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30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0:42
第290章  神棍的誕生

  沒有在古代生活過的人,是無法體會到雨水對於作物有多重要,在這個生產資料和農業技術極度匱乏的年代,“靠天吃飯”是最基本、也是唯一的依仗

    旱了不行,澇了不行,十年當中能有兩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就已經是老天爺開眼,至於其他的年份,只要不餓死,就已經是邀天之幸……

    而今年的大旱,早已讓百姓漸漸喪失了希望,那一片片乾涸龜裂的土地,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張開大口等著吞噬掉無數人的性命。

    眼看著田裡的莊稼日漸枯萎,年長者臉上佈滿了哀愁,年幼者已經感受到即將到來的絕望……

    大旱、大澇、蝗災……

    老天爺似乎總是再跟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老百姓鬧彆扭,總是不肯順順噹噹的給幾個風調雨順的好年份,難道……真的就像是地主老爺們說的,是因為皇帝陛下德行有虧、上天要降罰警示?

    可賊老天你可得講理不是?

    那皇帝是你的兒子,是代你巡狩天下,他缺不缺德,跟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有何關聯,憑啥就不讓我們吃頓飽飯?

    聽說皇帝連個罪己詔都不下?

    真是過分啊……

    犯了錯就得認,皇帝也不能蠻不講理啊,何況跟你的蒼天老子認錯,有什麼丟人的?

    不可避免的心裡就生出一股怨氣,皇帝犯了錯,憑啥連累咱們啊?

    聽說主家已經聯合了不少世家大族,一起上書要皇帝陛下認錯,下罪己詔,這樣上天就會原諒他,便會降下雨水。

    只是可惜啊,皇帝太固執了,拒不認錯不說,反而威脅要把這些上書的大臣們統統殺了……

    娘咧,難道剛剛過了幾年的太平年景,又要回到前朝末年天下大亂的時候?

    皇帝這樣做,有些過分了啊……

    對於大旱的絕望,對於未來的恐慌,加上世家門閥的推波助瀾,民間漸漸凝聚起一股對於皇帝的不滿。而這股不滿,正是世家門閥最大的依仗所在,他們認定了李二陛下不會大開殺戒,

葬送掉自己一手締造的太平盛世,所以他們敢於脅迫帝王,有恃無恐!

    然而當一陣隆隆的雷聲自天邊滾動,將無數人自睡夢中驚醒,所有的怨氣、所有的不滿,全都不翼而飛!

    當人們推開窗子,南風夾著清涼的雨滴捲入房內,滴在臉上,才覺外面居然下雨了。

    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便在這個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悄然降臨……

    待到天色漸漸亮起來,細細密密的雨絲像是絲線一般從天而降。街道兩側的屋簷在滴水,不緊不慢,重重疊疊。街上的石條縫隙間,溢滿雨水,清清亮亮,偶爾大些的水窩兒,映了灰濛蒙的天色。

    田間的禾苗迎著雨水抽出了兩片細細嫩嫩的新芽兒,原本乾癟的腰桿也在雨水的滋潤中漸漸飽滿起來,蔫噠噠的葉子貪婪的吸吮著水分,在輕拂的微風中舒展著窈窕的身姿……

    一場遲來的雨水,將整個關中都包裹在一股濃濃的欣喜之中。

    原來,不下雨並不是皇帝犯了錯,要不然為何皇帝沒下罪己詔,這老天便下雨了呢?

    老百姓是淳樸的,你害的大家吃不飽飯,他會造你的反!

    但若是讓他們看到哪怕一丁點的希望,他們也會老老實實的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去維持自己的生活……

    等到雨勢漸大,細細密密的雨絲變成傾盆之勢,所有的不滿、所有的抱怨都被這雨水沖刷得一干二淨,人們開始憧憬著未來,祈禱著直到入秋也別再有災害……

    一場大雨,將所有的躁動都消弭於無形。

    朝堂之上形勢陡然逆轉!

    *

    而隨著這場大雨傳遍關中的,還有房家二郎能夠“通天徹地,呼風喚雨”的赫赫威名!

    帶著兩千悍卒將驪山南麓的一個山頂夷為平地的舉動並不能瞞得住人,而一車接著一車往山頂運送符紙靈文的傳言早已天下皆知,至於太極殿上的那個賭注,更被有心人傳得沸沸揚揚。

    七日之內必然下雨?

    太史局的官員第一個滿臉不屑,他們根據云層氣色推算出的結論,是最近水汽凝聚較之以往比較明顯,但是還不足以達到下雨的程度,降雨的概率連一成都沒有。

    這小子居然敢大言不慚說出七日之內必然下雨的鬼話,難道你比我們這些專業人士還厲害?

    所以當李二陛下諮詢太史局的時候,李淳風據實以報,便有了君臣二人一同上山去尋房俊探個虛實的行動。

    朝中百官更是不信。

    “此子腆顏媚上,毫無廉恥!”這是朝中某一位出身清河崔氏的官員說的話,亦是絕大部分官員的想法。

    在大家看來,房俊此舉是為了幫助皇帝爭取轉圜的時間,得到皇帝陛下的好感,卻搭進去自己的名聲節操,實在寡廉鮮恥至極!

    便是房玄齡,也不由深深嘆息。

    按說老房到瞭如今的地位,見識自然與尋常官員不同,對於名聲清廉與否,並不是太刻意在乎。但家裡這個老二一直以來的表現,實在是讓他喜出望外,便抱了極大的希翼,將來能繼承自己的衣缽。現如今這名聲,卻是最大的障礙了……

    最高興,莫過於長孫無忌。

    房俊弄出的新式煉鐵法,讓以鐵廠為脊樑的長孫家深深忌憚,而軍器監撕毀與長孫家的供鐵協議,改為像房家購鐵的現實,更是讓長孫家陷入恐慌。

    更優良的鐵質,更便宜的價格,這還怎麼去競爭?

    這簡直就是要敲斷長孫家的脊梁骨!

    若是換了別家,說不得長孫無忌就會赤膊上陣,明的暗的一起來,知道全部吞掉為止!

    可是房家,卻不得讓長孫無忌遲疑,手段必然要用的,只不過不得不溫和許多……

    幸好,這個房俊自己作死!

    他這邊剛剛開始借勢打壓房玄齡呢,那愣小子便自己給自己挖個坑,然後跳了下去!

    七日之內必然下雨?

    你當你是戲文裡的諸葛亮啊,還能呼風喚雨?

    然而,現實卻將所有人啪啪打臉!

    昨夜電閃雷鳴,天雷滾滾,到了清晨時分大雨傾盆,所有人都傻眼了!

    之前的所有被他們詆毀、嘲笑的所謂幼稚甚至痴傻的把戲,現在都成了神鬼莫測的通天手段!

    不用天子親自主持、沒有修行精深的道士、沒有佛法無邊的和尚……

    就領著兩千個軍中悍卒,燒了一把天火,這雨就下了?

    這簡直就是通天徹地的手段!

    難道這小子居然真的有神仙之術,能呼風喚雨?

    怪不得人家敢信誓旦旦的豪言“七日之內必然下雨”,這房二即便不是神仙附體,怕也得是個半仙兒了吧?

    咱大唐最牛的兩個神仙,袁天罡和李淳風都沒這麼大的能耐!

    最最關鍵的是,下雨了!

    老百姓不回去在乎你什麼朝堂爭鬥,他們只在乎下雨了!

    清涼的雨水從天而降,原本已經即將旱死的禾苗莊稼都活了過來,滿地青翠,歡欣鼓舞!

    莊稼得救了,秋天可以產出糧食,他們的命也得救了,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於是,一天之內,房俊“神仙”之名傳遍關中,隨之而來的,則是家家立生祠,家家供奉香火,感謝房俊向老天爺求來大雨!房府大門前,從清早開始,便絡繹不絕的有鄉民專程從城外趕來,擺上果蔬香燭,叩謝房二郎求得大雨,活人無數之恩!

    一時之間,房俊之名上升到一個崇高的高度!

    萬家生佛!

    便是房玄齡也不得不疑神疑鬼,難不成自家二郎還真是神靈轉世、仙人附體?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0:47
第291章  神機營(上)

  對於朝堂之上的利益爭鬥,房俊並不是太關心,只要李二陛下別大開殺戒就好。』至於那些世家門閥,歷史已經註定其必將被掃進故紙堆的結局,便如秋後的螞蚱一樣,蹦躂幾天又如何?

    他本想趁著下雨的機會休個假,卻不料李二陛下根本沒有一丁點的人權意識,一道口諭便將他這頭驢子給套上了磨……

    火器營,這是李二陛下為即將成立的世界上第一支火器部隊所取的名字,不過被房俊拒絕了。

    他可是注定要成為這個世界最精通火器的男人,怎麼會讓這麼霸道威武的部隊取這麼一個俗氣的名字?

    神機營!

    當他跟李二陛下建議這個名字的時候,李二陛下無可無不可,自是答應下來。

    而房俊自然也成為這支“穿越時空的部隊”的任長官——神機營大統領!

    神機營是中國明朝永樂前期創建的京軍三大營之一,也是中國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隊,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揮的戰略機動部隊。

    這支部隊裝備有火槍、火銃等,後期又添置火繩槍。

    這種獨立槍砲部隊建制在當時中國乃至世界各國都處於領先地位,比歐洲最早成為建制的西班牙火槍兵,要早一個世紀左右。

    說實話,對於朱棣創建的這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部隊,房俊曾經無限敬仰,畢竟在對戰蒙古騎兵的時候揮出巨大戰鬥力,是朱棣五徵蒙古的最大倚仗。

    現在房俊雖然尚未得到優質的鋼材來研製火槍,但他對所有火器的原理都了若指掌,火槍火砲這種大殺器是必然會弄出來的。只要暢想一下神機營手持火槍縱橫疆場,新式砲船裝備火砲無敵四海,房俊就有些激動……

    只要大力展火器,游牧民族對於中原王朝的威脅就將降到最低點,而擺脫掉游牧民族威脅的大唐,必將迸無與倫比的潛力,在中世紀的天空下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立政殿裡,李二陛下正同幾位大臣議事,順便把房俊也叫來,商議一下這個神機營的駐地問題。

    李二陛下在見識到“震天雷”的威力之後,果斷決定大力研,但同時也極為忌憚,

於是做出了一個讓房俊苦笑不得的決定——將火藥作坊放在太極宮!

