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32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25
第260章  我的兵營我的兵(下)

有句話說得好,領先別人一步是天才,領先十步,那就是妖怪了……

    雖然率學無誕但是出口成章,這個可以理解為才高八斗、才華橫溢,算學修為驚為天人,這個也可以用天賦異禀來解釋,以上這兩樣雖然讓人有些不可思議,但總體可以接受,亦能作為一個美談傳之天下。

    可房俊若是憑空弄出威力巨大的黑火藥,恐怕李二陛下第一反應,不是誇獎他為大唐軍隊的現代化改革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而是視為妖孽將其捆起來點天燈……

    在這個科學技術體係幾乎為零的時代,有一些超過人們理解範疇的東西,極有可能引發巨大的恐慌。

    所以房俊打算說自己得了一個道士的指點,得到了一種可以在燃燒時產生有毒的濃煙的東西,然後弄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將其交叉搭配,不知所云的弄出多份配方,挨個試驗,然後自己“去蕪存菁,精益求精”的蓋淘汰掉錯誤的、或者不合理的配方,最終“英明睿智”的從中發現真正的黑火藥配方……

    雖然繁瑣、無聊,但卻是最好的偽裝。

    房子蓋的很快,五月份的天氣溫度漸高,在戶外幹活一會兒就汗流浹背,加之根本不下雨,房子沒幾天就去了潮氣,添置一些簡單的家具物件,便可以拎包入住。

    對於房俊的折騰能力,李二陛下非但見怪不怪,反而抱了很大期望,雖然他並不認為奏表上的這個所謂的“能產生有毒濃煙”的東西,到底能有多大的用處……

    但是房俊每每能在不經意間給予驚喜,這一點,李二陛下倒是很認同。比如那一套活字印刷術,被李二陛下守在宮裡頭,任何人不得外傳洩密,他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給予那些世家大族一次足以毀滅根基的致命一擊……

    現在實驗剛剛開始,幾乎每一天,都會在兵營對面的山坡上冒出一股股濃煙,伴隨著一聲聲輕重不一的響聲,驚得附近山里的走獸飛鳥幾乎絕跡。

    雖然大多數所謂的配方都只是房俊胡亂搭配,沒有任何的實質效果,但總有一些配方所產生的效果是接近於黑火藥的。

    再一次悶響過後,老工匠中年紀最長、輩分最高的趙根旺連滾帶牌的跑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激動說道:“少監,成了!”

    房俊正在自己遠離實驗室的辦公司裡,用一隻玻璃工坊最新產品凹透鏡製成的單筒望遠鏡,觀察著對面山坡上的試驗情況。



    這個配方已經比較接近黑火藥的真正配方了,只是除了木炭硫磺硝石的比例不對之外,還夾雜了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桐油和松脂。

    爆炸之後高溫的桐油和松脂被噴濺到附近的樹木上,呼呼燃燒起來,所幸現在已經快要入夏,植物潮濕遍地嫩草,否則所不定就得引發一場山火。

    “淡定!趙爺爺,還差的遠呢,永遠不要滿足於現狀,永遠要相信下一刻還能做得更好,要再接再厲才行!”房俊閉著眼瞎忽悠。

    聞言,趙根旺還真就鎮定下來。

    在這個試驗場裡,房俊絕對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身為軍器監少監,可以說是這些老工匠最頂頭的上司,兼且又有侯爵在身,必然說一不二。

    但事實卻非是如此。

    這位上官從來不歧視工匠,無論是他們這些老掉牙的,還是那些蓋房子的……正常的是說話都是和氣的很,有什麼想法,也都盡可能的跟大家商量,互相討論一番,拿出一個大家都認可的方案。

    所以試驗場的氣氛很好,有時候這些老工匠甚至在想:已經為大唐勞累了大半輩子,若是能在這麼以地方終老,到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沒錯,大家都以為房俊只是因為偷懶,才跑到山里來,美其名曰試制新式武器,實則就是耍滑。

    但是隨著實驗的不斷深入,這些老工匠們不淡定了。

    前兩天,一些能夠劇烈燃燒的粉末配製出來,然後房俊命人將其放入一個陶罐,用一根引線引燃。

    然後……“砰”的一聲,將一塊三尺方圓的山坡夷為平地,破碎的陶罐碎片甚至釘進旁邊的樹乾一大半……

    漸漸的,大家覺得不對勁了。

    這哪裡是偷懶耍滑,這是真的要研製出來一種前所未見的新式武器的節奏啊……

    若是將那個陶罐點火後投入突厥騎兵的陣列之中,怕是能將那些突厥戰馬嚇得全都驚了!

    大家對房俊的態度由親近,漸漸變得尊重與重視起來。

    房俊默默的看著山坡上滾滾的濃煙,倒是引發了靈感。

    誰說只有黑火藥才是最終極的目標?

    燃燒彈有時候也能完成更為深遠的戰略目的……

    試想一下,在圍城久攻不下的時候,用投石機將這種燃燒彈投入敵方城內,不說殺敵多少,對敵人的士氣打擊絕對是致命的!若是能尋找到石油等等易燃不易撲滅的東西,那將會威力倍增。

    成千上萬的投射過去,燒也能將一座城池燒成白地……

    從此之後,人類的戰爭史將會重新改寫!堅城厚牆,將不為所持,在鋪天蓋地的燃燒彈攻勢之下,所有“固若金湯堅如磐石”都將不復存在,即便是真的石頭,也能給它燒裂紋!

    這時,一騎快馬出現在望遠鏡裡。

    馬上騎士威風懍懍,策馬沿著山路奔來,轉眼便奔至兵營之中。

    一群身著皮甲的士兵當即圍上去,將這騎士逼得不得不停下戰馬,雖然距離太遠聽不見說些什麼,但望遠鏡裡還是看得清楚,那騎士氣急敗壞的呵斥著什麼,圍著他的士兵卻不為所動。

    終於,那騎士惱了,揮舞著馬鞭想要驅散這群士兵,但是沒成想,剛剛抽了一鞭子,就被扯住鞭梢,從馬背上拽了下去……

    *

    “嘶……輕點!”

    程處弼赤著上身,兵營的郎中給他臉上抹活血祛瘀的藥膏,被觸及傷處,大呼小叫。

    房俊就在旁邊樂呵呵的看著。

    程處弼怒道:“有什麼好笑?好虎架不住群狼,真要是單對單,老子一隻手就讓這幫小崽子都趴下!哎呀,輕點……”

    郎中忍著笑,抹完藥膏,這才躬身退下。

    “你從哪兒找來這麼一群小子?下手挺狠啊!”程處弼也不穿衣服,大馬金刀的坐著,嘴裡抱怨。

    “都是從莊子裡挑出來的,有家僕,也有原先的災民,這裡太過重要,必須得有人看守,所以把這些青壯集合起來,當個護衛。”

    房俊笑著解釋。

    雖然現在李二陛下對這個兵營並不重視,但是可以想見,一旦黑火藥研製成功,讓李二陛下見識到那種超越時代的強悍威力,必然將之視為帝國之絕密!

    而在此之前,房俊必須保證黑火藥的配方不能外洩,否則非但功勞撈不著,甚至很有可能被李二陛下猜忌。這種威力巨大的東西流傳出去,皇帝老子還能睡得著覺?

    自己把這批青壯聚攏起來,加以訓練,自後將會成為自己的部曲親兵。等到這裡被李二陛下的御林軍接管,自己也將會隨軍西征,到時候也能將這些人帶在身邊,保護自己的安危。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總是有備無患,房俊可不想萬一被蠻夷捉去下了餛飩面……

    “這里以後還是少來為妙,有什麼事,打發個人來說一聲便是。”

    房俊不得不提醒一句,此處關係著黑火藥這個巨大的機密,程處弼完全沒必要沾邊。

    程處弼翻個白眼,瓮聲瓮氣的說道:“你當某願意來啊?還不是你那位高陽公主,纏著吾家公主嫂子要去廟會湊熱鬧,某這才被指使著來通報與你,到時無比擔任侍衛重任,保護佳人安危……”

    高陽公主啊……

    房俊有些鬱悶,這丫頭好像看上自己了,這可咋整呢?

    唉,魅力太大,也是煩惱……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29
第261章   悠閒

  程處弼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自己策馬上山,家裡的一輛馬車緊隨其後。??等到程處弼挨了揍,那輛馬車才晃晃悠悠的上山,被衛兵們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才放其入內。

    馬車上帶了不少好東西,都是程咬金送的。

    按照程處弼的說法,老程是怕房俊這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待在山里吃苦,所以挑著好吃好喝的送了一車。

    程處弼出去從車上捧下來一個陶瓷罐子,其余東西則擺擺手,吩咐車夫都直接送到庫房去了,都是些吃的,趕緊著做出來吃掉,不然就變質了。

    捧著陶瓷罐子回到房俊屋裡,程處弼尋來兩個大碗,起開罐子的封口,將粘稠呈琥珀色的酒液倒進碗裡,一股淡淡的甜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居然是上佳的西域葡糖酒!

    “伯父破費了!”房俊說了一句,不是客氣話,是真的有些感動。

    程咬金那是什麼人?即便是在李二陛下面前,那也是個混不吝的角色,牛脾氣上來,照頂不誤!常常惹得李二陛下火冒三丈,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完全拿他沒轍。

    而在其他人眼裡,程咬金更是一個混世魔王的本色!

    有便宜就佔,絕不吃虧,不服就打!

    愛誰誰!

    偏偏大家都認為這貨就是一個楞慫、沒心機的,有火氣就作出來,翻過臉還能跟你勾肩搭背,沒事兒人似的!所以提起程老魔頭,所有人都咬牙切齒,但即便是最陰險的長孫無忌,也不會去記恨什麼。

    這就是一個混不吝的,跟他置什麼氣?

    可現在,程咬金居然專程給他送了禮物,著實讓房俊有些受寵若驚。甭管是不是因為商號的事情將大家拴在了一條船上,起碼程咬金的身份地位還能表現得這麼親近,都是一件讓人很開心的事情。

    “這酒貴的要死,喝著也不咋地,還不如你家那些果酒呢。”

    程處弼喝了一口,開始抱怨。

    房俊抿了一口,口感還行,沒有關中當地果酒那種非常嚴重的單寧的澀味,綿甜醇厚,相當不錯。

    這種西域葡萄釀,

在市面上價格極其昂貴。

    倒也貴得有理,且不說酒的品質如何,單單這沿著絲綢之路大漠戈壁跋山涉水的運來,即便不算路上的損耗,這運費就是一個天價了!

