,這份能力也不可小覷。

沒過一會兒,李二陛下身著明黃色五爪團龍袍,頭戴通天冠,走進來端坐御座之上,威武莊嚴,霸氣測漏!

這時魏徵出班,顫顫巍巍的喊道:“上朝!”

他是門下省侍中,一般的朝會都是他主持。

眾大臣齊齊跪下,隆重的行了一個稽首禮,然後再拜稽首,口稱“見過陛下”。

李二陛下面相莊嚴,沉聲道:“免禮,平身!”

大臣們這才爬起來,跪坐在事先準備好的茵褥之上。

房俊這是第一次正式參加朝會,也是首次見識唐朝朝會之上的利益流程,沒有傳說中的三跪九叩,李二陛下端坐御座,大臣們也都跪坐在下,很人情化。

再然後,魏徵就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奏疏,駢四儷六的念出來,語調抑揚頓挫,很是好聽,只是以房俊的文化水平,硬是一句也沒聽懂……

不過沒聽懂也沒關係,他也不能總是這麼掉書袋,累不累啊?

所以魏徵將奏疏念完,李二陛下便在御座之上開口了:“此次'犯闕謀逆'之事,乃是突厥部阿史那結社率勾連賀邏鶻內外交攻,失敗後儘皆誅殺。然突厥各部人心惶惶,深恐朝廷大肆株連,目前各地臣服之眾皆不安穩,隱有變亂發生。此次廷議,便是與眾卿家商討,如何處置眼前之局面?”

先前李二陛下縱容各部大肆搜索阿史那結社率之餘黨,終於引起內附的突厥各部動盪,這是大事件,一個處置不當,極易造成深遠的影響。

當然,這些突厥殘部還翻不起什麼浪花,所謂的影響,其實是對李二陛下的影響……

貞觀九年,李二陛下曾吹噓自己的三大成就,其中之一就是民族和解,他說:“從周朝秦朝,周邊民族時有入侵。如今周邊民族都已經臣服,就是說從懷柔遠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

可是現在倒好,稍稍有點壓力,那些突厥人就頂不住了,蠢蠢欲動。

魏徵出班奏道:“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伏,不顧恩義,其天性也。陛下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後,滋息過倍, 居我肘腋,甫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處以河南也。”

李二陛下面露不悅。

剛剛他派人將魏徵、房玄齡、與長孫無忌皆事先叫來,就是要溝通一下自己的主張。

按照他的意思,是將這些突厥人全部內遷,讓其慢慢的喪失掉草原民族的狼性,漸漸被大唐同化,為我子民。

可魏徵這老貨怎麼也說不通,果然到了廷議便給自己難堪……

這是,褚遂良站出來,朗聲說道:“天子之於萬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除,餘落歸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宜處之河南。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厚恩,終無叛逆。”

聽到這話,李二陛下的神情稍稍緩解,很顯然,這便是他的主張。

房俊微微撇撇嘴,說得跟唱得似的,你把狼崽子養家裡,就成狗了?

這種讀書讀傻了的傢伙,房俊懶得理,對這種事情他也沒興趣,反正基本沒有自己插嘴的機會,便稍稍往後退了退,太極殿裡有七十二根鎏金柱子,直徑達三尺,身旁正好有一根,房俊往柱子上一靠,剛剛好將前方御座過來的視線擋住,便微微垂下頭,閉上眼睛養神……

這幾天琢磨“黑科技”,很費腦子,加上身體重傷初癒,精力難免有所下降,這眼睛一閉上,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沉重起來,腦袋一點一點的,打起瞌睡。

這下子,可算是把大殿裡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呵!這位果然棒槌啊,廷議的時候睡大覺,嘖嘖,也是沒誰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01:50
第二百二十七章 廷議(下)

  廷議尚在繼續。

  褚遂良的懷柔政策,引起魏徵的不滿,然而這次未等魏徵開口,房玄齡便出班奏道:「晉代有魏時,胡部落分居近郡,江統勸逐出塞外,武帝不用其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必用褚遂良之言,將突厥各部遣居河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

  漢武帝不聽江統的勸告,一意孤行將湖人部落分居京畿左近之郡縣,數年之後,終至瀍、洛大亂,被胡人作亂攻陷。瀍、洛皆是地名,都在河南,於今日之情形何其相似?