    房俊嚇得肝兒都顫了幾下……

    長孫老狐狸第一個反對。

    “陛下,萬萬不可!據臣所知,這震天雷威力無窮,足以開山裂石,若是將其放在禁宮之內,實是大大的隱患!”

    雖然明知這個老狐狸的真是意圖其實不想讓自己總在陛下眼前晃悠,離得近容易得寵嘛,可房俊還是讚同他的意見。

    畢竟這玩意是真的危險!

    萬一哪天操作不當,“砰”的一聲把火藥給引爆了,麻煩就大了!別說炸死李二陛下,即便哪個倒霉的妃嬪什麼的被傷著了,都是天大的罪過!

    李二陛下也猶豫不決。

    將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放在皇宮之內,時刻處於自己的監控之下,這才能讓他放心。可若是放在城外,一旦“震天雷”流失出去……想想都膽戰心驚啊!

    房俊自然明白李二陛下的忌憚,便進言道:“臣年幼學淺,這火器乃是新生之物,一切都是摸索前行,恐獨立難支,有負陛下的信任。不若陛下另行委派幾位銳意進取之士,幫助微臣拾缺補漏,必然能在'震天雷'的基礎上大力展。聽聞趙國公家的大公子謹慎持重、學識淵博,便是最好的人選… …”

    李二陛下對火器太重視了,這是好事,也是隱患。

    好在其必然大力支持,銀錢工匠定是整個大唐最好的,神機營的待遇也必是第一流的主力,這能讓火器的研進展順利。

    隱患則是一旦犯了什麼錯,李二陛下必然震怒!

    房俊可不想獨自承受李二陛下的怒火,將長孫衝這樣的功勳之後、皇親國戚拉進來,不僅能讓李二陛下不必擔心自己全部掌控這支部隊,關鍵時刻還能背鍋……

    長孫衝現在官任宗正少卿,宗正寺的職責是掌管皇族事務,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都在其職權之內,而且因為唐代道教是國教,所以宗正寺還管理道士、僧侶。

    作為李二陛下的駙馬,無疑長孫衝是極得寵愛與信任的。

    這麼好的一個背鍋對象,豈能放過?

    長孫無忌愣了一下,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房俊居然會有這個提議,從皇帝的態度可以看出,對於這個新建的“神機營”無比重視,能夠掌握這支部隊,日後必將是皇帝的心腹肱骨。

    這小子是沒看透這其中的寓意,還是另有圖謀?

    不過無論如何,長孫無忌都不願意放棄這個房俊拋出來的橄欖枝,宗正寺他地方清貴是真的清貴,但是到頂了也就是一個皇室的大管家,沒前途啊……

    “沖兒雖然才學有限,但性格穩重,處事尚算嚴謹,微臣覺得可以讓他去跟房侍郎搭把手,都是年青人,一定可以開創一番事業,給陛下一個驚喜。”

    長孫老狐狸倒是舉賢不避嫌,既然房俊提出來了,立即順水推舟。

    他既然這麼說了,李二陛下還能說啥?自然是答應下來。

    不過李二陛下也有自己的考量。

    這個神機營不在皇宮裡,自己的掌控力度自然就弱了幾分,為了避免一人獨大全盤控制神機營,只有房俊和長孫衝還遠遠不夠,必須多加人手,分而化之,取得制衡才行。

    最好的人選便是各勳貴家的二代們,忠誠毋庸置疑,各個心高氣傲,再理想不過。

    當然,李思文、程處弼這等房俊的死黨好友,那是決計不行的,這幫子傢伙湊到一起,只需房俊一句話,就能把長孫衝給架空了……

    “褒國公家的老大是個人才,既然神機營的班底是左衛抽調的兵卒,便讓段瓚也留下吧。令外,譙國公的老大勇猛善戰,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房俊心裡就有些膩歪……

    這不就是摻砂子麼?國人果然是有傳統啊,事兒還沒干呢,就開始打小算盤,各種扯後腿。段瓚確實不錯,性情剛正治軍嚴謹,這一點可以彌補房俊的不足,畢竟他從未有從軍的經驗,而且那些兵卒都是左衛調過來的,原本就是段瓚的部下,整個隊伍可以更快的捏合成型。

    但周道務算怎麼回事兒?

    且不說這人能力如何,難道皇帝您忘了過年的時候,咱可是在皇宮裡把這貨好一頓痛揍……

    把他調來,這不是明擺著監視我,跟我唱反調麼?

    李二陛下笑吟吟的看著一臉不爽的房俊,噁心了房俊一回,心情大好,偏生還要再問一句:“二郎以為如何?”

    以為你個腦袋……

    房俊腹誹一句,我敢說不行麼?

    不過他也不是個好脾氣的,拒絕肯定不行,那樣會給李二陛下留下一個想要完全掌控神機營的壞印象,但是也不能啥都順著這位皇帝。

    便一拍大腿,故作驚訝道:“哎呀!壞了!剛剛進宮的時候遇到晉陽公主,公主殿下特意囑咐要微臣前去有要事相商,這個……神機營的事情自然是陛下您說了就算,微臣全無異議!您看,是不是讓微臣先去公主殿下那邊?若是殿下惱起來,微臣可是吃罪不起……”

    李二陛下橫了房俊一眼,哼了一聲:“晚一些再去不遲,既然都不同意兵營設立在皇宮裡,那可有穩妥之處?”

    長孫無忌詫異的看了房俊一眼,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這小子,聖眷正隆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0:52
第292章  神機營(下)

   神机营的属性决定了其高的危险性,放在皇宫里肯定不合适,谁也承受不起那突的后果。

    但是远了也不行,即便李二陛下不把它放在眼皮子底下,也绝对不能让其失去控制,所以最好的位置就是皇宫之外,长安城内。

    长安城里寻找一处可以容纳两千多人的军营外加各式作坊、仓库的地方么,还真挺不容易。

    长安城是一个东西略长,南北略窄的长方形,全城建筑分三大部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

    按照房俊的估计,从东墙的春明门到西墙的金光门之间,东西宽大概为十公里。从南墙的明德门到北墙的玄武门偏东处之间,南北长大概为九公里。周长大抵在三十五公里左右,面积将近一百平方公里。

    而长安城里有多少人口呢?

    绝对不下于五十万人!

    要知道,这是个没有高楼大厦的年代,再扣除皇宫的占地面积,人口密度的绝对举世无双!

    但是在长安城的东南一隅,有水流曲折,而得名曲江。

    这里在秦代称洲,秦始皇在此修建离宫“宜春院“。汉武帝时把曲江列入皇家苑圃,并修建有离宫称“宜春苑“,汉代在这里开渠,修“宜春后苑“和“乐游苑“。隋营京城大兴城时,将曲江纳入城廓之中,凿其地为池。

    隋文帝称池为“芙蓉池“,称苑为“芙蓉园“。

    曲江两岸虽然亭台楼阁无数,但占地极广,因其处于无漏寺与青龙坊之南,地处偏远,居民稀少,有大量闲置空地。

    “此地不错,即在城内,又远离闹市。”李二陛下欣然点头,又问道:“以你之见,建造营房、营建工坊,所费几何?”

    新成立一支部隊,營房、裝備、雜七雜八的花費必然靡費甚重,但是出於對火器的強大信心,李二陛下打算忍痛打造一支精悍的部隊,花錢肯定少不了!

    房俊想了想,沒有貿然開口。

    他知道,現在的李二陛下對於錢糧極為敏感,雖然有了玻璃工坊的大量利潤,但一方面要支付西征高昌的軍費輜重,另一方面還要籌集錢糧準備東征高句麗,

“東大唐商號”雖然亦有李二陛下的股份,但船隊尚未建成,利潤巨大的海貿剛具雛形,遠遠不足以讓雄心勃勃的李二陛下鬆一口氣。

    可以說,現階段誰能在省錢的基礎上把差使辦好,那就是大功一件,更容易讓李二陛下心生好感,簡在帝心……

    別人沒錢辦不了事,但咱是誰呀?

    “點石成金”有點誇張,但是“無中生有”,卻是手到擒來。

    立政殿的牆壁上就懸掛著一張長安城的輿圖,似乎李二陛下每一個辦公室都有各式各樣的地圖……

    房俊走到地圖前,仔細查看一番,然後用手指在曲江的西側畫了個小圈兒,“陛下若是將此處地方賜給微臣,那麼神機營駐地的一些基礎設施,都有微臣來負擔,不用陛下花費一分一文!”

    “哦?”

    李二陛下來了興致,一支倆兩千人的部隊,從無到有,又是前所未見的編制,花費必然是普通部隊的一倍甚至幾倍,這小子居然敢說出都由他來負擔的話?

    李二陛下知道房俊有錢,但這小子也不可能自己拿錢往裡填,就算他想這麼幹,李二陛下還不願意呢!

    你什麼用心啊?是打算邀買人心還是怎麼?

    國家的部隊由你自己拿錢組建,居心何在?

    這可是誅心的!

    李二陛下站起身,背著手來到輿圖之前,看向房俊手指的那一處地方,身後長孫無忌也跟了過來,看看一臉篤定的房俊,心裡頭好奇不已,這小子有什麼妙計?