    估計是天氣太熱,酒液有些微溫,影響了口感。

    房俊拎著酒罐子,去了廚房,程處弼眨眨眼,也跟著去了。

    硝石這玩意現在兵營裡多的是,都快要堆滿一整間庫房了,命廚子尋來幾大塊,一股腦丟盡一口大水缸裡。

    看了看茫然的程處弼,房俊很臭屁的說道:“哥請你喝冰鎮葡萄釀!”

    程處弼眨巴眨巴眼睛,心說你這水缸裡的水也不涼啊,有啥用?

    然後下一刻,他就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只見水缸裡的水在加入硝石之後,開始劇烈反應起來,水花翻滾,不時有爆破聲傳出,像開了鍋似的。涼開水這種東西只要是房俊在的地方,幾乎必須保證隨時都有,從水壺裡將涼開水倒進一個銅盆,待水面平穩,放進水缸裡,那銅盆便飄在水面上。

    然後在程處弼難以置信的大眼的注視下,水面開始有白色的冰紋出現,盞茶功夫水缸面上就被白色的冰覆蓋了,銅盆裡的水也開始結冰……

    程處弼小心地拿手碰一碰冰面,倒吸一口涼氣,甚至跑到門口抬頭看了看天上高高掛著的太陽,然後一臉震驚的問道:“兄弟你怎麼做到的?這可是五月天啊,水居然會結冰,說出去誰信?”

    這已經嚴重越了他的認知,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信!

    房俊無所謂的說道:“你不信的事情多著呢,哥哥我學究天人,才是不世出的奇才,跟著哥,好處多著呢!”

    “這戲法可太厲害了!”程處弼興奮極了,摩拳擦掌道:“如今尚未至夏日,朝廷也未開始對官員賜冰,以兄弟這法子製出冰來,拿到市面上售賣,能賺大錢!”

    房俊無語了,這麼個悶錘子,居然腦瓜子這麼靈活,還能想得出這麼機靈的法子?

    “沒問題,待會兒哥哥就把配方寫給你,你還可以將糖霜和一點香料溶在水中,然後將水放入盆子裡;還可以在裡面加上水果或果汁,甚至加上果漿和牛奶……”

    這特麼就是大唐版的冰淇淋了吧?

    程處弼興奮極了,一拍巴掌:“回家就去研究一番,沒說的,算你一份……不過話說回來,你是誰的哥哥啊?”

    房俊懶得理他,眼下能喝到冰鎮葡萄釀才是正事。

    兵營的門口有一排柳樹,舊房子扒掉的時候,房俊把這些樹留了下來,實在是英明的決定。

    柔軟的柳條舒展的垂下來,偶爾有風吹過,便像是小姑娘柔軟的腰肢一樣輕輕搖擺……

    倚著柳樹,眺望著遠方的山巒,喝著爽口的冰鎮葡萄釀,頓感暑氣全消。晶瑩的冰塊撞擊著碗壁,叮叮作響,此時聽來就像一曲動人的小曲,讓人從頭頂舒爽到腳心。

    二人誰也沒了說話的心思,只是看著翠綠的山巒以及時不時喊著“一二三四”邁著整齊步子走過的衛兵呆。程處弼一口抽乾碗中美酒,乘著涼意倒頭就睡,不一會,如雷般的鼾聲響起。

    房俊倒是毫無睡意,小口的抿著碗裡的美酒,時而撈起一塊冰塊兒放進嘴裡嚼得咯吱作響,很是愜意。

    遠處的山坡上有騰起一股黑煙,然後悶響聲才傳進耳朵,那些老工匠現自己研製的“新式武器”似乎有很強大的威力,正為了尋找最佳的配方夜以繼日的不停試驗,似乎煥了人生的第n春,完全不知疲累……

    房俊倒是願意見到他們真的能研製出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最完美比例,這能省去他不少麻煩。而“火藥明者”這個頭銜,他是真的不稀罕。只要想想這頭魔獸被他釋放出來之後,對人類文明所造成的巨大的改變,就有些不寒而栗。

    很多時候,看別人做是一回事,自己做又是一回事……

    可是為了自己心裡那一點點對於自我價值的體現觀念,以及對於這個飽受游牧鐵騎欺凌的民族的憐惜,他又不得不將這個潘多拉的魔盒親手打開……

    程處弼睡了一大覺,醒來之後精力充沛,問明白房俊硝石製冰的法子,快馬加鞭便回家而去,打算鼓搗自己的財大計。對於他來說,雖然被房俊吸納進“東大唐商號”的股東之列,但是實際上卻只是個傀儡,著實沒有什麼言權,年輕氣盛的小子別看平時悶悶的,實則心裡也很是爭強好勝,有著很強烈的表現欲。

    這是好事,沒有慾望,人類如何進步呢?

    吃過晚飯,房俊將一眾不分晝夜的老工匠都趕回各自的營房去睡覺。一把年紀了,不眠不休的這是要作死啊?

    整個兵營都安靜下來,只是偶爾有衛兵巡視的腳步聲在窗外傳來。

    房俊毫無睡意,伏在書案上,一本一本研究著這個時代的數學著作。《周髀算經》、《九章算術》、《海島算經》、《孫子算經》、《夏侯陽算經》、《張丘建算經》、《綴術》、《五曹算經》、《五經算術》、《緝古算術》……這些數學著作,代表了中國古代數學的光輝成就。

    只是對於房俊而言,書裡邊的語言實在是太過晦澀難懂,看起來很是吃力,但是又非看不可。

    否則等他拿出越這時代一千年的《數學》,卻連最基本的這些古代算經都沒看過,那就實在是太反常了。

    這就跟現在研製黑火藥的“故佈疑陣”一樣,盡可能的讓別人少一些對他的懷疑,否則樣樣件件的積累起來,他這個妖孽就得現原形了……

    正看得頭昏眼花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開,衛兵裡頭年紀最小的衛鷹探進頭來,先是羨慕崇拜的看了看秉燭夜讀的房俊,家主真是有才華有努力的讀書人啊!

    然後才興奮的說道:“家主,現一個探子!”

    房俊吃了一驚,這就被人惦記上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32
第262章   摸金校尉

   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

    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

    詩句的意境是美好的,只可惜沒有雨,桃花也過了花期,山中的溪水倒是潺潺流淌,深夜裡聽來分外清晰,和著蟲鳴,意韻悠閒。

    馬三平撓著後腦勺,左右張望,一臉茫然:“家主,剛剛我們發現了有可疑人,記著您的囑咐不許打草驚蛇,所以我們就偷偷的跟著,然後跟到此地,那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突然就不見了,我等以為……以為……”

    “以為見了鬼?”房俊哼了一聲,四下打量。

    鬼是絕對沒有的,但是死人卻有……

    娥眉彎月懸在西方天上,清冷迷茫的月光下,林深葉茂,一座孤獨的墓碑掩藏在雜亂的草叢裡。

    許是前朝貴人的墳塋,從四周的樹林和草叢里東倒西歪、殘破不堪的石人石獸,依稀推斷出主人生前的顯赫地位。

    時間是世上最快的一把殺人刀,無論你是萬世將種,還是絕代佳人,到頭來都逃不過這把刀的索命。任你生前榮耀顯赫亦或姿色傾城,到頭來不過黃土一抷,枯骨荒塚,有誰還記得你生前的是否美絕塵寰,是否權傾天下?

    但到底還是有人會記得,只是這些人不會在乎你的如花美貌,亦不在乎你的滔天權勢,他們只在乎你死前究竟把多少財寶帶進你自己的棺材……

    為了滿足這個好奇心,他不介意把你挖出來仔細研究。

    陝西有句名言曰:河南的才子,河北的將,關中只能埋皇上……

    自從曹操許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關中墳塋都被盜掘一空。這片黃土地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王公貴戚,為曹操湊集軍資提供了大量財富,然而這雖是老曹一時的權宜之策,沒想到卻貽害萬年。

    甚至為了不遭報應,相傳曹操給自己弄了七十二座疑墓,而真正的墳塋到了千年以後都沒被發現。

    房俊的目光在草叢樹林間搜索,他對那些“摸金校尉”很感興趣,之前只是在書上讀到過,現在卻可能親眼見見,心底著實有些興奮。

    這是一群極純粹的人,有信仰,有原則,身配黑驢蹄,

怀揣白糯米,雞啼燭滅不摸金……

    “家主,您在找什麼?”衛鷹跟房俊很親近,所以別人都因為尊敬而跟在身後,只有他站在房俊身邊,見到房俊不停的用手裡的橫刀扒拉開雜亂的草叢,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洞。”

    “洞?”衛鷹呲呲牙,不懂……

    房俊也不懂,所謂隔行如隔山,誰知道這個最神秘的職業有哪些特別的地方,可以露出蛛絲馬跡?但他好在是個穿越者,穿越者最的優勢就是知識的純儲量照比古人特別多,以及信息獲取量的極度不對稱。

    因為信息傳播途徑的製約,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對於摸金校尉這個職業甚至都沒聽說過,只有極少數親近的人才會略知一二。

    但是房俊不一樣,最起碼他看過《盜墓筆記》……

    哪怕你再是神通廣大,最起碼的一點,你想去盜一座墓的時候,必須挖一個盜洞!

    不打洞,你怎麼進去墓室裡,將那些價值連城的陪葬品拿出來?

    以為你自己是土行孫啊……

    手裡的橫刀砍斷幾根乾枯的樹枝,一個黝黑的洞穴赫然出現在一叢雜亂的茅草中間。

    “真的有洞?”衛鷹興奮的跑過來,就要點燃懷裡的火折子。

    房俊趕緊將他攔住,吩咐眾人圍在四周。

    摸金校尉?

