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盛明皇師 作者:諾琴誓夏 (已完成)

 
王烏鴉 2019-2-12 00: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0 84976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5:49

第一百二十章 一波又起

  瓊林之宴結束後,江月和解縉就陸續收到了朱元璋的獎賞。

  朱元璋瞭解解縉,欣賞他的才氣,也就知道賞賜他多少金銀珠寶都未必是他所求。於是,皇帝乾脆的下令,將修善《元史》和《宋書》的權力賜給瞭解縉。解縉得到旨意的時候十分高興,他歡天喜地的接了旨意,連連叩謝聖恩。朱元璋這個賞賜倒是正中他的心意。

  江月通過這次瓊林之宴的表演,倒是頗為意外的獲得了朱元璋的喜愛。朱元璋從憐香那裡得知,這兩年去燕府的時候,與這位江月姑娘相處的很是愉快,無話不談簡直如姐妹一般。

  於是,朱元璋非常歡喜,乾脆的在禦書房召見了江月。

  當時聽說父皇要召見江月時,朱棣心裡還忐忑不安了一番,生怕江月這無法無天的性子會惹怒龍顏,碰了逆鱗。

  不過憐香一直笑嘻嘻的保證,說她也會陪著江月去,江月又一臉興奮的賭咒發誓說自己一定會注意分寸的!

  就這樣,朱棣雖然各種不放心,但也無能為力,只得放她們兩個去了。

  後來,葉羽從江月那裡得知,朱元璋對她非常的慈愛,這倒是讓葉羽百般稱奇。

  “真的啊小羽!皇帝陛下人可好了,他就像咱們的長輩一樣,一直耐心的聽我和憐香講在北平時的事兒。這麼慈祥的長輩,幹嘛你和四哥老覺得他可怕啊!”

  葉羽和朱棣聽到她這番話,都不禁無語望天。

  葉羽是覺得皇帝陛下的威嚴一定是讓人敬畏的,而朱棣則是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至少他覺得父皇對除了憐兒以外的其他子女都不能說是慈愛……

  江月看他們二人都沉默,心中不服,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舉到葉羽和朱棣眼前,說道:“你們看!陛下還賜給我一塊玉呢!”

  葉羽不知道這塊玉是幹嘛的,朱棣卻知道。

  “這塊玉是惠母妃生前留下的,惠母妃是母后養父的女兒,自小與母后感情深厚。這玉佩,母后和惠母妃各有一個,代表她們二人的姐妹之情。母后那塊父皇給了憐兒,如今他居然把惠母妃這塊給了你,想必是認可了你與憐兒之間這種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之情。”

  江月得意的笑笑,把那塊玉好好收起來,說道:“你們看,連陛下都承認我和憐香感情好啦!我就說我們是真愛吧!”

  朱棣微微一笑,他心下沉思不解。按說只不過是在瓊林之宴上表演了一下琴藝,就算江月的琴藝再好,父皇又何至於對她另眼相看至此?

  這玉佩是彰顯母后和惠母妃之間那種沒有血緣關係卻勝似親姐妹的感情,如今給了江月,豈不是要把她與憐香視為義姐妹了?

  不管怎樣,朱元璋的心思大家都猜不到,而且還有一件讓朱棣不明白的事兒。

  此次瓊林之宴,論首功當屬葉羽。可朱元璋賞賜瞭解縉和江月,卻唯獨沒有葉羽什麼事兒,這讓朱棣很是不解。

  不過,葉羽對此倒是無所謂。

  “沒事兒,這次的差事不好辦,我能成功過關就心滿意足了,賞不賞的對我沒啥大礙。”

  葉羽表現出了應有的大度和瀟灑,但是,他心裡擔心的卻是別的。他並不怕朱元璋不賞賜,卻怕朱元璋此時還未封賞是因為在考慮到底賞賜自己什麼……

  那之後的第三天,葉羽突然接到了首領太監陳景的傳喚,說皇帝朱元璋在坤甯宮召見。

  葉羽當時心裡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說不好這種感覺是為什麼。只不過因為,今天早起,朱棣和徐儀華夫婦就先一步被朱元璋傳召到了坤甯宮議事。