    房俊手指的那處地方,就在曲江的西側,地勢還算平坦,是一處果林,梨樹桃樹李子什麼都有,都是野生的,並無人打理。芙蓉園橫跨曲江南北兩側,並未延伸到此處。西邊就是通濟坊,北邊是青龍坊和前朝文帝楊堅修建的無漏寺。

    此處地處偏僻,野樹叢生,雖然交通尚算便利,但實在是過於荒蕪,以至於人煙稀少,是長安城內難得的一處僻靜所在,與城內處處繁華截然不同。

    長孫無忌摸了摸鬍子,狐疑的看了房俊一眼,雖然猜不出這小子到底有什麼鬼主意,但是對於他的斂財手段,卻是不存在懷疑。

    只是……錢從何來呢?

    長孫無忌想不明白,李二陛下同樣想不明白。

    難道是把地皮賣了?

    可這處著實荒涼,距離鬧市太遠,便是起了一處宅子,怕是也不會有人買吧?況且新起一座宅院的話,所費必然不菲,就算賣得出去,能收回成本就不錯了,哪裡能賺來錢呢?

    李二陛下喜歡佔便宜不假,但也不是個小氣的人,既然房俊有法子,自己也樂得輕鬆,這可是省了一大筆錢……

    “便依你,朕將此處賜予你便是,回頭朕讓內侍通知萬年縣,將此處地契轉交於你。不過,朕可是把話說在前頭,這營房設施必然要盡心盡力,可不能為了省錢糊弄朕!”

    這就是帝王之術吧?

    好處給你了,照樣還得敲打一番,必須時刻保持戰戰兢兢的心態,省得你翹尾巴……

    “微臣遵旨!”房俊哪裡理會皇帝的敲打?

    他都快樂瘋了……

    試想一下,若是有人在二十一世紀的都三環之內給你一塊“荒地”,你瘋不瘋?

    在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忌看來,那處荒地既然在長安城內,自然是極好的地段。但是畢竟過於偏遠,賣地的話沒人出大價錢,建成豪宅再賣,成本實在太高,基本無利可圖、

    這不是唐朝人不明白“黃金地段”的含義,而是他們還沒有意識到房地產的真正精髓!

    房俊得了意外之喜,心滿意足,拍著胸腹保證神機營必然按時組建……

    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忌另有要事相商,房俊對政事不感興趣,便告辭退走。

    出了立政殿,在殿門口自有內侍為其準備好了蓑衣,伺候他穿上,心情大好的房俊摸出一個銀錁子打賞,內侍歡喜的接過。房俊走入雨中,哼著調子打算回家,卻想起好久不見晉陽公主了,心裡有些想念,況且剛剛小公主可是囑咐侍女特意在宮門口堵住他,說是公主召見。

    房俊便收住腳步,拐了個彎,往立政殿的後殿走去。

    晉陽公主和李治,便是同住在立政殿之內。

    雨勢未歇,只是不如清晨時候那般大,細細密密的雨絲將整個皇宮籠罩其中,紅牆黑瓦金碧輝煌都蒙上一層朦朧的淒迷,被雨水沖刷的透亮的花草樹木散著草木的清新。

    到了後殿,自有侍女遠遠的便前來迎接,容貌標誌的侍女輕衣薄紗身端嬌柔,一雙素手替房俊脫去蓑衣,微笑著說道:“殿下已經鬧了很久,房侍郎再不來,殿下可都要去前殿尋您了……”

    房俊微微一笑,含笑步入殿內。

    殿內燃了檀香,絲絲縷縷的青煙自青銅獸爐鏤空的縫隙間裊裊飄起,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香氣,凝神靜慮,分外好聞。

    晉陽小公主這坐在榻上有模有樣的看書,聽到有腳步聲響,回頭見到是房俊,便歡喜的尖叫一聲,估計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房俊了,小短腿兒飛快的撲到房俊面前,蹦起來摟住他的脖子,整個小身子也像是八抓魚一樣勾在房俊身上。

    這可把殿內的侍女內侍們嚇個夠嗆,各個臉色白,雙股戰戰。

    且不說一向身子骨嬌弱的晉陽公主殿下會不會摔個跟頭受傷,單單這個無限親暱的動作,便足以驚爆所有人的眼球……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13
第293章   我在唐朝講西遊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水順著房檐滴落,出滴滴答答的輕響。

    殿裡飄蕩著檀香的味道,侍女恭敬的給房俊奉上香茗,悄悄退在一邊。

    “這是看得什麼書?”房俊大大咧咧的坐在晉陽公主的軟塌上,絲毫沒有作為臣子的恭謹,順手翻開放置在一邊的書本。只見書的封皮上赫然寫著《數學》兩個字……

    “呃……這是哪兒來的?”房俊頗為意外,這本書他尚未編纂完成呢,目前只有他自己手裡有一本,翻開仔細瞅了瞅,筆跡飄逸俊秀,應該是李淳風那牛鼻子的筆跡,心里便釋然。

    這個牛鼻子,果然是道門的另類啊,必定是他在山頂的營房中手抄的。這可是涉及到版權的問題,不問就抄,是為無羞恥也;再者,若是懷著學習學問的心態去抄,也算情有可原,可你這牛鼻子居然拿著它拍李二陛下的馬屁,是為無節操……

    果不其然,晉陽公主嬌聲道:“這是李道長獻給父皇的,說是姐夫你的大作,兕子便跟父皇討了來。”

    房俊心裡對李淳風這個毫無廉恥的道門敗類鄙視一番,隨口問道:“能看得懂麼?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姐夫給你講解一番……”

    這話說完,心裡卻咯噔一下:什麼時候自稱“姐夫”都這麼自然了?這可不是個什麼好現像啊,高陽公主那個小魔女萬萬是不能娶的,咱房俊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帽子變顏色……

    “還好啊,蠻簡單的,兕子都看得懂……”最是好學的晉陽公主再見到房俊之後,卻不在意學習的事情了,香香軟軟的小身子爬到房俊的膝蓋上,眨巴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嬌憨的道:“姐夫,再給我講個故事唄……”

    自從上一次房俊給她講了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小公主就被迷住了,後來纏著父皇給她講故事,卻覺實在沒有房俊姐夫將的故事有趣,便有些心不在焉,搞得李二陛下很受傷……

    講故事?

    這個很在行啊!

    房俊便點點頭:“沒問題!”心裡琢磨這回講個什麼故事,卻聽到門口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卻是久違的高陽公主和小正太李治聯袂而來……

    對晉陽公主和李治,房俊可以大大咧咧的不太守規矩,但是對上高陽公主,房俊心裡還是有些犯怵的……

    趕緊起身,

躬身行禮:“見過二位殿下。”

    高陽公主瞅了房俊一眼,羽扇般的睫毛微微一垂,輕輕一個萬福,柔聲道:“房侍郎不必多禮……”

    端莊賢淑、優雅高貴……總之房俊很不適應。

    感覺這丫頭還是毒舌一點比較對胃口……

    李治卻是兩眼亮,看著房俊試探著問道:“姐夫你要給兕子講故事麼?”

    上次房俊給晉陽公主講過白雪公主的故事之後,小丫頭便跟李治顯擺,有聲有色的也給九哥李治講了一遍。與晉陽公主憧憬著遇到一個可以救她的王子不同的是,李治自然想要當那個英俊的王子……

    總之,他也很喜歡那個故事,這次聽到房俊要給兕子講故事,他自然是興趣滿滿。

    只是他的這一句“姐夫”,頓時讓房俊和高陽公主都鬧了個大紅臉,兩人相互瞅了一眼,都急忙挪開了目光。

    太尷尬了……

    雖然高陽公主曾在涇水橋頭說過此生再不嫁他人的話,可那是畢竟處於情緒比較失控的狀態,這時候少女的矜持作,自然窘迫得很,卻也沒有責怪口無遮攔的晉王李治……

    房俊衝李治點點頭:“是啊,正琢磨著給兕子將一個什麼故事呢……”

    心裡卻是在想,自己跟高陽公主這狀態不對勁啊,這丫頭含羞帶怯的,臉泛桃花,難道那天在涇水橋頭不是一時情緒失控隨便說說的?

    這可麻煩了,哥哥不想娶啊!

    李治興奮極了,卻有些怯怯的問道:“本王能聽嗎?”

    不知為何,所有的大臣都對他這個晉王恭敬有加,唯獨房俊對他不假辭色。李治甚至覺得在房俊眼裡,自己這個親王同兕子妹妹相比的話,那簡直都不如一個野孩子受待見……

    他現在還是小正太一個,再者他的性格也偏軟弱一點,沒有去想當本王長大要你好看之類,而是一見到房俊就有些戰戰兢兢心裡虛。

    可偏偏這個姐夫又是個極有本事的,整日里教授自己課業的師傅總是拿房俊舉例來鞭策自己,什麼詩書雙絕,什麼驚才絕豔之類的,聽得耳朵起繭子的同時,也確實心生敬畏。

    因為這人實在不慣他毛病啊……

    房俊到沒多少想法,隨意道:“殿下喜歡,自然聽得。”

    他之所以對李治不假辭色,實在是因為對這小子的腹黑沒什麼好感,當然這也不算什麼毛病,更何況人家可是下一任皇帝,就算他的穿越會給整個大唐帶來極大的變數,但是歷史的慣性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輕易改變的,李治登基的概率依然過九成九,將這小子得罪得狠了,沒自己什麼好果子吃……

    李治歡喜的跑到晉陽公主旁邊,恭恭敬敬的跪坐下來,兩兄妹一起等著房俊講故事。

    高陽公主則輕輕咬了下嘴唇,沒有說話,卻一斂裙裾,亦走到軟塌上,跪坐下去……

    房俊無奈了,撓撓頭,有些尷尬了!

    不過一個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隨她了……

    侍女這時端來糕點香茶,放在一旁的埃及上。房俊剛剛跪坐下來,晉陽公主就用兩根手指拈起一塊千層糕,討好的放進放進嘴裡……

    高陽公主面色輕輕一變,瞄了絲毫沒有察覺任何不妥的房俊一眼,咬了咬嘴唇,心里莫名其妙的湧起一絲酸意,隨即卻是一驚,自己這是在……吃兕子的醋麼?