    這個職業還真是有意思……

    墓室裡充滿著腐朽的氣味,一支蠟燭在東南角燃起。

    田黑狗摸了摸鼻子上蒙著的用特殊藥液浸泡過的布巾,用一根細長的撬棍撬開了石槨的蓋子,用力將其挪到一邊,露出了裡邊雖然腐朽但形狀尚算完好的木棺。

    撬棍輕輕一搭,尚未用力,已經腐朽的木棺便裂開。

    手上戴著特製的鹿皮手套,這是避免在開館的時候摸到什麼有毒的東西。手伸進去,摸索一會兒,布巾下的嘴巴不由得裂開了花。

    順利的摸出一塊龍型玉佩、一頂金冠、若干金器,甚至還有一顆放著瑩瑩光暈的珠子……

    這次買賣實在是太順利了!

    田黑狗很開心,光是這顆珠子,便足夠在長安換取一所不小的宅院了,當然前提是能夠順利出手。要知道按照大唐律例,盜發他人墓穴者毀磚者徙三千里,破棺者絞,這萬一被人識破乃是陪葬品,那可就完蛋大吉……

    不過運氣這東西是玄乎的,順的時候那就一順百順。

    前幾天聽聞這山里隆隆作響,有人說這山里估計是有什麼寶貝,這響聲像是地龍翻身……田黑狗覺得有理,便前來查探一番,果然發現了這個墓葬。只是那群小崽子衛兵很是難纏,剛剛要不是他快速鑽進盜洞裡,怕是就被逮住了。

    不過既然這麼順利的摸到寶貝,那想必出手也不會有什麼意外。

    蠟燭還在角落裡燃燒著,發出瑩潤的光,這種房家工坊出產的蠟燭當真是好東西,雖說比一般蠟燭貴了快一倍,但火苗大、煙氣小,用來晚上讀書最好不過了,當然,用之盜墓也不差……

    蠟燭的火苗很穩定,看來這位墓主人對於自己的到來並無不滿,但田黑狗依然是個很講究的人,他尊重自己的職業,也有自己的職業操守,並沒有將所有的陪葬品一捲而空,而是撿著不值錢的留了兩件,然後甚至將破敗的棺木稍微整理了一下。

    將陪葬品用一個包裹裝了,背在背上,田黑狗吹熄了蠟燭,沿著盜洞返回。

    到了洞口時,他警惕的停了一下,仔細傾聽外面的動靜,沒有發現不妥,這才放心的爬出來。

    空氣真好啊……

    田黑狗貪婪的深吸一口樹林間清新的空氣,然後這口氣就憋在胸口,沒吐出來,他被嚇著了。

    因為,他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從一株樹乾後探出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嗨!晚上好……”

   

    房俊饒有興致的翻檢著這位摸金校尉的裝備,韌性很好的繩子,不是時下普遍的麻繩,伸手抻了抻,看不出材料;三五跟白蠟,是自家工坊的產品;一柄小巧很邊緣很鋒利的鋼製鏟子,相比是挖洞用的,雖然比不得百煉鋼,但鋼質居然很不錯;一根細細的小撬棍,跟鏟子是同樣的材質;一個火折子;另外還有一包裹陪葬品,不過房俊對哪個沒興趣,只是看了一眼,就丟在一邊。

    沒有黑驢蹄子,沒有硃砂,更沒有穿山甲的爪子做的摸金符……

    房俊略微有些失望,是《盜墓筆記》瞎寫,還是因為時代的進步以後才會出現哪些東西?

    “餵,東西都在這裡了?沒落下什麼?”

    房俊走到這個盜墓賊面前,有些失望的問道。

    田黑狗被幾個衛兵用一個牛筋繩駟馬倒攢蹄捆得結結實實,還用一根木棍在中間穿過,架在一個木架子上,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最讓他惶恐的是,這個架子好像是用來烤全羊的……

    “絕對沒有,除了幾件不值錢的留在棺材裡,全都在這裡了。這位郎君,小的也不過是糊口飯吃,既然栽在您手裡,沒說的,東西都歸您,隻請您放小的一馬,小的感激不盡。”

    這種姿勢不是生受的,說話的時候得用力抬起腦袋,田黑狗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裡衝,用不了多久,不用人家動手,自己就完蛋了。

    房俊低頭俯視他,微笑道:“別那麼緊張,這麼吊一會兒,有助於血液循環,可以極大的緩解血栓堵塞,還能鍛煉身體的柔韌性……某也不難為你,只需得回答某一個問題,就放了你,東西也都歸你,如何?”

    “行!”田黑狗咬著牙,答應得很痛快。

    不痛快不行,他聽不明白什麼血栓堵塞、什麼身體的柔韌性,他只知道再這麼下去自己腦袋都快爆炸了,哪怕這位黑臉的小子問他老娘穿什麼顏色的褲衩,他都立馬交待……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39
第263章  逼供

  房俊一直不相信“無巧不成書”這種話,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偶然不過是必然在某種介質下的一種轉換形式。

    當你認為生命中某一件事情過於巧合的時候,要么你已經喪失了對於未來的進取心,要么你就是被煙霧蒙蔽了眼睛。

    這句話記不起是誰說的,但房俊認為很有道理。

    他不認為自己是前一種情況,所以他堅信是有一團迷霧將自己包裹其中。

    “那麼,告訴本官,是誰讓你來的?”

    房俊盤腿坐在田黑狗面前的地上,這樣可以和他平視。

    “是我自己來的,我聽到山里有響聲,很奇怪,認為這是有寶藏於此的異象,所以就過來看看,然後就找到了那座墓葬。這位上官,我真的沒撒謊,我說的都是實話!”

    田黑狗很鎮靜,嘴裡說著求饒的話,眼神卻沒有多少閃爍。

    房俊就笑,看了看旁邊的衛鷹,笑道:“看來,得給這位壯士換一套行頭,他現在估計腦子有點暈,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諾!”

    衛鷹興奮的一躍而起,指揮著兩個衛兵將穿著田黑狗手腳的木棍從木架上抬起來,像抬著一隻待宰的山羊一般抬進最西邊的一間屋子。

    田黑狗有些緊張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轉,這個黑臉的小子看起來不太好對付啊,根本都不跟自己廢話。

    他心裡也很懊惱,知道人家這是懷疑他的來意了,可是哪怕自己老娘褲衩的顏色能說,這件事也絕不能說!無非就是給自己上上刑罷了,咱老田還怕這個?

    暗暗打定主意,便緊緊的閉上嘴,打算當個鋸了嘴的葫蘆。

    幾個小子將他抬到屋裡,放到一張硬板床上,身下泛起深寒的涼意,田黑狗明白這是一張鐵床。雙手被解開,他也沒有做無謂的掙扎,逃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多受一些苦,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表現得樸實一點。

    身上的牛筋繩被解開,但是手腳綁在床頭床尾的柱子上,人呈一個“太”字躺在鐵床上。

    然後,那個黑臉的小子出現在自己的上方,這一臉笑容的俯視著自己。



    只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覺得陰森森的,讓田黑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據說,人最難受的死法,是窒息而死。口鼻被堵住,無法呼吸,手腳身體不能掙扎,胸腔裡的空氣漸漸耗盡,偏偏腦子裡還越來越清醒,清清楚楚的感受著那股死亡降臨的滋味……嘖嘖嘖,應該很有趣吧?”

    房俊一臉戲虐,然後一揮手,衛鷹和另一個衛兵王寶柱,一個拎著一沓竹紙一個捧著一個水盆,衛鷹將竹紙放在水盆里浸濕。這種紙質地很差,一碰水就變成鼻涕一樣軟噠噠的,根本不能寫字,但是用來幹別的卻挺不錯,比如……

    王寶柱撈起一張竹紙,覆蓋在田黑狗臉上。

    眼前的黑暗讓田黑狗心裡的恐懼大盛,急忙甩了甩頭,卻發現腦袋也被人摁住了,能轉動的幅度很小,無法甩掉臉上的竹紙,一股窒息感襲來,無奈之下一伸舌頭,將軟噠噠的竹紙舔了一個小窟窿……

    但是緊接著,第二張、第三張……

    紙張越摞越厚,呼吸越來越費勁,田黑狗心裡絕望了。

    這是房俊從電視裡學來的一個辦法,既可以刑訊逼供,讓犯人因為窒息而產生極度恐懼的心理,從而導致情緒崩潰,亦可以直接就將人悶死,渾身無一絲傷痕,即便最有經驗的仵作也查不出作案手法。

    這種方法很殘忍,因為它不是一下子將人悶死,竹紙畢竟也是紙,有著透氣的屬性,不可能將人的口鼻完完全全的封閉,總會留下那麼一絲空氣流通的縫隙。

    但是這點縫隙實在是太小了,不足以讓犯人活下去,卻又給犯人一點點生存的念想……

    覆蓋到第十張,房俊擺擺手,讓人將他臉上的竹紙都撤去。

    田黑狗眼前一亮,就像從無邊黑暗的陰間又活轉了一樣,大口大口的貪婪的喘著氣,聲嘶力竭的叫道:“我說!”

    衛鷹不爽了,給田黑狗臉上來了一巴掌,怒道:“這麼沒骨氣,還當什麼盜墓賊?好多招數都沒使呢,真沒勁……”

    田黑狗很想問一問,有沒有骨氣跟是不是盜墓賊有什麼關係?但是聽到衛鷹後半句話,頓時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小兔崽子跟那個黑臉的一個樣,太特麼狠了……

    房俊彷彿沒聽見田黑狗的求饒,對衛鷹說道:“準備準備,給這位壯士梳洗一番。”

    “諾!”