  所以他說「前代覆車,殷鑒不遠」……

  褚遂良面色陰鬱。

  他與房玄齡結交甚早,原本交情很是親近。但是貞觀十年,褚遂良出任專門記載皇帝一言一行的起居郎的時候,房玄齡認為他「性敏通達,然性格軟弱,無堅毅之恆心」,也就是說他性格不堅定,雖然眼光和能力都有,但不能將自己的觀點堅持到底,很容易變成牆頭草……

  自那時起,二人之間便隔閡日深。

  剛剛李二陛下召集幾名宰相內部商議之時,便已將觀點闡述清楚,正是褚遂良現在說的。

  但是剛剛商議之時,房玄齡一言不發,並未明確反對,現在卻當廷反駁他的話,這在褚遂良看來,房玄齡是在刻意的針對他。

  否則,為何陛下如此說的時候,你不站出來明確表示反對?

  他可不認為房玄齡不敢諍言直諫……

  心裡有火,褚遂良便又說道:「臣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突厥餘魂,以命歸我,收居內地,教以禮法,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且光武居河南單于於內郡,以為漢藩翰,終於一代,不有叛逆。」

  見魏徵與房玄齡面無表情,顯然並未動搖,而李二陛下則面露欣然,便再接再厲道:「隋文帝勞兵馬,費倉庫,樹立可汗,令復其國,後孤恩失信,圍煬帝於雁門。今陛下仁厚,從其所欲,河南、河北,任情居住,各有酋長,不相統屬,力散勢分,安能為害?」

  其實在褚遂良心裡,對於到底如何處置突厥各部,並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是否能夠緊跟李二陛下的腳步,與此同時還不被外界認為他在「媚上」,那就最完美了,至於突厥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說白了,他就是在政治投機……

  他這幾番話,確確實實說道李二陛下心眼裡了。

  在李二陛下想來,將突厥驅策於外、分而攻之,這事兒漢武帝、隋文帝、甚至隋煬帝都幹過,他現在也做到了,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就像他在貞觀九年說的那句大話,「從周朝秦朝,周邊民族時有入侵。如今周邊民族都已經臣服,就是說從懷柔遠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他認為這才是超越歷代帝王的光耀之處!

  內附的各個突厥部落日漸不安?

  這不叫事兒!

  便如褚遂良之言:從其所欲,河南、河北,任情居住,各有酋長,不相統屬,力散勢分,安能為害?

  只是魏徵、房玄齡、李績三人一同上奏本要求商議此事,言及不可輕忽,李二陛下這才召集幾位重臣商議,但是觀點相悖,僵持不下,沒奈何才召開廷議。

  細說起來,作為帝王,李二陛下這人毛病其實不少。

  歐陽修說他:「其牽於多愛,復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於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

  文天祥說他:「太宗全不知道閨門之恥、將相之誇、末年遼東一行、終不能以克其血氣之暴、其心也驕。」

  ……

  歷代史學家對其基本沒什麼好話,但都是在私人品德上說事兒,對於其功績,卻多持肯定態度。

  說來說去,「好大喜功」是最重要的一個。

  所以,李二陛下才會如此吹噓自己的功績。

  至於什麼殺兄弒弟、逼父讓位、將兄弟之妻妾納入後宮等等,只是屬於私人道德問題,對於國家發展沒有什麼影響……

  若是如魏徵和房玄齡所言,豈非就說明當初將內附胡部遷至關中河南是錯誤的政策?簡直自打自臉!這對於極重名聲的李二陛下來說,絕對不可忍受。

  正反雙方,僵持不下,說也說服不了誰,但是明顯魏徵、房玄齡等人在支持率上稍佔上風。

  就在這時,李二陛下覺得不能再這麼繼續糾纏下去,否則大半官員支持魏徵、房玄齡,豈非將當年自己的堵回來,打他的臉?