    這丫頭才幾歲啊,自己怎麼會吃她的醋?高陽公主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可是看著兩人那無比默契又無比自然的態度,卻讓然渾身不自在……

    到底是嫉妒呢,還是羨慕?

    房俊沒有察覺到高陽公主一瞬間的異樣,嘴裡嚼著酥軟的千層糕,腦子裡琢磨著講一個什麼故事。

    故事太多了也不好啊,都不知道講哪一個好……

    那就來一個經典的吧!

    房俊嚥下千層糕,喝了口茶水,開口道:“正所謂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感盤古開闢,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單說在這東勝神洲,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

    當年報告做了無數,很是磨煉了一副好口才,加上他故意模仿單田芳的強調風格,將一個《西遊記》的開篇講得那叫一個妙趣橫生、抑揚頓挫,聽得晉陽公主和晉王李治目定口呆聚精會神,便是高陽公主亦是雙眸亮,悄悄挺直了脊背,投入其中。

    隨著那隻石猴拜師學藝,通曉了七十二般變化,然後大鬧龍宮,將一群蝦兵蟹將打得落花流水,聽得三位殿下興趣盎然。

    房俊卻有些口乾舌燥,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看了眼對面三雙亮晶晶的眼睛,心裡暗暗叫苦,這《西遊記》有一百回,這麼講下去還不得講到猴年馬月?

    來個簡化版的吧……

    “……卻說觀音菩薩奉瞭如來佛旨,來到長安尋找取經的善人,幾經尋訪,便尋到一位法號喚作玄奘的大德行者,賜予他一件錦襴袈裟及一柄九環錫杖……”

    正說到此處,忽聽高陽公主“啊”了一聲,好奇的問道:“是貞觀二年道途西行,求取佛經的那位玄奘大師麼?”

    房俊愣了一下,冷汗“刷”的就下來了!

    真是作死啊,都活糊塗了,居然在貞觀年間給人家講《西遊》,幸好自己把《西遊記》給簡化了,否則講起唐王稱呼唐僧為“御弟”,李二陛下還不得把我給踹死……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18
第294章   高陽的心思

  在《西遊記》這部小說裡,貞觀十三年是個神奇的年份。

    有多神奇呢?

    在第九章附錄中開科取士:“彼時是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改元貞觀,已登極十三年,歲在己巳……”然後引出唐僧的父親陳光蕊趕考,中狀元,與唐僧母親結婚,唐僧出世,唐生被拋江。

    也就是說,唐僧出生於貞觀十三年。

    然後在第十二回玄奘秉中開篇就說:“貞觀十三年,歲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癸卯良辰。陳玄奘大闡法師,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長安城化生寺開演諸品妙經。”這中間經過了唐僧出家,認母,報仇,共計十八年,那麼這時候本應是貞觀三十一年,可是貞觀根本沒有三十一年!

    兩件事中間隔了十八年,書中還是把時間記為“貞觀十三年”……

    且不管他到底有沒有貞觀三十一年,按照書中所說,貞觀十三年唐僧出世,然後在同一年就成了“得道高僧”,被觀音選中去西天取經,這還沒到一周歲呢,豈非比“見風就長”的哪吒還牛……

    事實上,唐僧取經的那一年是貞觀二年。在前一年,玄奘結侶陳表,請允西行求法,但未獲唐太宗批准。然而唐僧決心已定,在第二年乃道途西行,“冒越憲章,私往天竺”,長途跋涉五萬餘里。

    自從穿越以來,房俊漸漸融入大唐這個社會,很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大抵正是因為認同感太強,所以說話行事基本已與當世之人並無二致,而來自前世的習慣已經漸漸模糊,所以警惕性有所下降。

    在李二陛下的時代講《西遊記》,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毛病,畢竟這部神神怪怪的小說只是藉了唐僧取經的事蹟,腦洞大開揮想像力進行再創作,即便唐僧現在還在印度那邊“窮遊”呢,也算不得什麼匪夷所思的大事。

    要是在宋徽宗的眼皮底下講《水滸》,那才是真正的作死……

    可房俊還是加了小心,古往今來所有的文人都一樣,他們其實都處在一個強權高壓的環境之下,不是想說什麼就能肆無忌憚的說出來的,一旦抨擊到了當權者,分分鐘捏死你,哪怕是在現代不會動不動殺頭,也有一隻神通廣大的神獸火眼金睛……

    在這種社會狀況下,文人們不能直敘胸臆,可對於某些看不慣的現象又不吐不快,

他們就會採用一些極其隱蔽的手法,去映射,去隱喻,去諷刺……

    房俊不是文學家,他不可能去理解小說或者詩詞中的某一句話到底有沒有蘊含一些特殊的寓意。小說也好,詩詞也罷,不是不能剽竊過來佔為己用,只是這其中若是鮮明的提到人名或者事蹟,那必然要當心。

    神獸雖然神通廣大、無所不在,但好歹是食草動物,不會真的把誰咬死;但是在這個君權至上的年代,若是惹得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不爽,那真的可能要人命……

    高陽公主杏眸閃閃,好奇的問道:“怎麼不說話?”

    她只是奇怪的問了一句,卻現房俊陷入了沉思,有些不明所以。

    “咳咳……這個……這個故事也忘記了是何時聽說的,有些記不清了,待微臣回去好好想想,再為幾位殿下講述如何?”房俊隨便編了個藉口搪塞一番,決定不再講下去,沒必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雖然這麻煩也不知道存不存在……

    “啊……怎麼會忘記呢?好有趣的猴子啊,姐夫真是……”晉陽公主嘟著粉嘟嘟的嘴巴,一臉失望。

    正太李治白皙的臉蛋兒也滿是糾結,那猴子性格張揚,敢作敢當,拜師學藝,大鬧龍宮,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正聽得過癮呢,怎麼就忘了?

    房俊尷尬的笑笑:“只是記得不太清楚了,回去想一想,大抵還是能想起來的,多等幾日罷了……話說,前些時日程處弼尋我,說是清河公主要在六月十九去逛廟會,可有此事?”

    這話卻是對高陽公主說的。

    當日房俊在驪山南麓的山頂準備“求雨儀式”,程處弼找到山上,說是高陽公主求了清河公主,讓她邀約房俊在六月十九那天去無漏寺逛廟會。

    房家與程家是世交,兩家小輩相處亦是不錯,清河公主的這個邀請並不為過。

    高陽公主聞言,白淨的俏臉染了一層紅暈,微微垂下臻,有些羞赧。

    她想邀房俊去逛廟會,卻害怕房俊推三阻四的不同意,只好請十一姐清河公主出面,以房程兩家的世交,加上駙馬程處亮、老三程處弼的交情,想來房俊才不會拒絕。

    少女敏銳的心思裡,能清晰的感受到房俊對自己的抵觸,這讓高陽公主微微傷心的同時,亦有不解。

    回頭想想,當初在太極宮的千步廊前,房俊講述那一段至今仍被無數命婦閨女當做談資的荒唐話語之時,大抵便已經隱隱有了對自己的抵觸心理。

    只是高陽公主實在想不通,自己綺年玉貌、金枝玉葉,有哪裡配不上他這個黑面神?更何況還是父皇親自指婚,簡直不可理喻!

    高陽公主亦是個心高氣傲的,再加上房俊與她理想中的夫婿實在差距太大,對於房俊的不同意求之不得,兩人在那一段時間裡,簡直是相看兩相厭……

    但是一切都在驪山行苑的那一夜生了徹底的轉變。

    就是這個自己一直瞧不起、看不上的黑面神、土包子,將自己和侍女塞進炕洞裡,卻反身沖向如潮的叛軍,不顧性命的將叛軍引走!當他單槍匹馬追到涇水橋頭,寧願捨去性命也要將自己救出魔爪的時候,她才覺原來自己一直都不明白男人……

    瀟灑倜儻、溫潤如玉,濁世翩翩佳公子,那是高陽公主心裡對於未來夫婿的憧憬,但是在那一夜之後,她的想法徹底轉變。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男人的家世、相貌、才學……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徬徨無助陷入絕境的時候,這個男人會不會捨了命的保護你,會不會甘願求死的將你從地獄里拉出來……

    責任、擔當、胸襟、氣魄,那才是衡量一個男人的標準!

    而房俊呢?

    高陽公主細細想想,好像也不賴……

    家世顯赫,才華橫溢,有情義,有擔當,長得雖然不能說貌比潘安、顏如宋玉,可也稱得上相貌堂堂,就是黑了點兒……

    但是他視我重逾己命,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可是這個混蛋,當她動心了的時候,卻還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甚至對兕子這個黃毛丫頭都比她上心……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既然遇到這個極品男人,又怎麼能輕易放手呢?

    本殿下可是高陽公主李漱!

    鐘靈毓秀、金枝玉葉的大唐公主,就不信你逃得出本殿下的手掌心兒……

    心裡這麼想著,高陽公主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子注視著房俊,櫻唇輕啟:“那你… …去不去呢?”

    去不去呢?