    衛鷹興奮的跳起來。

    “等等!”田黑狗喘著粗氣,大叫道:“為何要給我梳洗?是不是要殺我?我說,我全都說還不行嗎?是袁橫讓我來的,他只是讓我來踩踩路,我是偶然發現那個墓葬,才會去盜掘了……”

    也不用審問,自己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楚明白。

    一個活在陰暗齷蹉裡的盜墓賊而已,一旦發現自己將要面對的是許許多多殘忍歹毒的刑罰,什麼義氣什麼信用全都不翼而飛,只能祈求自己活命……

    這個田黑狗與袁橫乃是酒肉朋友,前幾日拿出十貫錢,求田黑狗幫忙,踩嘆終南山中一處廢棄軍營的虛實,包括每日里衛兵的巡查路線已經時間間隔。

    田黑狗貪圖這錢賺的容易,便欣然應諾。

    結果連續來了兩天,卻意外發現了一座古墓,看那形制,必是貴族無疑,頓時喜出望外,將袁橫的託付忘到腦後,花了三天時間才打通了古墓的墓室。

    誰知剛剛得手,結果……

    還有一點,這個袁橫是鄖國公張亮的假子。

    “張亮?”房俊皺皺眉毛,看來這個老傢伙是盯上自己了。

    大抵是因為自己突然藏進山里搞這個什麼試驗場,被他以為是個絕佳的時機,想要趁機將自己除去,卻又怕萬一失手被人聯想到他頭上,所以託付這個盜墓賊前來查探虛實。

    只要摸清房俊的底細,張亮大可以派遣一隊精銳的兵卒化裝成盜匪,將房俊除掉,以雪恥辱。

    房俊覺得後脊背有些發涼,被人欲置於死地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沒有再多問,他相信這個盜墓賊的話都是實話。

    除了屋子,站在門口望著天空,心裡仔細的盤算著。

    衛鷹跟了出來,低聲問道:“家主,是否將那些梳洗啊、棍刑啊、披麻戴孝啊,都拿出來用用?依小的看,那傢伙沒說實話呀……哎呀! ”

    房俊狠狠在這小子後腦勺扇了一巴掌,難道幼兒時期經歷坎坷的熊孩子都有暴虐的傾向?

    “那些刑罰不過是閒來無事跟你等閒聊所說,那等慘絕人寰、喪心病狂的酷刑,豈是正義之人所能用的?當個笑話說就算了,若是將其用於自己族人身上,爾與那些蠻夷胡虜有何區別?”

    房俊不得不鄭重警告一番,同時心裡暗暗後悔,當初就不應該跟這幫小子胡亂吹牛,說自己懂得多麼多的刑罰……

    衛鷹被收拾了,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心裡卻想:不能用在自己族人身上,那用在外族身上就沒事咯?

    “待會兒跟寶柱他們幾個商量一下,想個法子將這個盜墓賊放了,但是要做出讓他相信是他自己跑掉的假象。”

    房俊交代了一句,再不多說,打個哈欠背著手,嘟囔一句“以後怕是不能好好睡覺啦”便回了臥房。

    只留下衛鷹一臉呆滯:“放了?”

    這小子撓撓頭,隱隱領悟了房俊的意圖,不過還是很不甘心,唉聲嘆氣的往回走,心想這麼一個好機會,可以試試那些很有意思的刑罰,卻不得不放棄了,多可惜呀……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53
第264章 挖坑

一尺陽光雲霧散,半山鸝鷺半山清。

    五月間,八百里秦川已是熱浪滾滾,唯有地處秦嶺餘脈的終南山依然氣候宜人,清晨的山間溪水潺潺,樹木蔥蘢,百鳥唱和,遠遠望去,遠處一座座聳峙的山峰在薄霧繚繞中,時隱時現,宛如害羞的小家碧玉,秀美異常。

    房俊盤腿坐在柳樹底下,喝著冰鎮的葡萄釀,聽著衛鷹和王寶柱的匯報。

    “我們抓住他的時候並沒有太仔細的搜他的身,這傢伙果然藏了一個小刀片,他見看守他的兄弟睡熟了,便自己割斷了繩子跑掉。”衛鷹滿是讚嘆:“你說那麼鋒利的一個刀片,那是藏在哪裡呢?”

    房俊關心的不是這個,每一個優秀的盜墓賊都是經過無數驚險,千錘百煉才活下來的,沒有點真正的手段怎麼能行?

    “沒有被他懷疑吧?”

    “不會!為了逼真一些,我們還特意追了好幾里的山路,不過說實在的,那傢伙被抓的時候好像弱不經風毫無抵抗之力,可這進了山,那就跟個山兔子似的,跑得飛快,就算我們真的想抓怕也抓不著……”

    衛鷹繪聲繪色的說著,見到房俊臉色有些凝重,便試探著問道:“家主……是不是有大事啊?”

    房俊瞅了這個機靈的小子一眼,點點頭:“待會兒吩咐下去,白天的巡邏都取消,只留下幾個暗哨,把力氣都用在晚上,眼睛給某瞪大一點!”

    “諾!”

    兩人應了一聲,起身告退。

    喝乾杯中冰涼甜爽的葡萄釀,房俊看著眼前不遠處的溪水,眼神有些陰翳。張亮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威脅,開始危及到他的人身安全,這是房俊所始料未及的,起碼他認為不會來得這麼快。

    貞觀年間是歷史上很特殊的時代,名臣賢相頻出,將星燦爛,累後世所不及,有聖君高立於廟堂之上,幹臣為之輔,萬國來朝,府庫充盈,萬民之心若水之歸下,四海之臣如魚之得水,君民同樂,盛世太平。

    哪怕任何一個國人,都能對這段歷史說出幾個典故,講出幾個人名,房俊也不例外。

    而且,他算起來也稱得上是“李二粉”,對於這個時代的一些事、一些人,都有了解。

    張亮這個人,

全是璀璨將星當中比較暗淡的一個,雖然身居高位,卻沒有什麼輝煌的功績作為可談之資,相比於李靖、秦瓊、程咬金、李績這些個名傳後世的當代名將,有些聲名不顯。

    這人性格比較陰毒,膽子也小,看誰不順眼也只會在背地裡玩陰招,甚少當面鑼對面鼓的硬槓,難免就讓房俊生了輕視之心。

    可是現在看來,這人對然過於陰柔,卻也不失大將本色,抓住機會就想把房俊弄掉!或許他不敢真的將房俊弄死,但是弄殘廢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即便房玄齡和李二陛下明知是他幹得,也只能偃旗息鼓。

    你房俊剁了我兒子的手,就不許我弄折他的腿?

    房俊既不想殘廢過一輩子,亦不想整日里被一條毒蛇在背後盯著,所以他得主動出擊,把這個隱患消滅掉!

    哪怕明知弄不垮張亮,也得斷他一條臂膀,讓他短時間收斂起來。

    老工匠的隱藏首領趙根旺走了過來,躬身施禮道:“少監大人,招老朽過來,有何吩咐?”

    趙根旺在軍器監的資歷很老,甚至比鄭坤常在水部司的資歷還要老,甚至可以說整個軍器監的工匠,拐彎抹角的都算是他的徒子徒孫。

    像是這個老資歷的人,溫書桐想要精簡人員,也不敢精簡到這位老爺子身上,每次哪怕稍微露出點風頭,便會有無數主事、工匠前來說情,搞得一向推崇“精兵簡政”的溫書桐很無奈。

    現在算是得了機會,從軍器監弄出來,打發給了房俊……

    起先的時候房俊確實有些不滿,沒別的,這幫老傢伙年紀太大了啊……

    後來他才發現,有的時候老也有老的好處,比如經驗足夠,比如做事沉穩,意外的發明出來“燃燒彈”就是這幫老傢伙的提醒,要不然房俊還不知道何時才想得起來。

    黑火藥的研發本就不是什麼難事,弄出現在這個局面也只是故佈疑陣,將自己漂得清白一些,不要太引人注目。

    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的宣紙,將其遞給趙根旺,說道:“這是本官最近仔細研究了以往的實驗配方之後,所總結出的一個新配方,你去照此秘方製作十份,然後……毀掉這個配方!”

    趙根旺吃了一驚,奇道:“為何要毀掉,若是這個配方真的管用,豈不可惜?”

    房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都記在這裡了。”

    趙根旺恍然,看來少監大人對這份配方很有信心,這是要保密啊!活了這麼大歲數,趙根旺什麼事情看不透?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麻煩,甚至招來殺身之禍……

    當即表態道:“少監放心,老朽親自監督製作,配製完成後立即毀掉配方,然後抓緊時間實驗……”

    “毋須試驗!”房俊打斷他:“製成之後,立即封存起來即可。”

    “諾……”

    趙根旺疑惑的走了,就算你再有信心,哪有不試驗就敢肯定的?說不得又像前次那樣,鼓搗半天弄出來一個大呲花……呃,那火花四濺的,倒是蠻漂亮!

    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把腦袋裡的思維捋了一遍,沒有發現疏漏之處,房俊這才起身,騎著馬沿著溪水邊的山路山下,徑直奔向長安城。

    他得去給張亮挖一個坑……

   

    “這就是你的新式武器?”李二陛下手裡捏著一張宣紙,看著上面的數據,一臉古怪。

    這混小子,莫非這些日子沒踹他,膽子又肥起來跑來消遣於朕?

    木炭、硫磺、硝石……

    你確定不是在煉丹?

    房俊對於李二陛下的反應自然在預料之中,所有唐朝人在見到這個配方的時候,幾乎都會是這種反應。

    房俊也沒得解釋,難道跟他們說:硝酸鉀分解放出的氧氣,使木炭和硫磺劇烈燃燒,瞬間產生大量的熱和氮氣、二氧化碳等氣體,由於體積急劇膨脹,壓力猛烈增大,於是發生了爆炸?

    會被當成妖孽燒死的……

    房俊恭恭敬敬的說道:“這是微臣和十幾位軍器監最頂級的工匠夜以繼日、廢寢忘食、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研製出來的配方,此物能產生巨大的破壞力,足以開山裂石、毀天滅地……”

    李二陛下一臉黑線:“停停停!是在跟朕炫耀你的文采嗎?朕且問你,是否已經試驗過? ”

    “這個,還未曾……”

    “混賬!”李二陛下鼻子差點歪了,都沒試驗呢,你說個錘子啊?

    “陛下息怒!”房俊趕緊說道:“微臣此來,就是想要提醒陛下,近日微臣將會在城南的作坊裡開展一次大規模的實驗,此物爆炸時足以產生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所以屆時還請陛下勿驚。”

    聽房俊說的煞有介事的樣子,李二陛下不由得奇道:“真有如此威力?朕被你說得還真好奇了,不如就在這太極宮裡尋一處僻靜地方,試驗一下如何?”

    太極宮裡……

    房俊呆滯了一秒鐘,很想說一句:您這麼強大,先皇帝知道嗎……

    這話當然打死也不敢說出來,在太極宮裡試驗黑火藥……他更不敢!這要是有一星半點的差池,全家都給連累了!