  往常都是只叫朱棣一個人的,如今偏偏連徐儀華也被一同傳召,想到這個的葉羽心中更加的忐忑。

  走到坤甯宮門前,正好看到燕夫婦從裡面走出來,兩個人神情都是一副不安的樣子,在看到葉羽的時候都皺了皺眉。

  葉羽這一下更是心裡沒底了,老朱一定是決定了什麼事情,所以找了燕夫妻倆來商量,而且看燕夫婦的神情,這事兒一定跟自己有關係。

  硬著頭皮走過去,葉羽沖朱棣和徐儀華行了禮,道:“見過四爺,妃。”

  朱棣沖他點點頭,剛想開口囑咐他一下,卻聽陳景已經催道:“葉公子,快請吧。”

  朱棣的話被噎了回去,只得輕聲說:“不要忤逆父皇。”

  葉羽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朱棣會這樣提醒,恐怕是朱元璋要讓自己做的事自己會拒絕。

  來不及想那麼多,葉羽只得跟著陳景走進坤甯宮。

  坤甯宮內,朱元璋高坐在龍書案後,射進屋內的陽光照射在他的面前,看不清他的臉色。

  葉羽心中一陣陣慌亂,他跪在地上向朱元璋行禮,道:“在下葉羽,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元璋並不叫他起身,只是對陳景說了句:“你先出去吧。”

  陳景應了聲“諾。”就走出大殿將門關上。

  一時間,坤甯宮的大殿內靜的連呼吸聲都變得異常清晰。

  葉羽就這樣跪在殿中,朱元璋不讓他起來,他也不敢動。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朱元璋的聲音終於緩緩傳來,“葉羽,你可知罪?”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葉羽更是愣在原地,他腦中快速想著,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犯了什麼事兒。

  “在下不知……”

  “不知。”朱元璋輕哼了一聲,他的話說的很慢,但一句句的似乎壓抑著莫名的怒氣,“你不知?呵呵。若非昨日東瀛皇太子突然跟朕提親,朕都不知道,你居然膽大包天,敢與公主私訂終身!”

  葉羽這一下可真是嚇傻了,他猛地抬起頭望向盛怒的朱元璋,“陛下!絕無此事!”

  “哐!”朱元璋突然舉起手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桌子上,“絕無此事?憐兒昨日哭著跪在朕面前跟朕坦白!你現在告訴朕,絕無此事?!”

  葉羽這下子是真的傻了,他愣在當場,心中已經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茫然的狀態了。

  憐香?憐香哭著坦白?坦白什麼?他現在腦子很亂,完全跟不上思路,也什麼都想不出來。

  朱元璋胸口劇烈的起伏,他如今龍顏大怒,死死盯著跪在殿內的年輕人,那眼中的火焰像是要將葉羽吞噬。

  “昨日,東瀛國皇太子來向朕提親,說鍾情于九公主,希望朕可以賜婚。”

  朱元璋的話一字一句落入葉羽耳中,葉羽只是傻愣的跪在殿中,一字字的聽著。

  “朕傳來憐兒,想要問問她的意見。你猜憐兒跟朕怎麼說?”

  朱元璋強壓著自己的怒氣,一字一句的告訴葉羽:“憐兒卻告訴朕她不喜歡世泰皇太子。朕本就答應過她,絕不逼她下嫁。可是葉羽,你既然與憐兒有了終身之約,又為何要去招惹朵顏的嵐琴郡主?!”

  這話一出,葉羽突然抖了個激靈,他連忙向朱元璋行禮,出言道:“陛下!在下與嵐琴郡主絕無……”

  “你又要告訴朕你和她沒關係嗎?若是沒關係,她為何昨日也跑來向朕請婚,並指明要你去做這個郡馬!”朱元璋面沉似水,已是怒不可遏。

  葉羽這一下更是驚的不知所措,他難以置信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朱元璋指著葉羽道:“朕當時並不知道憐兒心系于你,也在心中起了將你賜婚給嵐琴的想法。於是便將這個想法當作戲言講與憐兒聽。誰知,她剛剛聽到這個消息,卻突然跪在朕的面前,向朕坦白她心中所屬竟然是你!你可知,憐兒從小到大,從未因為任何人跪在朕面前求朕!更別說,她哭著跟朕說與你已互定終身,求朕成全!”

