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大宋王侯 作者:九孔(已完成)

 
waterkcl 2019-1-14 10:33: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9 318161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0:59

第510章 城破人亡

  那軍官恭敬稱是,然後趕緊轉身跑了進去,並且走之前還不忘請黃樓平進城,但黃樓平卻不理他,帶人仔仔細細看了十里堡的情況,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之後,便直接離開。因為考慮到夏州李光睿可能會有異動,他要提前將總司使大人今天去的幾個軍寨走上一遍,看上一遍,確保還在大宋國的手中或者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

  ……

  八里坡是大宋面向衡山方向週邊第一驛,雖說前幾年大宋與黨項諸部經常打仗,但自黨項八部在名義上臣服大宋之後,除了黨項人一年偶爾小範圍的打草穀之外,這一線已經久無戰事,致使西北邊軍雖然精銳,但這一兩年下來,戍卒的警惕也會明顯下降。雖說大膽行兇,冒名入城,想要誑開城門揮軍直入還不可能。但混入奸細在關鍵時刻破壞烽火臺的傳訊還是很輕鬆的。畢竟烽火臺一旦傳出訊號,不但向四周軍鎮、軍寨很快傳遞情況,並且一個接一個,再加上一部分快馬傳遞,甚至不到半天時間,都能夠直接傳到慶州城,西北邊軍大營駐地,使得大軍出動。

  若是這樣,黨項人此次計畫基本已經失敗,因為他們要殺的那個人在路上便能夠知道這邊情況,有所防範,或者轉頭回慶州,他們也就白忙活了。

  另外,黨項七部騎兵都是輕騎趕來,既無輜重、也沒有攻城器械,唯一的選擇只能是速戰速決,大宋西北邊軍也是不會給他們強行攻打各軍驛的時間的。

  所以,聖堂安排一名黑烏鴉在八里坡直接阻止烽火的燃燒傳遞,是極為關鍵的一環。但是黑烏鴉也只能一時阻止烽火的傳信,黑烏鴉雖然厲害但也不是大軍的對手,所以在八里坡裡面另有一隊十多名的聖堂高手提前潛入了進來。

  實事上,按照聖堂給他們的計畫,聖堂負責阻止宋國這邊軍情傳遞,這其中包括八里坡烽火的燃燒和對八里坡和另外一處名叫石坪寨的軍寨派出加急信使進行攔截。同時,聖堂還會將葉塵的行蹤及時掌握,然後帶領黨項近一萬多騎兵卡好時間差,剛好在葉塵在去往某個軍寨的路上,將其圍住,直接進行野戰圍殺。

  這個計畫是否能夠順利進行,關鍵有兩點,一是黨項騎兵要快;二是聖堂要將一切情報攔下來,讓葉塵不知道黨項人已經到來,等他知道時已經來不及進入任何軍寨或者往回逃走。

  第一個關鍵點自然沒有任何問題,所以第二個關鍵點雖然都是小範圍裡面少部分人在搏殺,但卻顯得極為重要。

  所以,對於八里坡,聖堂這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為求穩妥起見,聖堂先派了一名黑烏鴉提前數天趕到八里坡,尋找機會接近烽火臺,同時又有另外十多名高手提前潛入到八里坡之中,目標首先都是烽火臺。下了這雙保險,就是要確保烽火臺上不會燃起一道狼煙。

  聖堂派出的十幾個先行潛入八里坡軍寨中的高手,這些天分別佔據了烽火臺周圍茶館、酒肆臨窗的桌子,另外幾個則逡巡在營盤柵欄外面,似乎在尋找著解手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名美少婦樣子的黑烏鴉已打入兵營,他們就要從各個方向同時進行突襲,將殺烽火臺上的戍卒全部殺死,然後迅速靠近,阻止有人再登上去,同時發訊號通知在附近裝作要打草穀的兩千黨項騎兵破城。

  如今那名美少婦樣子的黑烏鴉既已成功潛入,烽火臺上到底有幾名戍卒,黑烏鴉能夠探到準確消息,由她動手更加保險,其他十多名聖堂高手早在黑烏鴉動手之前就已經裝扮各種身份,潛藏在了城門口。

  而當八里坡城門上傳出急促的警號時,黑烏鴉已經得手,並發出了訊號的時候,那十幾名聖堂高手也突然動了,坐在附近茶攤子上、酒肆裡,蹲在地上的乞丐,或者剛好從附近走過,特別是其中一半剛好出城或者進城。總之不管這十幾個聖堂高手之前在做什麼,此時突然像屁股底下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丟了手中或者身上的一切「道具」,拔出腰刀,無聲無息間向看守城門的十幾名宋兵瘋狂的衝了過去。

  慘叫聲乍然響起,十幾名看守城門的宋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殺了近半,剩下的也遠不是這些聖堂高手的對手,很快便被全部殺死。

  不過,宋軍守城官兵也反應很快,附近營房中不管做什麼的,一驚之後,在第一時間內便衝了過來。但是這十幾名聖堂高手中光是一流高手就有三名,其他人最差的也是二流境界,拼死將城門守上半炷香時間還是可以的。而半炷香時間,卻已經足以讓城外數裡外裝作打草穀的黨項騎兵衝過來。

  最先搶進城來的五百多黨項騎兵猶如一股洪流一般沿著大道席捲過來,直撲守城戍卒的軍營,一路上人喊馬嘶,蹄聲如雷,咆哮聲震耳欲襲。

  十里坡駐軍本來有兩千五百人,之前被一小部分最先出現的裝作打草穀的黨項人將一千五百人引出了軍寨,這個時候都跑到十多裡之外,剩下的一千人只有極少部分是騎兵,大部分都是步兵,卻不是這又突然出現在附近裝作打草穀的另一波兩千黨項騎兵的對手。

  一家麵館的老闆看的目瞪口呆,等那一群騎快馬黨項騎兵從他麵館門前風一般捲過之後,他琢磨琢磨那些大漢喊叫的語言,才突然省過味兒來,轉身便向店裡夥計瘋狂地大叫起來:「他們是黨項人,他們是黨項人,老天爺啊,黨項人在城外村子打草穀也就算了,竟然敢攻打八里坡!快上門板,快上門板,你他娘的還愣著作死呢……」

  整個八里坡已陷入一片混亂當中,百姓們滿街奔逃,商販們門窗緊閉,到處都是騎著高頭大馬衝進城來黨項戰士,在小小的八里坡中橫衝直撞,殺人、放火,鋼刀見人就砍,長槍見人就刺,箭矢到處亂飛,八里坡中此時剩餘的一千守軍組織反擊,但在面對人數佔優勢且又是清一色騎兵的黨項人面前,節節敗退,短時間內已經死傷慘重。

  甚至因為宋軍被軍寨中的百姓衝亂了陣型,有近半宋軍都失去了指揮,被衝進城來的黨項騎兵一口口吞食掉。

  而這個時候,甚至這兩千多黨項騎兵甚至還沒有全部衝進來,大片的煙塵遮天蔽日,滾滾煙塵中八里坡城頭上的宋軍看去也不知多少人馬滾滾而來,鋪天蓋地,無邊無沿。那城頭吹號角的守卒鼓著腮幫子正吹得五官充血,額頭一根根青筋都繃了起來,一見這副情形,不禁失魂落魄,驚得手中的號角都跌到了城下去:完了,八里坡……真的完了!

  留守八里坡的是駐紮在此軍指揮二把手軍都虞候李冬軍,帶著人拼殺一陣之後,認識到已經難以守住八里坡,且繼續打下去定會全軍覆沒,所以帶著一部分人開始反突圍。

  李冬軍騎著一匹背上來不及配鞍的戰馬,帶著五百左右宋軍向城門突圍,黨項人也不關城門,最後任由他們殺出去,只是尾隨追了一陣子,便退了回去。

  李冬軍一口氣兒奔出十多裡地,回頭看時,身後只剩下不到兩百人追隨,這也是剛才八里坡軍寨中為數不多的騎兵,只是此時一個個多多少少都帶有傷,狼狽不堪。隱隱間,他感覺更遠處,十里堡方向,有著如蝗蟲般撲來的是那從天而降的黨項大軍,塵煙滾滾,聲勢駭人。

  他突然想到今早上剛剛接到慶州的通知,從開封來的那位大人物,年輕的欽差大人,名震天下的華夏衛府總司使大人今天要來這邊幾個軍寨慰勞大軍。

  「黨項人突然發瘋,竟然敢出動如此多的騎兵,莫非是衝著欽差大人而去。」李冬軍突然想到這個可能,不由臉色大變。若是這一位在這幾個軍寨附近出事,幾個軍寨中的將領從上到下必將被朝廷重罰,重則下獄,輕則降職處罰。而且必然會將華夏衛府得罪死,日後再難以有任何出頭之日。

  「快快快……快些走,咱們繞開黨項人趕緊去十里堡……」李冬軍咬牙說罷,揚手就是一鞭,一鞭子抽下去,他突覺胸口一緊,呼吸驟窒,扭過頭來一看,幾枝利箭已同時射穿了他的皮甲。李冬軍愕然抬頭,就見前方坡上的灌木叢中緩緩站起了許多弓手,那些弓手面無表情,弓弦只一響,便是一排羽箭襲來,也不知有多少人便在這箭雨中頃刻間送命。

  「啊!」沒羅埋步握住自己胸前的一枝箭,使勁向外一拔,然後便鬆了馬韁,兩手張開仰面跌下馬去。後面的戰馬來不及止步,一隻碗口大的鐵蹄便向他臉上狠狠踏了下去,他的雙眼仍張的大大的,人跌下馬時便已氣息全無……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3

第511章 隔絕消息

  「這裡有埋伏!」那些以為僥倖逃出了生天的宋兵就像一群困獸,眼中冒出了瘋狂的光芒。

  「衝過去,衝過去!」一名營指揮使臨時接掌了指揮權,拔出腰刀大吼道。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一條土溝,往後去……是如蟻一般輟來的黨項人,無處可逃,唯有上前殺開一條血路。

  「殺!殺!殺!」走投無路的宋兵在那名營指揮使的率領下,就像一群瘋狂的狼,嗷嗷地叫著,拼命地抽著馬股向嶺上全力衝刺。這麼近的距離,那些弓手只來得及射三箭,豁出大多數人的性命去,總有一個兩個能衝過去,剛才名叫李冬軍的軍都虞候能夠想到這些黨項人突然發瘋出動大軍與葉塵有關,這名營指揮使同樣也想到了這一點,只要十里堡能得個信兒,他們就沒有白死。

  箭矢如雨,耳畔盡是羽箭破空的嗖嗖聲,不時有人中箭落馬,卻沒人有空去看他們一眼,也沒有人提韁繞開,倖存者眼中只有嶺上那一排弓手,那是一群死神,只有衝垮了他們才有生路,只要能衝過去,只能衝過去!

