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題材‎] 為民無悔 作者:關越今朝 (連載中)

 
z781009 2018-12-31 00:23:0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4 39465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5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為何物

    “我問你,楚天齊在省城救你那次,面對壞人拿出的刀子,他害怕了嗎?”寧俊琦反問道。

    “當時我嚇怕了,沒注意到,他應該不害怕吧?要不他也不會把他們打跑了。”歐陽玉娜支吾著說道。

    “明確告訴你,他當時肯定不害怕。我可是親眼看見,他面對幾十名手拿凶器的歹徒都毫無懼色,而且還大發神威。你說,他怎麼偏偏會怕黃敬祖的一個笑容呢?”寧俊琦聲音中透出對楚天齊無盡的信任,“他因為愛,因為愛百姓,所以他才會怕黃敬祖的笑容。”

    “俊琦,我還是不明白。”歐陽玉娜搖著寧俊琦的肩膀說道,“你就再給我講清楚點。”

    “從楚天齊昨天的醉話中,你也聽出來了。他多次表明了一個意思,就是如果盲目全面種植,老百姓的結局會比養豬時的局還慘。”寧俊琦語氣沉重的說道,“他怕的,或者說他擔心的就是黃敬祖萬一對他出手,在他沒有能力反擊時,而實施全鄉全面種植,那時候百姓就危險了。”

    “聽你這麼一說,那他就太偉大了。”歐陽玉娜的話中透出了無盡的崇拜之情。忽然,她轉換了話題:“俊琦,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你說一個人酒後的話,能算數嗎?”

    寧俊琦輕輕道:“你不信嗎?有一句話叫‘酒後吐真言’,你該知道吧?也許越是酒後的話反而越真呢。”

    “就是說他在酒後說的話都是真的了。”歐陽玉娜的話中滿是失落之意,她忽然盯著寧俊琦的眼睛說道,“俊琦,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對嗎?”

    寧俊琦急忙辯解道:“玉娜,你怎麼這麼說呢?”

    “是啊,酒後吐真言。他在喝醉的時候,還吵著要到你的辦公室,這不正說明他很想到你這裡,也就是說他喜歡你嘛!你對他太瞭解了,有時甚至超過他自己吧?這不正說明你也喜歡他嘛!”歐陽玉娜的話語透著哭音。

    對於歐陽玉娜的說法,寧俊琦覺得太牽強,但也似乎不無道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答覆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

    檯燈已經關掉,暗夜裡,四隻眸子顯得是那樣明亮。

    ……

    楚天齊醒來了,看了一下手錶,已經七點半。他急忙起床,快速洗漱一下,穿上外套衣服,到了鄉長辦公室。

    鄉長辦公室裡,寧俊琦和歐陽玉娜正在聊天。看到進來的楚天齊,二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楚天齊被笑的不好意思,用手撓了撓頭。

    “楚大鄉長,睡醒啦。你記不記得昨天是怎麼回來的?”歐陽玉娜調笑道,“喝醉了不回自己辦公室,非要嚷著到女領導屋裡,你是不是圖謀不軌啊?”

    楚天齊紅著臉,不知道怎麼答話,只是傻笑著。

    “行了,你怕別人聽不見啊?粗門大嗓的。”寧俊琦假裝生氣的嬌斥道。

    “嘻嘻,忘了,忘了這是寧鄉長的領地。如果別人聽到了,會給大鄉長帶來桃色新聞的。哈哈……”歐陽玉娜雖然聲音低了下來,可還是一幅調笑的口吻。

    “真拿你沒辦法。”寧俊琦哭笑不得的指了指歐陽玉娜,“要不要我迴避一下,你倆告告別?”

    “別那麼假慈悲了,來了兩天多了,也沒給我們創造單獨在一起的機會,現在反而裝好人了。”歐陽玉娜假裝生氣的說道。接著,伏在寧俊琦耳邊,狡黠的說道,“俊琦,我會和你公平競爭的。”

    寧俊琦就是一楞,臉紅了起來,嘟嚷了一句:“誰稀罕呢。”

    “嘴硬。”歐陽玉娜回了一句。

    楚天齊雖然不知道剛才她們二位說的是什麼,但他感覺肯定是在說他,在說調理他的話。

    “嘟嘟”,有人敲門。寧俊琦說了一聲“請進”,劉文韜和郝曉燕走了進來,手裡都拎著袋子,是給歐陽玉娜帶的土特產。簡單聊了幾句,歐陽玉娜表示了感謝,並把手機號碼留給了劉文韜和郝曉燕。

    歐陽玉娜要走了,眾人幫著她拿東西,大大小小的袋子被放到了車上,包括兩個用筐裝著的大南瓜。這些東西有的是她們昨天用車裝回來的,也有寧俊琦給她準備的,還有劉文韜和郝曉燕今天帶來的榛子和蘑菇等。後備箱有些放不下了,只好又在車的後排座位一放了一部分。

    眾人和歐陽玉娜揮手告別,並囑咐她以後常來,她也叮囑大家去省裡的時候一定要去找她。

    歐陽玉娜緩緩啟動了車子,在人們的注視中,向大門外駛去。透過倒車鏡,歐陽玉娜看到並排站立的寧俊琦和楚天齊,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客人已經走了,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辦公室。

    ……

    剛到辦公室門口,楚天齊看到司機小孟正站在門口。

    “小孟,有事?”楚天齊問道。

    小孟趕快說道:“楚鄉長,報一下票,攢了三個月了。”

    “好”,楚天齊說著,進了辦公室。

    小孟在後面跟了進來,待楚天齊坐定後,才把一個票據夾打開,放到了楚天齊面前的桌上。

    楚天齊拿起最上面的一張打印紙看了起來,打印紙上有打印好的表格,內容包括時間、地點、消費項目、陪同人、備註等內容。在下面的空格里,寫著具體的內容。上面內容是按時間順序記錄的,類型有加油票、就餐票、修車票、過路費等。還有個別票是用於代替一些沒有正式的票,小孟都在備註裡進行了詳細的記錄。

    領導對於下屬報票,尤其是司機報票,需要掌握一個度。既要讓當事人感覺到領導不會隨便被糊弄,也不能讓下屬感覺到領導不信任自己。所以,領導每次在簽字時,都不會馬上籤批,而是讓對方先把票留下,過幾天再簽批。而且在簽批時,還會對個別票進行過問。

    青牛峪鄉在原鄉長缺崗的那段時間,大錢一直由書記審核,小錢由常務副鄉長溫斌審核,最後都由溫斌簽字。

    後來,在寧俊琦到任後,這種現象也沒有完全杜絕。雖然她已經是鄉長了,但只要是溫斌經手的項目,他還會先找黃敬祖做事實上的審核,然後才到寧俊琦那裡簽字。

    直到溫斌調走,鄉長寧俊琦才把“一支筆”簽批制度真正落實到位,實行當事人簽字、主管副鄉長審核、鄉長最終簽批的程序。

    小孟用表格輔助說明的這種方法,讓主管副鄉長、鄉長省事不少。也表明小孟這個人辦事非常細心和認真。實際上,小孟這個人平時辦事就很有分寸,做為一個司機,平時的嘴特嚴,但該提醒領導的也會提醒一下。而且不管領導對他多麼平和,他也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會忘乎所以。

    楚天齊覺得小孟這個人,如果培養一下的話,還能幹好除司機之外的一些工作。

    小孟按慣例正要離去,楚天齊叫住了他,他以為是領導要直接審核票據了,就停住了腳步。

    “小孟,昨天是你接我們回來的吧?”楚天齊問道。

    “是。”小孟回答。

    “我是怎麼回的辦公室?”

    “你下車時,先去的鄉長辦公室,是我和劉鄉長把你扶進去的,然後我們就出來了。後來,我在黨政辦公室接到鄉長電話,我又去了她辦公室,把你扶了回來。”小孟如實回答。

    “哦,謝謝你啊,那你先忙去吧。”楚天齊衝著小孟點點頭,說道。

    小孟出去了,楚天齊驗證清楚了兩件事。一件就是他去鄉長辦公室待了一段時間,另一件事就是自己是小孟給送回的房間,當然水也是他給準備好的了。

    “哎呀,我在鄉長辦公室沒有瞎說什麼吧?希望千萬別出醜。”楚天齊這樣想著,開始了手頭的工作。

    ……

    歐陽玉娜駕車已經駛出了很遠,但她腦中一直盤旋著一個情景:寧俊琦和楚天齊站在一起的情景。

    她這次來青牛峪鄉,一是為了工作,二也是為了看看楚天齊。

    那次在縣醫院病房見面後,歐陽玉娜直接回了省裡。她當時心裡非常失落,她在內心中實際已經把他當做男朋友來處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挑明,而且也不知道楚天齊心裡是怎麼想的。總覺得和他相處時,他比普通朋友近一些,可又不似男朋友應有的樣子。

    等她在病房看到他的身邊鶯鶯燕燕時,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她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寧俊琦可能也是競爭者後,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後來,在楚天齊聯繫她時,她故意冷淡他,一方面是看他是不是在乎自己,另一方面也想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

    誰知,那個呆子打了幾次電話後,就沒了音訊。要說不在乎自己吧,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打好幾次電話?要說在乎吧,才打了幾次就沒了下文。

    歐陽玉娜在這段時間裡,也想了很多,甚至試著忘記他,都沒有成功。她反而更期待與他見面,但女孩子應有的矜持又讓他不能放下面子主動找她。

    這次報社安排下基層的任務,正好給她找到了看他的藉口。只是還是放不下面子,而且是以工作的名義到青牛峪,所以她聯繫了在省裡出差的寧俊琦,兩人一同返回了鄉里。

    她本來期待在鄉里能和他單獨相處。誰知“可惡”的好朋友寧俊琦,行則同車,臥則同榻,無微不至的“看著”自己。

    “俊琦,你還不承認喜歡他,騙鬼去吧。”歐陽玉娜心中暗道,“我要和你競爭,公平競爭。”

    “噌”的一聲,一輛轎車衝了過去,差點刮到自己的轎車。歐陽玉娜這才發現,自己的車太靠近路的中線了,急忙打了把方向,繼續靠邊行使。

    不敢繼續走神了,歐陽玉娜穩了穩心神,旋開車上音樂按鈕。霎時,男歌手那略帶沙啞的歌聲傳了出來:“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6
第一百五十章 意外收穫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大多數鄉里上班的人,心思已經不在工作上了,都在盤算著過年的事。只要一見到鄉長坐車出去,他們就會偷偷溜出去,採購年貨。反正書記也經常不在,鄉長一出去的話,大家就更自由了。

    有的人在青牛峪購買,有的人跑到向陽鎮去採購。向陽鎮比青牛峪更大,而且每逢三、六、九還要趕集,商品相對要豐富的多。還有的人幹脆到縣裡採購,去縣裡的話,一般人就不敢偷著去了。總是找點工作上的事,或其它客觀理由,到主管領導那裡打聲招呼就走了。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一般情況下,領導也就揣著明白裝糊塗,同意了。

    楚天齊分管的部門裡只有土地、農業、旅遊和招商是直管,教育、治安、法治是條管。條管股室負責人出去一般不需要和自己請假,離開幾天的話,有時會和自己打聲招呼。直管股室裡,旅遊和招商還沒有人員,土地所的事平時也不多,就只剩下農業了。說實在的,在年前這幾天,農業上也沒什麼事,當地沒有冬季作物,春節後的春耕準備還不到時候。楊大慶因為家在外地,已經向寧俊琦和楚天齊請過假,回老家了。

    楚天齊這幾天的工作,儘是搞年前慰問了。有時是陪著鄉長或其他鄉領導去,有時是自己帶人去。

    今天,楚天齊接到寧俊琦通知,要他在鄉里等候,一會陪同縣領導下去慰問。

    九點多的時候,縣裡一行領導到了,是縣委副書記、縣長平帶隊。縣領導主要是去走訪慰問幾家困難戶,看望幾位各級先進個人,其中就包括“沃原市教書育人楷模”甘溝村小學教師常文。

    青牛峪鄉書記、鄉長、各位黨委委員、副鄉長,全程陪同慰問。縣裡的幾輛車,加上鄉里的車,走在狹窄的鄉間小路上,倒也顯得浩浩蕩蕩。

    每到一處,都是主要領導拿出裝有現金的紅包,遞給困難群眾或先進人物,並說上一些祝福話語和鼓勵的字句,以表示黨和政府的溫暖和關心。當然了,隨同紅包一同奉上的,還有一些米面糧油等生活必需品。