  葉羽靜靜的聽著,他此時雖然心情複雜,但卻已漸漸拾回一些理智。

  聽到朱元璋停了話,葉羽深吸了口氣,雙手舉起行了個禮,對朱元璋說道:“陛下,在下相信,公主殿下,絕不會說出她與我已私訂終身這種話!我承認,公主幾次來到北平,我與她確實心意相通。但我們發乎情止乎禮,絕沒有做出任何逾規逾矩的行為!請陛下聖裁!”

  接下來,是漫長到幾乎令人窒息般的靜默。葉羽閉了嘴,朱元璋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良久,朱元璋突然開口,道:“你是說,你承認了?”他的聲音有別於之前的聲色俱厲,這一句話說的異常和緩。

  葉羽恭敬的行禮,道:“是!”

  朱元璋盯著眼前的年輕人,緩緩問道:“朕若將你指婚給嵐琴,你當如何?”

  “回陛下!在下,萬死不敢從命!在下既然承認與九公主的感情,就斷然不會與嵐琴郡主有任何的瓜葛!若陛下執意將在下指婚於嵐琴郡主,在下寧願忤逆聖意、獲罪於此,也斷然不會從命!請陛下聖裁!”

  他這話說的不卑不亢,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和乞求,只是板著一張臉,向朱元璋陳述了一個事實。

  朱元璋此時卻並不覺得不悅,反倒在心中生出了激賞之情,面色不禁緩和。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5:50

第一百二十一章 鳳台選婿

  朱元璋起身緩緩踱下禦台,他沉吟道:“朕雖不知東瀛和朵顏為何突然都來向朕提親,但總歸這是關係到番邦的大事,朕決不能輕易下結論。”

  他瞥眼看到葉羽依然跪在地上,便沖他擺擺手道:“你先起來吧。”

  葉羽聽命站起身來,他跪的時間有點兒長,此刻覺得腿都麻了。

  朱元璋看著他,道:“朕不想讓憐兒外嫁,所以必須要在年輕的宗室裡為她挑選駙馬。如今她自己提出了人選,朕倒是也覺得你這孩子不錯。只是……嵐琴那邊……”

  “陛下!我是萬萬不會娶嵐琴郡主的!”

  葉羽急著跳出來撇清關係,朱元璋聽了呵呵一笑。

  他來回踱了兩步,道:“你不想娶,那也得有個不娶的緣由,朕不能隨隨便便就跟嵐琴說一句你不想娶吧。”

  葉羽默不作聲,他確實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現在心情很複雜,唯一能捕捉住的思緒只有,決不能娶嵐琴這一件事。

  倒是朱元璋此刻冷靜的很,他道:“你也不必著急,剛剛朕叫了老四夫妻倆過來問了問他們的意見,倒是想出了個辦法。”

  葉羽聽他這樣說,心裡不禁稍稍安定了一下。他此刻冷靜下來,思緒恢復,也就漸漸想明白這裡面的事兒。

  按照朱元璋剛才所說,昨日東瀛皇太子和嵐琴不約而同的前來提親。原本,朱元璋可以用當年那道明令禁止憐香外嫁的聖旨來擋住世泰皇太子的提親,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憐香的婚事擱下來。

  但嵐琴的請婚卻突如其來的把所有事情搞的更糟。

  憐香聽說了嵐琴指名讓葉羽做這個倒楣的郡馬,心急之下向父皇坦白與葉羽之間相知相愛的情誼,朱元璋愛女心切,自不忍心將女兒的心上人指婚給別家郡主。

  葉羽此刻已漸漸想通這裡面的關節,想必剛剛老朱恐嚇自己的那些也不過就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對他的愛女的心意吧。

  葉羽在心裡暗自吐槽,這老丈人審查女婿可真夠嚇人的。

  朱元璋見葉羽沉默,還道他依舊驚魂未定,不免笑著安撫:“你也不必再多心,朕這裡有個想法,你聽聽看吧。”

  葉羽連忙恭敬的道:“請陛下賜教。”

  朱元璋緩緩說道:“朕決定,要為憐兒鳳台選婿。”

  “選婿?”葉羽微微驚訝,但轉念間已明白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你現在無官無爵,朕不能突然就說要將憐兒許配給你吧?更何況你還是嵐琴指名要的人。朕只能用這種方法,給你一次機會。”

  葉羽心裡明白,他沉吟一下,問道:“陛下,在下只是無官無爵的一名白衣,卻與九公主殿下萌生了情愫。陛下難道就一點兒都不生氣麼?”