  近了,更近了,還有一箭之地。已有人獰笑著握緊彎刀,雙足緊緊踏住馬鐙,屁股微微離開馬背,做發了劈殺的準備。只要讓他們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綿羊,憑著胯下的快馬、手中的利刃,他們就能趟開一條血路。

  可是就在這時,右面山坡上的白樺林中突然湧出來又一支黨項騎兵,只是一息的功夫,剛剛自密林中鑽出來的這支騎兵就在向前的行進當中自覺地排成了鍥形並加快了速度,最先帶頭的那名黨項頭領拔出刀來,狠狠向前一劈,無數的戰士立即用地道的黨項語厲聲喝道:「殺!」

  鍥形的馬陣向一隻巨大的箭簇,向那支僅剩下百餘人的隊伍攔腰截去,兩股洪流碰撞到一起,宋兵的衝鋒隊形立即被截為兩段,鍥形的攻擊陣形立即一分為二,分別向兩側延伸包抄下去,片刻間就變成了兩隻蝴蝶翅膀的形狀,用蝴蝶陣絞殺著被困在中間的那些撲火飛蛾。

  這是一面倒的屠殺,當那名黨項頭領帶著大隊人馬裹挾著一天的灰塵撲到眼前時,這支僥倖逃出來的隊伍已被黨項人全部絞殺。緊接著這只黨項騎兵一刻不停,縱馬馳過遍野的屍體直上高坡,勒馬駐足,眺望遠山,用馬鞭向前一指,便又向十里堡方向飛奔而去。

  十多裡外,依一條小河而建的八里堡已變成一片廢墟,橫屍遍野,血腥沖天。同一時間,八里堡西邊五十里處,也就是炎帝谷西南方向二十里外另一外名叫石坪寨的軍寨也經歷了類似的遭遇。

  在聖堂提前安排的高手內應之下,黨項騎兵留下的五千騎兵兵分兩路,在短短時間內便連破兩處軍寨,石坪寨依山而建,烽火臺建在高高的山巔上,此時從烽火臺上看去,俯瞰著半山腰的堡寨,石坪寨中輜重盡被焚棄,守軍被擠壓在一處懸崖處,竭力抵抗著,不斷有人墜落涯澗,死屍堆積如山……

  ……

  ……

  同一時間,華夏衛府西府司使黃樓平派在附近的探子得知黨項大軍大肆入境的消息之後,向十里堡方向急奔而去,但他們在路上同樣遇到了阻攔。阻攔他們的自然是聖堂提前安排在附近的人。

  若是此時有人能夠從十里堡高空向地面上俯瞰,便會發現以十里堡為中心,朝向黨項七部所在橫山方向百里範圍內,有著數十支身穿宋軍服飾的騎兵小隊。在四處巡邏,將一切前往十里堡的信使和人員全部攔截下來,並直接斬殺。

  華夏衛府西府從八里坡和石坪寨方向向十里堡而去的六名探子無一人倖免被攔截下來,並且經過一番追逐廝殺之後全部被斬殺。

  但天上那個黑影,那只葉塵這幾天交給黃樓平由其使用的海東青一直在高空之中,給離開十里堡一路向西北方向石坪寨而去黃樓平帶來的一些消息。

  黃樓平大驚之下,便率人一路調轉馬頭向回狂奔,一支兩百人的隊伍風馳電掣一般,須臾不做停留,草原、曠野、荒坡、山嶺,每一個地方都只留下他們匆匆而過的身影。

  黃樓平的部下,每一個人的馬術無疑都非常出色,駿馬狂奔,一步一「打浪」,起落的姿勢流暢自然,速度已經達到了極致。

  然而已經遲了,因為就在他的屁股後面,四五里的地方黨項七部騎兵最快的拓跋氏已經緊跟而來,速度卻一點都不比黃樓平的慢。可惜黃樓平和海東青交流起來不如葉塵那般容易,否則他大可讓海東青去報信。

  「竟然不是夏州李光睿有異動,而是黨項另外七部派出了大軍,並且看方向直奔總司使大人所在而去。還有我派出的探子為何一個人都沒有回來報信……前面八里坡和石坪寨烽火沒見點燃,兩處軍寨的信使同樣沒有過來一人……敵人蓄謀已久啊……」

  當黃樓平從海東青那裡大體得知情況之後,簡直如聞晴天霹靂。他一直以為夏州李光睿會有所異動,所以在夏州城週邊不但派出了大批探子,甚至在夏州城中都提前潛入了一百名的西府高手,準備若是夏州李光睿真的派大軍對總司使大人不利,這一百名西府高手便會在夏州城內進行一些破壞,讓李光睿後方家宅不得安寧,他是做了充分準備的。

  然而,他千算萬算,卻是沒有想到與夏州李光睿這一兩年一直不怎麼對付,甚至經常矛盾不斷,打鬥廝殺不斷的黨項另外七部會派大軍入境。否則他在橫山方向的探子絕對不會只有區區六人,並且都不是高手。

  只是一直以來,黨項七部的人頂多像前幾年契丹人去在河西、河東一帶打草穀一樣,窺個機會劫掠一番週邊村寨罷了,此次為何會突然派大軍入境?聖堂果然好手段,好大的能量。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3

第512章 三位廂都指揮使的判斷

  在大宋西軍、府州折家、麟州楊家和夏州李光睿四方強大勢力擠壓下,黨項七部的生存空間在這兩年以來已日益縮小,按照現在的情況,再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黨項七部要不被這四方勢力徹底吞噬,要不一一被另外黨項一部夏州李光睿所吞併,最終不復存在。

  然而,誰會想到,他們居然孤注一擲,在這個時候突然悍然派出大軍,並且直衝著華夏衛府總司使,大宋朝廷派來西北慰勞大軍的欽差大人葉塵而去。

  是誰給了他們如此大的膽子?

  ……

  ……

  黃樓平騎的是一匹大黑馬,這是一匹好馬,高大油亮的身子,四條長腿富有彈性地跳動著,儘管兩天兩夜的狂奔,它的力氣已經大大減弱,但是只要你輕攏馬韁,它仍會不知疲倦地一往直前。

  黃樓平騎術精湛,胯下又是一匹好馬,但是長時間的全力賓士,即使以他的實力,兩股還是被顛得一片酸軟麻木,雙腿的血脈已變得不流暢。但他仍然不惜馬力,拼命地揮著鞭子。

  因為自他得到消息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最主要的是他已經能夠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大批騎兵緊緊跟著,敵人給他通知總司使大人的時間本來就已經很少了。

  黃樓平此時心中的焦急自是難以言喻,他現在只想馬上趕回到總司使大人身邊,讓其趕緊逃走,哪怕把這匹愛馬活活累死。

  黃樓平咬牙切齒地想著,揮手又是狠狠一鞭。快了,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到十里堡了,讓他們點起烽火狼煙,就能夠通知總司使大人。黃樓平歸心似箭,舔了舔乾渴的嘴唇,又「啪啪啪」地狠抽幾鞭。

  ……

  ……

  慶州城外,西北邊軍大營。

  西北大營在大將軍慕容延釗之下有五名正三品的廂都指揮使,麾下各有一萬人馬。其中有兩名與聖堂有著一些牽連的在前天已經被葉塵揪出,如今已經由華夏衛府的人押送往開封。

  葉塵暫時接管西北邊軍,今天一大早離開慶州,前往前線軍寨慰勞大軍,如今坐鎮軍營的便是另外三名廂都指揮使。這三人名字分別叫唐鵬、陸龍、黃東秋。前天剛被拿下了兩名平級的同僚,葉塵如今又身在西北,三人不敢怠慢,自葉塵一早離開之後,三人便坐在平時大將軍用來處裡軍機事務大廳之內,一邊喝著茶,烤著爐火,一邊處理著一些軍營中尋常事務,同時小心的交流著如何在大半個月後新的大將軍到來之前,將那位年輕的郡王伺候好同時,能夠抱上後者的大腿。

  就在這時,有探子不經通報直奔大廳。慕容延釗在西北邊軍早有規定,凡是緊接軍情不經通報,不管任何時候可直闖軍機大廳報告軍情。所以三人一見探子直接進來,不由心中一跳,他們都是身經百戰高級將領,若是平時這等情況也不會這般緊張,只是這個時候那位年輕的郡王正在西北,若是這位出點事,不管是對他們,還是整個西北邊軍,甚至整個大宋朝廷都是一場大的震動。所以卻是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不用三人開口詢問,探子一進來便單膝跪地,大聲說道:「卑職黃家堡信使,黃家堡附近發現幾股打草穀的黨項人。人數都在四百左右。」

  三名廂都指揮使一聽,一怔之後,雖然意外,但卻鬆了口氣,黃家堡距離慶州有百里左右,是距離慶州城通往橫山方向最近的一處軍寨,雖然黨項七部如此次這般流竄大宋境內如此深打草穀有些少見,但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西北不比腹地人煙稀少,小股黨項人為了能夠多搶到一些東西,繞過前方軍寨,多跑一兩百里地到富庶一些地村鎮搶東西也實屬正常。至於那位年輕的郡王來到西北,黨項七部會不會考慮的問題,這更不是什麼奇怪的了。