    ……

    慰問隊伍是十一點多的時候,趕到甘溝村的,村書記和村主任已經早早在村委會等候了。村書記話很少,主要是村主任常海負責和領導接洽。

    平一行在村領導的帶領下,直接到了旁邊的村小學。

    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狹小的學校院內頓時感覺人流湧動。在常海引領下,縣長當先進了東屋常文的辦公室兼臥室。屋裡太小,隨行人員把手上慰問品放到屋裡後,都退了出來。

    此時,常文正坐在炕沿上,小腿貼著炕沿下垂著。看到進來這麼多領導,臉上神情一下子激動起來。

    “常老師,你好啊。”平上前一步,握住常文的雙手說道,“我代表縣委縣政府來看望你了,黨和政府感謝你的突出貢獻,更讚賞你的英勇行為。”

    “謝謝縣長,謝謝各位領導。感謝黨、感謝政府。”常文激動的說著已經說過多遍的話語。

    平拉著常文的手問長問短,問他腿的恢復情況,問他的工作情況、生活情況。常文都一一做了回答。

    隨行領導臉上都掛著程式化的笑容。

    錄像機、照相機記錄下了這些瞬間。

    按照慣例,平說道:“常老師,有什麼困難嗎?可以和我說一說。”

    常文思考了一下,說道:“有”。

    現場眾人都是一楞,這和平時聽到的回答,意思完全相反。

    平也稍感意外,但他語氣平和的說道:“那你就說說,只要是合理的,黨和政府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會幫助你的。”

    “縣長,我說的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說的是校舍安全的事情。”常文說道,“現在像甘溝村小學這樣的校舍還有很多,而且有的還不如這裡呢,光靠村裡和鄉里的力量是沒辦法徹底改善的,需要縣裡和相關部門的支持才能真正搞起來。否則,又不知道會出現多少像我這樣的事情,出現……”

    常文向縣長講述著校舍安全的重要性,以及全鄉校舍的現狀,並提出了好多條建議。縣長平聽得很認真,並讓隨行的鄒副主任做了記錄。

    縣長不時頻頻點頭,顯然是很認可常文的一些說法。和縣長的反應不同,旁邊隨行的領導中,已經有人開始在皺眉了。

    ……

    就在常文向縣長講“困難”的時候,楚天齊正在院子裡和小張老師閒聊,聊常文的恢復情況。通過小張老師的講述,楚天齊知道常文這一階段又恢復了好多。楚天齊在上個月來看常文的時候,常文還需要有人在旁邊扶著才能站立。這才幾天就能自己扶著輪椅站立了,一次能站一分鐘左右,當然需要邊上有人,以防不測,並幫助他坐下。

    小張老師又詢問了楚玉良的情況,當她知道楚大叔還是沒有好轉時,不禁淚眼婆娑,嘴裡喃喃道“都怪老常,都是我們害的,要不楚大叔也不會……嗚嗚。”

    每次來看常文時,小張老師都是這樣,這讓楚天齊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小張老師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自己的父親是自願的,再說了自己又是主管教育的副鄉長,能和常文一家說什麼框外的話呀!

    楚天齊越是這樣通情達理,小張老師和常文就越覺的內疚,他們就要哭泣。本來每次來看常文,都是因為關心他的恢復情況。結果讓他們一哭,反倒像是自己來的目的不單純似的。後來,楚天齊再想瞭解常文的情況時,就直接往村委會找常海瞭解。

    面對小張老師的哭泣,楚天齊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有人叫他:“楚天齊,縣長找。”叫他的人是鄉長寧俊琦。

    “快去吧,縣長正在等你。”寧俊琦邊說邊示意楚天齊趕快進屋。

    ……

    來到屋裡,楚天齊忙對著平說“縣長,您找我?”

    “小楚,剛才常老師說了很多校園安全建設的問題,並提了很多合理化建議,我認為很好,很有建設性。他說這些內容都是聽你說的,這麼好的建議,你為什麼不把它報到縣政府呢?”平說出了找楚天齊的原因。

    “縣長,您說的話,我不太明白。”楚天齊搖搖頭,遲疑的說。

    “剛才,我在問到常老師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時,他提到了全鄉校舍安全的問題。對校舍建設提出了三種方案:新建、搬遷、修繕,並談到了具體的村子,甚至連建設所用資金都有了籌集方案。我奇怪他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像是一名小學老師,倒像是政府專門的管理人員。他這才說這是你的想法,我還以為是你要借他的口說出來的呢。你不會是在演‘雙簧’吧。”平笑吟吟的說道。

    此時,楚天齊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問:聽縣長的話,他好像沒看到報告,不應該呀。

    來不及細想,楚天齊如實答道:“關於校舍修繕的方案,我已經報過兩次了,而且我還打電話問過,他們給我的答覆不是說正在研究,就是說……主要縣領導還沒到位。”

    “有這樣的事?”平的目光在副縣長、教育局長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鄒副主任的身上。

    “沒,沒有,我是沒見過。”鄒副主任辯解道。

    副縣長和教育局長也搖了搖頭。

    “小楚,你交給誰了?”平語氣平靜的說道,“你打電話時,又是誰接的?”

    楚天齊知道這件事弄不清楚了,於是斟酌著用詞說道:“我報給政府辦了,具體是誰我說不上來,當時也沒問對方叫什麼。打電話也打的是政府辦號碼,沒問對方是誰,只有一次我聽出來了,接電話的是原縣長秘書任躍祥。”

    平“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才說道:“這樣吧,別管報沒報過,你就再報一次吧。”

    其實,平心裡已然明白:楚天齊肯定是報過,因為他沒必要撒謊。假如他以前沒報過的話,直接說就可以了,沒有人會怪罪他,也不需要承擔責任。但自己帶來的這幾位就不一樣了,如果他們收到了,而遲遲沒有處置意見,又沒報到自己這裡的話,那就是失職了。是對本職工作的失職,是對自己這個縣長的失職,也是對青牛峪鄉失職。

    平的判斷沒錯,縣裡確實收到了這個報告,而且也按流程傳閱簽批過,後來在某一個環節就卡殼了,而且被人為的丟失了。

    “好的,縣長,我那裡都有備份。”楚天齊爽快的答道。

    ……

    慰問完所有困難戶和先進個人,縣長一行回到了鄉里,時間已經下午一點半了。根據平提議,就在政府食堂吃了便飯。

    楚天齊利用領導吃飯時間,又重新打印了一套方案交到縣長手裡。

    平簡單翻了翻,把方案交給鄒副主任拿著,拍了拍楚天齊的肩膀,連說了兩個“好”字。

    縣長一行上了汽車,車隊啟動。

    跟隨最後一輛車出發的鄒副主任,在上車前向楚天齊伸出手,說了一聲“謝謝”。楚天齊明白鄒副主任的意思,他是在感謝自己沒有供出他接過自己電話的事。

    車隊很快出了鄉政府大院,有一雙眼睛透過貼膜的車窗狠狠瞪著楚天齊,他恨楚天齊在縣長面前告他的狀。實際上,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或者不願承認,正是由於他從中做梗,縣長平才沒有看到報告,他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而楚天齊被他記恨,才冤呢。

    楚天齊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無故遭恨。他反而在慶幸,慶幸縣長下鄉,慶幸常文提到校舍修繕的事,慶幸縣長親自接了報告。如果沒有縣長慰問這件事,他肯定還蒙在鼓裡,傻等結果呢。他認為,這簡直就是意外收穫。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7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情過山車

    已經是農曆臘月二十八了,楚天齊早早去了郵局,他要打幾個電話。

    他先分別給法院劉院長、尤主任、縣信用社歐陽主任打電話拜了年,對方也祝他新年快樂,官運亨通。他又開始給歐陽玉娜打電話,結果沒打通。

    接下來,楚天齊撥通了雲翔宇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話筒裡傳出雲翔宇的聲音。

    “我很好。收起你那套官腔。”楚天齊答道。

    “我還以為是哪個美女給我打電話呢,原來是楚大鄉長呀。”

    “你整天就知道想美女,我看乾脆稱呼你流氓處長得了。”

    “呀!現在你這麼老土。今天可是情人節,有女的給打電話不是很正常嗎?對了,你以前可是每年都過情人節的。”

    “哎,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現在早忘了還有這麼個節日。”

    “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聽說什麼了,要不你小子從來不給我打電話的。”

    “馬上過年了,給你這個大處長打打溜須,拜個年。”楚天齊陰陽怪氣的說道。說完,忽然反問道:“你剛才說我聽說什麼了,是什麼意思?難道能有什麼好事?”

    “對你應該是個好消息,對我就不一定了。”雲翔宇拉著長聲說道,“我這裡有一個扶貧項目,是針對貧困地區的,全省一共二百個指標,一個地市平均十五、六個,輪到縣裡也就是一個吧。”

    “是嗎?什麼項目?你可得給我們這裡走走後門啊。”楚天齊激動的說道。

    “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你瞎激動什麼?”去翔宇笑著說道,“是一個電腦普及扶貧項目,不知道楚大鄉長有沒有興趣?”

    “有,有,當然有了。”楚天齊忙不迭的說道,“對了,都要什麼條件,需要提供什麼材料和手續?”

    “你先別吵吵,這也是剛開會定下來的事,我本來想先給你打電話通個氣,正好你電話就來了。具體的東西,現在還沒整理完畢,年後我給你發一份傳真。”雲翔宇說明道,“不和你說了,我辦公室電話響了。對了,今天別給於濤打電話了,他一天都開會。”

    不等楚天齊答言,雲翔宇已經掛掉了電話。

    楚天齊拿著話筒,心中激動不已: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自己剛做計畫的事,雲翔宇那裡就有這樣的項目,這不是天助我也嗎?

    ……

    平穩了一下心情,楚天齊撥通了姜教授的電話。

    電話通了,楚天齊對著話筒喊道:“教授”

    “哎呀呀,怪不得今天喜鵲直叫呢?原來是楚大鄉長的慰問電話來了。大鄉長,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哈哈哈……”話筒裡傳來姜教授爽朗的笑聲。

    “教授,您也拿我開涮。我今天打電話,就是給您和師母拜個早年,祝您二老身體健康,合家幸福。”楚天齊虔誠的說道。

    “好好好,我代表老伴謝謝楚大鄉長。”聽筒裡,姜教授的話很風趣,“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大鄉長給我們拜年,我也不能沒有表示,到時候送給你幾顆蔬菜籽怎麼樣?”

    楚天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稍一遲楞,馬上明白了:“教授,您是說還有新品種?”他的話中透著激動。

    “我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好幾個月都不打,今個突然來電話,你不是惦記新品種,還能是什麼?”姜教授的話就是這麼幽默,“行了,有省裡領導要來慰問了,不跟你閒聊了。我掛了啊。”

    “咔嗒”一聲傳了過來,姜教授的電話掛掉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給誰打電話誰都忙。我還沒說完,他們就把電話掛了。

    “嘿嘿”一笑,楚天齊自言自語道:“哎呀,今天電話打的值,收穫太大了。再給誰打個電話?萬一能再弄點好處呢。給雷鵬?不行不行,給他打電話說不準就攬上什麼活了,別大過年的再出去抓販。”

    楚天齊付了電話費,興高彩烈的回到了鄉里。雲翔宇和姜教授說的好事,讓他這一整天都高興不已。

    ……

    臘月二十九上午,鄉政府會議室。

    鄉鎮全體幹部參加會議,說是全體,其實已經有人請假回家了。往年都是在春節前一週左右就開這种放假安排會,今年由於黃敬祖總是有事不在鄉里,所以就推到了今天才召開。

    會議由黃敬祖主持,就是書記和鄉長安排放假前和放假期間的工作。主要就是放假期間值班工作,排出值班時間表,把帶班領導和工作人員名單、時間、聯繫方式打印在上面。強調安全管理,既有鄉里自身安全管理,又有對轄區居民、企業的安全監督與管理工作。

    接聽電話也是一項重要工作,放假期間,電話是鄉里與外界互通的主要渠道。尤其要關注上級電話,遇有重大通知要及時聯繫黨、政主要領導,並作好銜接工作。還有就是發生突發事件,而打來的電話。

    會議是從九點開始的,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大家都以為會議要結束了,誰知黃敬祖忽然話題一轉,說到了工作的事。