  至於突厥會不會真的亂起來,李二陛下認為那不叫事兒,發兵剿滅就是了……

  在草原上能打得他們狼奔豕突,在咱自家地盤反而奈何不得了?

  簡直笑話!

  李二陛下乾咳一聲,將朝臣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一錘定音道:「自幽州至靈州,置順、佑、化、長四州都督府以處之。自突厥頡利破後,諸部落首領來降者,皆拜將軍中郎將,布列朝廷,殆與朝士相半。若拓拔不至,即遣招慰之。」

  言罷,目光灼灼的盯著廷上朝臣,大有「誰敢反對,我就要誰好看」的蠻橫意味。

  房玄齡心下一沉,與魏徵對視一眼,再看看面無表情的李績,終於輕嘆一聲,再不發言。

  腦子裡卻陡然浮現二兒子的一句話:不如辭官,回家頤養天倫,做做學問吧……

  現在四海昇平,群蠻鎮服,即便高昌之類偶有崢嶸,亦不過跳樑小丑矣,不足為患。

  按說,這本是一個心有萬民的官員最好的年代,有寬鬆的外部環境,可以去大展手腳,將萬里江山經營的繁花錦繡,讓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有所衣、有所食、有所養,開創一個亙古未有之堂皇盛世!

  然而,房玄齡發現,李二陛下的心態變了……

  正如同魏徵在那道《不克終十漸疏》中所說,再不是即位之初那個勵精圖治、以仁義治天下的有道明君了。雖然遠未至「昏庸」的程度,但一意孤行、好大喜功,卻令房玄齡很是心冷。

  現如今,他發現自己的理念同李二陛下再難保持一致……

  見到群臣緘默,李二陛下隱隱傲然,挺腰危坐,氣度儼然,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掃視這廷上諸臣,一字字說道:「眾愛卿,以為然否?」

  正說到此處,李二陛下突然眼角一縮……

  房俊不理會朝堂之上的爭議,那對他來說有些遙遠,穿越者就可以牛皮哄哄產於國家大事、甚至說句話就改變國家政策?

  扯蛋麼……

  就這麼聽著又著實無聊,一陣睏意襲來,便打起瞌睡。

  因是跪坐於茵褥之上,對於旁人這是久經訓練的禮儀,渾不當事,但是對於房俊,卻是極為難受的一件事。坐了沒一會兒,便感到雙腿漸漸血脈不通,小腿肚子都隱隱發脹。

  沒辦法,只得上身微微前傾,以減輕對雙腿的壓力。

  再加上睏得不行,上身就不自不覺探出身邊用以遮掩的廷柱,打著瞌睡,腦袋便一點一點的,像是在表達自己的贊同……

  唐儉正老神在在閉目養神,像是這種廷議,沒有他參加不行,資格夠老啊,可是他來了也等同於沒來,從來不發表意見,你們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比親近,比得過長孫無忌、房玄齡?

  比骨頭硬,比得過魏徵?

  比才幹,比得過馬周李績褚遂良?

  既然咱誰都比不過,那還去起什麼哄、現什麼眼?

  老老實實的混資歷,再過幾年將這個世襲罔替的爵位傳給兒孫,自己兩腿一蹬,就算了事……

  突然感到身上遺憾,唐儉猛一抬頭,便見到李二陛下目光向他這邊掃視過來,然後就猛然頓在自己身上。

  唐儉嚇了一跳,您看我幹嘛?我什麼也沒說啊,打醬油好多年了,您不知道哇?

  然後,他發現李二陛下不是看自己,順著李二陛下的目光,唐儉稍稍回頭,臉上的肌肉就是一抽。

  房俊這個小混蛋,居然在廷議之時睡著了!

  唐儉無語的伸出手,在房俊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你說你睡就睡吧,可偏偏還被李二陛下給抓住了,等著哭死吧……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9-1-24 00:01 編輯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01:55
第228章  臣反對!