  朱元璋的眼睛立刻危險的眯了起來,他壓抑著語氣中的怒氣,道:“生氣?你當朕不生氣?你不知朕昨日聽到這件事後有多麼生氣!憐兒自小乖巧懂事,朕從未想過她會在宮外與一名毫無功名在身的白衣產生這樣的情意!”

  葉羽低下頭,道:“陛下既然這樣生氣,又為何還要舉辦鳳台選婿?”

  朱元璋瞪著他,最終歎息道:“朕不想讓憐兒傷心罷了。朕早就答應她,允許她自己選擇駙馬。如今她既然中意了你,朕即便心中再惱怒,也實在,不捨得讓她失望。”

  葉羽望著眼前的朱元璋,他突然就對這位元史書上記載的冷面無情、多疑嗜血的冷酷帝有了新的認識。

  沒錯,朱元璋是冷血的,也是暴戾的,他屠戮功臣、忌憚名將,終洪武一朝締造了無數血流成河的大案。

  但如今,葉羽真實的站在朱元璋面前的時候,他發現眼前的這位冷酷帝也有著柔情的一面。在對待愛女的終身上,他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父親,一個不捨得讓愛女受到一絲委屈的普通老者罷了。

  葉羽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感動,他恭恭敬敬的向眼前的老者行禮,道:“在下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朱元璋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聽著他用鄭重的語氣對自己說出這句話。這個叱吒風雲、戎馬半生的老皇帝突然走到這個年輕人身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該向朕保證,你應該保證的人,是憐兒!你不讓朕失望沒有用,朕只希望,你永遠不要讓憐兒失望。”

  ※※※

  第二天,朱元璋鳳台選婿的聖旨便明令頒佈了出來,一時間整個京城譁然。

  憐香公主是誰?那可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啊,若是誰有福氣得到她的垂青,自然便會成為當朝最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平步青雲的機會。

  全京城的名門子弟爭相報名參加,朱元璋這次搞的也極為重視,文試武試的搞了一大堆,層層測試層層篩選。

  葉羽作為被皇帝親自開了後門的內定人選,自然是不用參加那些勞什子的比試的。

  朱棣安慰他,道:“你不用太過憂心,你的重點是怎麼對付那個世泰皇太子。”

  葉羽微微一笑,他搖搖頭道:“我只是在想,憐香現在一定心情很不好。”

  “憐兒近期都要在飄香宮內呆著,恐怕心情會很忐忑。”

  葉羽點點頭,起身說道:“我出去轉轉。”

  朱棣明白他現在的心情,也不阻攔,由著他去罷了。

  葉羽沿著御花園的小路散心,他此時雖說不上心情多麼不好,但卻也頗為複雜。他整理了下近期發生的所有事,發現自從渾源戰役後,自己的人生軌跡就沒有一刻停歇的被推向歷史漩渦的中心地帶。

  如今,如若鳳台選中,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將在旦夕間發生巨大的改變。

  但若此時,有人跳出來攔住葉羽,並告訴他:“你不能參加這次選婿!”

  那葉羽也必定會搖搖頭,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回答:“不,我一定要參加!”