    “馬上就要放春節假了,但我還要強調一句話,干工作就要繃緊一根弦,不能三心二意。要把工作干踏實,不能模棱兩可,尤其是向上級和相關部門申報材料必須要弄清楚,當然更不能撒謊欺騙領導。縣長慰問那天發生的事,就是一個例子,是誰我就不說了。就因為那件事,我們成了各部門的笑話。其他人也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我們要反思,尤其當事人更要反思,反思如何做一個踏實工作的人,誠實守信的人。”黃敬祖說著,眼睛狠狠瞪了楚天齊一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是楚天齊現在心裡的真切感受。黃敬祖說的就是自己,是明顯的指桑罵槐,在場眾人也是心知肚明。但黃敬祖的一句“是誰我就不說了”,連自己辯解的機會都給封死了,自己如果還要解釋的話那就叫不打自招了。而且黃敬祖說的明白,“大過年的,留個面子。”如果自己還要解釋的話,那就是自己不識好歹、不要面子了,同時也成了不給書記面子了。

    自己給縣裡送報告的事,你黃敬祖也知道呀。第一次送報告還是乘書記專車去的,當時黃敬祖也在車上,只是自己去政府辦的時候,黃敬祖沒有跟著罷了。而且在自己第一次拿出報告的時候,就是報給的黃敬祖,那時候鄉長還沒到位。後來黃敬祖還在上面簽了意見,自己才報給的寧鄉長,因為這件事,寧鄉長當時還對自己有過誤會呢。

    現場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楚天齊。楚天齊明白,黃敬祖就是故意這麼做的,他在大家面前埋汰自己,而自己又有苦難言。同時黃敬祖既小小的收拾著自己,也是在警告其他人:跟我黃敬祖做對,沒好果子吃,姓楚的就是例子。

    哎,蝨子上腳面不咬人,它隔應人。就當他是一隻蝨子吧,楚天齊心裡這樣想著,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

    “不要嘻皮笑臉,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不要在錯誤的道理上越行越遠。”黃敬祖的話及時響起。

    真他媽的,還沒完沒了了,楚天齊心中暗罵著,急忙收斂了笑容。他剛要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一想,算了。那樣的話,說不準又會被扣上“態度消極,對抗組織”的帽子了。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新春快樂、身體健康、合家團圓、萬事如意。”黃敬祖說著,還帶頭鼓起了掌。待掌聲停歇,才說了一聲“散會”。

    楚天齊心中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抬起頭。此時已經起身的黃敬祖也正看著楚天齊,而且還向他露出了那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到黃敬祖那陰森的笑容,楚天齊心中就是一撲騰,暗罵道:真是他媽的陰魂不散。然後急忙低下了頭,直到黃敬祖走出會議室才抬起。

    楚天齊是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的,他心情很低落,昨天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就在春節前的最後的短短幾天裡,心情經歷了一次由滿心歡喜到極度鬱悶的“過山車式”感受。

    ……

    楚天齊剛剛回到辦公室,還沒坐下,電話就響了,他伸手抓起了電話。

    “過來一趟。”話筒裡傳出寧俊琦的聲音,不等楚天齊答話,對方已經掛掉了。

    “剛才怎麼不說?”楚天齊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還是帶上房門,向鄉長辦公室趕去。

    鄉長辦公室的門半掩著,楚天齊敲了一下門,裡面傳出寧俊琦的聲音“請進”。楚天齊走了進去。

    “把門關上,坐到這來。”寧俊琦用手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道。

    楚天齊依言關上門,坐了過來。

    坐在辦公桌後的寧俊琦,面色平靜,說不上嚴肅,但也沒有一絲笑容。她先是打量了一番楚天齊,這才緩緩說道:“近一段工作不順?還是心情不好?”

    “鄉長,還行吧。”楚天齊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準備講嗎?非要等喝醉了再說?”寧俊琦看著楚天齊的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

    “不好意思。”楚天齊臉一紅,略一思考,說道,“好吧,我說一下。我感覺他不會善罷甘休,一是對我不會放過,二是對種菜的事不會死心。自從那次會後,他就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這倒沒什麼,而最讓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總是對我露出那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感覺陰森森的,讓我有一種‘怕’的感覺。我是不是有些太軟弱了?”

    “你那不是怕,而是‘愛’。”寧俊琦肯定的說道。

    “什麼?愛?”楚天齊對寧俊琦的說法感覺很新奇,但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明白。”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7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家過年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在你喝醉那天都已經說過了,今天讓你再次說出來,我是有幾句話要告訴你。”寧俊琦鄭重的說道,“你怕的,或者說擔心的就是黃敬祖萬一對你出手,並且在把你打的沒有能力反擊時,而實施全鄉全面種植。你擔心的是,到時候百姓會面臨危險,你怕他們遭受無謂的損失。你這種‘怕’不能算做怕,只能叫做‘愛’。是因為你對百姓有愛,擔心他們陷入困境,才讓你患得患失,你也才會覺得怕他,怕他的笑容。”

    “經你這麼一說,我那不是懦弱,反而是一種大愛了,我那不是太偉大了嗎?”楚天齊的表情很誇張。

    “你連窮凶極惡的歹徒都不怕,會怕一個笑容嗎?”寧俊琦口氣輕鬆的說道,“他那樣對你,可能就是為了給你增加無形的壓力。他現在未必有什麼好的辦法對付你,他就是要擾亂你的心智,讓你忙中出錯。你可不要上當。”

    “我也想到過這一點,只是想到他一旦把我整倒或整到一邊,就會強行推進全面種植。原來的時候我認為今年全面種植的話,失敗的概率會佔到百分之六十,現在看概率要更大,應該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百分之六十的失敗概率是基於對一些客觀因素 的分析,而現在他一意孤行要全面種植,純粹是為了個人政績,而不是從發展實際以及百姓的切身利益考慮,所以失敗的風險又增大了很多。”楚天齊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你不必擔心,‘正義必將戰勝邪惡’,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但卻是這麼個理。另外,一旦到了萬不得以的時候,我會用其他的辦法阻止他,他全面種植的想法今年肯定實現不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能做到。”寧俊琦顯得鬥志昂揚,“但你也要保證,不能再像這樣患得患失了,否則,總照這樣下去的話,會影響你的工作的。”

    楚天齊拍著胸脯說:“我保證,只要今年他全面種植的計畫不能實施,我還有什麼好怕的。”說話間,他的豪氣倍增。

    “這才像那個勇鬥犯的大英雄、楚大鄉長嘛!我觀你是可擔大任之人,古人有雲‘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寧俊琦用調笑的語氣說道,“現在你只是在被小小的苦其心志,至於‘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等還沒到來呢,你怎麼會輕易的被打倒呢?”

    “借你吉言,我努力去做那個‘天將降大任’的斯人,並且有信心接受各種考驗和挑戰。”楚天齊的話自信滿滿,語氣頓時輕鬆起來,“知我者俊琦……姐也。”

    “去,什麼亂七八遭的,不許瞎叫。”寧俊琦嬌斥道,“你一得意就張狂,就得讓你這人蔫吧,那樣你才老實。”

    “沒有瞎叫呀。你姓寧,名俊琦,叫你‘俊琦’自然沒錯。你又自稱比我大,叫你‘姐’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誰說比你大了……反正,反正你就不能亂叫。”寧俊琦制止道。接著話題一轉,說道:“下午就都回家了,提前給你和家人拜個早年,祝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我春節上班後再去看大叔。”說著,她還像模像樣沖楚天齊抱拳拱了拱手。

    楚天齊也學著寧俊琦的樣子,抱拳拱手道:“謝謝鄉長,也提前給你和家人拜年!祝新年大吉,合家團圓。”

    看到楚天齊精神振奮的樣子,寧俊琦很高興,半認真半玩笑的道:“小楚同志,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了。回家過年吧,我一會也去縣裡趕省城的火車。狗兒,明年見。”說到最後,寧俊琦笑得彎下了腰。

    楚天齊也被逗笑了,一是因為自己最怕的事情已經由寧俊琦做保證了,他相信她會說到做到。二是因為他看到寧俊琦開心的樣子,從心裡也喜歡和高興。

    “明年見,俊-琦-大-姐。”楚天齊故意調皮的拉長聲道。

    “去你的吧,死狗兒。”寧俊琦笑著直起了腰,手中的一本書向楚天齊飛去。

    楚天齊早已提前做好準備,一閃身躲過,快速走出鄉長辦公室。在回身關門時,輕聲用口形說著:“明年見,俊-琦-大-姐。”然後“咣”的一聲,迅速關上房門,快步走去。

    屋門關上了,聽著急速離去的腳步聲,寧俊琦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些失落,他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但她更多的是高興,高興的原因是因為她幫他打開了那個心結,讓他不再怕那個“魔咒”一樣的笑容。

    “回-家。”寧俊琦輕輕自語道。然後拿起電話拔了出去:“我找小孟……哦,你就是……幫我來拿一下東西,咱們出發吧。”

    ……

    楚天齊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邊哼著“今個真高興”,邊向辦公室走去。

    “楚鄉長,這是怎麼啦?什麼事這麼高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楚天齊一抬頭,發現劉文韜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正衝著自己在說話。

    “嘿嘿,沒什麼,瞎哼哼。”楚天齊邊回答,邊把劉文韜讓進了屋子裡。

    “小楚,你的狀態不錯呀?這可跟我猜測的不太一樣。”劉文韜還沒坐下就說道,“看你在會議室那陣,我還擔心你轉不過來彎呢。是不是誰給你喝心靈雞湯了?”

    楚天齊笑道:“劉鄉長,別拿我開玩笑了。”

    “我算算啊,能有這麼大威力的,八成是領導給的雞湯,而且還是女領導。”劉文韜裝模作樣的在手上“掐算”著,“我說的對吧?”

    “你怎麼知道?”楚天齊順嘴吐嚕道。

    “那我就是蒙對啦。想開就好,想開就好。”劉文韜哈哈笑著道,“女領導確實是一個很有水平的領導,看樣子也就你這麼大年紀,怎麼在政治上就那麼成熟呢?”他後面的話既像對楚天齊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楚天齊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劉文韜收住笑容,把手中的一個袋子遞了過來,說道:“小楚,這是朋友送的一根肉蓯蓉,我也用不著。聽說能舒筋健骨,給大叔拿回去,等他醒來後,按裡邊的說明給他用吧。”

    “這……”楚天齊伸手就要推辭。

    劉文韜已經把東西塞在了楚天齊手裡:“兄弟,不要客氣,這是對大叔的一點心意。”

    楚天齊不再推辭,收了起來。

    兩人互祝新年後,劉文韜走了出去。

    ……

    楚天齊收拾好回家帶的東西,一看時間才兩點,班車還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來。就又把東西放下,點了一支菸吸了起來。

    “嘀嘀”,門前響起了車喇叭聲。

    楚天齊走過去打開了房門,一挑棉門簾,見青牛峪鄉信用社的車停在門前,高主任正坐在駕駛位上向自己招手呢。

    楚天齊略一遲疑,明白了高主任的意思,反身回去,拿著東西放在了車的後背箱裡。鎖上房門,上了信用社的車。

    “高主任,又麻煩你了。”楚天齊說著,遞過去一支菸。

    高主任接過來香菸,點著抽上,說道:“這有什麼麻煩的,舉手之勞嘛。”說完,啟動了車子。

    剛過去的一年,高主任來鄉里很少,但約楚天齊坐了幾次。通過接觸,楚天齊發現,老高這人比較實在,說話也直,不愛玩虛的,很好相處。

    “高主任,還不放假?”楚天齊問道,“信用社效益怎麼樣?”