    房俊也糾結了……

    說去吧,肯定讓這丫頭誤會我對他有意思,這種誤會還是盡量避免得好。

    說不去吧,那可是把人得罪狠了,人家再怎麼也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兒,都能忍著羞臊等同於表明心跡了,再拒絕可就有點過分了,而且他這人最不擅長的就是拒絕女孩子……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房俊急的汗都出來了……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一個略顯沉悶的聲音:“十七妹,要去哪兒啊? ”

    一個胖胖的身形從門口踱步進來,白臉微圓,腰腹闊大,正是多日不見的魏王李泰。

    房俊心頭頓時鬆了口氣,差點蹦起來摟著李泰親一口。

    來得太是時候了啊兄弟……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22
第295章   把你忽悠瘸

窗外的雨還在下,雖然雨勢不大,卻沒有一絲衰減之勢,淅淅瀝瀝的自房檐滴下,滴落在廊前的青石板小路上,甚是悅耳。煙雨濛濛,將遠處的殿閣樓宇籠罩在一層輕煙薄霧之中,略顯淒迷。

    案几上茶盞晶瑩如玉,是上等的白瓷,盞中香茶滾熱,裊裊的飄起幾縷熱氣。

    高陽公主和李治、晉陽公主都被李泰趕走了,說是和房俊有事要談。晉陽公主和李治畢竟年歲還小,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之處,高陽公主卻是一臉擔憂,她可知道這位四皇兄性情高傲,而房俊這個黑面神更是脾氣火爆,這要是起了衝突……

    不過李泰在一眾弟妹的眼裡威望很足,眼睛一瞪,高陽公主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退走。

    房間裡只剩下魏王李泰和房間兩個人。

    氣氛很詭異。

    魏王李泰很胖,肚子有些大,無論跪坐還是盤坐都很費勁,乾脆大咧咧的斜歪在榻上,倚著一個玉枕,神情很是愜意,只是望向房俊的那一雙眼睛,卻是精芒閃閃,凌厲如刀,帶著毫不掩飾的恨意!

    就連屋子裡的空氣似乎都寒冷了幾分……

    房俊盤坐在李泰對面,背脊挺得筆直,卻不是因為被對方的氣勢所懾,這只是他的習慣,雖然沒有當過兵入過伍,但家教良好的他一向都是“站如松坐如鐘”,雖然犯懶的時候能坐著絕對不會站著……

    輕輕呷了一口茶水,滾熱的茶水在口腔裡翻滾幾遭,口腔適應了溫度,再緩緩嚥下去,一股馥郁的幽香殘留在唇齒之間,舌底隱有回甘。

    家裡炒茶的師傅,手法愈來愈精湛了……

    如此泰然自若的品著香茶,那悠閒的神情,令李泰愈惱怒!

    白白嫩嫩的臉上肌肉猛地一抽,魏王李泰幾乎是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字說道:“本王恨不得將爾斬殺當場,大卸八塊!”

    名望,是自己最為倚賴的資本,是能夠挑戰儲君之位最大的武器,在李承乾天然的嫡長子地位面前,他也只有依靠名望去做出反擊!

    可就是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卻將自己最大的依仗,輕而易舉的擊個粉碎!

    李泰焉能不恨?

    沒有了朝野稱頌的“賢王”之名,

他還憑什麼去覬覦太子之位?

    房俊卻似絲毫沒有感受到李泰的滔天怒火,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毫無怯意的回視著李泰凌厲的眼神,輕笑道:“拉倒吧,你打得過我?我不敢殺你,可是要說狠狠的揍一頓,殿下以為……我敢不敢?”

    “娘咧!”

    如此毫不掩飾的挑釁,差點把李泰給氣炸了!

    嘴裡罵了一聲,肥胖的身軀“扑棱”一下就坐起來,順手拽過榻上的玉石枕頭,照著房俊的腦袋就扔過去!

    幸好房俊早有準備,李泰的體力也不好,沒幾分力氣,這玉石枕頭輕飄飄的飛過來,房俊微微一側身,就給抓在手裡,大怒道:“找打是吧?”

    李泰氣個半死,卻也只能氣呼呼的瞪著房俊,再不敢動手了,因為他知道,這個棒槌真的敢還手……

    房俊瞅了李泰一眼,把玉枕都在一邊,耷拉下眼皮,繼續喝茶。

    李泰惡狠狠的瞪了房俊半晌,似乎也知道自己拿這傢伙確實沒法,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

    只是看著房俊這幅淡然自若的神情,心裡愈怒火中燒。

    “房俊,本王和你素無怨恨,為何處處針對本王?”李泰氣呼呼說道。

    這也是他最不解的地方,兩人之間的衝突,最早是拳打劉淚,後來是清源寺那次,在李泰看來,那不過是意氣之爭,過去就過去了,還犯得著記一輩子仇不成?而且兩回分明都是房俊佔了便宜,就這樣,為何還要弄出那麼一該死的《賣炭翁》?

    正是這一《賣炭翁》,將李泰的名望死死的釘在恥辱柱上,只要這詩世間還有人在誦讀流傳,他李泰的名字便永遠都是一個反面典型,遺臭萬年!

    房俊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說道:“殿下真是誤會微臣了,微臣可是處處都在為殿下著想!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唉…… ”

    李泰覺得今日跟房俊在此說話,那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這傢伙非得把自己氣死不可!

    他都被房俊給氣笑了:“呵呵,和著你把本王的名聲敗壞得一塌塗地,本王還得好好感激你不成?”

    熟料房俊完全不留會他的譏諷,居然正色點頭:“然!”

    “本王'然'你地娘咧!”

    李泰差點氣得吐血,這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打你怕你還手,本王罵你,你敢罵回來?

    房俊當然不敢,被罵了一句,也只得忍著。李泰若敢打他,還手是一定的,揍一頓李二陛下也能把他怎麼地,若是李泰罵他一句他也罵回去,還是罵娘……

    李二陛下扒了他的皮都是輕的!

    李二陛下對長孫皇后,那是真正的真情一片、又敬又愛,甚至可以說,若房俊真的犯了混跟李泰對罵,“罵娘”的後果絕對比“罵爹”嚴重一百倍……

    房俊也來氣了:“是你拉著我不讓走的,也是你問我話的,到底要不要聽?”

    李泰佔了便宜,心情大好,雖然人依舊恨房俊恨得要死,氣卻是消了幾分,便又坐了回去,冷著臉道:“那本王就請教你有何高見,害了本王,本王還得感恩戴德?”

    心裡卻在想,“君子動口不動手”,古人誠不欺我!跟著棒槌動手的話,一準兒會打回來,可是動嘴呢,這貨就一點轍也沒有……可是吾乃堂堂親王,總不能張嘴閉嘴罵爹罵娘吧?

    況且若真是罵的狠了,難保這貨不會惱羞成怒,真要是動起手來,本王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太吃虧了……

    房俊哪裡知道李泰心里居然想這個?

    堂堂大唐親王、陛下親子,不敢打人只能罵人,也是沒誰了……

    乾咳一聲,房俊組織了一下思緒,說道:“微臣敗壞了殿下的名望不假,令王爺爭儲失勢也不假,但微臣敢對天誓,這確實是為了殿下好!”

    “哼!”李泰一臉譏笑:“願聞其詳!”

    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辯!

    房俊回頭瞅了瞅,最近的侍女也站在門外廊下,便壓低聲音問道:“即便殿下聲望日隆,其實陛下也不會將儲位傳於殿下,不知殿下信也不信?”

    “放屁!”李泰怒道:“父皇向來寵溺與我,遠勝其他兄弟,甚至早已有言在先,一旦廢黜太子,便立我為儲!都是你這混蛋,還得本王聲名狼藉,本王恨不得食你之肉、飲你之血,以消我心頭之恨!”

    李泰面目猙獰,他是真的恨房俊入骨!

    眼看儲君之位即將到手,卻被這個棒槌給攪合黃了,簡直是難填之恨!

    被一個親王如此聲色俱厲的表達恨意,房俊卻無絲毫懼色,反而一挑眉毛,看白痴一樣看著李泰:“殿下可真是天真,儲位乃國之大事,莫非殿下真的以為,陛下身為帝王便可一言而決,說廢就廢,說立就立?”

    李泰愣了一下。

    皇帝乃天下之主,這沒錯,名義上所有人都是皇帝的臣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可是皇帝真的就能金口一開、莫敢不從麼?

    扯蛋!

    別說最好名聲的李二陛下,便是前隋煬帝,亦不能隨心所欲、言出令隨!

    這朝堂勢力盤結、利益交錯,尤其是那些世家門閥,若是碰觸到他們的利益,便是皇帝也敢反!

    廢儲、易儲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涉及到那些世家門閥的利益?

    李泰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房俊的意思,卻只是冷笑一聲:“你以為,父皇是吃素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26
第296章  指點你的人生

  對於自己的父皇,李泰崇拜到極點!

    他不是沒想過類似於房俊這樣的問題,但是他深信,只要是自己的父皇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沒有人能攔得住!只要父皇要立他為儲,便是那些世家門閥統統跳出來阻止,也沒用!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所以他冷笑著反問:“你真當父皇是吃素的?”

    那是屍山血海裡一統中原的大唐皇帝,那是雄心壯志令萬邦臣服的天可汗!

    只要李二陛下下定決心,誰敢擋在他的面前?

    誰又擋得住?!

    房俊微笑不語,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輕輕呷飲。

    其實,他今日同李泰在這太極宮裡談論這個話題,已是大忌!自古以來,但凡涉及皇位傳承,既有大回報,亦有大風險,聰明人總是躲得遠遠的,不會貿然去趟這趟渾水。

    但房俊是穿越者,穿越者總是會不經意的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情懷,從上帝的視角去看待整個世界,總是會想著讓歡樂的事情更多一些,讓遺憾的事情更少一些……

    對於李二陛下,房俊的心情很複雜。

    這是一位曠古爍今的帝王,毋庸置疑!無論他的人品如何,沒有人能否認他成就的偉業,正是他一手締造了大唐的錚錚鐵魂,讓這個國家縱橫八荒,讓這個民族挺直脊梁,直到千年以後,依然唐韻流芳!

    正是這樣一位稱得上是千古一帝的帝王,卻有著最為悲涼的晚年。

    毫無疑問,李二陛下的基因是強大的,他的兒子們各個英明睿智,沒有一個窩囊廢!世人眼中最無能的李承乾,也只是在腿殘之後面對壓力才自暴自棄,即便這樣,他也敢串聯武將,要造老爹的反!

    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位驕奢任性、狂妄無度的齊王李佑,因為手下瞞著他射殺了權萬紀,自知必然將被李二陛下禁錮終生,居然寧願造反,也不想苟延殘喘的活著!