    趕緊說道:“萬萬不可!此物之威力,絕非微臣隨口杜撰,陛下到時便知,即使坐在這太極宮,遠隔數里,亦可感受到那地動山搖的威勢! ”

    李二陛下一臉無趣:“那行吧,你這混小子隨便弄,真以為朕是嚇大的不成?看著你這張黑臉就來氣,速速滾蛋!”

    房俊心裡腹誹,不過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拍拍屁股立馬滾蛋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56
第265章  夜襲

  人一生中唯一有十足把握的一件事,就是人必有一死. .

    除此之外,哪裡還有什麼“十足把握”這麼可笑的事情?一件事情有過七成的成功率,就值得去做了,若真的哪一天你覺得有了十足的把握,反而要當心,那說明這必然是對手給你的錯覺,危險已經很近了,對手一定會在你猜不到的地方給予你致命一擊。

    房俊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覺得自己的計劃可以將張亮坑進去,便立馬開始實施,而不是去等什麼所謂的機會。

    終南山兵營之中,有一種山雨欲來前的壓抑。

    所有人都知道即將有一場大變故,卻很少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將會對自己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轉變。

    衛兵們白天將覺睡得足足的,把所有的精力都留在夜裡,眼睛像貓頭鷹似的盯著兵營附近的一草一木,哪怕一隻山兔子在草叢裡溜過,都會被這幫嚴陣以待的衛兵揪出來,開膛破肚,等著午間的時候加餐……

    對於這些衛兵,房俊很滿意。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將會在西征開始之後,成為他的親兵家將,像是他這種爵位的貴族,朝廷允許他們有自己的私人部曲,按照勳位等級的不同,人數不等。但這只是朝廷的規定,實則沒人把它當回事兒,部曲家將的數量往往大大過規定的數字。

    比如張亮,他的所謂“五百假子”全是他的部曲家將,若是按照制度規定,三分之一的人數都不到。

    李二陛下也懶得管,一百人和三五百人能有什麼區別?

    只要不是太過分,隨著你們折騰,反正你們既不敢造反,又不用朝廷花錢……

    這些衛兵除了家生子,就是災民中的青壯,全家老小都在房俊的庇護之下,以這個年代重視家庭宗族的社會風俗來說,忠心絕對毋須懷疑。

    唯一可慮的,就是這些人的戰鬥力,這可都是沒上過戰場的菜鳥,別一個個耀武揚威精神飽滿,會不會等到上了戰場見了血,一個兩個的嚇得尿了褲子一哄而散,這個誰都說不准……

    好生操練一番才行,不過自己沒參過軍,可不懂什麼帶兵的道理,難道抄襲一部後世的《步兵操典》?

    算了,不去想那個,先把眼前的事情辦好再說,實在不行就把火槍弄出來,裝備全球第一支火器部隊,不是照樣天下無敵?

    眼前的大事有兩件,

一是張亮的威脅,另一個則是《數學》的編撰。

    現在滿長安城的學子大儒都知道,新近的“才高七鬥”的房二郎正在終南山鑽研算學,《九章算術》《周髀算經》什麼的孤本秘本滿天地下的搜刮,但凡有人獻上這類算學的書籍,必是重金購買。

    房俊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以此掩飾自己的“妖孽才華”……

    阿拉伯數字被李淳風學了去,卻沒有如同房俊想像的那邊很快傳播開來,便是李淳風這樣的人傑,以避免不了這個自古以來文人世代相傳的臭毛病……敝帚自珍!

    就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學了點本事就藏著掖著,生怕別人學了去,反過來越自己。偶爾有那麼一半個不世出的天才,鑽研出一點了不得的成就,一脈單傳的傳著傳著,就斷了傳承,好好的學問便湮滅在世間。

    到了最後,泱泱華夏五千年傳承,卻敗在一群當初茹毛飲血的野人的堅船利炮之下,煌煌神州四野號哭山河破碎,等到驀然驚醒,才現即便付出一代又一代的努力,還是被人家死死的拋在身後……

    這是何等的悲哀?

    房俊不打算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從他開始,要將自己的學問知識,傳遍整個天下,自己的親朋故舊也好,冤家對頭也罷,只要你肯學,只要你學完了能將它傳播下去,我就教!

    知識不是某一個天才的靈光一閃,需要的是千百年的時光千百人的累積,一代一代的去傳承去探索去總結去現,才能在前人的基礎上更上層樓,才能讓自然科學在神州大地上生根芽傳承無限……

    知識是這世間最寶貴的財富,也是最強大的武器,只要能夠將它散播開去,讓任何一個人都有機會去學習,憑藉中華民族的辛勤和智慧,便一定能開花結果,至始至終都站在世界最強民族的巔峰!

    油燈很亮,煙塵很小,房家工坊的品質相當值得信懶。

    但長時間的用眼過度,房俊還是覺得眼睛一陣陣酸澀,放下筆,再這麼下去要近視了。可還是有一種心滿意足的成就感,自己憑藉記憶中小學課本編寫的《數學》第一卷,很滿意,閉上眼睛揉了揉,做了一套忘了一半的眼保健操……

    清亮的夜風從窗縫見吹進來,將擋住光線的窗簾吹得輕輕拂動,蠟燭的火苗隨風搖曳。

    房門輕輕被推開,王寶柱緊張的臉探了進來:“家主,來了!”

    房俊霍然起身,抄起放在書案上的橫刀,吹熄了蠟燭,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

    今晚天有些陰,風也不小,月黑風高殺人夜!

    亮選擇了一個很好的時機,這樣的天色的確能很好的隱藏大股人馬的行踪,深諳兵法的宗旨。

    只是不知道,誰是殺人者,而誰又被殺?

    “將所有人都撤回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諾!”

    王寶柱矮著身子,靈巧得像是一隻狸貓般竄了出去,不久之後,響起一聲逼真的貓頭鷹啼叫。

    堅守在暗哨的衛兵聽到撤退的暗號,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的悄悄撤回去,若是留在此處,他們有把握第一時間就給於敵人重重一擊!

    他們雖不是正規的軍隊,但是家主時刻灌輸著“軍令如山”的信念,不敢不從!

    所有衛兵都匯聚到房俊身邊,便是那些老工匠們亦不例外。

    “少監大人,怎麼回事?”趙根旺語音有些顫抖,從衛兵們以及房俊臉上的嚴肅,隱隱的好的端倪。

    “無妨,有些人想要某的命而已,諸位不必擔心,一切皆有準備!”

    房俊的鎮定無疑是最好的藥劑,眾人忐忑的心境漸漸平復,都盯著兵營後方那一片黑漆漆的山林。

    倏地,一片夜宿的鳥雀沖天飛起,扑棱棱拍打著翅膀,在寧靜的暗夜里分外清晰。

    “來了!”衛鷹悄悄咽了口吐沫,握緊了手裡的橫刀,心情居然有些隱隱的興奮……

    房俊無語的小子,這是個天生的戰士,或許只有鮮血橫飛生死存亡的沙場,才是最適合他的所在。

    一大群黑衣人猿猴一般自樹林的邊緣顯身,狼群一般向著兵營這邊殺來。

    毫無遮掩毫無迂迴,就這麼直線的衝過來,在距離兵營二十丈的地方,齊齊拔出橫刀,出嗷嗷的嚎叫,整齊的腳步震撼著大地,這衝鋒的一刻猶如千軍萬馬撲面而至,氣勢霸烈,殺氣騰騰!

    一個叫做張二牛的老工匠悍然色變道:“是軍隊!”老人家當年就是軍人,曾隨著隋煬帝楊廣徵過高句麗,百死一生,才留下了一條命,對於這種只有軍隊沖鋒才會產生的駭人氣勢,再是熟悉不過!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只當是一群盜匪賊寇,誰想到竟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大唐府兵的強悍,不僅外族蠻夷聞之喪膽,便是自家的子民,也談之色變,那種無敵的印象,早已深入心中!

    “怕什麼?”

    房俊低喝一聲,沉重的語調將敵人衝鋒的腳步帶來的壓迫感稍稍驅散:“某堂堂侯爵,朝廷命官,帝王之婿,尚且站著這裡,爾等有何可怕?軍隊又怎樣,有某房俊在,定叫他們來的去不得!”

    穩定住軍心,房俊對衛鷹喝道:“東西都拿來!”

    “諾!”

    衛鷹帶著幾個衛兵,將庫房裡的幾個木頭箱子搬出來,掀開蓋子,露出裡邊一個個黑黝黝的鐵疙瘩……公告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2:58
第266章  天雷

    五十名軍中悍卒發起的衝鋒,即便不著鎧甲,那沉重密集的步伐、彷若狼嚎的吼叫所迸發出的威勢,足以讓一群泥腿子出身的衛兵兩股戰戰,汗流浹背!

    房俊也手心冒汗,感覺就像回到之前生活的時代,面對著一群毫無人性的暴徒……

    但這個時候不能退,他是主心骨,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甚至就連恐懼的神色也不能表現出來。

    咬了咬牙,房俊拔出雪亮的橫刀,沉聲說道:“若有膽怯後退者,斬!家屬淪為奴籍。對敵陣亡者,全家賞水田十畝,錢百貫,父母妻兒,吾養之!”

    這時候別講什麼仁義道德的大道理,人在面對恐懼的時候,唯有最最真切的利益才能支撐。

    聞聽他的話,一種衛兵果然精神一振,面上的恐懼之色稍減。

    一條爛命而已,若是能換來父母妻兒祖祖輩輩享福,便是捨了又如何?

    房俊見士氣可用,命令道:“前排列陣,後排準備!”

    這是平素操練的時候早就熟悉的,前排抵擋敵人的衝鋒,後排則做好投彈的準備。

    沒錯,就是投彈!

    只不過不是手榴彈,而是鐵罐子裡裝滿黑火藥的土製手雷。

    工藝水平不行,冶金技術不行,房俊造不出火槍火砲,甚至因為引信的原因,真正意義上的手榴彈也是妄想,但是造一些土製手雷,這個難度不大。

    敵人的衝鋒以及越來越近,甚至能在昏暗的光線見到敵人猙獰的面容!

    如山的殺氣撲面而來,彷彿有一座大山在眼前崩塌!