房俊是真困了,對於這種話題的廷議,實在是提不起一點精神。

這有什麼好爭的?

褚遂良滿嘴的仁義道德,簡直具有玩笑性質,會不由自主的讓人聯想到宋襄公,再來一次類似於“犯闕”的事件,就足以使得這種懷柔政策的破產。

聽得讓人想睡覺……

耳邊嗡嗡嗡的議論紛紛,猶如催眠曲,於是,他就真的打起瞌睡。

倏地腿上一疼,房俊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身前的唐儉正對他擠眉弄眼,便心知不妙,微微轉頭,果然見到李二陛下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一臉鐵青!

房俊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咋就睡著了呢?

完蛋……

心裡一慌,房俊就想著補救,正好李二陛下這句“可有異議”聲猶在耳、猶有餘音,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道:“有!”

隨即,就想一個耳光自己把自己打死算球……

人家問“可有異議”,那幾乎等同於肯定句,即便是要回答,那也得順著家人的語氣說“沒有”,你說“有”,這不是唱反調兒麼?

房俊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的這聲“有”,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頗有一種慷慨激烈、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振聾發聵、發人深省,在擴音條件非常好的太極殿裡悠悠迴盪,震懾心神、滌蕩乾坤……

諾大的太極殿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房俊身上,見到房俊如此意志堅定、一往無前的硬頂李二陛下,各種心思卻是五味雜陳。

呂則頌歡喜得都快瘋了,你小子這是要作死麼?誰看不出來陛下的心思?就連魏徵那老貨都默然不語,你還要跳出來?哈哈,等著陛下將你挫骨揚灰吧!

房玄齡的角度看不到房俊,但是自然能聽得出來這是自家兒子在說話。聽到這聲“有”,房玄齡先是焦急,再是欣慰,最後居然有些慚愧……

焦急與如此頂撞陛下,必然招致陛下不可遏止的怒火,結局殊為難料;欣慰則是滿朝文武裝聾作啞、萬馬齊喑之時,兒子能堅守自己的見解,不畏皇權;慚愧與自己一向自詡公正克明,卻連一個孩子都不如……

至於魏徵,則是一臉讚歎,彷彿在臨死之前終於尋到一個根骨奇佳、天賦異禀的奇才,將他的傳承延續下去,勇於對抗無上的皇權,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

當然,其實最能體會房俊心情的,還得是唐儉。

唐儉就坐在房俊身前,一回頭就見到這小子臉上的茫然、後悔、害怕等等情緒,就知道這小子大抵是根本沒有弄清楚情況,就順嘴胡說,結果惹了大禍… …

至於李二陛下,那表情就好像便秘了一個月,頓在馬桶上使勁兒拉啊拉,臉憋得通紅,卻還是拉不出來,堵的心肝脾胃肺管子都疼!

小兒,焉敢如此欺我!

李二陛下雙眼冒火,恨不得手提三尺青鋒,一個箭步跳下御座,將房俊這廝摁在地上剁剁剁剁剁,剁成個十塊八塊,方消心頭之恨!

眼見李二陛下就待發作,魏徵站了出來。

老魏微微躬身,聲音洪亮:“老臣,有異議!”

老夫戰鬥一生,豈能讓一個小輩站在自己身前?必須要站出來,帝王之怒便讓自己替他抵擋,好保住這棵幼小的樹苗,將這股戰鬥精神延續下去……

李績猶豫了一下,瞅了瞅房玄齡,見其低眉垂目,顧忌父子身份沒有出聲,便也隨著魏徵站出來,說道:“臣,有異議。



接著,程咬金也出班,奏道:“臣,亦有異議!”

再下來,尉遲敬德、侯君集、李大亮、馬周……

這些人其實都是反對李二陛下這個政策的,但是在李二陛下強力推行之下,也都有點默認的意思。不過由於房俊的“亂入”,突然讓形勢有了轉變,這些人亦不再沉默。

眼看著群情洶洶,李二陛下差點氣炸了肺,狠狠的瞪著房俊!