    “明天,大年三十放假。楚兄弟,就叫我老高吧。你叫我高主任,我覺得彆扭。”高主任邊開車邊說,“信用社效益不錯,尤其是兩年前的養豬貸款,在元旦前全部收回。新貸出的無息貸款也按計畫回了款,今年還受到縣社的表揚和獎勵呢。”

    “是嗎?那太好了。沒給你升陞官?”楚天齊高興的說道。

    高主任側過頭,笑了笑:“還真有這個想法,縣社辦公室楊主任升成縣社副主任了。我正在謀算著他的那個位置,到時候還請楚兄弟幫我在大主任面前美言幾句。”

    “我有那個能耐?”楚天齊反問道。

    高主任“嘿嘿”笑著,說道:“那就是你未來的大舅哥,你說話當然管用了。”

    “這是哪跟哪呀,誰說的。”楚天齊打著哈哈道。

    “全縣人都知道。”高主任笑著說道。

    楚天齊心中暗道:我怎麼就不知道。

    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家門口,楚天齊往下拿著東西。

    看著車後背箱裡的米面糧油,楚天齊說道:“高主任,怎麼又拿這麼多東西。”

    高主任一拍腦袋:“哎呀,對了。不都是我拿的,纖維袋裡的豬肉是鄉里老要給你的,我差點忘了說了。”

    楚天齊心中暗道:要主任這是怎麼了?又想交好自己,又這麼偷偷摸的。

    聽到響動的弟弟和姐姐已經出來了,幫著楚天齊把車上的東西搬進了屋裡。

    高主任沒有留下吃飯,開著車走了。

    ……

    小外甥女妞妞,一直跟在楚天齊身後,楚天齊抱起她向院裡走去。

    妞妞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大舅,我早就盼你回來了。”

    “為什麼呀?”楚天齊也學著她的聲音道。

    “因為大舅是大英雄呀,我想聽你講抓壞人的故事。”妞妞撲閃著大眼睛說道。

    楚天齊停住腳步,奇怪的問道:“誰說的。”

    “柳老師說的,他說你是村裡的驕傲,班上的小朋友都知道。”妞妞認真的說道。然後伏在他的耳邊說道,“我知道,柳老師喜歡你。”

    楚天齊一楞,虎著臉道:“小孩子別瞎說。”

    “我沒有瞎說,柳老師一說到你的時候就兩眼放光、臉色通紅。跟電視上女孩喜歡男孩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妞妞自信的道,“我的好朋友小強也是這麼說。”

    現在的小孩真是讓人無語。楚天齊不再和她閒聊,快步走進屋子。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8
第一百五十三章 姥爺醒了

    進到家裡,和母親打了聲招呼,楚天齊還是直接到西屋看了父親。父親還是老樣子,只是又顯得消瘦了好多。楚天齊一直在屋裡陪著父親,給他翻身,幫他按摩。吃完晚飯後,又進了西屋。

    晚上,楚天齊和弟弟、父親,還是在西屋睡覺。剛九點的時候,弟弟楚禮瑞就躺下了,時間不長,就傳來他打呼嚕的聲音。

    楚天齊再次給父親翻了身,換上了乾淨的尿布。他坐在炕沿上,看著眼前的父親。父親又消瘦了很多,臉上顴骨突出,眼窩深陷。剛才掀起被子時,可以看到胳膊、腿已經瘦成了皮包骨。

    父親已經昏迷了一百多天了,完全就靠那稀的不能再稀的營養液維持體能。一般這種情況的病人,都需要一直在醫院住著。

    當時考慮到楚玉良的實際情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高副院長這才建議出院。而且母親尤春梅也堅持讓老伴回到家裡,誰勸也不行。

    後來楚天齊才從母親口中得知,她當時是考慮萬一楚玉良去世了,一定要把他全屍進行土葬。而如果在醫院去世的話,民政部門和醫院是不允許把病人運回去土葬的,只能火葬。

    從出院到現在的三個多月裡,楚玉良一直沒有醒過來。僅靠著營養液能支撐到現在,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蹟,因為這可是在家裡,並不是在醫院。但是,從楚玉良現在的身體情況看,如果近期還不能醒來的話,就不敢保證能不能再扛過去一百多天了。

    看著眼前的父親,也可能不是親生父親的父親,楚天齊心中充滿了內疚。

    在對自己身份存疑的前幾天裡,楚天齊想到更多的是自己的委屈。直到自己負傷,從高副院長口中得知,是自己帶的藥膏才讓自己不至於失血過多。他的這種委屈的情感就變成了內疚。之所以內疚,不但是因為父親給的藥膏讓自己減少了危險,更重要的是如果父親身上帶著藥膏,就不至於失血過多昏迷不醒,這就是一命換一命。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關係,父親應該不會認識常文,也就不會去甘溝,更不會去陡峭的山崖採藥,肯定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而正是因為自己,這一切都發生了。明知道不是親生的,父親楚玉良卻把生的希望給了這個兒子。和父親的無私相比,自己是那麼渺小,渺小到還在婆婆媽媽的計較自己不是親生的。於是心中的內疚更甚。

    父親能醒來嗎?一開始出院的那段時間,楚天齊很有信心,尤其是父親開始說夢話的時候,他的信心更足。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他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而且越來越信心不足。

    如果父親不能醒來,那就意味著他的多半條命都是因為自己而失去的。雖然是無心,但事情是因為自己而起的事實卻無法改變,就相當於是被自己無意中推了一下,父親才提早進了鬼門關。

    “爸,你瘦了,瘦得都脫相了。”楚天齊輕輕撫摸著父親清瘦的面頰,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輕聲說道,“爸,你什麼時候能醒來呀?我還等著你檢查我的功夫呢,我還沒好好孝敬你呢。你已經撫養了我二十多年,難道就不能讓我也對你盡盡孝嗎?爸,我知道你對我寄予了很多希望,希望我能上好大學,希望我能有好工作,希望我多為百姓辦實事,希望我給你帶來兒媳婦,生大孫子……”他已經泣不成聲了。

    “首長、天齊、放心、衝啊。”楚玉良又“說話”了。

    楚天齊趕忙擦掉眼淚,伏下身子,說道:“爸,爸,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我是天齊,我是你兒子。”

    一切又歸於平靜,平靜的可怕。就好像在黑暗中忽然看到一束光亮,等走到近前的時候,亮光卻忽然不見了。身處黑暗的人不知道亮光在哪裡,更不知道亮光會不會出現,會不會點燃人們心中的希望。

    楚天齊又在父親的耳邊呼喚了多次,但楚玉良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寂靜的暗夜裡,只有弟弟的呼嚕聲打的山響。

    躺在炕上,睜眼望著屋頂,楚天齊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入睡。

    ……

    大年三十,楚天齊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看了看身邊,只有父親還在靜靜“睡著”,弟弟楚禮瑞不知道什麼時候早起來了。

    楚天齊趕忙起床,下地開始洗漱。剛洗完,妞妞就過來了。

    “大舅,我要找你來玩,媽媽非不讓我過來。”妞妞進門就告狀。

    門外傳來姐姐的聲音:“六點的時候,她就醒了,吵著要找你,我怕她影響你休息,就沒同意,她還哭鼻子呢。”

    妞妞委屈的說:“大舅,媽媽就知道欺負我。”

    “好,好,我給你打媽媽。”楚天齊哄著道。

    “不能打媽媽。老師說,好孩子不打人。”妞妞一本正經的說,“不過,你要給我講故事,陪我玩。”

    “好,好。”楚天齊說著抱起了妞妞,到了外屋。

    楚天齊隨著吵鬧的妞妞去院裡放鞭炮了。貼完春聯的楚禮瑞也陪成妞妞玩了起來。

    九點的時候,吃了早飯。早飯簡單了一點,因為三十晚上要弄好多菜呢。

    過年該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到位了,該置辦的年貨也置辦了。今天白天就是準備年夜飯的活,母親和姐姐不讓楚天齊幫忙,楚天齊也幫不上忙。除了哄著妞妞玩以外,就是和來串門的人聊聊家常,陪著抽支菸的事。

    大過年的,本來心情應該很高興才對。而且楚天齊見到母親、姐姐、弟弟、妞妞確實挺高興的,但是他又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家裡大家都在忙著,開飯開得一會兒,於是楚天齊帶著妞妞出了家門,開始到街上去轉一轉。

    妞妞已經從楚天齊身上下來,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著,楚天齊緊緊跟在後面。不時碰到村裡的鄉親,楚天齊熱情的與對方打著招呼,遇到會抽菸的還要敬上一支菸。莊戶人家都比較純樸,話也不多,見面一般也就是說句“回來啦”或者是“待幾天”這樣的話。

    村裡戲台旁,有一家小賣部,是柳三爺的孫子開的。平時人們總來這裡玩麻將或打撲克,門口是人們站著或坐著聊天的地方。

    楚天齊剛經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幾個特別熟的人,這幾個人都是自己的同學,有小學的也有初中的。大家都站在小賣部門口,雙臂抱在胸前,正在胡侃神吹的聊著天。看到迎面過來的楚天齊,他們停止了閒聊,都看著楚天齊,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楚天齊忙走過去,掏出香菸,給每人遞過去一支。

    “二柱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在哪干呢?”楚天齊對著一個穿皮衣、留分頭的男子說道。

    “狗……楚天齊。我回來,回來好幾天了,在弄,弄拖拉機,拉雜土。”二柱子有點結巴的說道。

    楚天齊很奇怪,就問道:“小來根,二柱子什麼時候結巴的?原來不結巴呀?”

    小來根呲牙一笑:“楚,楚鄉長。他不結巴,看著當官的才結巴。” 小來根的話,也不太利索,這引來旁邊眾人的一陣哄笑。

    楚天齊本想和他們聊會天,可是幾乎都是他問一句,對方回一句,根本不是聊天的感覺。於是,楚天齊乾脆與他們告辭,帶著妞妞往家裡走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楚天齊在想一個問題。他不明白為什麼以前好的睡一鋪炕的小夥伴,現在卻沒話說了。

    剛進家門,弟弟楚禮瑞就問道:“哥,怎麼剛出去,就回來了?”

    “沒意思,碰到幾個人聊了一會也沒勁。人們都不願意聊似的,二柱子、小來根說話都還結巴了。他們這是為什麼呀?”楚天齊向弟弟提出了疑問。

    “哥,很簡單。這都是由於身份、地位、環境不同,而帶來的變化。”楚禮瑞解釋道:“小的時候,大夥在一起摔跤、打土仗,有時候還在一個被窩裡睡。那時候主要是大家身份、環境都一樣,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都生活在農村,人們感覺是對等的。現在就不一樣了,他們都把你當成了‘官’,而他們是‘民’,在人們的意識裡自然就成了兩類人。”

    楚天齊插話道:“可我沒覺得什麼呀,我看到他們時,從心裡還感覺挺親切的。”

    楚禮瑞一笑:“那不一樣,你比如就從稱呼上,你依然可以叫‘他們二柱子’、‘小來根’,你認為這樣親切。而他們對你就不好稱呼了,稱呼你‘狗兒’吧,顯然不合適了,叫你鄉長吧,又顯得太生了。光這一條,就彆扭。再比如,還有聊的話題等等……”

    “別說了,開飯了。”姐姐在屋裡喊道。

    楚天齊和弟弟進了屋子,開始往桌子上擺放著白酒、飲料等。在擺放酒杯時,楚天齊遲疑了一下,還是在正面位置上擺上了父親常用的酒杯。哥倆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發現了一絲傷感。

    “大舅,快來給我講故事。”妞妞在西屋叫道。

    楚禮娟喝止道:“妞妞,別鬧了,一會就吃飯了。”

    “不,就不,剛才我看電視,你讓我歇會兒眼,還把我趕到了這屋。現在讓大舅講故事,你又不讓,你就知道欺負我。”妞妞不滿的說道,話音裡還帶著哭腔。

    “妞妞乖,大舅給你講。”楚天齊說著去了西屋。

    一進西屋,妞妞就把一張報紙遞給了楚天齊,說道:“大舅,你看給我讀讀這個故事,你看上面來有一個老爺爺的照片呢。”

    楚天齊拿過報紙,一股藥材味撲面而來。他想起來,這是劉文韜包肉蓯蓉的那張報紙。

    按著妞妞指點的位置,楚天齊讀了起來:“隱姓埋名大好青春奉獻國家,薪火相傳發揮餘熱回報社會隱蔽戰線特級英雄、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徐大壯同志。徐大壯同志是我國隱蔽戰線……”

    “大舅大舅,姥爺醒了。”坐在楚天齊旁邊的妞妞喊道。

    小孩就愛說冒話,楚天齊心裡這樣想著,但還是向父親躺著的地方望去。當眼神觸到父親的一剎那,他驚呆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9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好人

    此時,楚玉良還是那樣平靜的躺著,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睛是睜著的。

    楚天齊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大步跨到父親躺的地方。這次他看清楚了,沒錯,父親就是睜著眼睛呢,而且眼珠還轉了轉。

    為了驗證自己不是做夢,楚天齊在手背上用勁掐了一下,頓時疼痛感傳來,這不是楚。

    “爸,爸,你醒了。”楚天齊頓時聲音哽咽,大聲的叫喊著。

    “狗兒,狗兒,你說什麼?”母親尤春梅呼喊著,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楚禮瑞和楚禮瑞緊跟在她的身後。

    “媽,媽,我爸醒了,我爸醒了。”楚天齊用手拍著炕沿,激動的說著。

    尤春梅幾步跨了過來,她看到了楚玉良睜著的雙眼,和臉上的一抹笑容。

    頓時,“老楚、爸、爸”的喊聲響起,緊接著屋裡一片哭聲。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電視劇是這樣的,應該是姥姥抱著姥爺的頭,喊著‘你醒來了,你終於醒來了’”。看著眾人哭笑不停的樣子,妞妞大聲的說道。

    聽到妞妞的尖銳聲音,大家才停住哭聲,放開了互相摟著的手臂。

    “老楚,老楚,你終於醒了。”尤春梅看著楚玉良說道,“你,你認識我們嗎?”