    沒有見過血、沒有殺過人的衛兵,在這樣的威勢下只覺得口乾舌燥,雙腿發顫,剛剛因為重賞鼓起的士氣瞬間消弭!若不是家主就站在身後,恐怕這時候就得跑一半!

    膽量這種東西,不是說說就有了的……

    敵人越來越近,沉重密集的腳步聲和嘶喊聲,已經震得心都跟著亂顫。

    敵人似乎對於眼前這群泥腿子到現在仍未崩潰感到有些意外,

但是顯然這更激起他們嗜血的殺性,雙眼大睜,嗷嗷叫著撲了過來!

    十丈!

    九丈!

    ……

    五丈!

    “點火,投擲!”房俊大喝一聲!

    後排的衛兵手持土雷的拿著手裡的火折子,顫抖著將火苗觸及到引線上,然後急急忙忙的扔出去!面對軍中悍卒排山倒海的衝鋒之勢,他們早就嚇破了膽!

    十枚鐵疙瘩雜亂無章的投擲到敵人陣中,有的甚至不靠譜的落在方便的屋簷下……

    引線在夜色下閃爍著火光,然後……

    雙方接陣!

    猶如奔流的河水沖擊在河岸的岩石上,兩股人馬瞬間撞擊在一起,刀刃加身飆起的鮮血就是那一朵朵浪花!

    耳邊響起一片慘叫,只是一個接觸,前排的衛兵就倒下了大半!

    沒辦法,心志、經驗、血性,全面落後的衛兵太吃虧了,哪裡是這群殺人如麻的悍卒的對手?

    房俊目眥欲裂!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土雷是他自己設計的,他縝密計算了引線的燃燒時間,卻在剛剛指揮的時候忘記了一個最最重要的環節預留引線燃燒的時間!

    按道理,他應該早早命令衛兵點燃引線,然後等引線燒過三分之一,再投擲到敵人陣中,這時候引線剛剛好燒完,會在人群中炸開,給敵人致命一擊!

    可是現在……

    那些丟在地上被敵人的腳踢來踢去的土雷,還要幾十秒才能炸開!

    這些朝夕相處的衛兵,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從而白白送了命!

    這是房俊無法接受的!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可遏止的愧疚和自責,房俊眼睛都紅了,緊緊握著手裡的橫刀,大叫一聲,衝前一步,一刀劈出!

    迎面的一個悍卒被房俊的大吼嚇了一跳,不過卻並不在意,在他看來,這個小子已經被嚇破了膽,發瘋了!他不慌不忙的舉起刀,打算硬架住這當頭一刀,在順勢抹了這小子的脖子。

    一切如他所料,他舉起刀架住了對方的刀,卻沒有預料之中的金交鳴以及強大的反震之力,耳邊只聽“喀嚓”一聲輕響,對方的橫刀像是切豆腐一般切斷了自己的刀,然後那薄薄的刀鋒直落自己的頭頂,最後在雙眼之間消失……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便被房俊一刀劈為兩片!

    房俊一刀得手,自己也有些愣神,看了看手中橫刀那層層疊疊的雪花紋路,這柄房家最好的鐵匠王小二用那塊最好的鋼打造的橫刀,也太鋒利了吧?

    戰陣之上,豈容他如此失神?

    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間,一柄橫刀像是出水的蛟龍,在人縫裡倏地劈出,直取他的脖頸!

    等到房俊反應過來,那柄刀已經到了面前,鋒利的刀鋒攜帶的罡風甚至讓他脖頸的肌膚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房俊瞳孔急劇收縮,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在刀鋒臨身的剎那之間,一直站在他身側的老工匠趙根旺猛地拽了一把房俊,刀鋒險之又險的從房俊脖子上劃過,割破了一層肌膚。

    房俊只覺得脖子一涼,暗叫一聲完蛋……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敵人後陣炸響!

    黑火藥在密閉的鐵罐子裡燃燒,產生大量的能量,終於衝破鐵罐子的束縛,狂暴的向四面八方宣洩!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

    即便雙方是在生死搏殺,但是很奇怪的,很多人看到了那一朵如同來自地獄的焰火,在黑暗中盛放開來!那一幕如同電影蒙太奇畫面,在人們眼中成了慢鏡頭。人們感覺到,似乎震天雷周邊所有的物事,都被一種奇異的力量牽引著,向中心收縮了一下,然後,向四面八方迅速的擴張。

    每一個鐵罐子裡都有五斤黑火藥,在爆炸的一剎那產生幾十萬公升氣體,達到上千攝氏度以上的高溫,並產生不低於兩百萬萬焦耳的能量!

    這是絕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能量!

    房俊大叫一聲:“臥倒!”所有的衛兵和工匠都接受過房俊一再的警告和演習,聞言回過神,也不管身前身後是否有敵人,猛地趴在地上!

    爆炸形成的衝擊波在地面上狂飚突進,橫掃阻礙它們前進的一切,鐵罐子上鑄造的紋路形成一塊塊破碎的鐵片,蜂群一般四散飛舞,這些碎片攜帶者巨大的動能,人體、樹木、哪怕是牆壁,都被他輕易刺穿!

    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對陣雙方都感覺大地上下顫動了一下,爆炸的滾滾黑煙向四周擴散,最終在地面阻力作用下升上空中,形成了一朵小小的蘑菇狀雲團。

    一聲連著一聲,足足七八次轟響過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到,過了好一陣子,人們才發覺自己的耳膜嗡嗡作響,直到這個時候,那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感才浮上心頭。

    狂猛的爆炸和肆虐的碎片,將距離最近的敵人割麥子一樣撂倒一片,沒有被擊中要害的一時還不會死去,但是身體裡密密麻麻的碎片讓這些連死都不怕的悍卒哀嚎一片……

    還站著的也是腿腳發軟,一步也挪不動,喉頭髮幹,一句話也說不出,大腦中一片空白……最勇敢無畏的戰士,在這種人力無法抗拒的爆炸麵前,都會產生軟弱無力的感覺。

    所有敵人都傻眼了!

    房俊最先反應過來,大吼一聲:“殺!”一躍而起,手中橫刀揚起一片雪亮的刀光!眾衛兵也跳起來,一掃之前的膽怯,各個像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往上沖!

    自家有這般神器,還怕個甚?

    敵人早就破了膽,幾乎瞬間崩潰,哭嚎著四散奔逃!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是天降神雷懲罰於他們,天地之怒,誰敢抵抗?

    房俊眼見大局已定,趕緊大喊一聲:“那張寶圖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3:00
第267章  寶圖

  房俊著急的大叫:“那張寶圖呢?”

    衛鷹醒悟過來,拎著刀跑到房俊身邊,大聲道:“在最東邊的那間屋子裡!”

    房俊當即命令道:“殺過去,一定要寶圖守住,給我殺!”

    “殺殺殺!”

    能動彈不能動彈的衛兵,都一起大聲呼喊,只是喊的雖然響亮,動作卻幾乎沒動,喊了半天,也沒挪個地方……

    敵人被轟鳴的土雷嚇傻了,巨大的聲響震得他們失魂落魄、士氣全無,眼前無法理解的狂暴火光以及山崩地裂一般的殺傷力,要么呆若木雞,要么屁滾尿流。

    而房俊這邊看似叫的兇,衛兵們卻緊緊護著房俊,並不趁勢追殺。

    僥倖活命的敵人中不知何人終於反應過來,大呼一聲:“快跑!”所有人都如夢初醒,瘋狂叫著狼奔豕突,留下死者殘破的軀體以及重傷者淒慘的哭嚎。

    哪裡還有半點剛剛如同猛虎下山一樣的氣勢?

    再強悍的兵卒,也無法在如此橫掃天地的威力面前保持冷靜和士氣,本以為是一場不費吹灰之力的屠殺,誰成想居然遇到暴怒之天威?

    敵人來得快,跑得更快!

    兵營陷入一股詭異的沉寂,所有衛兵都呼呼的喘著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一地狼藉。

    殘肢斷臂到處都是,污黑的鮮血肆意流淌,平整的地上被炸出坑坑洼窪的大坑,重傷的敵人像是蛆蟲一樣哀嚎蠕動……

    “嘔……”

    一個老工匠再也堅持不住,嘔吐起來。

    像是會傳染一般,所有人都彎下腰乾嘔,房俊胃裡也是一陣翻騰,勉強忍住,面色慘白的沉聲喝道:“救助傷者!”

    衛兵們雖然年輕力勝,但畢竟缺乏臨陣對敵的經驗,甫一接陣,便死傷慘重,幸好土雷炸得雖然晚了一些,到底還是炸了,也嚇破了敵膽,否則說不得就得全軍覆滅!

    清點一下死傷,衛兵這邊當場死了四個,

還有兩個重傷,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沒可能活下去。

    敵人那邊更慘,土雷是在敵人的後陣爆炸,狂暴的衝擊破以及肆虐的預製碎片揮了極大的殺傷力,留下足足二十多具屍體,斷臂殘肢到處都是,最震懾人心的還是屍體身上那密密麻麻嵌入骨肉的碎片,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好好的一個人,卻像是一堆爛肉一般堆在地上,鮮血汩汩流淌,望之令人膽寒!

    巨大的爆炸聲和沖天的火光,將山下軍器監作坊的工匠們都給驚醒,一個弩坊署的主事今夜當值,被驚天動地的爆炸嚇得從床鋪之上摔下來崴了腳,胡亂穿了一件衣服邊一瘸一拐的徑自帶著人向山上奔來。

    “少監大人,生何事?”

    “賊人覬覦本官研的新式武器,想要趁夜突襲,奪得配方,已被吾等擊退……不好!”

    說到此處,房俊猛然驚醒一般,大喝道:“去看配方還在不在?”

    “諾!”

    衛鷹飛快的跑遠,然後又飛快的跑回來,滿頭大汗的驚慌說道:“回禀家主,那配方……不見了!”

    “混蛋!”房俊面色大變:“可曾仔細翻找?”

    “屬下已全都翻過,沒有!而且屬下見到剛剛賊人退去的時候,有人挨個屋子搜索,必是被他們將配方得了去!”

    “這可如何是好?”

    房俊一臉驚慌失措,急忙說道:“醫治傷者,本官這就進宮向陛下請罪,若是此配方外洩,吾等俱可抄家滅族矣!”