他不怪這些大臣,因為他自己也明白,這些人是不同意自己這個懷柔的政策的,只不是是攝於自己的威勢,一時妥協而已。

都是這個房俊!

若不是他,怎會讓形勢發生轉折?

若是懷柔政策不能施行,那麼自己以往所說的什麼“如今周邊民族都已經臣服,就是說從懷柔遠人的方面看,我又超越古人了”之類的,就全都是屁話!

既然都已臣服,為何還要防範?

所以,李二陛下是寧可這些胡部在自己死後造反,也要守得自己活著的時候的太平!

他死了再反,那是他兒子的事情,誰也不能賴到他的頭上!

況且,他的兒子敢把錯誤推到他的腦袋上?

所以,哪怕懷柔,哪怕“以中國之租賦,供積惡之凶虜,其眾益多,非中國之利也”,他也不在乎!

可以說,李二陛下現在一句鑽進了“千古聖名”的牛角尖兒,出不來了……

由此可見,李二陛下對於房俊壞了自己的大事,又是何等的憤怒!

運了運氣,李二陛下將胸口的暴躁殺意壓制住,不理那些反對的大臣,目光森冷的盯著房俊,一字一句問道:“願聞其詳!”

眾臣悚然動容!

皇帝怎會對一個臣子用這種客氣的語氣說話?除非是劉備對諸葛亮說的……

房俊是諸葛亮麼?

顯然不是。

就算他是,李二陛下也不是軟弱無能、心無定計的劉備!

所以,李二陛下這個語氣,只能說明心內已經怒極,但是礙於國發律例,不能因為質疑自己的決定便擅自處置大臣,那是昏君才會幹的事兒……

但是,你必須得給李二陛下一個足夠的理由!

說得有道理,那麼這筆賬以後再算;說的沒道理,現在就要你好看!反正早晚都得跟你算賬……

眾臣不由得都為房俊捏了一把汗,當然,也不缺如同呂則頌這般幸災樂禍的……

房俊咽了嚥口水,被李二陛下憤怒的目光嚇得心驚膽跳,但此時後悔已是無用,難道大庭廣眾之下,說自己剛剛其實在睡覺,根本沒聽陛下的發言,所以才造成誤會?

那情況更糟!

現在這樣,還能說是堅持己見,敢於諍諫,若是皇帝講話你在睡覺,那就是一個“大不敬”之罪,收拾收拾去海南度假吧……

當然,其實大家都看見他在睡覺的,只不過這種事誰敢出頭、谁愿意出頭,去得罪房玄齡?

就連將房俊恨之入骨的呂則頌,以及就在房玄齡身邊不遠的劉淚也不敢……

那就是結下死仇了!

房俊心跳得砰砰響,不過也自知是挨不過去的,必須說點什麼。

剛剛廷議的內容,他也不是一無所知,雖然在打瞌睡,但終究不可能睡熟,迷迷糊糊還是聽了一點。

很簡單,李二陛下要懷柔,褚遂良捧皇帝臭腳,自己老爹和魏徵、李績這夥人則主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一套,將突厥殘部有多遠滾多遠……

自己既然“表態”反對李二陛下,那麼就是站在老爹這一邊了。

不過房俊不打算說那些不痛不癢的老調,必須得讓李二陛下覺得咱反對的是有道理的,起碼也要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不然被一個皇帝誤會你是在專業拆台,還要不要混了?

所以,他決定拿褚遂良開砲!

既然要回答皇帝的話,當然不能依舊跪坐在茵褥上,那樣不敬。

於是,房俊站起身來,走出朝班隊列,站到大殿正中,只是雙腿不知是因為血脈不暢亦或是嚇得,一直控制不住的顫抖……

定了定神,房俊沒去看御座之上李二陛下噬人的目光,一攏袍袖,指著褚遂良道:“國之奸佞也!”