    他造反是為了推翻他老爹,自己當皇帝麼?

    不是!

    沒有人會愚蠢到在李二陛下的眼皮子地下造反會成功,

李二陛下不僅是英明睿智的帝王,更是無敵於天下的統帥!

    他只是向李二陛下表達一個態度,作為你的兒子,寧願死也不願像狗一樣被關著!即便是死,我也要死的轟轟烈烈,不會像狗一樣默默無聞的死掉!

    說是剛烈也好,說是剛愎也罷,總之這是個人物!

    這是李二陛下諸子中最沒出息的兩個,而其他的諸如李恪、李泰,哪一個不是堪稱人傑?

    可悲劇的是,一個一個的沒一個好下場……

    李二陛下的確會生兒子,生出來的一個比一個優秀,可惜他不會教,一個皇位,全都給搭進去了……

    房俊輕嘆一聲,說道:“微臣之所以認為殿下得不到這個儲位,還有另一個原因,而這個原因,才是決定性的。”

    頓了一頓,他沉聲問道:“若是來日太子殿下繼承大統,殿下下場如何?”

    李泰一臉不屑:“就算當了皇帝,依著那位優柔寡斷的性子,敢把本王如何?”

    這話還沒說錯,就算李承乾將來當了皇帝,對魏王李泰這個親兄弟忌憚得不行,大抵也只會削其權柄、加以束縛,至於把李泰幹掉,估計沒膽子做……

    “臣再問,吳王殿下下場會如何?”

    李泰皺了皺眉,頗為不解的看著房俊,這種話題,即便是至親之人亦不敢多說,畢竟太犯忌諱!

    不過此地就他們兩人,在他認識裡,房俊這人棒槌、楞慫、夯貨各種名號加身,實在是混的不能再混,卻唯獨不干那些雞鳴狗盜背後插刀的小人之事。

    不過即便說出去又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時候我一推二五六,誰信?

    “他也不敢動老三,他身邊那些左右庶子、教諭老師,除了你爹之外,俱是前朝舊臣,怎會放任他去害老三?”

    房俊又問:“那晉王殿下呢?”

    李泰不悅的擺擺手,似乎嫌棄房俊這個問題很傻:“小九才多大點兒?再者說了,太子是老大,怎麼也輪不到小九去爭,一點威脅都沒有,太子又不是蠢貨,怎會放著最好的目標不去上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給外邊的人看?”

    房俊輕輕嘆了口氣,說了這麼半天,這位自詡天資聰穎的傢伙,卻還是沒領悟到自己的意思,想了想,反正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也不在乎再直接一點。

    他問道:“假設,殿下立為儲君,異日成為天子,試問,廢太子下場如何?吳王殿下下場如何?晉王殿下……下場如何?”

    “本王……”

    只說了半句,李泰猛然頓住,驚駭欲絕的看著房俊!

    房俊抿了口茶水,輕聲道:“殿下……想明白了?”

    只是一瞬間,李泰原本就白皙的臉膛,更無一絲血色,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涔涔滾下,雙眼圓瞪,卻呆滯無神。

    整個人都懵掉了……

    李泰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句話:“我為天子,廢太子如何?老三如何?小九如何……”

    他嘴唇蠕動了兩下,卻最終沒有說出話。

    房俊看著他呆滯震駭的神情,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該不會說,將來殺掉自己的兒子,再傳位給太子的兒子吧?”

    李泰傻眼了,訥訥道: “你你你……你怎知本王會這麼說?”

    房俊深深看了驚慌失措的李泰一眼,說道:“最後的結局,不是微臣怎看,不是殿下怎麼說,而是… …陛下怎麼想!”

    李泰呆愣無言。

    我若為天子……

    廢太子決計是不能留的,那位八歲立為太子,整整當了十二年,多少朝中重臣向他宣誓效忠過?只要他還在,等到父皇一去,必然再起波瀾,自己怎能留下如此大患?

    至於老三……那可是前朝骨血,煬帝外孫,這滿朝文武,哪個沒有幾分香火情分?明里暗裡誰知道有多少人站在他那一邊?父皇在為,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可一旦父皇殯天……自己能壓得住?

    所以,老三……也留不得!

    還有小九……

    既然本王能從太子手里奪來儲位,那小九為何就不能再從本王手裡將儲位奪走?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誰都有那個資格!

    自己敢留著小九嗎?

    不是他李泰心有多狠,非要拿自己的兄弟開刀,而是只要走到那一天,便已再無退路,就像是身處激流之中,早已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到此處,李泰渾身顫栗,身上衣服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萬載寒冰,堵的他透不過氣,凍的他寒透骨髓!

    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從懦弱優柔的太子手中奪來儲位,認為只有自己才能更好的繼承這個帝國,將父皇的雄心壯志延續下去,讓大唐更加的光芒璀璨、盛世堂皇!

    然而現在卻陡然覺,原來自己早就陷在一個泥坑里,永遠也爬不出來……

    既然連房俊都看得出這些,父皇會看不出嗎?

    父皇雖然在玄武門一戰奪得這江山,但殺兄弒弟、逼父退位,卻也是他一生的恥辱,永遠也洗刷不掉的恥辱,哪怕縱橫八荒、無敵宇內,也不得不背負一生的恥辱!

    那是父皇心里永也無法痊癒的傷疤,就像是一條跗骨之毒蛇一樣日日夜夜啃噬著他的心神,令他痛不欲生!

    他會坐視自己的兒子們,重演他當年的那一幕嗎?

    絕對不會!

    恍恍惚惚中,李泰的耳朵里傳來房俊壓抑著的聲音——

    “所以啊,殿下,你明白了嗎?你永遠都得不到那個位置……”

    難道,這就是我的人生,早已註定、無法更改的人生嗎?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30
第297章   歸家

   雨中,黃瓦紅牆顯得更加肅穆和威嚴。地上有一處低窪積著水,倒映出李二陛下明黃色的袍服,只是不知已站了多久,雖然打著油紙傘,裙角已被濺起的雨滴洇濕。

    宮女與內侍在他身後一丈遠的地方,瑟瑟抖的跪在雨中的青石板上……

    李二陛下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門口,眼神有些飄忽,耳中卻傳來斷斷續續的語聲。他不一言,就那麼站著,聽著,偉岸的身姿挺拔如松,依舊如同當年躍馬持戟衝鋒陷陣時的鋒芒畢露。

    心思飛躍……

    他這一生最大的功績,便是帶領這個老大帝國蒸蒸日上,掃蕩漠北、群蠻鎮服!

    然而他這一生最大的魔障,亦是這個老大帝國……

    他有時候甚至在想,若是當年自己安分度日,不去爭什麼軍功,不去顯什麼本領,不去引起太子建成的猜忌,自己的一生又會是一副什麼模樣?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太子建成的能力絕對不在他之下,若是皇帝由太子建成來做,不見得就比他李世民差多少,甚至猶有過之。

    那樣的話,自己就庸庸碌碌、一事無成的做一個盛世閒王嗎?

    三十歲之前,他會認為這是羞恥的一生,實在浪費蒼天賜予的生命,他必然不甘蟄伏,想要轟轟烈烈的做一番大事,讓整個天下知曉他的名字,讓千秋史書記載他的功績!

    但是到了三十歲之後,他卻又忍不住在想,做一個閒王,有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人生百年猶如白駒過隙,不過匆匆一瞬而已,待到燈枯油盡,亦只剩一抷黃土,皇圖霸業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又有何分別呢?

    然而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頭!

    當生存遭遇到威脅的時候,還去談什麼仁義道德?

    命運的漩渦,會裹挾著你一路向前,將所有的廉恥全部拋棄,哪怕午夜夢迴心驚膽跳涕淚滿裳,也只能獨自忍受!

    青雀啊……

    這個孩子,是他認為諸子中最有天分的一個,從小雅好文學,

工草隸,才華橫溢,聰敏絕倫,稍大一些便已集書萬卷,便是當世的大儒亦贊不絕口。

    在太子腳疾之後,他倒是真的想過將儲位傳給青雀算了,以這個孩子的聰慧睿智,何愁不能將他留下的這個煌煌大唐更進一步?太子且不論腳疾與否,畢竟性子軟弱了一些。

    但是最近,他每每夜有所夢,夢中有一條青龍哀哀啼哭,求告饒命,嚇得他總是夜半驚醒……

    或許,當年的那一幕,會在自己的兒子們身上重演嗎?

    若果真是那樣,算不算是朕的報應?

    青雀雖好,可惜不是長子,若當真廢長立幼,怕是永無寧日矣……

    李二陛下怔怔的立在門口處,手裡兀自擎著一把傘,恍然出神……

   

    到得下午,雨勢終於小了一些。

    雨絲綿密,整座驪山都被沖洗一新,滿山蒼翠,鬱鬱蔥蔥。

    房俊已有所日未曾回來,渭水之畔的碼頭舟楫如林貨物成山,即便細雨綿綿,亦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看著這繁華的一幕,心智日益堅定的房俊,亦不由得自胸臆之間勇氣一股沖天的豪氣!

    這天下,還有誰能翻掌之間,憑空生出如此一座匯集關中百貨的碼頭?

    要不了多久,這裡的模式將會隨著行商的腳步傳遍大唐,貨物的流通將極大的加交通的展、人口的流動、資本的累積,當人們的意識一點一點的提升,終有一日,這股資本的力量將會如同崩瀉的山洪一般,衝出這個國度,將周邊一切國家都碾得粉碎!

    戰爭,不是只有血與火的燃燒,鐵與骨的碰撞!

    經濟的壓迫、文化的侵蝕,那才是殺人不見血的終極武器,足可破國滅族於無形!

    用武力敲碎那些頑固者的大門,再用資本將其徹底征服,這是在一千多年以後屢試不爽的鐵律!