  原因是什麼?原因很簡單,比試的盡頭、鳳台的終點,是憐香。

  葉羽一步步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飄香宮附近。他看著飄香宮外正盛開著的花草,一時愣神。

  憐香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的,花香四溢、沁人心脾,難怪她會如此聰慧善良。

  葉羽正愣著神,卻聽到一陣爭論聲從飄香宮大門方向傳來。

  葉羽好奇著湊過去看,卻見世泰皇太子正負手站在飄香宮門口,他的對面還站著另外一個男子。葉羽凝神看去,發現也是認識的人,正是燕妃徐儀華的弟弟,徐允傑徐四爺。

  世泰的姿態頗為高傲,他笑道:“小甚是欣賞九公主殿下的才情,今日特來拜訪,還請這位姑娘代為通報。”

  飄香宮門口站著的正是憐香的貼身侍女之一錦霞。別人不知道,葉羽卻是領教過錦霞的死板,對這位小姑娘的難纏程度瞭若指掌。

  只聽錦霞恭敬的對世泰說道:“按照大明禮制,在鳳台選婿之前,公主殿下都不能見任何人。皇太子殿下請回吧。”

  世泰吃了閉門羹,倒也不惱,只是依舊笑道:“別這麼呆板,通融一下。姑娘,你就替小傳個話,公主殿下說不定想要見我呢?”

  錦霞微微一笑,駁回道:“若我們公主真的想要見您,也就不會專程叫奴婢在此阻擋大駕了。”

  這時,徐允傑也出言道:“皇太子殿下,這裡畢竟是大明的內宮,也就自然有我們大明內宮的規矩。殿下再怎麼無視禮節,也請千萬入鄉隨俗。”

  世泰壓根兒沒把徐允傑這個貴公子放在眼裡,他哈哈一笑,道:“你讓小不要僭越了大明內宮的規矩,那麼你現在在這裡又是要做什麼?”

  徐允傑哼了一聲,他不理會世泰,只是對錦霞說道:“請錦霞姑娘代為告知公主殿下,就說……在下定會參加鳳台選婿!”

  錦霞看了徐允傑一眼,點點頭道:“好,徐四爺的話,奴婢定會帶到。”

  世泰聽了徐允傑的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他笑道:“你這貴公子還真是有趣,說的好像九公主殿下多麼期盼你來參加選婿似的!保不齊啊,公主殿下壓根兒就沒把你放在心裡吧?”

  “你說什麼?我與公主乃是青梅竹馬,若我不被放在心裡,難道你這只見過兩面的番邦皇子就能入得了公主的眼嗎?”

  世泰這下也被徐允傑激出了怒火,“你說什麼?你竟然對本出言不遜?”

  “我看二位都省省吧。”

  世泰和徐允傑正一步都不讓的對峙著,此時卻聽到一把清亮和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二人齊齊轉身看去。

  只見葉羽雙手攏在袖中,正緩緩走了過來。

  “大明內宮乃是禁地,無皇帝陛下敕令斷不可擅入半步。這些宮規我們暫且放到一邊,二位言語中口口聲聲流露出對九公主殿下的傾慕,如今卻在她的寢宮外面這般對峙喧嘩。你們就不怕,讓她反感麼?”

  葉羽走至世泰和徐允傑中間,他一眼都不看向這兩人,只是直直盯著飄香宮內。

  他的語氣溫潤和緩,眼神卻異常的堅定,“二位,有這把子力氣,不如用在鳳臺上吧。”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5:51

第一百二十二章 勝之有道

  世泰和徐允傑都是認識葉羽的,此時見他突然出現,都是微微一愣。

  徐允傑雖然與葉羽在北平相處過一段時間,但他卻並不瞭解葉羽和憐香之間的事情。

  世泰由於夜宴當天曾見過葉羽同憐香走的很近,反倒比徐允傑更加瞭解這其中的事情。

  徐允傑是個很有教養的世家子弟,他性格十分和順,從不張揚外顯,此刻見了葉羽,忙禮貌的拱手,道:“原來是葉公子,上次北平一別至今,日前聽聞公子隨姐夫一同入京了,本想登門拜訪,卻總有事耽擱了,不想今日在此遇見。”

  他這一番客套話說下來,葉羽微微一笑,世泰齜牙咧嘴只覺得又酸又假。

  只聽世泰咧著嘴,道:“你這話也說的忒假了吧,要真心想要拜訪,什麼時候抽不出空?比如現在,你有空在九公主宮門前與本鬥氣,怎麼卻沒空去拜訪葉公子?”

  “你……”徐允傑是家中么子,自小被長姐和兄長們疼愛,哪層被人家這般那話噎過?