  每年到冬天都是黨項人最難熬的時候,除了已經建城的夏州李光睿之外,其它黨項七部每年冬天凍死的餓死的人不在少數,都要快被餓死了,誰還管什麼宋國的欽差郡王什麼的,更何況葉塵雖然如今名震天下,但對於黨項人來說,他的威懾力比起已經死去的慕容延釗還差得遠。畢竟這近兩年來,葉塵雖然做了不少震驚整個天下,足以名傳千古的大事,也殺了不少人,但卻與黨項人沒有關係。簡單的說葉塵沒有殺過黨項人,而慕容延釗卻帶兵殺了很多黨項人,黨項人有些怕慕容延釗,便卻絕對不會怕葉塵。

  黃東秋喝了口茶,示意黃家堡來的信使繼續說下去。

  信使也知道自己帶來的軍情雖然是軍機要事,但在三位將軍眼中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所以等三位將軍簡單交流了幾句之後,才繼續說道:「我黃家堡徐將軍本來是準備派人去清剿黨項人,但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已經各自派了五千騎兵搶先一步,對那七八股黨項人開始進行圍剿。徐將軍便沒有再繼續出兵,只是讓卑職過來給三位將軍稟報。」

  陸龍、唐鵬和黃東秋聞言互視一眼,唐鵬最先罵道:「狗日的折家和楊家的人平時也不見得這麼積極,早就聽說他們在黨項人部落裡面都有探子,如今看來多半是真的,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搶在我們邊軍前面派出騎兵。要知道府州和麟州距離黃家堡可都在一兩百里之外。」

  陸龍也笑著說道:「折禦勳和楊崇勳這兩人最會看人行事,知道欽差大人來了西北,更是清楚欽差大人在陛下那裡的輕重,自然是要好好表現一下,給欽差大人落個好印象。畢竟比起我們,如他楊家和折家這樣的藩鎮,恐怕最為害怕華夏衛府找他們的麻煩。」

  黃東秋介面道:「沒錯,這折禦勳和楊崇勳兩人倒是聰明人,你們想想,萬一欽差大人回到開封,在陛下那裡隨口一句話,便可給他們兩家帶來無盡的麻煩,甚至將來的覆滅之禍。」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5

第513章 十面圍城

  慶州城通往十里堡方向橫跨百里範圍內出現七八股打草穀的黨項人,人數都不多,最多也只是一千來人,最少的甚至只有兩百多人。總數加起來不超過三千。

  對於這七八股黨項人,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反應極快,各自派出五千大軍開始在這片地域與這三千黨項騎兵玩起了遊擊戰。距離這些黨項人最近的軍寨黃家堡守將見此,便沒有出兵,畢竟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有人已經替他們出手,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出兵了,最主要的是此時就算想搶軍功,也來不及了。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已經搶先出兵,並且足足一萬騎兵,他們此時派兵出去也搶不過人家。

  慶州這邊三名主事的廂都指揮使三言兩語,按照正常情況下的推測,已經給這件事定下了調子,認為只是如每年冬天那樣黨項人很正常的打草穀,而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之所以出兵這麼快是為了給欽差大人表現一下。可惜他們不知道的是,折家和楊家在與那七八股黨項人在遊擊戰的同時,卻是已經將慶州、黃家堡通往十里堡的路線全部封鎖,在接下來不知道多長時間內,十里堡派方嚮往慶州的探子全部會被攔下來,並被殺死。

  當然,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與黨項人的這場戲卻不敢演太久,否則事後,他們定是難逃嫌疑。到那時即使葉塵已死,但也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麻煩。光是華夏衛府後面的報復,便足以讓他們頭疼,更何況來自大宋皇帝的猜忌,更是後患無窮。

  實事上,折禦勳和楊崇勳也只答應了玉楓派去的聖堂使者一天半的時間。也就是說最多一天半時間,他們兩家便會將那些黨項人全部擊退後收兵。

  然而,這一天半時間聖堂和黨項七部大軍能夠殺得了葉塵?

  ……

  ……

  黃樓平雖然最終還是遲了一些,葉塵未能及時轉身帶人逃走。不過,黃樓平提前那一點時間的報信,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至少沒有讓葉塵一行被圍在野外,而是在最後時刻進了十里堡。

  情況風雲突變,之前還正在大肆準備迎接欽差大人,不料下一刻就是意想不到的敵軍來襲,情況突變帶來的落差,突然出現的兩萬多名黨項騎兵,讓十里堡守將劉石軍感到難以置信。要知道在十里堡往橫山方向還有石坪寨和八里坡兩個軍寨,加起來也是有五千宋軍精銳的。然而在眼前這一萬黨項騎兵出現之前,竟然沒有任何烽火狼煙燃起,也沒有任何一名探子來報。

  難道兩處軍寨已經陷落?

  高高豎在半裡外的敵軍將旗上的名號,是由生造出來的黨項文字書寫,足足有七面大旗,意味著這一萬多騎兵來自於黨項七個部落,也就是除了已經建城且改姓李氏的夏州李光睿之外,如今黨項七部都出動了人馬。

  葉塵並不認識這種同樣是由橫豎撇捺組成,卻與漢字截然不同的黨項文字,他身邊一臉肅然凝重的連繼城、胡三光、黃樓平等人也無人能辨認。不過十里堡內外兩千五百的宋軍之中,還有不少人在戰場上見過這七面旗幟,也與這七面旗幟下的軍隊在金鼓聲中廝殺多年。

  黨項諸姓部落中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離氏、房當氏、米擒氏、拓跋氏這八個大部,稱為黨項八部。本來其中的拓跋氏在黨項諸部中最為強盛。但不料細封氏在聖堂的暗中支持下,於兩年多前突然崛起,已經將黨項七部超過一大截。

  葉塵目光如電,看見七面旗子中最中間那面旗子要比其它旗子大上一圈,知道敵人應該是以中間那路人馬統帥為主。經過十里堡守將劉石軍在旁邊小聲解釋,葉塵才知道中間那面,旗幟的主人,是黨項八部中如今除夏州李光睿之外,另外七部中實力最為強大的拓跋氏,拓跋氏族長頭領名叫拓跋真厲,是如今黨項八部中第一勇士,按照華夏衛認西府收集到的資訊資料,此人有超一流的實力。現在看樣子,下面那一萬多黨項大軍中居於中間的應該就是拓跋氏族長拓跋真厲親自領兵而來。

  繡在白色旗幟上的拓跋二字,葉塵多看了幾眼後,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轉移了開去。除了穩定在十里堡半裡之外的大軍,兩邊被滾滾灰塵所遮擋的地方,還各有數以千計的敵軍。模模糊糊的,即使以葉塵的眼睛,都難以計算出他們準確數量。

  自古兵書中多有人言:人馬上萬,無邊無岸。眼前的黨項人卻已經遠超萬人,看起來浩然如海。黑壓壓的一片從十里堡西三里,一直延伸到堡下。另有一兩千名騎兵在堡外縱橫賓士,隆隆如雷的蹄聲中,揚起的不僅僅是灰黃色的煙塵,還有濃濃的戰意。

  「為什麼黨項七部的騎兵能來到這裡?」黃樓平對於自己將西府主力派出去防範了夏州李光睿,而疏忽了黨項七部還有耿耿於懷。

  「這些事可以以後再去查證,想來肯定是與聖堂脫不開關係,我想知道眼前……黨項大軍到底有多少?」

  葉塵詢問的對象不只是華夏衛府胡三光、黃樓平和連繼城,還有十里堡守將劉石軍以及他帶領的幾名指揮使。

  計點兵數,是兵學中最基本的科目。能力出色的斥候,或是老於兵事的將領,往往只要一眼,就能看得出眼前的敵軍究竟有多少數目,進而推斷出敵軍的總兵力,並不需要他們排著隊來等著數數。

  同樣的道理,只要有點軍事頭腦的將領,也都會為了不讓自己手下的兵力被人看破,而通過各種手段進行掩飾和偽裝。比如就在葉塵等人眼前,敵軍就用著奔馬掀起的塵土,將自己的兵力數量模糊起來。不過有經驗的將領還是能說出個大概。

  葉塵這一年多帶兵打了好多場大仗,雖然說都贏了,並且他的視力遠超眾人,但在這方面卻沒有多少經驗,並不能判斷出眼前敵軍準確數字,所以才會開口詢問。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6

第514章 黨項兩萬騎兵

  黃樓平的回答是:「一萬八千上下。」

  胡三光則報出:「一萬八到兩萬人。」

  而劉石軍觀察到的數目卻是:「兩萬人。」

  從三名將領出得到三個不同的答案,葉塵選擇了領軍大仗經驗最為豐富的劉石軍所報數字。

  「兩萬黨項騎兵……」他從鼻子中冷哼一聲,「玉楓為了殺我,將這兩萬黨項騎兵弄到這裡,不知道耗費了多大的代價!」

  劉石軍正在揣測葉塵所說玉楓和之前提到聖堂都是什麼東東,旁邊黃樓平向劉石軍問道:「烽火早已點了吧!」

  劉石軍點頭說道:「在黨項人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已經點了。往黃家堡和慶州方向的信使也已經派了出去。」

  葉塵搖頭道:「烽火點了也沒有用,往黃家堡慶州方向,中間沒有軍寨,只有兩個烽火臺,上面只有幾十人駐紮,若我沒有猜錯,他們已經遭遇不測。所以,現在的關鍵便是劉將軍派出的信使和我華夏衛府那十名金牌探子能不能穿過敵人的封鎖,到達慶州。」

  當這些黨項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時,葉塵便知道這是聖堂聯手黨項七部,甚至還可能有其它勢力給他佈置的殺局。以玉楓前幾次在他手中吃了大虧和數次對他刺殺失敗,想來這一次敵人的這個計畫是極為謹慎的。眼前他雖然僥倖沒有被敵人圍在城外,但葉塵也相信,聖堂應該還有後手準備。

  不過,葉塵雖然知道事情嚴重性,但還是有些底氣的。十里堡守軍兩千五百人都是百戰精兵,隨他來的兩千保護他的西北邊軍更是三名廂都指揮使挑出來的精銳。此外,還有跟在他身邊黑月帶領的四百黑騎和一百多名由華夏衛府殺手、探子、華夏衛組成的精銳。

  當然以這些人若是在城外與兩萬多名黨項騎兵進行野戰肯定必敗無疑,但若是用來守城還是有得一拼的,即使十里堡只是一處軍寨,城牆不高,也遠沒有慶州那般結實,可是黨項騎兵其實也並不擅長攻城。