    楚玉良盯著尤春梅看了看,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任何表情。

    “爸,你不認識我們了?”楚天齊上前說道。

    楚玉良又盯著楚天齊看了很久,終於吐出了兩個字:“天齊”。

    “爸,你認識我了。”說出這句話時,楚天齊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爸,我是禮瑞。”

    “爸,我是禮娟。”

    楚玉良循著聲音看向楚禮娟和楚禮瑞姐弟二人,盯了許久,眉頭皺了起來,似乎也在盡力想著,但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這讓姐、弟二人頓時失落不已。

    “快,把飯桌擺到這屋來,讓你爸看著我們吃飯。現在你爸能認識狗兒,很快就會認識我們了。”尤春梅邊擦眼淚邊吩咐道。

    聽到母親的安排,姐弟三人迅速把飯桌搬到了西屋,連同酒、飲料、碗筷一同拿了過來。涼菜拍黃瓜、涼拌綠豆芽也端了上來。

    很快,透著香氣的煮豬骨頭上了桌。緊接著炒黃花、炒豆角絲、香肝西芹、干炸小黃魚也陸續擺了上來。

    母親尤春梅一直坐在炕沿上,守著父親楚玉良,只到所有菜品全都上了桌,才松開楚玉良的手,坐到飯桌上。

    桌上的酒杯、飲料杯都已經斟滿,每個人臉上都蕩漾著喜悅的笑容。

    尤春梅從桌上拿起一杯白酒,看了看躺在炕上的丈夫,目光從桌上眾人臉上掃過,哽嚥著說道:“老楚,孩子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是全國人民普天同慶的日子,更是我們家大喜的日子。你爸醒了,這是蒼天有眼啊!他現在能認識狗兒,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認識我們所有的人了。我平時不喝酒,也不會喝酒,今天我要用你爸平時喝酒的酒杯喝一杯。孩子們,都端起杯來,感謝蒼天讓你們的爸爸醒來,也祝願他身體盡快好起來。”

    “姥姥,怎麼不代表我呀?”妞妞抗議道,“第一個發現姥爺醒來的可是我。”

    “對,對,怎麼把我們家的功臣、小公主給忽略了。”尤春梅俯身摸著妞妞的臉蛋說道,“妞妞,你自己說吧,準備說什麼呀?”

    妞妞站在椅子上,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祝我們的祖國繁榮昌盛。”眾人都是一楞,隨即明白了,這是父親楚玉良每年喝第一杯酒時說的話。妞妞接著說,“妞妞祝姥爺身體健康,祝姥姥、姥爺白頭攜老。乾杯。”

    “乾杯”,眾人齊聲響應,幹了杯中酒或飲料。

    整頓飯吃的其樂融融,大家盡情的吃著、喝著、笑著、哭著,以表達來自內心深處的喜悅和激動,並傾吐多日來內心的苦悶和壓抑。

    在七點多的時候,大家吃喝完畢,楚禮娟開始洗涮碗筷杯盤,尤春梅坐在炕沿上陪著老伴說話。

    “大舅,我們去放鞭炮吧。”妞妞提議道。

    聽到妞妞的提議,楚天齊兄弟倆幾乎異口同聲的道:“對,放鞭炮,慶祝父親醒來。”

    很快五掛大地紅鞭炮,和十個“二踢腳”炮被拿了出來。

    兄弟二人點著香菸,一人手拿一個“二踢腳”,用香菸點著了引捻。隨著引捻“滋滋”燃燒的聲音,“二踢腳”從手中躥出,接著“咚咔”、“咚咔”聲響起,兩個“二踢腳”已經在空中炸響。

    躲在房沿下的妞妞,跳起腳喊著:“好啊,好啊,過年嘍!”

    很快,十個“二踢腳”全部在空中炸響。緊接著五掛大地紅鞭炮被點燃,霎時,“噼啪”聲響成了一片,小小的農家院裡炮屑飛濺、煙霧升騰。

    “楚鄉長,這麼早就放鞭炮?走到半路就聽到了。家裡又添什麼喜事了?”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透過漸漸稀薄的煙霧,楚天齊看清了說話的人,正是村主任柳大年,後面跟著柳文麗。

    楚天齊趕忙迎了上去,喜悅的說道:“大年叔,真有喜事,我爸醒了。”

    “你說什麼?你爸醒了?”柳大年抓著楚天齊的胳膊問道。

    “是,我爸醒了。”楚天齊點著頭確認道。

    柳大年一下子鬆開楚天齊的胳膊向屋裡快步走去,跟在身後的柳文麗嘴裡喃喃著“大叔醒了,大叔醒了”。楚天齊哥倆稍一遲楞,也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剛走到西屋門口,門簾一挑,柳大年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差點和楚天齊哥倆撞到一起。他邊走邊念叨著:“楚大哥醒了,楚大哥醒了。”

    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柳大年已經走出了屋子。

    柳文麗正坐在炕沿上,和尤春梅守著楚玉良在閒聊。

    “文麗,大年叔是怎麼了?”楚天齊問道。

    柳文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爸進來後,到大叔這兒看了一眼,就出去了,誰知道他怎麼了?要說他今天也沒喝多酒呀。”說完,繼續和大家一起聊著天。

    大約過了有十來分鐘,村裡大喇叭忽然傳出了聲音:“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好消息。咱們村楚玉良大夫醒了,楚玉良大夫醒了。”

    一遍播完,下一遍接著播起,正是村主任柳大年的聲音。足足播了有五、六遍,大喇叭才沒了聲音。

    大喇叭聲剛剛停止。“咚咔”、“咚咔”的“二踢腳”聲音、“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天空中不時出現“滋啪”的“閃光雷”炮的聲音。

    忽然,一點亮光在空中炸響,並且馬上幻化成一朵盛開的“菊花”,在漆黑的夜空是那麼耀眼和美麗。很快,一朵朵的“花朵”在空中爆響,一簇簇的“圖案”在空中閃過。

    花炮的響動和身影在天空中還在不時出現,院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很快,一群人進了院子,當先領頭的正是柳大年。

    “天齊,大家聽說楚大哥醒了,都想過來看看。你看人太多,也許要打擾楚大哥休息。要不這樣,進去幾個人代表著看一下,其他人都在院裡等著。”柳大年進院就說。

    楚天齊點了點頭,向院裡的上百號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聲音哽咽的說道:“謝謝。”他的腰彎的很低,過了很長時間才直起了身。

    眾人注意到,此時的楚天齊已經淚流滿面,這是喜悅的淚水、感動的淚水。

    過了一會兒,楚禮瑞帶著幾名鄉親從屋裡走了出來。走在中間的柳三爺,鬍鬚抖動著,來到楚天齊面前,握住他的手,連聲說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好人有好報啊。”

    柳三爺鬆開楚天齊的手,來到院裡眾人面前,大聲說道:“鄉親們,柳家的子孫們,楚大夫已經徹底醒了,相信很快他就能徹底恢復了,就能為大家服務了。大家回去吧,回去吧。”

    聽到柳三爺的話,人們轉身向外走去。楚天齊、楚禮瑞兄弟急忙向眾人鞠躬致謝,連連說著:“謝謝大家,謝謝鄉親們。”

    鄉親們走了,包括柳大年父女也走了,坐在炕沿邊的楚天齊,看著清瘦的父親,不禁感慨萬千。

    大年夜,眾鄉親把本來準備初一起早響的炮,進行了提前燃放,是用這種方式慶祝父親醒來。眾村民大年夜,紛紛來家裡探望父親,這份情意既純樸又彌足珍貴。

    楚天齊心中明白,村民這麼做是以一種樸素的方式在表達對父親的敬意。父親在平時行醫過程中,不但救死扶傷盡著醫生的本職,而且經常扶危濟困,免費甚至倒貼錢治療。

    有時雖然只是兩、三塊錢,但對於病人來說,卻是楚大夫無私的救了自己的命,救了自己的急。雖然只是免收兩、三塊,但經年累月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尤其是對於一個撫養三個孩子,夫妻二人又是一個常年有病、一個腳上有殘的家庭來說,這無異於給本就困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正是父親楚玉良,那看似微不足道,卻又實實在在的為他人做的事,才讓他在人們心中印上了“善良”、“正直”等印跡。大家用提前燃放炮竹和到家探望方式,來表達對楚大夫的關心,是因為他們都認定楚大夫是一個“大好人”。

    做好人不難也難,不難是因為誰都可以當好人,“人之初,性本善”嘛!說難是因為好多人都沒有堅持一直做好人。

    做好人難,做大好人就更難。但楚天齊仍然堅定的要去做一個大好人,同時更堅定的要做一個好官,哪怕前方千難萬險,他也要勇往直前。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09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歡天喜地過大年1

    送走眾鄉親,楚天齊和弟弟回到了西屋。母親盤腿坐在炕上,兩隻手握著父親的右手,一邊用手來回摸挲,一邊講著以前發生的事情。父親乖順的任老伴揉搓著手臂,眼睛盯在老伴臉上,不時的眨一眨,像是在想著什麼。

    看到進來的兄弟二人,母親輕聲說道:“你們去看電視吧,我和你爸多待一會兒。”

    “媽,讓我來吧”楚天齊走上前,眼睛看著父親,對母親說道。

    母親尤春梅還沒答話,父親卻嘴唇噏動,略顯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天-齊。”

    “媽,媽,你看我爸又喊我了,還是讓我陪著他吧。”楚天齊神情激動的說道。

    尤春梅認真的說道:“還是我來吧,你沒見他看到你時的激動樣嗎?他剛才醒來時,看到你就激動了半天,剛剛平靜下來。要是讓你再看著他,還不知道他會激動成什麼樣呢?他現在身體太虛弱,總這麼激動的話,肯定不行的。”

    “哦。”楚天齊點點頭,和弟弟一起去了東屋。

    姐姐楚禮娟和外甥女妞妞在看春節聯歡晚會,妞妞被電視上的小品逗的前仰後合,一邊笑著,一邊還在嘴裡說著:“真好玩,太逗了。哈哈……”

    楚天齊坐下來,也開始看小品。小品演的是一個大媽到一個小店裡給老伴買衣服,男店主把身上穿著的一件樣品賣給了她。等她回去後發現衣服兜裡有一沓錢,就到店裡來準備退給店主。正趕上男店主外出,店主媳婦以為客人是來退貨,因為她聽丈夫交待過這是一件殘次品,所以千方百計不承認貨是從這裡買的。只到大媽說明是來送錢時,店主媳婦才又要百般證明貨是這裡的,大媽把店主媳婦曾經說過的話原物奉還。最後男店主急切趕回,大媽把錢給了店主,店主也坦誠的說了衣服上的殘次。沒想到大媽以一句“我老頭吧,是腦血栓後遺症,正好是一個胳膊長,一個胳膊短,再見”,買走了這件殘次品。

    小品的結局是皆大歡喜,故事既講了大媽的善良、誠信,也反映了小店主既帶著一絲小商人的狡黠,又不失善良本性的鮮活個性。小品人物形象鮮明,語言風趣幽默,故事衝突合理又巧妙,恰如其分的反映了故事的核心內容“將心比心”。

    小品演完了,外甥女妞妞還在笑個不停,不斷的學說著剛才小品中的台詞。

    楚天齊卻從這個小品中想到了另一件事。在父親受傷昏迷的這件事中,自己全家人當然是身心疲憊、焦慮不安。而還有兩個人也是牽掛不已,這件事已經成了他們的心結。父親醒來了,自己全家欣喜不已,正在歡歡喜喜過大年,可他們卻仍在忍受著內心的煎熬。“將心比心”講的太好了,現在自己必須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也讓他們過一個歡樂祥和的春節。

    楚天齊想到就要做到,和弟弟楚禮瑞說了一聲“我出去打個電話”,就走出了家門。很快,楚天齊來到了柳大年家。

    看到副鄉長登門,柳大年非常高興,急忙把楚天齊讓進屋裡。

    楚天齊先向柳大年一家拜了年,接著說明了來意:想打個電話。

    在國家實施的“村村通”工程中,村裡好多家都安裝了程控電話。當時柳大年也想給楚天齊家安,還專門給他打過電話。考慮到父親住院欠了外債,而且後續治療還需要費用,楚天齊當時就委婉的回絕了。

    柳大年一聽楚天齊要打電話,自然是滿口應承,並理解的詢問“用不用迴避”。楚天齊自然回答不用迴避。

    拿起話筒,楚天齊撥出了一串號碼。

    ……

    甘溝村小學,常文一家三口正在看春節聯歡晚會,剛才的小品把全家人逗的歡欣不已,女兒更是“咯咯”笑個不停。

    看著父母開心的笑容,女兒激動的說:“爸,媽,你們好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我都以為你們不會笑了呢!”