褚遂良一臉懵逼……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01:59
第229章  有老夫之風範

褚遂良不太看得上房俊,他認為這小子才華是有的,但是傲氣凌人、鋒芒畢露,不符合儒家對於君子自省、克己、慎獨、寬人的優秀品德。

“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房俊差的太遠。

但是無論如何,這小子總是房玄齡的兒子,自己同房玄齡的關係雖然今年有所冷淡,大多只是政見不同,是以當房俊出聲反駁李二陛下的時候,褚遂良還隱隱替他擔心。

然而下一刻,這小子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自己“國之奸佞”,則徹底讓褚遂良懵逼了,他甚至都沒來及憤怒……

房俊站在殿中,給李二陛下試了禮,然後一臉憤然的指著褚遂良,義正辭嚴開噴!

“自古以來,無論漢之匈奴還是今之突厥,皆是人面獸心、形若禽獸之輩!他們不跟你講什麼孔子曰孟子云,不跟你講什麼仁義道德禮義廉恥,他們崇尚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他們會在暴雪到來的時候,讓老弱婦孺站在最外圍替青壯者遮風擋雪,只為了部族的繁衍,不至於在暴雪過後,被別的部落殺死孩子、淫|辱女人、搶走牛羊!你去跟這麼一幫子崇拜野狼的蠻夷講什麼'教以禮法,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某隻想問一句,褚侍書,你是傻子麼?”

褚遂良沒房俊罵得臉紅如血!

馬周微微皺眉,他雖然贊同魏徵和房玄齡的觀點,認為不應將突厥殘部遷入內地,尤其是京畿左近,但是房俊這麼責罵褚遂良,有些過分了。

劉淚更是恨不得撲上去咬房俊兩口,小兒實在狂妄!

殿內不少文臣,都對房俊的行徑不以為然,咱們是君子啊,深受聖人教誨,自當嚴於律已、寬以待人,怎麼能跟蠻夷一般見識呢?蠻夷既然歸附,那自應當擇首善之地而處之,讓那些蠻夷見識我們儒家子弟的風采,教以禮法,感化其心,否則,我們與那蠻夷何異?

然而幾乎與文臣截然相反的是,殿內武將基本都對房俊的這番話不停點首贊同。

為何會出現這般差異呢?

武將們這些年東征西討,與漠北蠻夷大大小小打了無數架,死了多少手足袍澤?他們能夠更清楚的意識到那些蠻夷的理念與中原截然不同。在蠻夷眼裡,所有的行為都可以有一個解釋——生存!

只要能生存下去,那麼你的行為就是理所應當的,就不會有人去指責!

而只因文臣大多只是處理內政,握筆桿子、動嘴皮子,那些從奏疏、文牒上看來的塞外部族如何如何殘暴、如何如何反复無常,終是如蒙紗幔隔了一層,覺得距離自己很是遙遠,沒有切身之害,反應便平淡了一些。

便如同現在,劉淚覺得房俊實在是囂張,你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居然敢指責褚遂良這樣的高官,口口聲聲將蠻夷部落說得這般兇殘不堪,難道想永開邊釁,這仗就一直打下去?

劉淚覺得這說法實在荒謬,而且這時候打擊房俊那可是名正言順,連房玄齡也說不出什麼!

便站出來歷喝道:“無知小兒,休得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爾口口聲聲蠻夷、兇殘、滅絕人性,豈有半點君子'忠恕'之道?胡人即已內附,便同是陛下子民,自當一視同仁!忘卻昔日恩怨,感以德懷,讓吾儒家恩德將其感召,若是你殺吾一人,我便殺回去,吾等與那蠻夷何異?”

褚遂良好不容易在房俊那句“國之奸佞”中緩過神來,聽得劉淚之言,連連點頭,這才是王道教化、儒家精髓啊!