  而對於守城一方的他們來說,城內近萬名百姓也可以幫忙,甚至上陣守城殺敵,要知道西北之地百姓可不是江南甚至大宋內地百姓所能夠相比的,民風彪悍,血性十足,雖然比不過真正的軍隊,但若拼起命來,還是有不少人敢拿起刀去上陣的。

  無數年來,無論是如今的契丹還是黨項,又或是吐蕃,只要是跟漢人朝廷有過戰爭的異族,都明白一個道理——布下箭陣的漢軍陣列不能去衝,而守在城下的漢人更是不能去招惹。當漢人有城池可以依靠的時候,其戰鬥力往往是打著滾往上翻,尤其是如今大宋西北邊軍,最擅長的就是倚城而戰。要不然,大宋開國以來,這十多年先後在這片不毛之地大興土木,建立了這麼多的軍寨,這都是為了對付異族騎兵。

  而旁邊黃樓平那邊憂心難解,緊皺著眉:「黨項人不敢打持久戰,一兩天之內破不了城,他們應該便會收兵北撤。」

  葉塵說道:「正常情況下,自然是這樣。以黨項人的攻城手段,十里堡不是這麼好打下來的。只是就怕聖堂玉楓在慶州、府州、麟州針對西北大營、折家和楊家還另有手段,拖著邊軍和兩家藩鎮不能出兵支援……」

  葉塵正說著話,一隻利箭就從城下躥了上來,直奔葉塵面門。旁邊黃樓平眼疾手快,手一張,一把就將長箭抄在手中,掌心兀自火辣辣的。

  旁邊劉石軍嚇得一身冷汗,大怒之下便立刻從身邊的衛士腰間搶過一張弓,搭上箭就要射回去。但城頭下,一名騎兵正舉著一張大弓,在黨項人的歡呼聲中越奔越遠,方才的那一箭竟然是馳射!

  「好箭術啊……」葉塵揮手讓一臉緊張連繼城等人退開,毫不在乎的向下望去。嘴角露出一絲冰寒刺骨讓劉石軍都心驚膽戰的笑容:「看起來拓跋真厲有些急了,不管玉楓還有什麼手段和後手,但黨項人的時間應該不會多,黨項人這是想激我出戰!」他又回頭,笑得更為陰冷:「西北局勢複雜,我本來只是想看看就回開封,現在看來我這一次來西北還是要幹出一些大事,殺上一些人才能安心回去。」

  隨著葉塵這句話一出口,連繼城、胡三光和黃樓平等華夏衛府眾人神色之中早已殺機如潮,劉石軍這才想起眼前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是何等厲害的角色,他已經能夠想到,這件事後,這位年輕郡王定會對黨項七部進行猛烈的報復。至於葉塵會不會被城外這些黨項人殺死,劉石軍不認為敵人能夠做得到。這不是他對城內守軍有著必勝的信心,而是葉塵以往事蹟不管是誰一想起來,都足以讓人對其感到震撼,心中生出葉塵絕對不會那般被人輕易殺死的感覺。

  葉塵突然想起一事,轉身對連繼城說道:「你帶五十個我們的人去城門,防止敵人有高手潛入城內,從城內破城。」

  連繼城恭敬稱是,帶人快速下去。

  劉石軍有些不以為然,他在城門處有一個指揮足足五百人的兵力,即使真有高手潛入,甚至人數有一兩百,難道真的可以從內部破城不成。

  但這是葉塵的命令,他面上自然不敢流露出絲毫,而且趕緊安排旁邊一名指揮使親自給連繼城帶路去城門處安排。

  此次南下,黨項七部總計出兵兩萬八千左右,這裡面光是拓跋真厲就帶了一萬人。這些人其中有五千攻佔後方八里坡和石坪寨兩處軍寨,負責對付兩處軍寨中逃出的餘兵,另有兩千多人分七八小股在聖堂幫助下,繞過十里堡,流竄到了黃家堡附近,此時正在與府州折家和麟州楊家一萬大軍玩遊擊戰的把戲,同時負責封鎖合十里堡通往黃家堡和慶州方向的一切路線,劫殺信使。

  所以,如今圍果十里堡的軍力,總計兩萬一千人左右,且都是騎兵。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7

第515章 攻防十里堡(一)

  這個時候拓跋真厲和其它黨項六部頭領其實有些鬱悶,因為沒能將葉塵圍在野外,如今要面對著攻城,這代表著事情不一定能夠成功,而且即使成功他們也可能要付出很大的傷亡。

  此外,雖然有聖堂的人再三保證慶州西北邊軍和府州折家、麟州楊家的人馬至少在兩天之後才能前來支援十里堡的宋軍。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態勢,已經有幾個前幾年在西北邊軍手中吃過苦頭部落的頭領打起了退堂鼓。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這隊人給他們帶來了極為精良的攻城器械,這才讓這些黨項人重新下定了決心,準備開始攻城。

  畢竟只要殺了那名從開封來的宋朝廷欽差大人,他們就可以在短短一兩年時間內成為夏州李光睿那樣,對於過慣了窮苦日子的黨項七部頭領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如今「桃子」就在軍寨裡面等著他們去摘,只要他們攻破了城,在他們看來,便可輕易將那位欽差大人殺死。回頭看著眼前一對對發亮的眼睛,拓跋真厲知道軍心士氣可用,他一甩馬鞭,下令道:「你們各部先出七百人,我們拓跋氏出八百人,總計五千人下馬準備攻打十里堡!」

  ……

  ……

  因為攻的一方黨項人在搶時間,守的一方戰意堅定,所以這場攻守戰,從一開始便極為慘烈。雙方死傷人數都在直線增加,雖然攻城的黨項人死的人要比宋軍這邊多不少,但他們人本身也比宋軍這邊多四五倍,兩方人數比例大體依然沒有變。

  葉塵沒有干涉具體守城指揮,而是全權交給了最為熟悉十里堡城牆和黨項人的十里堡的守將劉石軍。當然,華夏衛府的人也不會乾看著,同樣會出手殺敵。甚至葉塵看得手癢,也親自出手數次。

  比如,此時葉塵拿著一把軍中配製最高的三石硬弓,正在以一種可以稱之為藝術或者近乎於道的動作射殺敵人。

  張弓搭箭,弦飛箭出,平常人要兩三次呼吸才能完成的動作,在葉塵手中,卻陡然加快了數倍,彷彿時光的流逝變得迅疾起來。長箭搭在弓上的時間就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只看著弦在顫,聽得聲在響,一道道白光破空閃過,卻無人能辨清箭矢是如何飛出。

  箭矢如雨,就算用盾牌也遮擋不住如毒蛇吐信一般精準的箭矢,其落處慘叫聲連成一片,幾十張嘴一起合奏出哀痛的樂章。單靠葉塵一人之力,就抵得上一隊出色的箭手。從他手中射出的箭雨,徹底壓制了衝向城門的敵軍,使得從城下回射上來的箭矢寥寥無幾。

  其他宋軍弓手同樣連番攢射,被阻截在城下的黨項士卒終於等到了撤退的信號,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就像落潮後沙灘上的蝦蟹貝殼,在城下,他們留下了五百多具屍體,還有同樣數目的傷患。

  黨項七部的號角聲中,城頭上猛然響起了一片喝彩聲,守城的宋國官兵們為欽差大人的神射連連叫好,投向葉塵的視線中全是崇拜。自從下午黨項人開始攻城之後,葉塵雖然出手次數不多,但他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且不顧旁邊胡三光和黃樓平、劉石軍等人跪下勸阻,只要一出手,便就站在最前線,他拉壞的長弓已經有五六張,不過不論黨項人從城下射上的箭如何精準,葉塵左右搖擺晃動中,總是能夠遊刃有餘輕易躲開,沒有一支箭能夠傷得了他。所以到最後不論是華夏衛府眾人,還是劉石軍在驚歎葉塵身法玄妙,箭法通神的同時,都不再阻攔葉塵類似悟箭般的殺敵。

  以葉塵如今的身份,敵人又是衝著他來,他的安危本身就遠遠超過這一小小的十里堡,若非有十全把握,他自然不會以身犯險。他之所以這樣做,除了順便殺敵,提升已方士氣之外,便是想趁機領悟箭法。

  無數年來,從來沒有人將箭法如葉塵這般練到一種類似於道境界出來。葉塵最近隱隱感覺自己在箭法一道方面達到了某個極為玄妙的境界,只是還差一個契機,讓他去看破一些東西。他需要通過一次次射箭,去領悟其中的真諦或者某種從未有人悟出來的箭道。

  黨項人一退兵休整,不用葉塵操心,劉石軍便命人上來收拾城牆上的傷兵。幾名軍中醫工帶著被組織起來的城中百姓跑上城頭,用簡易的擔架把數十名運氣不好中了箭的傷兵抬了下去,送往軍寨中的西北邊軍醫院在十里堡的分院。前年葉塵在開封給大宋確定的軍中醫療制度,這近兩年下來,已經在大宋軍中開始推行。如今不但有軍中醫院,而且軍中每一個都(一個指揮五個都,每個都一百人。)都有一名經過培訓後的醫工,再加上西北邊軍醫院在此處分院中人手,如今宋軍與外敵打仗,傷兵所受到的治療待遇與以前相比,以及和外敵相比,都已經是天差地別。光是這一點,對部隊士氣的提升就已經是難以想像的。

  靠著這些醫工,此時劉石軍不必擔心戰地救護上的問題,更何況那間雖然不是很大,但各個要素和藥材、郎中都很齊全的西北邊軍醫院分院就設在城中央。而有了這類似於戰地醫院,許多輕傷患在處理過傷口之後,便主動歸隊,不像過去那樣需要專門派人把輕傷患一個個逼起來作戰。

  靠著在敵軍重重圍困下,仍能維持著四千多士卒高昂的士氣,劉石軍穩穩守著這座城牆已經有些破爛的十里堡。這座在大宋只能歸入堡一級的小城,在一下午四輪黨項人的強攻下,本來不高的城牆已經破敗不堪。但城牆的地基卻打得極為牢固,刀子劃上去就只留下一道白痕。