    別提什麼仁義道德,更別提什麼世界和平,當你有能力不去佔有的時候,沒有人會在你衰弱的時候可憐你!這就是叢林的法則,獅子老虎得遵循,鬣狗豺狼得遵循,萬物之靈的人類,照樣也得遵循!

    生靈塗炭?

    戰火紛飛?

    房俊才不在乎。

    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跨馬揚鞭,帶著幾名護衛,直奔山上的農莊。

    然後,令他猝不及防的享受了一把“神”一樣的待遇……

    將至莊子大門口,遠遠的便見到一個家僕藉著雨水沖刷門口的青石板路,房俊騎著馬過去,馬蹄踏著青石板,出“噠噠”的輕響,那家僕正聚精會神的干活,手裡的刷子連石板縫隙的泥沙都清理得乾乾淨淨,聞聽耳邊有聲響,抬頭一看,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住。

    然後這名家僕雙腿一軟,便跪在路邊,丟掉手裡的刷子,“砰砰砰”的接連磕頭,口中大呼道:“小的見過家主,家主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

    娘咧!

    房俊一陣惡寒,老子成了神龍教主?

    你咋不說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呢……

    房俊一臉懵逼,馬鞭指了指,斥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那家僕嚇得抖抖擻擻,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房俊無奈,只得跳下馬背,大步進了莊子。

    一個浣洗的侍女端著鐵盆——沒錯,現在房家莊子上使用的都是水力鍛錘鍛造出來的鐵盆了——正自廚房走出來,盆裡的水還冒著熱氣,陡然見到房俊,那侍女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尖叫一聲,“咣當”丟掉鐵盆兒,便跪了下來,連連呼道:“奴婢見過家主,家主神通廣大,法力無邊……”

    房俊徹底暈了菜!

    這都什麼毛病?

    呃……這話聽著好像不是什麼神龍教主,是什麼來著……白蓮教?

    正在這時,大抵是聽到了侍女的呼聲,房四海從後頭竄了出來,一見到房俊,立即跪地,磕頭,大呼:“小的見過家主,家主……哎呀!”

    房俊一腳將他踹個跟頭,怒道:“失心瘋了都?胡說八道些什麼玩意,當老子是裝神弄鬼的大仙兒?”

    房四海從地上爬起來,委委屈屈的看了房俊一眼,心說:你可不就是麼……

    見到房俊臉色不善,終是不敢說。

    房俊一頭霧水的走進大堂,迎面一個俏麗的小丫鬟,長腿細腰的,正是俏兒。

    俏兒猛然見到房俊從門口進來,有些愣神,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後猛地回過神來,跪地,磕頭……

    沒等她說話呢,房俊已經惡狠狠道:“敢說什麼法力無邊的鬼話,就把你賣到僚寨去!”

    僚人是東南一帶的土著,不服教化,許多部落保持著很原始的傳統,比如一家兄弟幾個娶一個老婆之類在中原漢人看來不可理喻之事。

    一般漢人之間開玩笑,說把某某女子賣入僚寨,便是這個意思。

    俏兒嚇得激靈靈打個寒顫,趕緊一骨碌爬起來,可是看著房俊的眼神,卻是多了份戰戰兢兢,怯怯的說道:“二郎……那個,奴婢去給您打熱水洗澡!”

    說完,縮著身子貼著牆根保持著跟房俊的最大距離,就往屋外竄,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

    只是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小手一拍額頭: “哎呀!差點忘了,武娘子的娘家哥哥過來了,正在後堂說話呢,不過奴婢剛剛聽到,好像武娘子都哭了,不過武娘子吩咐了不准奴婢進去,所以奴婢也沒敢去看……”

    小丫鬟嘰嘰喳喳的說著,語音清脆,然後現房俊正看著她,頓時卡殼了,脖子一縮,立馬溜了……

    看著小丫鬟細腰翹臀的窈窕身姿逃也似的竄出去,房俊皺了皺眉毛:“媚娘的娘家兄弟?難道是武元慶、武元爽那兩個混蛋?”

    想了想,便向後堂走去。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33
第298章  武氏兄弟

  武則天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式政客,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不管是兒子還是孫子,只要惹她不高興,擋了她的路,殺就一個字,絕不講什麼親情溫柔——但沒有人會生下來就這樣,這種酷厲寡毒、視親人為死仇的冷血個性,必然是形成於某一個至關緊要的契因。

    皇宮那個地方,為了爭寵奪愛,各種陰謀詭計打擊陷害,最是骯髒卑鄙。為了出頭,甚至為了保命,武則天在那樣時刻朝不保夕的環境中衝殺出一條血路,所經歷的必然是一個極其冷酷的過程,這對她性格的形成必然起到決定性的因素。

    但是一個人的性格形成最關鍵的時期,卻是在他的童年。

    武則天之父武士彟原本娶相里氏為妻,生下武元慶與武元爽兄弟,後來再婚娶楊氏,生武則天姊妹三人。這本應是一個比較寧和幸福的傳統式家庭,楊氏年輕貌美,必然受到武士彟的寵愛,連帶著楊氏的三個女兒亦應該頗受寵溺。

    然而在武則天十三歲那年,武士彟病死,一切都生了變化。

    房俊從沒有問過武媚娘她那個時期的生活如何,上輩子亦未見過史書上對這個時期的武媚娘有任何描述,但是只需從武媚娘掌權得勢之後武家人的下場,便可略知一二。

    先是武元慶,他被流放龍州,憂慮而死,實際上是活活嚇死的。再是武元爽,他是被流放振州,史書上沒有說他是嚇死的,但也沒有說他不是嚇死的……

    這還不算完,當時武士彟應該是同其兄長生活在一起的,並未分家,大伯家有兩子武惟良及武懷運,也全部難逃厄運。而除了被武媚娘幹掉的這兩兄弟之外,還有一個大哥武懷亮,可是早就死了。

    然而對於掌權得勢之後性格冷血無情的武則天來說,死了也不行——她將武懷亮的妻子善氏擄入宮中為奴,每天用荊棘刺狂抽這死了丈夫的寡女人,把善氏的背部全都抽爛,露出了根根骨頭,善氏就在莫大的痛苦之中,哀嚎著死去。

    得有多大的滔天恨意,才能如此對自家的兄弟斬盡殺絕?

    由此應該看得出,對於武媚娘來說,這絕對不會是一段幸福的回憶……

   

    後堂隱隱有語聲傳來,房俊徑自走過去,未到門口,便聽見一聲喝吒。

    一個年輕的男聲說道:“賤人!吾乃你之兄長,

豈敢如此不敬?不知尊卑的東西!若是你仍在宮中,或許有朝一日敕封為妃嬪,吾等尚需仰你鼻息。現在不過是一個侍妾,便目無兄長不知孝悌,誰給你的膽子?”

    另有一人幫襯道:“那房俊業已封侯,往後必然妻妾成群,當家大婦又是陛下的公主,你不過區區一個侍妾,如何爭寵?現在房俊身邊無人,他只是甜言蜜語討你歡心,價格碼頭商號交於你打理,可一旦成親之後,莫說房俊,便是公主殿下也容不得你掌控著房家錢糧大權,必然是要收回去的。到那時候,他豈會再寵溺於你?女子以夫為綱不假,但是娘家的支持也很重要,不然誰瞧得起你?與其將來被收回錢糧大權,還不如現在從中得些好處,某與你大兄又不是外人,將來自會給你撐腰,那房家豈敢薄待與你?”

    這人語調陰柔,慢條斯理,分析起來倒也有理有據。

    這是要蠱惑武美眉跟自己分心眼,中飽私囊?

    房家沉默了一下,沒有進去。

    旋即,武媚娘清亮嬌脆的聲音響起,語氣略顯激動:“這時你們自稱為兄,認我這個妹妹了?當時父親過世,是誰將我們母女趕去柴房,便連三餐都不得溫飽?是誰要將母親嫁與別家,以此收受錢財?是誰要將我賣於老朽,以圖官身?我母女受盡你們欺凌,可有一絲一毫念及血脈之親?現在見我執掌夫家錢糧,每日里銀錢過手無數,便如那見了血的蒼蠅一般尋來,想要好處,你們可曾替我著想過一星半點?郎君恩重,媚娘一生有靠,可若是答應你們,媚娘豈能厚顏再在這房府?有何顏面再見郎君?你們不必多說,死了這份心吧!”

    說到後來,武媚娘語氣轉厲,聲音愈尖銳,顯得怒不可遏,斷然拒絕。

    先前那男人顯然氣急敗壞,大怒道:“放肆!居然對兄長如此無禮?好個賤婦,是要某好生教訓你一番麼?”

    武媚娘帶著哭腔道:“我已自薦入宮,現在身為人家的侍妾,只想著安穩度日,為何還是不肯放過我?”

    緊接著,屋內傳來一陣嚶嚶低泣的哭聲。

    房俊憋著火,一腳踹開房門。

    屋里人嚇了一跳。

    武媚娘正站在堂中垂淚,愕然抬頭,見到房俊陰沉著的黑臉,頓時猶如被現了什麼秘辛一般,嚇得面色慘白,兩滴珠淚猶自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頗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淒惶驚愕。

    房俊瞅了她一眼,將目光投向另外兩人。

    一個錦袍青年大咧咧的坐在正位,方臉濃眉,長相頗為英武,此時望著踹門而進的房俊,面露驚愕。

    另一個則是一襲文士長衫,坐在下,面白無須,一身陰柔之氣。

    房俊嘴角咧了咧,冷笑道:“二位真是好雅興,居然跑到房某府上,替房某教訓家人,很有急公好義的孟嘗之風,不錯,不錯!”