房俊對劉淚之說嗤之以鼻:“若是某弄死你兒子,


禍害你媳婦兒,你還能說出這麼以德報怨的話,那麼某便承認你說的有道理,怎麼樣,劉御史,你能不能做到?!”
“噗”

一聲怪異的響動,來自於對面武將那一排的程咬金。

程咬金老臉微紅,尷尬道:“那個……不好意思啊,老夫……沒忍住,抱歉抱歉……”

只是那一臉的揶揄,哪裡有一點抱歉的意思?

站著說話不腰疼,顯示風度、展現器量,這個誰都會,但是如此以德報怨,真的就是治國之道麼?

李二陛下仍舊一臉便秘之色,氣得太陽穴直跳,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房俊這話太粗了,也太混賬,也太特麼有道理!

劉淚血灌瞳仁,暴跳如雷!

差點沒氣死當場,顫巍巍的指著房俊,怒道:“大殿之上,焉敢如此粗俗,侮辱大臣?”

房玄齡嘴角直抽,這兒子,特麼太丟臉了……

房俊卻是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怒聲道:“哦——我只是說說,劉御史就說我是侮辱大臣?那邊關無數被蠻夷殘殺的無辜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誰在侮辱?那無數至今仍在塞外被蠻夷奴役,像是牛馬一樣驅策的漢人,是誰在侮辱?爾身居高位,受天下百姓稅賦供養,卻說出那等冷血荒謬之語,講那些兇手等同視之,到底是誰在侮辱誰?”

劉淚氣得嘴皮子直哆嗦,卻是說不出話來。

魏徵微微一笑,看了身邊的房玄齡一眼,悄聲揶揄道:“老房啊,有個好兒子,真是羨慕你!不過,很有老夫之風範,呵呵……”

房玄齡一翻白眼,差點伸手揍人!

程老匹夫說自家兒子長得像他,你這老貨又說有你之風範,特麼的都跑來跟老夫搶兒子還是怎麼滴?

不過話說回來,自家這個老二,啥時候修煉得嘴皮子這麼利索,面對褚遂良和劉淚這種老狐狸,不僅能侃侃而談毫不怯場,還能至始至終佔據著道德製高點,言語之間毫無破綻,將兩人牢牢壓制,簡直就是妖孽級別的表演啊……

眼看大殿之上嬉笑怒罵沸反盈天,李二陛下這個氣啊!

褚遂良、劉淚,你倆這點出息!

平素高談闊論口若懸河,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居然被一個黃口孺子說得啞口無言?

真是廢物!

李二陛下不得不親自鎮定局面, 他朗聲說道:“房俊,將朕的話當耳旁風嗎?莫扯這些沒用的,回答朕的問題。”

此言一出,李二陛下自己也不禁老臉一紅,這相當於拉偏架啊……

果不其然,房玄齡當即就不樂意了。

是誰把你的話當耳旁風?是褚遂良,是劉淚!

我兒子說的好好的呢,是褚遂良跳出來胡謅八扯,你不去說他,反而說我兒子?

這屁股也太偏了吧!

可他也不想想,你兒子不說人家褚遂良是傻子,褚遂良閒的啊站出來?

房俊朗聲說道:“臣,遵旨。”

微微頓了一頓,說道:“大唐之所以興盛繁榮,軍隊之所以所向披靡,蓋因四海臣民之支持!由此可見,吾中華百姓,乃天下之根本,四夷各部,猶似枝葉。現在褚侍書擾其根本以厚枝葉,以此想求得長治久安,古往今來,從未有過,實在是癡人說夢!現今吾大唐,內政清明,兵強馬壯,陛下千古聖君,自當化中國以信,馭夷狄以權,開創萬世不朽之帝國基業!”

大殿上再一次肅靜。

大家都有些驚奇的看著房俊,原來還以為這貨只會胡攪蠻纏,卻不想還真有點水平。

《春秋》雲:“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

這說明人家房俊不是胡說八道,是有根據的!

房玄齡看著殿中卓然而立,英姿勃發的兒子,欣慰極了,原來這小子也是有看書的啊……

房俊看過《春秋》麼?

關雲長在內室之中面對兩位千嬌百媚的嫂嫂時讀過,至於房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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