  城牆從地面到齊胸的地方,牆體的顏色也不同於上半段。只要對西北寨防稍有瞭解,就能一目了然的看出來十里堡這座小城堡,是建立在隋唐和五代舊城的基礎上的。而周長僅僅三百步的城垣,也說明了這座城不過是以前某個朝代年間,邊地最為常見,兼做烽燧之用、護衛通往衡山的交通要道的大型驛站罷了。

  葉塵望著遠處敵軍,而在他手邊的牆頭上,排了一圈面目猙獰的首級。這並不是城外當黨項人攻上城牆被留下來的人的斬首。而是就在下午城外黨項人攻城最為猛烈的時候,近百名不知什麼時候潛入城中,裝作幫助搬運守城器物的百姓,突然在經過城門時,對城門處宋軍開始突襲,這些人實力高深,其中甚至有五名一流高手。當時若非連繼城帶領五十名華夏衛府高手提前守在旁邊,城門已經從裡面被攻破,黨項人騎兵已經衝入城中,真若那樣十里堡宋軍自然多半要城破人亡。

  所以,每想到葉塵先見之明,以及連繼城帶領五十名華夏衛府高手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劉石軍便對葉塵佩服的五體投地。之前只是聽過葉塵的威名,如今切身體會之後,自然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這些聖堂的高手被華夏衛府的高手和宋軍用了一炷香時間殺了個乾淨,首級全都吊在城牆上。冬天西北天寒地凍,並不怕這些首級在短時間內腐爛,散發出惡臭。

  只是葉塵鼻子太靈敏了,別人聞不到的那輕微惡臭,進入他的鼻子之中,卻不好受。不過時間一長,也很容易就忽視掉這個讓人作嘔的味道。

  現在讓葉塵頭疼和擔心的事很多。雖然不知援軍什麼時候會來,但糧食足夠支撐到黨項人退兵,而十里堡因為本就是修在溪流邊,又有好幾口舊朝留下的古井,不用擔心水源問題。最讓葉塵擔心的是十里堡中已經沒有多少箭矢了。

  宋軍以弓弩為上,最常用的對敵手段就是萬箭齊發,將來敵射成一群刺蝟。一支箭從箭簇、箭杆再到箭翎,基本上要七八文錢,戰場上的一個指揮列陣攢射,就能把價值幾十貫的箭矢全都射出去。如今天下諸國,也只有富得流油的南唐和相對富庶的大宋能讓士兵在交戰時,彷彿不要錢的往外拼命射擊。就算是北方大國遼國軍隊上陣,都要設法節約著用,而窮得吃不飽飯的黨項人就更不用提了。

  就是因為養成了習慣,再加上一開始眾人考慮到黨項人不會長時間一直攻城,再加上原本十里堡中箭矢就不多。半天下來又都射出去了大半,此時平均一算,每人的箭壺中就只剩十支箭可用了。現在城中守軍因為受傷不多,才能保持著士氣,但若是沒了弓箭,面對面的廝殺起來,情況多半就大不一樣了。畢竟人數相差四五倍。

  又是一通號角,打斷了葉塵的思路。抬眼看著遠處又搔動起來的敵軍,他隨手便拉了一下手中的長弓,接下來,又是它出場的時候了。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8

第516章 攻防十里堡(二)

  尋常弓箭手長時間射箭,卻是要在手指上帶上扳指的,但以葉塵的肉身強度自然用不著。

  只是剛剛扯動弓弦,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長弓的弓臂唰的挺直,帶起的斷弦差點抽在葉塵的臉上。葉塵臉抽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把斷弓丟在腳邊。這張弓方才連續使用,現在終於支援不住了。這也是他今天用壞的第五張弓,原本十里堡宋軍大營中精心保養的兩張上品三石硬弓全都毀了,現在用的軍中制式一石硬弓,品質不算出色,很容易就會損毀。實事上,以他這般頻率射箭,若尋常人早已傷到胳膊,但以葉塵的肉身自然不會。

  葉塵自己八石寶弓每拉一次費的力氣不小,更何況殺這些普通士兵卻是沒有必要,所以用的是軍中制式硬弓。

  「拿弓來!」接過旁邊黃樓平親自遞上來的長弓,葉塵轉了轉手腕。他能左右開弓,一條胳膊累了,就換另一條胳膊,他現在每射出一箭已經精準的難以想像,所以他如今感悟的是如何控制力道,以最小的力氣,甚至不多費一絲力氣將敵人射殺。

  「等城中箭矢不足五千支時,便給劉石軍說,讓他們將箭矢全部拿給我,以免他們浪費不少。」葉塵一邊試了試硬弓,一邊對旁邊黃樓平說道。

  這樣說著話,葉塵一邊盯著對面的敵陣,他的手突然停住了,今次出陣的敵軍依然有五千左右,但他們最前面卻是另有三百多人。

  隨著來人越走越近,葉塵的臉色則一點點的陰沉下去,臉色比中午時候他被黨項兩萬多騎兵最開始圍困在這十里堡中時還要難看。這三百多人不是黨項人,而是漢人,其中還有四十來人是被反綁著雙手。

  被反綁著雙手的是四十多名宋軍,其他人則是宋國附近村鎮裡面的百姓。

  劉石軍在第一時間內便認出,那四十多名宋軍是通往黃家堡和慶州方向看守兩處烽火臺的兩個都裡面的人。這些人是他的部下。他們如今和附近村鎮的一些百姓被趕到了陣前,被逼著向城牆走來。

  城牆上,數千隻眼睛盯著這三百多人的動作,不知他們是要勸降還是被逼著當肉盾或者純粹是為了影響守軍士氣。也有抱著僥倖心裡期待宋軍能夠打開城門出城救人。當然即使下令這樣做的拓跋真厲都對宋軍會出城救人不報多大希望。

  「給黑月和劉石軍傳令!」葉塵沒有猶豫多久,輕聲對旁邊黃樓平說道,「讓劉石軍下令打開城門,黑月帶四百黑騎兵到城下準備!聽到我的號令,出城救人!」

  黃樓平猶豫了一下躬身應諾,轉身去給兩人傳令去了。

  與此同時,葉塵一招手,旁邊胡三光已經命人將葉塵八石寶弓遞了過來。

  這時城下突然傳來一聲慘叫,葉塵抬頭看去,只見一名黨項人拿著一條血淋淋的胳膊在手中晃著。而他身前一名被俘的軍卒,已經滾倒在地上,右臂沒了,鮮血淌了一地。等他滾得沒了氣力,另一名黨項人上前去,踩住背,把剩下胳膊和腿一起都砍了下來。剛才這名被俘的宋軍士兵想要反抗,不想給黨項人當肉盾,所以才被黨項人隨手砍了四肢,如此折磨。

  葉塵見此,眸中寒光瘮人,聽了黃樓平傳達的命令剛剛跑來,準備勸阻葉塵的劉石軍被這眼神一瞪,心中一寒,不敢再說什麼,直接轉身對旁邊親兵下令做好開城門準備。

  葉塵對劉石軍說道:「不要讓你的人射箭,你們看著就行了。好了,現在可以下令開城門了。」

  說著話,葉塵已經舉起了手中八石寶弓,此時城下三百多俘虜距離還在一百步,除了驅趕他們的三十多名黨項人之外,五千名準備攻城的黨項人和一支人數同樣在五千準備衝城的騎兵則在這三百多俘虜後面百步之處。

  從第一支箭如流光一般射出,城頭上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看清葉塵射出的箭和他的動作。總之三十多聲慘叫之後,藏身在三百多名俘虜後面的三十多名黨項人全部死了。四五息時間內,射出近四十箭,於百步之外射殺大半身子藏身在俘虜之後的黨項人,無一箭落空,這已經超越了尋常人理解的範疇。

  不說城頭上眾人和城下後方的黨項人如何震驚,早在葉塵射出第一箭的同時,城門就開了,黑月帶著五百黑騎如一股黑色的旋風衝了出去。

  不用葉塵和城頭上的人提醒,那三百多漢人便全力向十里堡亡命般跑了過來。

  雖然事發突然,但黨項人反應也不慢,黑騎出城的瞬間,黨項五千騎兵也衝了過來,雙方距離三百多俘虜距離差不多,但是因為俘虜本身還在向城門方向跑,所以最終五百黑騎兵還是攔在了黨項五千騎兵之前。

  黑騎雖然厲害,黨項騎兵卻也比黑騎兵弱不了多少,所以五百黑騎對陣五千黨項騎兵自然不是對手。若是尋常宋國騎兵此時都不一定有這個勇氣去上場。但黑騎不一樣,葉塵一句命令,即使讓他們去死,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但是,葉塵自然不是讓他們去送死,或者說以他們的命去換那三百多百姓的命。

  八石寶弓拉滿,體內精純的真氣被葉塵以特殊的秘法變得極為狂躁,然後強行灌注到武器司研製的特製鋼箭之中,射了出去。

  這一箭射出,葉塵臉色微白,可見這一箭對他消耗也是極大。

  猶如雷鳴般的破空聲剛剛響起,葉塵的箭已經射在了與五百黑騎迎面衝來的五千黨項騎兵中間最前面一人身上。

  這人是拓跋氏部落一名頭領,是拓跋真厲的親弟弟拓跋真鐵,在黨項七部中也是以勇武出名,馬上戰技更是極為厲害,但在葉塵全力一箭之下,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鋼箭從他心口上一穿而過,射在了後面一名騎兵胸口之上,同樣一穿過而,如此這般直到射到第七個人身上才停了下來。

  這個過程說來話長,但實際上從葉塵射出箭到鋼箭插在這七個人身上,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甚至前面六個人的身體在戰馬的慣性之下,還在向前移動,還沒有倒下。

  實事上,這七個人的身體永遠不會倒下了,因為他們的身體自腰部往上半個身子突然從內部炸開了。準確的說是從葉塵所射鋼箭射穿地方為爆炸的中心點猶如人肉炸彈一般炸開了。

  想像一下,七個人肉炸彈在奔跑的騎兵群裡面炸開了是什麼概念,一百多塊骨頭,無數的血肉和肌肉塊等等,都變成了利器射向四面八方,周圍的騎兵和他們身下的戰馬頓時中招,黨項騎兵的慘叫聲和戰馬傷痛的嘶鳴聲同時響起,然後這些受了很慘重的皮肉傷,感覺很疼痛,但一時半會根本死不了的戰馬開始發狂,向四周亂撞。