    聽著女兒說出的話,本來還笑聲連連的夫妻二人頓時又換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

    “哎,乖女兒,爸媽何嘗不想開心的過日子,可是,可是……我們又怎麼高興的起來。”小張老師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嘆著氣說道。

    常文也在一旁哎聲嘆氣。

    “媽,我爸的腿不是已經越來越好了嗎?你們應該高興才對呀。”女兒不解的問道。

    “孩子,平時我們不願意和你談起煩惱的事,今天既然你問起來了,我就和你說一說吧。”小張老師看著女兒說道,“給你爸爸治腿的楚爺爺,你知道吧?他受傷的事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楚爺爺是因為給爸爸採藥才摔下來的。可,可也不是我們讓他來的,他也不能全怪我們呀。”女兒天真的說道。

    聽到女兒的話,常文瞪著眼喝斥道:“混帳東西,有你這樣的嗎?竟然能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你……”

    “老常,注意你的態度,畢竟是小孩子嗎,有好多事她還弄不清楚呢。”小張老師及時喝止了丈夫的話,又看著已經在哭泣的女兒說道,“乖女兒,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們可不能這麼說話。楚爺爺因為給你爸採藥,從山上摔下來,流了好多血,至今還昏迷不醒。而且還花了好多錢,我聽說光治病就欠了好多外債呢。按道理,這事因你爸而起,我們總應該負擔一些費用,可我們就這個現狀,既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呀。”

    “就是嘛!”女孩低聲的抽泣道。

    “我們也曾經向你的楚叔叔表示過‘適當承擔一點’,可楚叔叔根本不這麼想。他一點沒有賴我們的意思,還說‘一切都是自願的’,並說住院的費用他有辦法解決,不用我們擔心。還反過來安慰我們,並且經常關心你爸的恢復情況。你說,要是你楚爺爺一直不醒來的話,可怎麼辦?”小張老師講述著。

    “媽媽我明白了,你們是既糾結在楚爺爺花錢的事上出不上力,又感動楚叔叔一家的善良和寬厚,同時更擔心楚爺爺的病情,所以反而內心更糾結了。”女兒說出的話,正是夫妻二人的心結所在。

    常文夫婦點了點頭,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儘管晚會節目很精彩,三口人卻都沒心思看了。

    “叮呤呤”,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常文夫妻二人心中都是一悸:不會有什麼事吧。

    電話是村裡為了常文聯繫方便,專門由村委會出錢給安的。

    三人對望了一眼,小張老師走過去,拿起了電話聽筒:“喂,誰呀?”

    “我,楚天齊。”話筒裡傳出了聲音。

    “楚-鄉長。”小張老師一邊應著,一邊又看著丈夫,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張老師,給你們全家拜年。”話筒裡,楚天齊的聲音很清晰,“另外,就是告訴你們一件事。”

    聽到這裡,小張老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在旁邊聽著的常文和女兒也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楚天齊口中說出的那件事。大家心中都忐忑不已。

    “我爸醒來了。”話筒裡,楚天齊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聽得出話中的喜悅之情。

    “什麼?”常文三人在一楞之後,都說出了這兩個字。

    小張老師更是聲音顫抖的說道:“你,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我爸醒來了。”話筒裡傳出楚天齊一字一頓的聲音。

    “哇”的一聲,小張老師哭了出來,不停的喊著:“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哪!”手一鬆,電話聽筒掉在櫃子上。

    常文嘴唇蠕動,喃喃自語:“這下好了,這下可好了。”

    “喂,喂,說話呀。”電話聽筒裡,傳出楚天齊焦急的聲音。

    女兒常繼文聽到電話聽筒裡還有聲音傳出,急忙跳下地,來到櫃子旁。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拿起話筒說道:“楚叔叔,我是繼文。”

    “繼文啊,新年快樂!我今天打電話,就是告訴你們,我爸醒來了。我想,這個消息一定能讓你爸媽你們全家都高興起來,希望你們能夠歡天喜地的過個大年。”楚天齊的聲音同樣透著巨大的欣喜。

    “嗯,楚叔叔,爸爸媽媽都高興壞了,我也特別高興,謝謝你!祝你全家新年快樂,祝楚爺爺身體一天更比一天好。”常繼文說著說著,也哽咽起來,“楚叔叔,謝謝你!再見。”她已經說不下去了。

    話筒那邊的楚天齊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傳來的“嘟嘟”聲。他“撲哧”一笑,把話筒放到了話機上。就從衣服口袋裡,往外掏錢,準備給電話費。

    “大侄,你這是罵我呢吧?鄉里鄉親的,這樣就太見外了。”柳大年抓住楚天齊往外拿錢的手,面紅耳赤的說道。

    楚天齊一看柳大年這個樣子,只好做罷。告別柳大年一家,楚天齊向家裡走去。

    ……

    因為楚天齊的電話,常文兩口子欣喜不已,全家人又哭又笑,不知道怎麼表達激動的心情。但他們肯定能夠歡歡喜喜的過年了,這正和楚天齊的預料一樣。

    楚天齊所不知道的是,他的一個電話也讓甘溝村沸騰起來。

    常繼文掛掉楚天齊電話後,臉上還掛著喜悅的淚水。她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調皮的道:“爸,媽,你們是怎麼了?不會是神經受刺激了吧?”

    聽到女兒的話,夫妻二人才停止了哭笑。

    “快,快,把電話拿過來。我要打電話。”常文看著妻子,激動的說道。小張老師依言把電話拿到了常文面前。

    常文顫抖著雙手,撥出了一串號碼。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後,就接通了:“喂,誰呀?”聽筒裡傳出常海的聲音。

    “村長,我是常文。楚鄉長的父親醒來了,楚大叔醒來了。”常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

    對方停頓了一下,才傳出常海興奮的聲音:“楚大叔醒來了?太好了,太好了。”說完,“咔嗒”一聲掛掉了電話。

    不一會,村委會喇叭裡傳出了常海激動的聲音:“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給常文治病的楚大夫醒了,楚大叔醒了。”

    很快,村子裡響起了密集的炮竹聲音,各色炫麗的彩色花朵在空中綻放。

    常文父子兩代為甘溝村做的貢獻,大家都記在心裡,常文父子就是村裡的恩人。楚玉良因為給常文治病才導致昏迷不醒,在甘溝人心中楚玉良就是常文的恩人。現在,恩人的恩人甦醒了,善良的村民自然要用這種淳樸的方式表達慶賀之意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10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歡天喜地過大年2

    從柳大年家裡出來,楚天齊的腳步輕快無比,既因為父親的突然甦醒,也因為自己的一個電話能讓常文一家過一個歡樂祥和的新年。

    街道上不時有穿著新衣的孩子,三五成群的經過。他們或一起燃放鞭炮,或大聲的聊著他們的世界,講著他們的理想,總之就是表達他們的喜悅。

    家家戶戶門前高懸的紅燈籠,都亮了起來,發出柔和喜慶的光亮。大紅的對聯,在燈光映照下,是那樣的喜慶。一副副對仗工整的語句,寄託著人們對來年風調雨順的期盼,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對國泰民安的祝福。

    空氣中,一陣陣肉食和蔬菜的香氣,夾雜著鞭炮爆響後的氣息,不時飄過。在喜慶的對聯和大紅燈籠映照下,整個村子充滿了濃郁的過年味道。

    緊走幾步,回到自己家中,西屋裡已經聽不到母親絮叨的聲音。楚天齊輕輕挑起西屋門簾,走了進去。父親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隨著他胸脯的微微起伏,能夠隱約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音。這種清晰的呼吸動作和聲音,是在他受傷後的一百多天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楚天齊心中大定,看來父親一定會慢慢好起來了。

    楚天齊輕輕的坐到炕沿上,看著父親那清瘦的面孔,回想著近一階段的事情,不禁感慨萬千。

    人生的事情,真是說不透。想想一週前,當時自己對父親的身體能不能康復,甚至能不能醒來,已經信心有所動搖。沒想到的是,父親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醒來了。他現在對於父親為什麼醒來,還不清楚,可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可能是機緣巧合的原因。不管是為什麼,但父親已經醒來,這就是事實,就是值得慶幸的高興的事情。再想想一週前,當時自己還在因為黃敬祖的特殊笑容而備感壓力,後來在寧俊琦幾句話的調劑下,煩惱灰飛煙滅。

    “事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這句話說的沒錯,好多的煩惱都是自已尋找的。正是因為對一些事情信心不足,或是過於在意得失,才讓我們經常會有患得患失的感覺,空添無限煩惱。

    信念堅定,心態陽光,才是一切快樂的源泉。想到這些,楚天齊看了看父親,下到地上,向東屋走去。

    東屋裡,母親、姐姐、弟弟、妞妞,正在看著春晚。看到楚天齊進來,姐姐直接往炕裡邊挪了挪,給楚天齊讓出地方。

    電視上,青春靚麗、唱功不凡的女歌手,陽光帥氣、實力強勁的男演員,兩兩一組,正在演繹一首充滿溫情與親情的歌曲:

    “……媽媽準備了一些嘮叨,爸爸張羅了一桌好飯,生活的煩惱跟媽媽說說,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談談。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幫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呀,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

    那朗朗上口的旋律,那樸實無華的語句,再加之四名歌手似“說”似“唱”的不俗演繹,頓時引起了現場及電視機前觀眾的共鳴。

    大家不由得跟著輕聲哼唱出來,妞妞唱的最歡,她一邊唱著,一邊做著洗碗、捶背的動作。那稚嫩的嗓音、那滑稽的舉動,引得一家人開懷大笑,那濃濃的親情頓時充滿了整個屋子。

    今年的春晚節目確實不錯,相聲、小品包袱叫響、“笑”果不俗。歌曲朗朗上口,易於傳唱。而且很多節目都與時代緊密相連,既有國家大喜事的體現,也有百姓新生活的表述。

    也可能是心境的原因,楚天齊一家看的是興高彩烈、意猶未盡。就連母親尤春梅,也不時比比劃劃的的,哼唱上兩句。

    看完春晚節目以後,大家才去睡覺。聽著父親均勻的呼吸聲,楚天齊也很快睡去,這一覺睡的很沉很沉,很香很香。

    ……

    早上剛剛醒來,餃子的香氣就飄了過來,直鑽鼻孔。

    看來起晚了,楚天齊心裡想著,急忙穿衣起床,剛剛洗漱完畢。

    門簾晃動,妞妞從外面走了進來,伸出小手,脆脆的說了一聲:“大舅,過年好。”

    看著妞妞好笑的動作,楚天齊說道:“妞妞過年好。”說完後故意不動,而是笑吟吟的看著她。

    “大舅,壓歲錢。”見楚天齊遲遲沒有表示,妞妞小臉憋的通紅,直接說了出來。

    “哈哈,大舅都給你準備好了。”楚天齊說著,去旁邊拿出一個紅包遞給了妞妞。

    妞妞靦腆的一笑,接過了紅包,然後迫不急待的打開。當她從紅包裡拿出一沓嶄新的一元紙幣時,眼睛已經樂得迷成了一條縫。她用手舉著紙幣,高興的跑出了西屋,嘴裡喊著:“有錢嘍,有錢嘍。”

    楚天齊走到外屋,看到姐姐正在煮著餃子。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起晚了。”