    言罷,牽過一匹馬跳上馬背,急三火四的打馬狂奔。

    那位過來幫忙的主事一臉茫然:“少監大人此言何意?”

    被賊人襲擊了而已,犯得著又是抄家又是滅族的?再者說,有你爹房玄齡在,你家有誰敢去抄?

    老工匠趙根旺確實一臉慘白,苦笑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們研出來的新式武器,威力驚天,現在配方被賊人搶走了,這若是洩漏到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抄家都是輕的,說不得真就被滅了九族……”

    主事一臉呆滯,看著滿地的屍體和一個個深坑,在想想剛剛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額滴個天!

    這幫傢伙到底是研製出了什麼東西?

   

    已經四更天,張亮並未安寢,而是坐在書房裡看著書,等著屬下的捷報。

    袁橫辦事不錯,雖然那個盜墓賊被房俊捉住了,但總算有點本事,不僅逃出生天,還帶回來那處兵營的詳細情況。聽聞只有十幾二十個衛兵以及一群老掉牙的老工匠,張亮暗喜,賞了那盜墓賊一塊金子。

    當然這不是張亮大方,因為隨後他就派人將這個盜墓賊殺掉,棄屍在陰溝裡,那金子自然又拿了回來……

    這盜墓賊也是整天鑽洞鑽傻了,自己如何能留得這般把柄?

    自己派去五十名軍中悍卒,由假子袁橫帶隊,區區一夥鄉下的泥腿子,即便給他們一把橫刀,又如何能抵擋得住這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來的悍卒?

    殺掉房俊,他不敢。

    但是斷其一臂,任誰也說不出什麼!即便人人都可猜出是我張亮幹得,那又如何?自己派去的悍卒必然不費吹灰之力的收拾掉房俊的手下,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別說房玄齡得捏著鼻子認了,便是陛下也只能袖手。

    女婿殘了?那算個什麼事兒,只要女兒在,換一個女婿就是了!

    天邊傳來兩聲悶響,這是要下雨了?

    下雨好啊!這自打開春就滴雨不下,那幫子世家又蹦出來跟陛下作對,居然要陛下下一道罪己詔!陛下是那麼容易要挾的?等著吧,有你們好果子吃……

    輕輕呷了一口茶,清香的茶水滑入咽喉,回味悠長,張亮心情很好。

    這茶是房俊弄出來的,據說現在已經在關中賣的瘋了,你小子就乖乖的在家賺錢不就挺好嘛,即便老子恨你入骨,難道還能殺上房府去收拾你?

    偏偏不知好歹的跑山里去偷懶,簡直就是自己作死!

    門外傳來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張亮微微蹙眉,這幫子廝殺漢,怎麼就一點世家大族的沉穩內斂都學不會呢?

    “砰”房門被猛然推開。

    張亮正端著茶盞送到嘴邊,被嚇得手一抖,滾熱的茶水便濺了出來,燙得他“嗷”的一嗓子,大怒道:“趕著投胎嗎?沒規矩的……呃……”

    剛剛罵了一句,他就被進來的這個人嚇了一跳。

    披頭散渾身血跡,整個人像是剛剛從煙囪裡爬出來似的,狼狽到極點!

    仔細看了看,張亮差點都認不出了:“袁橫?”

    “義父!”

    袁橫慘呼一聲,“噗通”跪在張亮面前,涕淚橫流道:“請義父責罰,孩兒……將事情辦砸了!”

    “辦砸了?”張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是不是耳鳴幻聽了。

    出動五十名軍中悍卒,去對付一群泥腿子,又是趁夜突襲,居然……辦砸了?

    “義父,您有所不知,那房俊不知從何處得來一種奇怪的武器,威力巨大,驚天動地,孩兒帶去的軍士,死傷大半,餘者皆以破膽!義父,真不是孩兒無能,是……”

    他很想說“不是我軍無能,實是敵軍火力太猛”……

    然而話說出一半,卻已被張亮一腳踹翻在地,張亮大怒道:“死傷大半?那屍體和傷者,可曾帶回來?”

    還屍體和傷者?老子我能活著回來就不錯啦!誰又心思去管那些死鬼?

    可他也知道,把死傷留下,就等於把張亮給徹底暴露了,每一個軍士都是在兵部有堪合文書登記在冊的,只需一對照,張亮想抵賴都不行。

    等到那時候,如何面對房玄齡以及陛下的怒火?

    恐怕現在,義父殺自己的心都有……

    幸好自己機靈啊,搶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3:03
第268章  藥方?

    袁橫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給張亮,說道:“義父,此乃那房俊面對生死存亡之時亦無比看重的東西,孩子拼了命的殺進去,將此物奪來,想來必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此是何物?”張亮奇怪的接過錦盒,上看下看,不過他這人天性謹慎,沒敢貿然打開,怕一打開盒子就從裡邊飛出一支毒箭……

    袁橫一窘:“孩兒倒是打開看了,不過義父您知道,孩兒不識字……”

    聽聞袁橫打開過,張亮放心了。

    這是一個精美的楠木錦盒,木質紋理直而結構細密,有淡淡的香氣,微微側過用燭光一照,金光閃閃,有金絲浮現,是上等的金絲楠。此木多生長於蜀中山谷河道之中,雖然木質奇佳,但運輸太過困難,因此世間少見,貴比黃金。

    這樣的一個盒子,所裝之物必然重要至極。

    張亮摁下一個機括,盒蓋自己彈起,裡邊鋪著紅色的綢緞,一張摺疊得板板整整的宣紙放在上面,只不過那宣紙上有一個烏黑的手印,想來便是袁橫所留。

    張亮將其展開,細細一看,臉上浮起古怪神色。

    “人參二錢,白朮二錢,土炒雲苓三錢,熟地四錢,歸身二錢酒洗,黃芪三錢,香附米二錢制醋,柴胡八分,懷山藥二錢炒,真阿膠二錢蛤粉炒,延胡索錢半酒炒炙,甘草八分……這特麼是一個藥方?”

    張亮有些懵,房俊將一份藥方裝在這個盒子裡,難不成是上面神丹妙藥?

    “藥方?”

    袁橫也有些懵逼,撓了撓頭,想不明白。

    張亮將這份藥方放回盒子裡丟在一邊,等有閒暇的時候找一個郎中問問便是,現在頭痛的是如何跟李二陛下和房玄齡解釋。

    若是能夠一舉將房俊控制,自然會仔細清理不留下任何證據,但現在那麼多軍士留下,即便是死了也必然查得出來歷,他想抵賴也不行,這與他的初衷嚴重不符,使得他陷入完全的被動。

    你去找房俊的麻煩,李二陛下可以不理,畢竟這算是私人恩怨,皇帝再怎麼偏向房俊,也不會公開站在房俊一邊指責自己這個開國功臣,何況此事確乃房俊不對在先。



    但是擅自調動軍隊夜襲軍器監的工坊……

    若是換了一位暴虐的帝王,分分鐘砍了他張亮的腦袋!

    你要造反啊?

    雖然李二陛下很有可能不會看他腦袋,這也是張亮敢於如此囂張行事的底氣,但是一頓眼裡的申飭是免不掉的。

    “無能之輩!這麼多人怎會不得手?”張亮簡直無法理解。

    袁橫跪在地上,繪聲繪色的將房俊扔出土雷一事詳盡的道出。

    他並沒有誇大,不是他不想,而是在他眼裡,那東西已經是天底下最最不可思議的級武器,他貧乏的語言已經不能再去誇大哪怕一分一毫了……

    可張亮不這麼想。

    火光沖天?

    聲震四野?

    還天崩地裂?

    我去你的娘!你咋不說是雷公降世、電母下凡,專門跟你作對呢?

    張亮一百個不信,將袁橫狠狠踹了幾腳,趕將出去,自己則愁眉苦臉的坐著,這幫無能的玩意,可算是將自己害慘了!

    張亮後悔的要死,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親自出馬呢……

    *

    子時已過,神龍殿依舊燈火通明。

    李二陛下愁眉不展的坐在書案之前,翻閱著手邊的奏摺,心裡憋著一股火氣,愈燒愈烈,毫無睡意。

    自開春以來,滴雨未降,整個關中都被這場罕見的旱災籠罩,田地裡的禾苗乾涸而死,河道水位下降,無數百姓在天威面前淒惶無助、默默垂淚!

    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之時久久不雨,便代表了這一年的收成算是完全絕收了。雖然房俊帶領著工部水部司一邊曉諭各縣下水車圖紙,一邊在關中各處指點、領導各地趕製水車,但畢竟是杯水車薪,居於喝道附近的天地尚可得到灌溉,可是那些遠離河道、甚至墾於山地之中的耕地,完全沒有一點辦法。

    民以食為天,沒有糧食,便意味著要有百姓餓死。

    沒有糧食,天下便不穩固,一旦被別有用心者煽動、利用,一場場民變幾乎立刻就會生。

    向自己的子民舉起屠刀嗎?

    李二陛下再是鐵血,再是無情,也做不到這一點。

    百姓是他的根基,是浩蕩的河水,他只是一艘浮在水面的船而已,沒有百姓,他去給誰當皇帝?

    一旦民變生,史書上對他的評價,將會低到一個什麼程度,完全可以想像。

    這是李二陛下最最在乎的事情!

    哪怕讓朕去死,也不願留下一個千古罵名!

    可就是這麼一個全部官員都應該同心戮力,幫助百姓度過難關、穩定朝局的時候,偏偏還有那些死不悔改的混賬趁勢而出,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什麼兵者社稷之危,勞師遠征實是滅國之道;什麼帝王無德,上天必將警示;什麼得位不正,必遭天譴……

    好吧,你們背後嘀咕幾句,朕大度,不和你們計較。

    可是居然敢讓朕下詔罪己?!

    簡直個個該死!

    李二陛下看著這些奏摺,怒火中燒,恨不得現在就頒下旨意,將這些國家的蠹蟲全部斬殺乾淨!

    杜家、韋家、薛家……還有崔家,山東清河也大旱了麼?居然也跟著湊熱鬧!

    朕就不該在編撰《氏族志》的時候,將這些家族列為三等,而是徹底將其排除在世家之外!