  五千騎兵,七個一條線騎兵上半身炸開,其實所傷到的範圍也極為有限,受傷的騎兵和戰馬其實不過超過百數。若是這些受傷的騎兵和戰馬直接死去,或者失去移動能力,最多也只是讓這一小範圍騎兵受到影響,整體騎兵隊伍依然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繼續向五百黑騎殺去。

  但是,若是近百匹受傷發狂的戰馬四處亂撞,近百名身上渾身血淋淋,身上插滿細骨頭、碎肉的騎兵淒厲之極的慘叫,這對一支正在全力衝刺的騎兵所造成的影響卻是無與倫比的。

  瞬間,距離最近的四面八方近千名騎兵就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衝撞,或倒下,或者被迫停下,或者撞斜了路線。而他們後面或者旁邊正在全力疾馳的騎兵從而也受到了影響,連鎖反應之下,等五千騎兵衝到五百黑騎前面時,從五千黨項騎兵最中間向兩邊已經有近千跌到砸在地上,這些人死了一部分,傷了一部分,另外還有一千多騎兵受到影響,被擋住去路,被迫停下,或者轉向,已經無法衝刺。真正衝到五百黑騎兵前面的是兩邊各一千黨項騎兵。

  黨項人生活在西北苦寒之地,生活條件極為艱苦,這些騎兵從十來歲學會騎馬開始便與人戰鬥廝殺,戰鬥經驗豐富不說,那股戰鬥意志卻是最為可怕的。所以即使他們發現自己一方五千騎兵已經有大半或倒下,或被迫停下,並且讓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是那般詭異駭人。但兩邊各一千騎兵依然咬著牙,向前毫不畏懼的衝去,且在瞬間這兩支騎兵便極為默契的有了分工,其中左邊千名騎兵衝向五百黑騎兵,右這千名騎兵繞開黑騎兵衝向已經打開的城門。

  然而,他們卻是沒有想過,射箭的人既然能夠射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一箭,那就有可能射出同樣的第二箭。

  城頭上,葉塵射出了第二箭,臉色已經變得蒼白,胳膊開始輕微的抖動。這樣威力的箭,即使是他如今的肉身和真氣內力也射不了幾箭。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09

第517章 攻防十里堡(三)

  葉塵第二箭射的是繞開黑騎兵衝向城門的一千黨項騎兵。

  即使這次黨項人有了防範,但結果依然沒有什麼區別,他們根本躲不開葉塵所射出的箭。類似的一幕再次發生,那一千黨項騎兵中七名騎兵爆炸,上百名被騎兵和他們胯下的戰馬被炸傷,四處狂奔,四百多騎兵跌倒在地,跌成重傷,甚至被踩死、砸死,剩下的五百多騎兵以極為精湛的騎術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馬停了下來,然後一臉惘然恐懼的看向城頭彎弓射箭的那個人,衝刺已經沒有辦法進行。

  與此同時,另一邊,五百黑騎已經和一千黨項騎兵撞在了一起,發狂的黨項騎兵和沉默不似人類的黑騎兵之間的拼殺開始了。

  十數息後,五百沉默無聲的黑騎留下五十多具屍體,一千黨項騎兵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後方黨項人收兵的號角響了起來。五百黑騎兵中默默返回了城。

  ……

  ……

  城頭上,自守將劉石軍往下,所有宋軍看著葉塵,全場寂靜無聲,只有西北寒風呼嘯聲依然不變。剛才他們看見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過驚人了,這已經超過了幾乎所有人能夠理解的範疇,這兩箭被稱為神箭都不為過。

  「王爺威武……」寂靜之後,便是不約而同直沖雲霄的歡呼聲。瞬間十里堡城內的宋軍士氣達到了一個極高的程度。

  城外,黨項大軍中,同樣是寂靜,但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臉色都有些難看,並且是異樣的難看,看向十里堡方向,臉上依然殘留著難以置信。特別是拓跋真厲和其他六位黨項族長,從聖堂來人那裡得知剛才射出那不可思議兩箭的人就是自己等人要殺的人之後,這種寂靜之中又多了一種難言莫名的意味——原來我們要殺的人是這等猛人。

  不過,這種略有些頹廢的情緒並沒有在黨項大軍中持續多長時間,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畢竟人數實力占優,葉塵個人實力雖然誇張了一些,但是他們還是有一定信心將對方殺死,最多也就多死一些人而已。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黨項人戰鬥意志已經達到了極強的地步。

  自隋唐以來,黨項諸部就生活在衡山腳下,在漢人朝廷打壓甚至欺壓下,一直在最為貧瘠的地方,過著最為艱苦的生活。他們與天地間寒冷、疾病、饑餓等等,再加上一些自然災害做著一次次的抗爭,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從未吃飽穿暖過,彼此部落之間有時為了幾百隻羊,幾十袋糧食,一片牧場廝殺你死我活實為家常便飯。當以漢人為主的外族入侵時,他們聯合起來與外族廝殺,經常整個部落的人全部被屠殺,甚至隋唐時期漢人一度強盛時候,他們整個名族差點被殺完滅族。說實話,若非唐朝後期漢人朝廷自己內部出了問題,讓五胡亂華,進入五代十國亂世,讓他們趁機壯大,搶到了一些好的地方,繁衍生息,才有了現在可以與一國叫板的部分實力。

  總之,一句話,他們是戰鬥的名族。即使敵人剛才所表現出的能力已經超出正常人類的範疇,這依然沒有太過影響到他們戰鬥意志。因為,他們如今是為了自己生存資源去戰鬥,是為了讓自己的族人能夠活的更好,自己部落能夠有個美好的將來而戰鬥。最主要的是這一次有夏州李光睿真實的例子在那裡放著,這讓他們一想起自己的部落也可以擁有一個屬於自己富庶的城市和五萬最好的盔甲和兵器裝備的鐵騎的時候,便感覺熱血沸騰,戰意十足。

  拓跋真厲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那只不過是漢人中很厲害的一種武技而已,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樣的箭,那個名叫葉塵的宋國郡王也應該射不了幾箭。所以我們不能等他恢復,更何況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殺吧……」

  「殺……」城外黨項大軍所有人有些凌亂的吼叫著,聲音中充滿了驚人的殺意,他們稍作休整之後,戰鬥又開始了。

  ……

  ……

  葉塵坐在城頭上唯一的一處簡陋城樓中打坐調息,胡三光、連繼城帶著華夏衛府眾殺手、華夏衛中的高手將其層層圍在其中。剛才那兩道驚天之箭是葉塵自在吳越之地和錢月禪、樓炎明以射箭之術大戰之後,看過錢月禪能夠將劍氣離體的劍道神技,後來又被錢月禪半步先天境界的點化,這些天感悟之下,觸類旁通,經過反復的試驗之後,讓武器司特製了空心鋼箭,將精純的太一真氣高度壓縮變得狂躁,然後瞬間灌注到空心的鋼箭之中,以極速射出去,讓其在敵人體內真氣迸發,引起身體爆炸。

  這個過程說來簡單,但做起來所消耗真氣極大同時也很耗費精神。最主要的是,其中幾個環節任何一個出問題,都絕對不會有剛才那般驚人的效果。比如第一個環節,將真氣極度壓縮,若非真氣精純到極致,且對真氣的控制已經收發由心,便做不到。第二個環節,若非葉塵所用世所罕見的八石寶弓以恐怖的巨力將其射出,從而速度達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使其在真氣被灌注鋼箭之後,真氣還來不及迸發,箭便已經被射入敵人體內,速度只要稍慢上一絲,鋼箭便會提前自己爆炸,根本難以傷敵。

  總之,要想射出這樣的驚天之箭,精純真氣、恐怖巨力、八石寶弓、通神箭術、特製鋼箭這幾個因素都是缺一不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這是天下第一道家真氣太一真經修煉秘法,世所罕見的先天之恐怖肉身,喻清妍通神的機關之術與武器司數月時間研究結晶,以及葉塵在後世時王牌狙擊手所轉嫁給他神箭之術,這幾個大機緣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結果。

  這幾個大機緣任何一個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都足以讓任何人不凡,如今全部加於葉塵一身,那葉塵所射這種驚天之箭就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無人能夠模仿,如樓炎明、張無夢這樣的半步先天強者也不行,甚至傳說中真正的先天強者也做不到此事。

  「鋼箭回去之後讓武器司還要繼續完善,另外這把八石寶弓如今也有些不夠用了。否則剛才黑騎一個都不用死的。」葉塵聽著城樓外又開始的廝殺,徐徐睜開雙眼,有些遺憾地說道。不過最終成功的把城外那三百多漢人救回來,讓敵人陰謀落空,且因兩箭而死傷兩三千黨項騎兵,葉塵總體還是對自己剛才那兩箭感到很滿意的。

  ……

  ……

  冬日夜長。

  黃昏降下時,天邊的陽光,已經迅速斂去了顏色,風雪之中,唯獨西方的天際,留下些許的白色,無垠的雪地在微光中反射著淒冷的銀灰色。

  這一次的攻防戰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比前面幾次還要慘烈,黨項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一度有數百人攻上了城牆,但在華夏衛府高手在連繼城帶領下的出手之後,又將黨項人殺退,最後黨項人留下了一千多具屍體,十里堡宋軍也死了三百多人,黨項人後方才吹響了收兵號角。

  《孫子兵法》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戰場之上情況複雜、瞬息萬變,雖然說起來有一定的規律和相應的應對之法,也就是無數年來人們總結出來的兵法兵書。但那只是大致的規律,要將規律靈活地用於細處,其實極不容易,所以在歷史上,才有很多類似趙括那樣紙上談兵之輩。