    “平時你事多,我們就沒叫你,讓你多睡會。”楚禮娟不以為然的說道。

    ……

    吃完餃子,楚天齊和楚禮瑞按照慣例,去給村裡的長輩拜年。雖說村裡就他們一家外姓,可父親每年都讓他們去給村里長輩拜年。正是靠著自己樂於助人的品格,和尊長敬幼的作派,楚玉良才在這個柳姓的村子裡站住了腳,溶入進去,並漸漸獲得了村裡人的尊敬和讚賞。

    楚天齊去給村里長輩拜年,自己覺得理所當然。可這些長輩們卻有了不同的感受,他們感觸頗多,更多的是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做為鄉領導,而且又是市裡、縣裡的先進人物,聽說還是縣委書記中意的幹部。在村裡人們心目中,楚天齊已經不是那個學習好的毛頭後生,更不是小時玩伴口中的“狗兒”了。大家把他看成了父母官,看成了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把他看成柳林堡的驕傲。

    父母官、大英雄能上門,給一個莊稼漢拜年,還要行大禮,這怎能不令這些人動容。他們既心中惴惴不安,又感到無比自豪。而且他們還感覺到,這個後生當官了,做英雄了,但本性還是那個淳僕的好後生,他知道自己的根在那裡。

    柳三爺是村子裡柳氏一門仍健在的長者中,年齡最長、輩份最高的,也是整個柳林堡威信最高的人,自然要第一個去拜年。

    看到進門就行大禮拜年的楚天齊,柳三爺激動萬分。他鬍鬚抖動,眼中淚光閃現,用顫抖的雙手相攙。口中連說著“不敢當,不敢當。”

    柳三爺從桌上取下一隻小碗,親自倒了一杯酒,雙手遞到楚天齊面前:“孩子,好樣的,我看你日後必成大器,三爺爺敬你一杯。”

    “三爺爺,這可使不得,要敬也應該是我敬您。”楚天齊慌忙謙讓道。

    “不,一定要我來敬。我這杯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全村的鄉親。”柳三爺篤定的說道,“我們都看好你,希望你不管到了那裡,不管官做的多大,都不要忘了鄉親們,更不要忘了你治下的老百姓和千萬蒼生。”

    楚天齊頓覺這杯酒份量很重,它承載著全村父老的重託,承載著像柳三爺一樣的眾多百姓期望,這杯酒必須要喝。

    楚天齊恭敬的雙手接過酒杯,鄭重的說道:“三爺爺,您的話我記住了,我永遠不會忘本。”

    大部分當官者,對於像柳三爺這樣一位布衣說出的話,可能會記住五、六個月,長的也就記住個三、兩年。可楚天齊一直記著柳三爺的話,這一記就是一輩子,因為他深刻理解“民為本”這句話的含義,和裡面沉甸甸的份量。

    從柳三爺家出來,又給好多長者拜完年,楚天齊才回到家裡。

    ……

    一到家門口的巷子,楚天齊就楞住了,哪來這麼多的三輪車和摩托?他看看弟弟,楚禮瑞也直搖頭。狐疑的穿過車子中間空中的小道,楚天齊和弟弟回到了院子裡。

    屋裡眾人看到進院的楚天齊,紛紛迎了出來。

    當先一人正是甘溝村村主任常海,他的身後是幾個種菜村的村書記和村主任,柳大年也在其中。

    “楚鄉長過年好。”常海當先說道。

    “大家過年好。”

    “楚鄉長過年好。”

    大家互相拜過年後,楚天齊看向了人群中的柳大年,眼中帶著詢問的意思,以及一絲不快。

    “楚鄉長,別怪老柳,大夥是我通知的。”常海看出楚天齊有要責怪柳大年的意思,這才說道,“昨天晚上,常文把大叔醒來的消息告訴了我。今天我又和他們幾個說了,他們就都要來看望一下大叔。”

    聽到不是柳大年通知的,楚天齊臉上神色緩和了,他笑著道:“謝謝常主任,謝謝大家了。”

    常海見楚天齊臉上已經“陰轉睛”了,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二百元錢遞了過來:“楚鄉長,這是看望大叔的。”

    此時,其他村幹部也同樣拿出錢,說道:“給大叔的。”

    楚天齊臉色一寒,口氣嚴厲的說道:“老常,大家能來看我爸,我很感謝,但不要弄的太俗氣了。”

    “我們,我們就是一點心意。”常海仍不死心的說道,“再說了,大叔看病也花了很多錢。”

    “心意我領了,把錢收起來,否則就太沒意思了。”楚天齊態度很堅決。

    “好吧。”常海把錢揣了起來。

    楚天齊要留大家吃飯,但大家都惦記著與家人團聚,沒有留下。各位村幹部本想過年向領導表示一下,結果沒有表示成功,但他們從心底裡對楚天齊更加認可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11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願意當人質

    接下來幾天,不是這家請,就是那家叫的。楚天齊當然不能不去,同村鄉里鄉親的正常走動是不能拒絕的。

    在這期間,楚天齊還聯繫了縣醫院的高副院長,告訴了父親醒來的事情。高副院長非常高興,叮囑了楚天齊一些事情,並說會盡快從外地回來,然後會第一時間察看楚玉良的情況。

    正月初七這天,父親楚玉良忽然能認出楚禮娟了,這讓全家又是一陣激動,大家對於父親的身體恢復充滿了信心。

    ……

    舒服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眼已經到正月初八了。一大早,楚天齊就坐上了班車,今天鄉里該他值班了。

    按照規定,春節假期就到正月初七,初八就應該正式上班了。而各鄉形成的慣例是正月十八正式上班,多年約定俗成的習慣,過完正月十五才算過完年。只不過從初八這天開始,會增加值班人數。其實縣裡一般也是這種慣例,最起碼沒有特殊事情的話,在正月十五前,縣裡的大領導是不會正式上班的。

    來到鄉里的時候,還不到八點。楚天齊直接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開門就聞到了濃烈的土腥味。打水、燒開、擦洗,一整套工作下來,時間也到八點半了。

    剛泡上一杯茶,土地所所長朱成國、派出所所長趙剛先後到來,互相拜個晚年,坐著閒聊了幾句,朱、趙二人離去。

    今天值班的共四人,帶班領導是楚天齊,其他人員還包括英、朱成國、趙剛。就差英沒到了,沒到就沒到吧,反正有事也指不上他。這組人值班從初八到初十,共三天。

    楚天齊打開電腦,準備看一些資料,可是怎麼也看不進去,腦子老是走神。大概是因為放假好幾天,一直還沒從過年的氣氛中走出來吧。後來乾脆關了電腦,點著一支菸抽了起來。

    “叮呤呤”,一支菸還沒抽完,內線電話就響了起來。

    楚天齊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

    電話是趙剛打來的,他的聲音很急:“楚鄉長,葫蘆溝村會計報警,有人在身上潑滿汽油,手拿打火機,要和村長胡小剛同歸於盡。”

    “什麼?好的,咱們馬上去。”楚天齊來不及細問詳情,焦急的應道。

    掛斷電話後,楚天齊從衣架上取下羽絨服,走出辦公室,鎖上房門,迅速向前院走去。

    剛穿過走廊過道,就看到派出所門前停放的警車。警車已經發動,煙囪正在向外突突冒煙,楚天齊走到警車旁,拉開副駕駛門,坐了上去。

    楚天齊一關上車門,警車就“嗖”的一聲躥了出去。駕駛警車的是所長趙剛,車後排座位上坐著一名協警。

    “據村會計說,今天早上,他剛到村部,就接到村主任胡小剛媳婦電話。說有人在她家挾持了胡小剛,要求胡小剛答應他的條件,要是不答應的話,就會點燃身上潑灑的汽油,與胡小剛同歸於盡。村會計知道此事後,馬上向派出所報了案,他就知道這些,至於事情起因、挾迫者做案動機,目前一概不知。”趙剛邊開車邊說道。

    “哦”楚天齊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一路上警燈閃爍,警笛鳴響,大約二十來分鐘後,就拐上了葫蘆溝村的土路。趙剛關掉了車上的警報器,向村裡開去。從村口到村委會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路,卻走了十多分鐘,因為路不好走。

    ……

    早在門口等候的村會計,一看到警車,急忙走了過來。村會計姓楊,是村裡少有的外姓。

    楚天齊、趙剛、協警三人從車上下來,楊會計衝他們點了點頭。

    楊會計直接對著趙剛說道:“趙所長,身上潑灑汽油的人,叫盧三賴,常年靠賣豆腐為生。他承包了村裡的一口水井,年前到期了,他今年還想再租,主任有其他安排,就沒有租給他。”

    “去胡小剛家,邊走邊說。”趙剛說著,示意楊會計帶路。

    楊會計走到了前面,繼續說道:“今天早上,胡主任剛要出門,盧三賴來了。他沒有進屋,而是在院裡,隔著玻璃說讓主任出來一下。主任媳婦知道盧三賴近一段時間總找主任麻煩,就提醒主任注意,她話沒說完,主任已經走了出去。她在屋裡看到,盧三賴和主任一前一後向外走去,沒有發生爭吵什麼的,就放了心,進了裡屋。就在她準備幹活的時候,聽到外面有響動和吵鬧。等她抬頭看去的時候,就見在院門口的地方,盧三賴把主任摟在懷裡,用胳膊卡著主任脖子,手裡還有一把刀子。另一隻手裡拿著一隻打火機。她跑出院子就要衝過去,主任告訴她自己和盧三賴身上都有汽油,叫她不要過來。於是,她就回屋往村部打了電話,我就向派出所報了警。”

    正說著,一個小夥子迎面跑了過來,對著楊會計說道:“盧三賴要點火了,點火了。”

    眾人一驚,急忙向前跑過。

    趙剛邊跑邊問:“點著了嗎?”

    “快了,快了。沒點呢。”小夥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大家不再說話,專心致志的向胡小剛家裡跑去。

    還隔著一段距離,就見前面圍了一堆人,小夥子用手一指說道:“到了。”眾人不再奔跑,急速向前走去。

    來到人群外圍的時候,趙剛示意協警在外面等候。圍觀的人看到警察到來,有人說道“警察來了”,趙剛急忙用手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那人不再說話。楚天齊和趙剛穿過圍觀的人群走到了前面,在院子柵欄門外停下了腳步。

    院子裡並沒有人,卻聽到南房裡有人在喊:“我要點火,我要點火。”

    胡小剛家的正房面南背北,共有三間。東西兩邊都有圍牆,還有幾間小南房,院門開在西圍牆靠近南房的角上。所以,在院外看不到小南房裡面。

    小南房裡再次傳出了聲音,而且越來越急躁:“是不是來警察了,他媽的,那就一塊死,誰也別想活,我要點火,我要點火。”

    趙剛伸手去推柵欄門,就要進去,楚天齊伸手拉住了他,趙剛扭頭看向楚天齊。

    楚天齊向趙剛做了手勢,趙剛把頭探了過來。楚天齊伸過頭,對著趙剛的耳朵說道:“你是警察,雖然沒穿警服,他也可能認識你,他不認識我,我去。”

    趙剛覺得楚天齊的話有些道理,因為盧三賴現在精神高度緊張,一旦看到警察的一瞬間,情緒如果失控的話,就可能做出蠢事。趙剛還知道楚天齊參加過抓捕販的行動,他聽刑警隊的哥們說起過,還說楚天齊身手不凡。可那也不能讓人家楚天齊去呀,趙剛遲疑了起來。

    就在趙剛遲疑的空當,楚天齊往後輕推了趙剛一下,對著南房說到:“你別著急,鄉幹部來了,給你解決問題。”楚天齊邊說邊推開了柵欄門。

    “別過來,別過來。”盧三賴大喊著,同時在南房屋角的地方已經看到了進來的楚天齊,就又喊到,“你是不是警察?我聽有人說‘警察來了。’”

    楚天齊慢慢走進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盧三賴和胡小剛。小南房光線很暗,但楚天齊因為練功夫的緣故,目力極佳,看清楚人並不困難。果然,見一個人用左胳膊把胡小剛摟在懷裡,左手拿刀放在胡小剛脖子上,右手拿著打火機。

    “我……我是鄉幹部,不是……不是你說的警察。”楚天齊有些結巴的說道。

    “楚鄉長。”此時胡小剛也看到了楚天齊,就叫了一聲。

    “你,你是鄉長?”盧三賴看看楚天齊,又看看胡小剛,“不是警察?”