    二人趕緊站起身,錦袍青年年歲大一些,一臉尷尬,當先拱手道:“讓二郎見笑了,小妹性子頑劣,家教不周,所以某出言嚴厲了些。”

    房俊哼了一聲:“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錦袍青年道:“在下武元慶,這是捨弟武元爽,乃是媚娘的兄長,今日貿然登門,禮數不周,還請二郎勿怪。”

    話說的倒是很得體,渾不似剛剛對武媚娘聲色俱厲的霸道。

    當然,他也霸道不起來……

    其父武士彟在隋朝大業末年,為鷹揚府隊正,後來破家資助李淵起兵,從而跡。武德中,出任工部尚書轉荊州都督,加封為應國公,也算一門勳貴。貞觀六年,李二陛下改任武士彟為荊州都督,舉家遷往荊州。

    武家兄弟在荊州一代橫行無忌,當得起紈絝二字。只可惜武士彟死得早,家產被這兩個兄弟敗得差不多了,聲勢早非從前。

    而在他們面前的房俊是什麼人?

    大家同是紈絝,可他們兄弟在荊州都混不下去了,人家房俊卻在長安混的風生水起,不僅其父房玄齡宰執朝政,房俊更是皇帝的未來帝婿,儼然長安最頂級的紈絝……

    紈絝也是有等級的。

    房俊看都不看武元慶,徑自走過去,在武元慶讓出來的主位坐下,淡然說道:“剛剛在門外,聞聽二位咄咄逼人,好似要逼著媚娘做些什麼事情,不知是何事?媚娘一介女流,也做不得主,二位若是有何想法,不如跟某說說。”

    武元慶聞言,急忙道:“二郎誤會了,吾等兄弟……”一抬頭,正碰上房俊凌厲如刀的目光,頓時把他嚇了一跳,後半截兒話居然說不下去……

    房俊沉聲道:“若是有事,那就當面說出來,無論成與不成,某不會放在心上。可若是背地裡耍弄什麼手段,休怪某不顧情分!到那時,怕是二位悔之晚矣……”

    他現在整日里同李二陛下打交道,來往皆是朝中重臣,不知不覺見威勢日盛,比之前世的官威更加凌厲三分,武氏兄弟居然被他壓制得抬不起頭來!

    剛剛還舌綻蓮花又哄又嚇的武元爽,這時候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31 08:37
第299章  厚顏無恥

武媚娘垂著臻,俏生生的立在房俊身側,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看著往日在自己母女面前作威作福的武氏兄弟,此時在郎君面前戰戰兢兢訥訥不敢言,心裡很是有一股揚眉吐氣的感覺,宛如一塊壓在胸口的大石猛然掀開,那種暢然欣喜令人神醉……

    自幼便飽受兩位異母兄長欺凌的武媚娘,深知這兩位的卑鄙狠辣與狡詐無恥,在她執掌房家產業的那天,便知道這兩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必然要找上門來。

    以這兩位好吃懶做的敗家性格,怎會放過訛詐她的機會?

    她早已做好準備,無論這兩人再是威逼利誘,再是胡攪蠻纏,都一定要堅決的拒絕!

    現在她得到郎君的寵信,能夠執掌這般龐大的生意,這便是她日後在房家的立足之本!

    所以,她必須守住自己的命根子,這就是她下半輩子的幸福根源!

    可是當兩個兄長找上門來之後,武媚娘卻再一次徬徨無助了……

    對於這兩人的要求,武媚娘簡直感到匪夷所思,是你們傻了,還是一位郎君傻了?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想花些錢財,僱幾個浪蕩在碼頭上的遊俠兒,把這兩個兄長宰了算了……

    欺辱了自己十年,使得自己不堪重負不得不自薦入宮,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下半輩子的依靠,卻還是步步緊逼不放過自己嗎?

    武媚娘淒苦難言……

    房俊一番話語說的斬釘截鐵,語氣之中那股子濃濃的不悅毫不遮掩,令武氏兄弟心底戰戰。

    他們也非是不懂事,這般欺上門來逼迫於媚娘,是很容易惹來房俊不快的,無論如何媚娘現在是房俊的侍妾,豈非等於打房俊的臉面?

    這位要是起火來,他們兩兄弟可頂不住,人家可是連親王都敢揍……

    可是他們也沒辦法!

    武氏兄弟對視一眼,老二武元爽上前一步,拱手道:“二郎……”

    卻被房俊冷冷打斷:“有你大哥在,

幾時輪到你說話?爾等在家裡兄不友弟不恭、不念親情冷漠卑賤,某管不著,也懶得管,但是在某這裡,就得給某守規矩!”

    武元爽面紅耳赤,窘迫無地,羞臊難當的退回去。

    這是在罵他們苛待幼妹、寡母,不念親情冷血淡漠,不遵倫常毫無道德,別說武元爽不敢反駁,他也找不出理由反駁……

    房俊罵了武元爽一頓,看了看武元慶:“你說。”

    “是是是,這個……”別看武元慶看上去比武元爽陽剛大氣,實則這嘴皮子實在不利索,再者弟弟剛被罵了一頓,頓時氣短三分,心裡惴惴不安。

    那可不是單單罵武元爽,他武元慶也沒比兄弟好到哪裡去!

    “要么就說,不說就滾!磨磨唧唧的干什麼?”房俊不耐煩的呵斥道。

    武氏兄弟只覺得這一輩子的臉面今兒算是被房俊一次剝了個乾乾淨淨,滿心羞惱,卻不敢反駁半句。且不說惹怒了房俊的下場極其嚴重,單單若是完不成今日前來的目的,那後果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武元慶吸了口氣,他只是嘴皮子不利索,可不代表腦子不好使,說道:“媚娘畢竟是吾等幼妹,雖然稍有怨訴,但血脈相連,卻是割捨不斷。二郎現在簡在帝心,前途遠大,吾兄弟亦是深感欣慰,與有榮焉。只是二郎深受陛下器重,事務繁多,自不應被商賈之事牽扯心神,浪費精力。媚娘年少,又是女子,非但精力難濟,整日里拋頭露面亦是不妥。所以吾兄弟覺得,既是自家兄妹,自當守望相助,媚娘的難處,吾兄弟當義不容辭,替她分擔。所以……”

    房俊都氣樂了:“所以,你們想代替媚娘,幫助她管理碼頭和商號的事務?”

    你們倆也太不要臉了吧?

    這從小到大欺辱媚娘母女不算,現在好如此理直氣壯的找上門來要好處?

    這臉皮……房俊活了兩輩子,也很少見過。

    “不不不,二郎誤會了……”武元慶趕緊辯解道:“吾兄弟怎會是如此不知廉恥之人?雖然是我們心疼媚娘,心甘情願替媚娘分擔,可一旦如此,外人會怎麼看吾兄弟二人?”

    這臉皮厚的,也沒誰了……

    房俊奇道:“那二位的意思是……”

    “憑白進入碼頭,外人定然以為吾兄弟乃是仗著媚娘受寵,趁機謀奪二郎的產業,此事決計不可為!但是,若二郎同意讓吾兄弟購得一部分碼頭的股份,吾二人以東家的身份進入碼頭,自然不會惹起非議。況且那樣的話,碼頭也有我兄弟的份子,二郎也不必擔憂吾等懈怠,豈非一舉兩得?”

    武元慶一口氣說完,滿是期待的看著房俊。

    武媚娘櫻唇微動,想要說話,卻被武元爽陰狠的瞪了一眼,只好咬咬嘴唇,把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自己倒是不怕他,可若是把這兩兄弟惹惱了,少不得母親又要被打罵受罪……

    房俊是真佩服這兩兄弟!

    如何厚顏無恥的藉口,怎麼就能這麼坦然的說出口呢?

    真是一對兒奇葩啊!

    怪不得歷史上的武則天把你們收拾得那麼慘,實在是自找的……

    房俊更無法理解這二位的腦洞,買下碼頭的股份?

    “你可知碼頭價值幾何?”房俊好笑的問道。

    房俊現在最大的生意,便是碼頭、鐵廠、以及尚未成型的“東大唐商號”。

    碼頭與商號是有聯繫的,算是相當於未來商號的一個子公司存在,有了商號的股份,自然擁有碼頭的股份,但是碼頭的股份,卻不等於商號的股份。

    即便如此,現如今的碼頭依然成為關中百貨的集散地,江南、江北、兩淮、甚至東北的貨物進入關中,幾乎百分之百要通過房家灣碼頭散往關中各地,大的吞吐量,帶來的自然是滾雪球一般的金錢利潤。

    最低估計,現在的房家灣碼頭每年的收益也在三五十萬貫左右,這樣一個聚寶盆,它的估值得是多少?

    而且沒人會放手這樣的收益,這個時候想要進場,只能溢價收購股份。

    “二郎開個價,吾兄弟絕不還價便是!”

    武元慶一副財大氣粗的架勢,到讓房俊有些驚奇了。難道武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似落配的鳳凰不如雞,實則包子有肉沒在褶子上?

    便順口開個價,試探一番。

    “一成份子,最低五十萬貫,二位意下如何?”說完,便注意著二人的反應。

    “五……五十萬貫?”

    武元慶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大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去看身旁的武元爽。

    武元爽也很是吃驚,卻比大哥鎮定得多,驚訝過後,便不著痕蹟的輕輕一點頭。

    武元慶深吸口氣,看著房俊說道:“吾兄弟買下四成的股份,如何?”

    這下輪到房俊吃驚了,武家居然拿得出兩百萬貫?扭頭瞅了武媚娘一眼,這妮子櫻唇微張,亦是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房俊有點尷尬,被自己的話給僵住了……

    難道真的賣?

    開什麼玩笑!

    這就是個下金蛋的母雞,兩百萬貫?五百萬貫也別想!

    剛想開口拒絕,就說這是跟你倆開玩笑呢,心裡卻突然一動,到了嘴邊的話卻變了:“四成份子的話,且容某思量一二。二位且回吧,無論如何,某會遣人告知決定。”

    攆人的話都說出來了,武氏兄弟臉皮再厚也呆不住了,趕緊告辭離去。

    二人一走,房俊皺眉看向武媚娘:“你家裡這麼有錢?”

    武媚娘一臉茫然:“妾身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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