  若是將帶兵指揮的將軍分在上、中、下三個品級。其中下品的將軍,往往只懂得如何列陣,步兵遇上馬隊,用密集槍兵,弓手射箭過來,則舉起盾牌,這是他們從兵書、從前輩那裡學到的最基本的東西。中品的將軍,能夠知道這些事情為何要這樣去做,懂得大部分的變化,亦懂得為何產生這樣的變化,由此能知道在怎樣的情況下,步兵能與騎兵對衝,怎樣以槍兵應戰密集的弓箭,怎樣去守城……

  這一點就和人們平常生活中一樣,人們從小到大,總是追求天地間的一些真理或者規律,知道了一些,以為自己懂得了一個道理,懂得了一句有意義的話,自己的人生或者自己的目標就能找到方向。但事實上,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可以找到無數句看似有道理的話,甚至每一句話,都存在與它意義相反的同樣有意義的言語。

  這就是所謂絕對與相對的關係,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意義所在,所謂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所謂唯物辯證法的關係。

  簡單的說就是任何真理或者無數年所歸納的經驗一定要活用,而不能僵硬死板,所謂的經驗主義,一昧的教條主義都是不行的。

  但是,世人大多是平庸的,一如後世,在資訊知識、真理明言可以隨處可見、可學的年代,幾乎所有的人都能夠對名言警句和心靈雞湯不同程度的說道幾句,甚至頭頭是道,這樣的人活在後世好年代,也一樣能活下去甚至活得不錯。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11

第518章 攻防十里堡(四)

  但是,在這些人之上,只要付出超過別人十倍的努力,汲取和參考前人的、別人的智慧經驗,最終形成自我邏輯體系,成為真正站在別人肩膀上的人,就能夠應付一切新奇的狀況,而古今中外,真正能夠站到社會高層、頂層的人,除了一些天生起點已經達到一定高度的所謂二代之外,其他人一定都擁有完整的自我邏輯體系,無一例外。

  具休來說,當人們開始去看,去深入思考別人說這句話時,經歷的是怎樣的過往,存在於怎樣的環境,當人們終於能夠感同身受,能理解前人的這句話是因為怎樣的緣故而說出來的時候,智慧才真正的得以傳承,知識才能真正用在實處,經驗真正變成能力,存在於天地中的規律最終被活用。

  這個時候,後人終於能夠理解前人智慧思維的核心所在,能夠因此聯繫實際,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時候,他才就真正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脫離書本和所謂經驗,成為一行道真正的大師。

  兵法打仗同樣如此。除非戰力、人數、士氣所綜合起來的實力相差很懸殊,否則任何一戰,對於指揮打仗的將軍來說,需要動用的,就是對於兵法的熟練運用。如今眼前局面,城外黨項人和大宋西北邊軍戰力相仿,黨項人數占優,但宋軍這邊有城牆可依託優勢,黨項人為了自己美好的未來去戰,宋軍為了使命職責和活命去戰,雙方士氣和戰鬥意志也相差不多。在這種情況下,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受到考驗的,便是雙方將官和士兵在具體打仗過程中的智慧了。

  黨項人雖然大多沒有看過兵書,沒有學過兵法,但他們有多年征戰的經驗和世代相傳的積累,雖然不是很擅長攻城,但以拓跋真厲為首的幾位黨項族長頭領最基本為將的本領還是有的,但也僅僅如此了,如果一直這樣攻城打下去,沒有意外發生,他們的兩萬三千人,依然會被耗死大半,將守城宋軍殺死大半,直到宋軍因為人手不夠,從而破城,這樣的結果自然是最為淒慘的,並且那個時候他們死傷慘重之後,還能夠殺得了葉塵?

  沒有誰的戰爭智慧是專為應付常理之外的東西。葉塵之前那兩支驚天之箭和五百黑騎兵所表現出強大的戰力,依然對黨項人的戰意產生了一些影響。

  ……

  ……

  隨著夜晚的到來,風雪在十里堡之外降下,火光沿著城牆延伸開去,城牆上執勤的士兵還在聚精會神地望著遠處。風吹過城外山嶺、雪原時,冷颼颼的感覺,城外黨項人營地同樣是延綿的火光,黨項人仍舊在緊鑼密鼓地做著進攻準備。

  葉塵在劉石軍發自內心的敬佩目光下,和後者吃了一些東西,認真聽了後者大體守城策略,沒有提任何意見,便走上了城牆,身邊盡是奔跑的守城宋軍。

  提著水桶的人們正一批一批的湧上城牆,往外牆上倒下水後再下去,如此反復。士兵已經豎起盾牌,準備好了夜叉擂、滾木礌石等守城物件。無數的守城準備在城牆上延綿開去。

  十里堡之上,大風吹來甚是寒冷,然而此時寒冷已不再是值得操心的事。葉塵走向不遠處的城樓正中,胡三光借著火光用仿製望遠鏡正在仔細看著城外黨項人的營地。

  接近傍晚的時候,突然又出現在一隊人,除了給黨項人帶來了糧草之外,又帶來了一批攻城器械,讓葉塵等人神色凝重肅然的是十車箭矢和一些攻城投石的器械陳列在那邊,因為這些東西,此時在城頭上的氛圍,已經開始有了變化。

  風吹過來,葉塵等人站在那風雪之中,等待著黨項大軍的到來。在許久的肅穆之後,葉塵漸漸的笑了出來,那笑聲豪邁,充滿自信。

  「聖堂玉楓也好,彌勒教樓炎明也罷,他們為了殺我已經不遺餘力,但一次次都未成功,反而將自己更多的底牌暴露出來,然後被我將這些底牌毀去。比如他們竟然可以使得動黨項人這事我既然已經知道,那黨項人的未來命運,自然也會因我而改變。」

  葉塵以充滿理所當然的口氣將這些話說完,想起在原本歷史上,再過三十年左右,黨項人終於在西北衡山一帶建了西夏國,一百多年中,給原本大宋帶來無數的恥辱和西北百姓無數的家破人亡。

  ……

  ……

  黨項人仍舊持續地在城防上發起進攻,他們稍微的改變了進攻的策略,在大部分的時間裡,不再執著於破城,而是執著於殺人,到得這天晚上,葉塵、劉石軍等人便發現了死傷者開始增加的情況,比以往更為巨大的壓力,還在這片城防線上不斷的堆壘著,而十里堡的戰鬥,其實才開始大半天。

  拓跋真厲等黨項族長已經發現想要在短時間內破城很難,只有利用人數的優勢,將宋軍殺得大量減少,城牆守軍顧不過來時,才能夠破城。

  所以,黨項人持續地對十里堡發起了進攻。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使用飽和式的大規模進攻,而以佯攻和充滿彈性的散兵衝鋒為主。在十里堡周圍大片大片的衝鋒不斷的出現,而後又迅速地退了回去,真正造成殺傷的是大規模拋射的箭矢,包括射進來的火箭。在這樣的天氣裡,火箭不容易點燃周圍和內部的木料,城內宋軍在劉石軍帶領下基本也已經做了防火的準備,但這樣的天氣和環境裡,一旦被火箭射中,箭傷加上燙傷,一般人都會迅速地失去戰力。

  傍晚時胡三光通過望遠鏡便已經發現,聖堂不知從什麼地方給這些黨項人帶來了十來車的箭矢,所以他們才會這樣的使用弓箭。這在以往窮苦的黨項人是從來沒有過如此奢侈的。

  此外,聖堂帶來的十幾具拋石機反而因為天黑,合適的石頭黨項人不好尋找,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使用。

  當然,這樣的弓箭對射中,雙方之間的傷亡率都不高,拓跋真厲也已經表現出了他們作為指揮者敏銳的一面,衝鋒的士兵雖然前進之後又退回去,但隨時都保持著可能的衝鋒姿態,這一天裡,他們只對十里堡的幾個不關鍵的點發起了真正的進攻,隨即又都全身而退,雙方都在考驗著彼此的神經和韌性。

  「狗日的黨項人,就讓他們跑過來跑過去,我們以逸待勞,看誰耗得過誰!」頂著盾牌,十里堡中的幾名指揮使奔行在偶爾射來的箭矢當中,為城牆上宋軍士兵打氣:「但是,誰也不能掉以輕心,他們之中可是一直帶著雲梯的,隨時可能會猛攻,所以我們隨時要準備好和他們硬幹一場!」

  到得半夜時,雖然對射中產生的傷亡沒有黨項人猛攻城時高,可是這樣的情況下,大家都保持著緊張感,十里堡中的宋軍士兵當中,積累的精神壓力卻普遍不小。

  到得後半夜,宋軍最為困乏的時候,黨項人如潮水般的,發起了一次正面進攻。在幾輪與之前無異的箭矢對射後,陡然間,喊殺的呼嘯聲漫山遍野的湧來!灰色的天幕下,一瞬間,近萬黨項人衝出了他們的營地,他們扛著木梯,舉著盾牌,朝著十里堡瘋狂湧來。在城牆正面,幾輛綴著厚厚盾牌的大車被士兵推著,往城門所在的方向碾壓而來。這是聖堂給他們運來的攻城利器之一。

  喊殺聲震徹原野,箭雨漫天飛舞,兵鋒延綿,城頭城下,無數人在呼喊之中奔行攀爬和廝殺,然後死去。

  真正的考驗,在此時終於展開……

  聲浪呼嘯,十里堡四周,鼎沸的人聲點燃整片夜色。

  來回的火矢猶如夜空中飛竄的流螢,一陣一陣的,照亮雪地中人們的視野。西側的山麓間,大量舉著盾牌的士兵衝過雪地,他們有的扛著梯子,箭矢在他們的盾牌上、身上、身邊的積雪上落下。在他們身後的稀稀拉拉楊樹林裡,火光燃成一片,點燃了箭矢的射手們一撥撥的衝出來,射出箭矢,旋又退回燃著篝火的雪林當中。這個時候,便會見到大量如飛蝗般的光點往十里堡城牆上落下去。

  覆蓋式的打擊一陣一陣的落向城牆的高點,太多的火矢落在這嚴冬時節的城牆上,上面放置滾木等守城器物和士兵身上的衣服甚至還會燃燒起來。

  黨項人漫山遍野的衝鋒中,士兵與士兵之間,始終隔了相當大的一片距離,他們舉著盾牌奔行牆外,只在特定的幾個點上猝然發起猛攻。梯子架上去,人群蜂擁而上,十里堡內部,防守宋軍士兵們端著滾燙的開水嘩的潑出來,從城牆裡刺出的槍陣如林,將試圖爬進來的黨項人精銳刺死在牆頭,遠處城外有點點光斑奔出,試圖朝這邊牆頭齊射時,城牆內部的衝過來的弓手們也將火矢射向了對方的弓箭手群落。
waterkcl 發表於 2019-3-11 11:12