    李二陛下明白,這是在報復,報復他在《氏族志》中將這些門閥世家的等級都給降了不止一級,這對於他們視若性命的名聲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同時,他們也是藉著這次旱災,想他展示肌肉。

    皇帝又如何?

    也就是在編撰《氏族志》的時候動動手腳,玩玩陰招,明面上,你敢把我們怎麼樣?

    李二陛下真的不敢怎麼樣!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伏尸百萬?

    純粹扯淡!

    關中世家、五姓七宗、江南豪族,這些天底下最頂尖的門閥,相互之間聯姻不斷、利益糾纏,同氣連枝,一旦這些傢伙達成某個共識,立馬就會烽煙四起,天下大亂!

    李二陛下自認自己天下無敵的軍隊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掃平叛亂,可是那又如何?

    到時候山河破碎,百業凋敝,焦土一片,生靈塗炭!

    貞觀起始直到現在,這麼多年的努力,就將全部毀於一旦。即便再次平定天下,李唐皇族統治這個帝國的根基,亦將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這是李二陛下絕對不允許生的情況!

    而那些世家門閥,亦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的對他難!

    現實面前,哪怕是一代帝王,也得束手束腳,不得不底下高昂的頭……

    想到這裡,源於鬱積的怒火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無奈和傷感。

    《罪己詔》啊,這玩意一出去,自己的名聲算是再添了個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污點……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隆隆的悶響。

    李二陛下陡然一振,打雷了?

    他霍然站起,大聲問道:“何人當值?”

    李君羨自外間匆忙入內,還以為李二陛下生了什麼意外,見到陛下並無大礙,才鬆一口氣,單膝跪地道:“陛下有何吩咐?”

    “外邊,剛剛可是打雷?”

    那隆隆之聲只是響了幾下,便悄無聲息,李二陛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

    李君羨恭聲道:“確有聲響,但末將聽來,卻是自南邊傳來,怕是地龍翻身,並不像是打雷。”

    地龍翻身?

    李二陛下臉色一跨,一個旱災就讓這幫混蛋上躥下跳不得消停,這要是再來一個地龍翻身,還不得鬧上天去?

    苦也!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0 23:06
第269章  埋人

李君羨常伴君側,豈能不知李二陛下心中想法?

    君臣兩個,相對無言。

    心中卻同時在想:這賊老天難道真的在跟朕(陛下)作對?

    便在這時,一個內侍慌慌張張的跑來,跪地禀告道:“陛下,新豐侯房俊,在外叩闕,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禀告!”

    李二陛下一愣,猛然想起房俊前兩日所說的話。

    難不成,這隆隆如雷之聲,是這小子在實驗那個什麼新式武器?

    終南山到這裡可是隔著不近,居然還能聽到如此大的動靜,這是什麼武器?

    可你特麼什麼時候實驗不行,非得三更半夜實驗,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最關鍵是,害得朕以為是打雷了要下雨,白白歡喜一場……

    頓時心情不爽,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道:“命他明日天亮再來,朕要安寢了。”

    那內侍滯了一下,奓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說道:“可是陛下,奴才觀那新鄉侯,渾身血跡、盔甲散亂,怕是真的生了什麼天大的事……”

    李二陛下一愣,心想也是,沒有天大的事,他房俊敢半夜叩闕?

    渾身血跡、盔甲散亂……

    莫非實驗武器的時候生了什麼大亂子,闖了大禍?

    大抵如此了,這傢伙能耐不小,可闖禍的本事,可比能耐大得多……

    “那就讓他進來吧!”

    反正沒睡,看看這小子到底搞什麼鬼。

    內侍領命而去,李君羨站起身,靜立一邊,不言不語。

    自打驪山行苑突厥人“犯闕”之後,朝廷震動,很是惹起一陣風雨。作為“百騎”的領,李君羨沒有在事先察覺阿史那結社率的異動,難辭其咎。

    李二陛下雖然並未斥責,但李君羨自己卻惶然難安。



    這也就是李二陛下,若是換了別的帝王,他李君羨這個直接責任人便是砍頭都不為過!

    但是李君羨自己也知道,“百騎”領這個職務,自己是當不下去了,只等陛下衡量好合適的人選,自己便卸去任職,前往君前效力,戮力報國吧……

    足足盞茶功夫之後,房俊才被內侍帶了進來。

    一見到房俊的慘狀,不僅李君羨嚇了一跳,便是李二陛下也吃了一驚。

    唐律規定:“非軍伍之中,不得著甲。”這指的是明光鎧之類,那玩意即對鐵料的要求高,有極難打製,實在是太稀少了。

    房俊穿了一件皮甲,卻橫七豎八佈滿刀痕,深處已經割透。脖子上有一道刀傷,索性不深,但滲出的鮮血已經將內裡的白色中衣染得血紅。渾身上上下殘敗不堪,還充滿了被火烘烤過一般的痕跡。

    李二陛下驚呆了:“怎麼回事?”

    “陛下……”

    房俊乾嚎一聲,“噗通”便跪在地上,大哭道:“求陛下給微臣做主!”

    磕了一個頭,抹了一下眼睛,再抬起頭時已是淚如泉湧,號啕不已。

    沒辦法,袖子上的薑汁擦多了,眼睛火辣辣的疼……

    李二陛下大驚失色。

    這小子混賬不假,但是一向硬氣,這也是李二陛下自認為自己為數不多的欣賞房俊的地方之一……

    可是現在,這個倔強的小子居然哭得如此肝腸寸斷,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難道真的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到底生何事,到來!君羨,快將他拉起來,這麼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李二陛下沉聲說道。

    李君羨心裡也是好奇,聞言快步走過去,伸手拉起房俊的肩膀:“有何事,起來再說!”

    然後……

    李君羨面色古怪的瞅了房俊一眼,薑汁擦那麼多,眼睛不疼麼?

    房俊敏銳的現李君羨的異樣,心裡也有些窘,給了對方一個眼神。

    李君羨會意,自是不會去管房俊的么蛾子,更不會去無聊的拆穿他的把戲,不過心裡也好奇,這小子要幹嘛?

    房俊被李君羨拽起來,一臉悲憤:“陛下!就在剛剛,微臣的新武器試驗場,被一群絕不少於五十人的賊寇趁夜襲擊,微臣率領一眾衛兵拼死抵抗,卻仍舊死傷無數!逼不得已,微臣只好使用了剛剛研製好的新式武器,才將賊寇殺退,可是……等到微臣收拾殘局,救治同僚,卻現那些賊寇,乃是有軍中悍卒所裝扮!最嚴重的是,那些賊寇居然趁亂將新式武器的配方搶走了!陛下,此武器威力無窮,足以開山裂石、殺人無算,若是流入別有用之人手中,將是極大的隱患,還請陛下替吾等死難弟兄做主,亦將那縱兵作亂之人繩之以法!”

    李二陛下盯著房俊看了一會兒,見這小子又是悲傷又是憤怒,還有那麼一絲委屈,完全不似作偽,心裡邊沉了下去。

    縱兵假扮賊寇,趁夜突襲軍器監的作坊,還擄走新式武器的配方……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哪個不要命的,敢這麼幹?

    而且有一個疑點:“爾可確定,那不下於五十人的賊寇,俱是軍中悍卒所扮?”

    房俊斬釘截鐵:“千真萬確,陛下不信,可立即派人查實。軍卒具有名冊,一查便知真假。”

    李二陛下自以為現了蹊蹺之處,怒聲斥道:“據朕所知,你那些衛兵都是你從農莊里帶出來的吧?總計不過十幾二十人,居然能殺退五十名悍卒的衝鋒?是你傻,還是朕傻?”

    李君羨也在一邊苦笑,房二啊房二,撒謊也得靠點譜啊,你這麼一說,誰會相信?

    此時大唐四邊不靖,軍隊連年征戰不休,軍中皆是勇悍之輩,五十名悍卒,已足夠滅一個部落,就憑你那幾個拎著燒火棍的泥腿子也能殺退了……純粹扯蛋麼!

    面對質疑,房俊勃然大怒,毫不示弱的回視著李二陛下的目光,語氣鏗鏘:“微臣所說,若有一字虛假,敢叫天誅地滅!吾等雖然不敢相比那些百戰精銳,然忠君愛國之心絲毫不遜,陛下何以如此侮辱那些戰死的衛兵?”

    李二陛下揉揉額頭,覺得腦仁兒疼……朕不過是對你說的情況表示懷疑,你特麼就敢給朕扣上這麼一個大帽子?

    老子何時侮辱那些戰死的衛兵了?

    但是房俊現在的狀態,看上去已經有些瘋魔了,估計是打小就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陡然遇上這種殘酷的廝殺,神經有些經受不住,此時即便與他理論,怕是也完全聽不進去。

    這小子此等慘狀,李二陛下也有些心有戚戚,脖子上那道傷口,哪怕再深上一分半分,就得回天無術,神仙難救!若真是那般,自己可如何同房玄齡交待?

    “行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君羨,立即率領'百騎'前去現場勘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軍中悍卒!”李二陛下沒有跟房俊糾纏,向李君羨下了命令。

    “諾!”

    李君羨領命,快步離去。

    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卻是相對無言。

    這時候房俊反倒鎮靜下來,從懷中掏出一物,說道:“微臣自知陛下對吾等殺退那群悍卒難以置信,但是陛下若見識過此物,便可知微臣所言非虛。”

    他拿出來的,是一個包了二斤黑火藥的包裹,以及一個小了一號的空鐵罐。

    這等“新式武器”,不讓李二陛下見識一下威力,他如何相信自己說的話?又如何能意識到配方的丟失,乃是一件足以讓您皇位都坐不穩的大事?又如何能讓“擄走配方”的張量,擔上天大的干系?

    李二陛下好奇的看著房俊手裡的物事,奇道:“剛剛的雷聲,便是此物所出?”

    “正是!”

    “如何操作?”

    “將之裝入鐵罐引燃即可。”

    “那你且將其點燃,給朕看看。”

    李二陛下點點頭,蠻感興趣的樣子,畢竟剛剛的隆隆雷聲對他的震撼不小,也有點相信這玩意威力不凡。

    房俊則是一臉呆滯,不可思議的看著李二陛下:“在……這裡?”

    他像看個傻子一樣看著李二陛下,很想說一句:陛下,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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