    “我……我是副鄉長。”楚天齊膽怯的看著盧三賴,說道。

    看著對方說話結結巴巴的熊樣,盧三賴認定這個傢伙不是警察,而且鄉里的那幾個警察,他基本都見過。

    “副鄉長?我怎麼沒見過你?”盧三賴試探著問道。

    “我到鄉里上班剛一年。”楚天齊說話稍微流利了一些,“我來過你們村,看過村裡種的藥材。對了,在村裡吃飯時還吃過你們家做的豆腐。”

    楚天齊剛才的話,一半真一半假。他真來葫蘆溝村看過藥材,但沒有在村裡吃飯。

    “是嗎?”盧三賴拿眼翻著楚天齊,心裡尋思著,“不對呀?聽說來的是個女鄉長呀?”

    “對,鄉長是女的,我是和他一起來的,是胡主任到你家去買的豆腐。”楚天齊接話道。

    “是,是。楚副鄉長也來了。”胡小剛也慌忙說著,還特意加重了“副”字的讀音。

    盧三賴沉思著,他在辨別楚天齊說話的真假,不由得身上用了勁。他這一用勁不要緊,頓時胡小剛感覺脖子上涼絲絲。

    “啊,血,血。”胡小剛大叫道。

    聽到尖叫聲,盧三賴也是一驚,猛然想到了自己要辦的事。他的左胳膊一用勁,把胡小剛夾的更緊了,頓時胡小剛的臉憋的通紅。

    “好,你既然是副鄉長,那我的事怎麼解決。”盧三賴問到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楚天齊假裝思考了一會兒,為難的說道:“要不我讓胡主任回去拿合同,現在就跟你簽了。”

    “少扯蛋,你這是糊弄小孩呢吧?我把他放了,你們還不得反悔。”盧三賴自信猜中了對方的心思,他又見楚天齊一副害怕的樣子,就說道,“放了他可以,要不你給我當人質?”

    “為什麼?我,我……”楚天齊“我”了好幾聲,沒了下文。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盧三賴輕蔑的一笑,又對著胡小剛道,“快讓人把合同拿來,當場就簽。”

    “不能簽。”胡小剛很硬氣的說道。

    “真不簽,那咱們就同歸於盡。”盧三賴發狠道,但他的話音明顯有些發抖。

    “別,別。”楚天齊趕忙打著圓場,“有話好商量。”

    “商量?”盧三賴看著這個軟蛋幹部,不屑的道,“好啊。讓他去拿合同,你給我當人質,你敢嗎?”

    “楚鄉長,不要,你不要給他當人質。”胡小剛急忙喊道。

    楚天齊的頭低了下去,步子也在輕輕向後挪動著。

    “胡小剛,死了你那份心吧?他就是個軟蛋,肯定不敢過來。”盧三賴算是看扁了這個副鄉長。

    在盧三賴話語的“刺激”下,楚天齊終於抬起了頭,顫抖著聲音道:“我,我願意當人質。”
z781009 發表於 2018-12-31 02:11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驚無險

    “哦?”聽到這個軟蛋副鄉長竟然同意了,盧三賴又不禁有些狐疑的問道,“你同意了?為什麼?”

    楚天齊沒有順著他的話說,而是口氣弱弱的問道:“要不,你讓他回去拿合同。我就在這站在,肯定不跑,你看行嗎?”

    盧三賴一聽對方的話,明顯就是又想讓自己放了胡小剛,還不想當人質。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忽然咧嘴一笑:“要不你進來,咱們商量商量。”

    “我在外邊,咱們就這麼說話,行不行?”楚天齊商量道。

    “你說呢?”盧三賴反問道,“其實當人質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我把刀放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你要是聽話,我是不傷害你的,當然要是我不小心的話,就不敢保證了。”

    盧三賴覺得這個軟蛋副鄉長挺有意思,想救人,又不敢當人質。於是,就想戲弄他。

    “你別把刀子架我脖子上,可以嗎?”楚天齊小心的說道,“要不我就站在你的對面,行嗎?”

    後面圍觀的群眾已經在議論紛紛,儘管聲音不大,但楚天齊卻聽的清清楚楚:

    “哪來這麼個軟蛋?”

    “聽說不是挺能嗎?還是什麼先進,看來都是假的。”

    “要是我去,也比他強。”

    “要不你去試試,也許你還不如他呢,人家最起碼還沒尿褲子,要是你的話就沒準了。”

    “去你的,你也好不到哪去。”

    “現在儘是這種人,年紀不大就當官。平時沒事的時候耀武揚威,一碰到事就熊了。”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看他那樣,也就二十出頭,要不害怕才奇怪了。”

    盧三賴也聽到了外面的議論,臉上的表情更加得意,心說“你小子除非別進來,要是進來的話,我就要你好看。沒有金剛鑽,還想攬這瓷器活,你是有病吧。”

    “進來吧,我不動你。”盧三賴耐心的說道,並用右手食指向楚天齊勾了勾手指。

    楚天齊頭搖的像撥浪鼓,但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向屋裡移動,他目光呆滯,腳步遲緩。尤其是雙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哆嗦著,一會抖抖索索的放進褲子口袋,一會又緊張的拿出來,完全一副被嚇住的模樣。

    盧三賴就像看耍猴似的瞅著楚天齊,甚至誇張的看著楚天齊腳下,看看是不是有尿濕的地方。

    對面的這個副鄉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盧三賴已經想好,要用這個副鄉長換胡小剛。胡小剛現在在自己手裡,可是他又很嘴硬,不同意簽合同,自己總不能和他同歸於盡吧。如果把胡小剛的領導,也就是這個副鄉長控制住,那胡小剛還不得乖乖的簽了?

    盧三賴自信自己的這個想法精妙致極,他在看著對面走來的這個人,尋找最佳的出手機會,甚至心中已經在倒數著數字。

    忽然,楚天齊腳下一滑,身體前傾,眼看就要摔倒。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盧三賴想到這裡,左胳膊一鬆,用身子把胡小剛向外一推,同時就要抬腳踹向這個軟蛋鄉長。

    盧三賴眼瞅著自己的大腳,離對方的身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堪堪就要踹到對方的面門了。他心中忽然有一絲憐憫,憐憫對方俊郎的面孔就要被印上一個大腳印了。他甚至有一些後悔,畢竟這個副鄉長跟自己無冤無仇,雖然軟蛋了一些,但似乎自己也不應該這樣對他。雖然後悔,可是也晚了,腳是收不回來了,只能等事後向這個軟蛋領導賠個不是了。

    就在盧三賴的悔意還沒完全退去,就在他的腳似乎就要與對方面孔親密接觸的瞬間,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盧三賴忽然驚疑不已。然後他又後悔了,但此後悔已非彼後悔。

    胡小剛被盧三賴身體撞出的時候,他一個沒防住,身體向前搶去。“蹬蹬”兩步跨出,就在快要摔倒的時候,房子的牆壁接住了他的身體。他身子生疼,但他顧不得這些,急忙回頭去看,他擔心楚副鄉長有危險。就在他轉頭的瞬間,他驚呆了,怎麼會這樣?

    盧三賴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面前的楚天齊,剛才他明明看到自己就要踹上對方了。可為什麼忽然眼前一花,腕部一麻,手中的火機和刀子就不見了。再接著,又覺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已經被對方倒剪雙臂動彈不得。

    刀子呢?火機呢?盧三賴狐疑的四下張望,哦,刀子在地上,火機沒見到。

    楚天齊看了一眼呆在當地的胡小剛,說道:“沒事了。”說完,推著盧三賴走到了院子裡。

    在剛才這段時間,外面的人們想法各異。有替這個副鄉長擔心的,有覺得他太軟的,還有替他惋惜的,所以人們議論紛紛。

    趙剛也有一些擔心,他不擔心楚天齊的身手,雖然他沒見過,但他聽說過。他擔心的是,盧三賴畢竟身潑汽油、手拿刀具和火機,一個不慎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看到楚天齊出來的一剎那,趙剛完全放心了,各種議論也戛然而止。那個看上去軟軟的副鄉長,用眼前的事實,讓大家明白了一件事情:先前看到的一切並不真實,那時這個副鄉長所表現出的怯弱只是一種計謀而已。

    趙剛從腰間摘下手銬,戴在了盧三賴的手上。此時,盧三賴才意識到後果的嚴重,頓時先前的囂張蕩然無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協警此時也從人群外面走了進來,戴著白手套,他右手拿著鑷子,左手裡是一個透明塑料袋。

    “火機在這裡。”楚天齊用手一指自己的羽絨服口袋,對著協警說道。

    協警略一遲疑,從楚天齊用手指著的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打火機外面裹著一指寬的一圈紙。

    圍觀的百姓看到協警拿著的火機,沒有什麼特別反應,他們知道這個火機肯定是盧三賴拿的那個,被這個副鄉長給搶過來了。

    但趙剛看到火機的一剎那卻是驚詫不已,火機上纏著一條紙,肯定是楚副鄉長為了不留下自己的指紋而做的。雖然只是在火機上纏了一條紙,但完成的難度卻大了不知多少。首先這需要在保證胡小剛安全的前提下,從對方手中奪刀,並且手中拿著紙條去奪火機。接著需要把火機放到衣服口袋裡,然後製服意圖行兇者。趙剛知道自己做不到,自己只能儘量在保證人質不受傷害的情況下,奪下刀具和火機。是否能讓對方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就擒還要看當時的情況,至於再給火機纏上紙條的話,那就徹底做不到了。

    此時,趙剛看向楚天齊的眼神,可以用崇拜來形容了。

    而楚天齊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他對著趙剛說:“刀子在地上。”

    協警聽到楚天齊的話,走進了小南房。

    胡小剛從小南房走了出來,他臉色慘白,慘白是正常的,如果神色不變的話,反而不正常了。

    胡小剛的媳婦哭喊著,上來扶住了他。在盧三賴被從屋裡帶出來的時候,她就想進去扶胡小剛,當時被趙剛攔住了,要求她在警方取證後再進去。知道胡小剛這次是有驚無險了,胡小剛的媳婦摟著丈夫一會哭一會笑,盡情釋放著自己的情感。

    “你是警察,肯定是警察。”戴著手銬的盧三賴現在似乎明白了。

    “我不是警察,我是青牛峪鄉的副鄉長。”楚天齊平靜的回答。

    “那你……”盧三賴把後面的“怎麼能抓住我”幾個字嚥了回去,他知道對方既然不承認自己是警察,那再問也白問。

    想起盧三賴戲弄自己的事,楚天齊也想調理他一下,於是用戲謔的口吻說道:“你問吧,我知無不言。”

    “好,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真的來過我們村?真的吃過我做的豆腐?”盧三賴認真的問道。

    楚天齊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不禁覺得好笑,就笑著說道:“我真的來過你們村,但是我真的沒吃過你做的豆腐。”

    盧三賴不加思索的說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家豆腐好吃?我當時就懷疑你說的是假話。”

    “哦”,楚天齊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糾纏這些事,就逗他道:“那你憑什麼懷疑我沒吃過你們家的豆腐?”

    “我聽主任說,女鄉長吃了,只誇我家的豆腐好吃。”盧三賴耿著脖子說。

    “那不就得了,我也是聽說的。”楚天齊給了盧三賴答案。然後他沖趙剛一做手勢。

    趙剛明白,用手一推盧三賴,厲聲說道:“有什麼問題,一會再說。”邊說邊推搡著向外走去。

    楚天齊叫上胡小剛,跟在趙剛身後,一同向外走去。

    ……

    關於盧三賴家豆腐好吃的事,楚天齊聽寧俊琦說過。

    寧俊琦和鐘科長下鄉那次,剛到小營村,就被董桂英等截住告狀,緊接著他又趕回了鄉里,去聯繫冰塊的事。所以,她一直惦記著看種藥材的事。等後來,她又讓小孟開車拉著自己下了一次鄉,就專門看當歸藥材生長情況。當天中午,就在葫蘆溝村吃的飯,吃了從盧三賴家買的豆腐。她覺得豆腐很有豆腐味,又勁道,就一個勁兒和胡小剛誇豆腐好吃。鄉長走後,胡小剛把鄉長的誇獎轉告了盧三賴,盧三賴逢人就說鄉長都誇他家的豆腐好。

    寧俊琦回到鄉里後,也和楚天齊說起過這個事,並且說這是他吃過的最有豆腐味的豆腐。所以,楚天齊記住了這個事,也知道盧三賴全年都做豆腐,沒有種藥材。所以沒和寧俊琦碰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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