第519章 攻防十里堡(五)

  有時候黨項人射得快些,有時候則是十里堡的守軍。當牆頭上落下點點火光,躲避不及的守軍士兵抱著傷處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時,外側便又是一陣進攻壓上來。

  傷者還在地上打滾,增援的也仍在遠處,城牆後方的士兵們便從掩體後衝出來,與試圖強攻進來的黨項人精銳展開了廝殺。

  負責城牆西面防守的是一名指揮使名叫王進明,臉上有麻子,人稱王麻子,但他六尺高的身材,身體結實猶如一座黑色鐵塔,手下五百餘人,防禦的是四十丈寬的城牆。在此時,經受著黨項人輪番的攻擊,原本充裕的人手正在迅速的減員。觸目所及,周圍是明明滅滅的火光,奔行的人影,傳令兵的大喊,傷者的慘叫,城牆內部的地上,不少箭矢插進泥土裡,有的還在燃燒。他此時在城牆上往外看去,城牆外坡地上,衝鋒的黨項人士兵分散、呐喊,奔行如蟻群,只偶爾在城牆的某一段上發起進攻。

  更遠處,樹林裡無數的火光斑點,眼看著都要衝出來,卻不知道他們預備射向何方。

  「他們要衝、他們要衝……王東子,讓你的兄弟準備!火箭,我說點火就點火。我讓你們蹲下,你們就蹲下!」

  他陡然間在放聲大喊,不遠處率領弓箭隊的王東子是他的族弟,隨即也大喊起來,周圍百餘弓箭手當即拿起包裹了油布的箭矢。多澆了粘稠的火油,奔向篝火堆前待命。王進明拿起他的盾牌與長刀:「射……蹲下,盾牌防守……起身……殺敵!」

  他手下的人除了弓箭手,繼續準備下一來輪射擊之外,其他人在他的聲號令指揮下,躲閃火箭之後,拿起盾牌長刀將剛剛衝上城頭的黨項人砍了下去,但也有反應慢的,剛起身就被敵人給砍死砍傷的。

  王進明一面看著自己負責的城牆,一邊還在注意著天空中的顏色,就在這時,他臉色一變,睜大眼睛看天空,仍舊是黑色的一片,但寒毛在腦後豎了起來。

  「找掩護……當心……」

  王進明蹲下身子,舉起盾牌,奮力大喊,身後的士兵也連忙舉盾,隨後,箭雨在黑暗中啪啪啪啪的落下,有人躲避不及被射翻在地,也有少部分黨項人被他們箭矢也射死了。

  在先前那段時間,黨項人一直以火箭壓制十里堡守軍,一方面燙傷確實會對士兵造成巨大的傷害,另一方面也給攻城的自己的人照明之用。

  而一陣陣火矢的飛來,基本也讓城牆後的宋軍士兵形成了條件反射,一旦箭矢曳光飛來,立刻做出躲避的動作,但在這一刻,落下的不是火箭。

  十里堡這邊,頓時便吃了大虧。

  「王東子你們趕緊給我殺回去,壓制他們……其他人隨我殺……」王進明搖了搖頭,猛地大喊出聲,旁邊幾名受傷的正在慘叫,有大腿中箭的在牆頭上爬行,城牆下,黨項人的梯子搭上城牆。

  沒有受傷的士兵抓起長刀,起身殺敵,一名黨項人士兵已衝了進來,一刀劈在他的身上,將他的手臂劈飛出去,周圍的守軍在牆頭上起身廝殺。王進明「啊……」的一聲狂吼,自己也加入了戰鬥。

  血光飛濺的廝殺,一名黨項人士兵躍入牆內,長刀隨著飛躍猛地斬下,王進明揚起盾牌猛地一揮,盾牌砸開鋼刀,他鐵塔般的身形與那身材魁梧的黨項人撞在一起,兩人轟然間撞在城牆上,身體糾纏,而後猛地砸出血光來。

  「殺敵——」

  陰影之中,那黨項人漢子倒下去,王進明抽刀狂喝,前方。黨項人的士兵越牆而入,後方,王進明麾下的精銳與點燃了火箭的弓箭手也朝著這邊蜂擁過來了,眾人奔上牆頭,在城牆之上掀起廝殺的血浪,而弓箭手們衝上兩側的牆頭。開始往黨項人集中的這片射下箭雨。

  類似的情景,在這片城牆上不同的地方,也在不斷發生著。營地正門前方,幾輛綴著盾牌的大車直接被葉塵用城中找來的重石精準拋射砸壞,暫時癱瘓。東面,踩著雪地裡的頭顱、屍身,黨項人對十里堡的大規模襲擾一刻都未有停止。

  黨項七部如今加起來騎兵能夠六七萬,部落留下了一半,此次隨著他們入大宋境內有三萬,此時在十里堡山谷外,黨項人的兵力有兩萬三千左右,皆是跟隨他們而來部族中的精銳。而在整個十里堡中,實際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四百黑騎兵足以堪比一千多黨項騎兵,但這在守城戰鬥中所發近作用極為有限。

  「西北黨項人果然不是南漢、南唐的軍隊所能相比的。」

  黨項人的進攻當中,十里堡城牆簡易城樓附近,也是一片的嘈雜喧鬧。所有宋軍士兵已經進入戰鬥,作為預備隊和關鍵時刻「救火隊」的華夏衛府眾高手也都繃緊了神經,城樓裡面,看著週邊的廝殺,天空中來去的箭矢,葉塵也不得不感歎於黨項人的厲害。

  接受了後世正統軍校的培養,葉塵在整體戰略的把握上極為準確和敏銳,但在具體這種冷兵器戰場的即時掌控能力其實並不強,十里堡中最為善於具體打仗、指揮的還是劉石軍和其麾下將官,至於胡三光、連繼城、黃樓平,在這樣的作戰裡,各種掌控都不如這些科班出身的人。

  在最開始看清這件事後,葉塵便果斷將指揮的重任全都放在了劉石軍的肩上,自己不再做多餘發言。至於華夏衛府刺殺司副使連繼城和西府司使黃樓平,在守城大局的指揮上不如劉石軍,但對於一些危險局勢應對,兩人顯得果決而敏銳,葉塵則讓他們二人各自帶著華夏衛府一隊高手對周圍戰事做出應變,彌補缺口。

  這個時候,城牆附近還不至於出現大的缺口,但壓力已經逐漸顯現。尤其是敵人不惜箭矢的消耗,而城內箭矢大量減少不敢如最開始那般大肆使用之後,城內守軍便被壓制,這讓葉塵明白,即使在冷兵器時代,打仗在很多情況下打的依然是看誰有錢。

  不過,他對於城外拓跋真厲的應變之快和準確,依舊是感到吃驚,這甚至讓他一度懷疑是不是聖堂有什麼厲害人物在城外黨項軍中暗自指揮。

  對方如此厲害,意味著接下來十里堡將面臨的,是最為艱難的未來……若是慶州西北邊軍援軍未能及時到來,十里堡最終守不住,有五百黑騎和一百多名華夏衛府經受過馬上騎兵戰陣訓練高手在自己身邊,再加上自己所能射出的驚天之箭,他還是有一定信心突圍殺出去逃走,但是城內宋軍和百姓恐怕難以倖免。

  ……

  ……

  雪海蔓延,晝夜來去,清晨來到了。

  十里堡城的這個早晨,格外安靜,除了雪花的飄落,大半夜的廝殺,不論城外還是城內,人們總是需要休息和吃飯的。

  然而,寧靜總是短暫時,城內負責搬運守城器械,同樣忙活了一晚上,也被城外拋射進來的箭矢死傷了一些的百姓隔著遠處的那堵並不高大的城牆,有號角的聲音隱約而突兀地傳來了。巨大的物體正從天空中經過。砰的悶響,微亮的天色與飄雪中,像是有風忽然經過,不少百姓的身體縮了一縮,他們感到大地都在動,有人在遠處「啊」的大喊……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攻城的聲音在一瞬間拔至最高,恐怖的聲響淹沒了城池,搖撼著它所接觸的一切……

  黨項人終於開始使用那十來具拋石機了。

  從許多許多年前,石頭就呆在那座嶺上了。那是座無名的低嶺,毫不起眼,沒有足以稱道的風景名勝,那塊石頭只是許多石頭中的一顆,見證過日升日落,經歷過滄海桑田,承受四季變遷。無數牛馬、羊驢數度從它的身上淹沒而過,人群在周圍來來去去時,放羊放馬的孩子偶爾也在它的身上歇腳。在許久許久的光陰裡,它都沒有挪動過位置了。

  穿著羊皮衣和簡陋皮甲的人將它從那裡拖走時,雪剛剛從天空中降下,一如此前許多年降下的雪。它隨著許多石頭一塊被拖到某個平地上,雪將將在它身上覆蓋了一層的時候,將它拖來的人們開始用東西在它的身上敲了,它被敲砸得更圓了一些,然後,堆壘在其它無數的石頭裡。

  在它的旁邊,是粗糙的臨時營地,更前方的遠處,一座低矮的城牆朝著兩側延伸開去。

  雪漫漫而下,太陽升起來、又落下,石頭的周圍有時熱鬧,有時冷清,人來回奔走,有時候搬走它旁邊的同伴,有時候在它身邊塞上更多的石頭。光與暗流轉交替,周圍忽然間更加熱鬧起來了,人與馬的腳步震動了大地,更多的、帶有輪子的器械從四周推來。躁動不安的氣息混合著飄落的雪花。

  天光暗下去,又明亮起來的時候,嗡嗡嗡的巨大震動已經籠罩了一切,人聲奔走,各種粗礪的、古怪的聲響,在它的周圍,大量的石頭迅速的被搬離,那些石頭劃過天空,消失了。終於,腳步奔走而來,搬起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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