  葉羽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不免歎息著向兩人拱了拱手,道:“皇太子殿下,徐四爺,你們二位還是別在這裡鬥嘴了。你們不煩,公主殿也不一定煩了。”

  世泰哼了一聲,道:“也罷,本便不與你爭辯,我們三日後鳳台之上相見。只是,你可要有本事留到與我對戰。”

  徐允傑也不甘示弱,只說:“隨時領教太子殿下的賜教!”

  葉羽無語的搖搖頭,他現在覺得很煩,為什麼娶個媳婦還要打一架?你們兩個人這般剃頭挑子一頭熱,到底有沒有問問憐香的想法?

  找對象又不是考狀元,就不能自由戀愛嗎?非得這樣比來比去。

  葉羽這邊正在心裡鬱悶著,卻聽錦霞對自己恭敬的行禮,道:“葉公子好。”

  葉羽看了看她,笑著點頭:“錦霞姑娘好久不見,這一向可好?”

  錦霞露出難得的笑容,點點頭說:“多謝公子掛念。公子今日來,可是想要見公主?”

  她這話一問出,葉羽還沒啥反應,世泰和徐允傑皆是一驚,尤其是徐允傑。

  徐允傑與憐香自幼相識,他從憐香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

  錦霞也是自小跟隨憐香的婢女,徐允傑深刻的明白錦霞在所有事上有多麼的維護憐香。至少他從小到大,即便身為憐香的青梅竹馬,也沒見錦霞對自己露出多麼友好的神色。

  所以,他覺得被錦霞攔在飄香宮門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徐允傑一直認為,錦霞大概只會對未來的九駙馬這一個男子露出和顏悅色的樣子吧。

  如今,當徐允傑看到錦霞對葉羽露出笑容的時候,他突然剛到沒來由的恐懼。說實話,即便是身處北平的時候,徐允傑依然沒有發覺葉羽同憐香有過什麼過多的接觸。

  所以,他曾一直信心滿滿的認為,自己會是憐香未來駙馬的第一人選。

  但是此刻,當徐允傑看到錦霞對待葉羽的態度時,他突然沒來由的感受到了強烈的危險。

  葉羽此刻只是溫和的笑,他道:“此時見公主,于禮不合。只勞煩姑娘代為告知公主,讓她無需煩心,萬事有我。”

  錦霞聽到葉羽的話,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她點點頭,說:“請公子放心,奴婢自會將您的話帶到。”

  徐允傑目瞪口呆的看著葉羽,他只覺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漸漸凝固了,他只是呆愣在原地,慢慢等待著流向心臟的血液回流。

  剛剛葉羽和錦霞的對話他全部聽進耳中,他們話裡的意思,似乎葉羽已經和憐香達成了某種默契,讓徐允傑不敢也不願去想的默契。

  三日後,鳳台選婿的最終日終於開始。

  葉羽坐在席位上,他遠遠看著鳳台之上的樓閣,鵝黃色的一面帷帳遮擋了樓閣內的景象,但葉羽卻能看到憐香就坐在那裡。

  最終的比試內容是武試,此刻還有資格參加比試的只剩下八位。

  原本最開始有資格參加選婿的都不過是一些京城的貴公子,都是一些朝廷顯貴家的公子,若說武功真正好的也沒幾個。

  葉羽被朱元璋庇護著直接進入終試的,他一場比試都沒參加,屬於開了掛的那種類型。

  而今天的終試,似乎朱棣在安排比試的名單上也做了手腳,與葉羽對戰前兩輪的對手都是燕親自安排進來的手下,就是為了防止葉羽在決賽遇到世泰之前會有什麼棘手的麻煩,於是葉羽這個半吊子沒怎麼費力就贏了。

  徐允傑倒是一步一步憑著自己的實力贏到了最後,他在第二輪遇到了東瀛皇太子世泰。

  世泰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嘻嘻哈哈,是個紈絝子弟,而且東瀛實際掌權者也並非皇族,他似乎不太需要文武雙全。

  但實際上,這位皇太子卻是個真正能文能武的有本事的主兒。就連東瀛數一數二的高手幕府少將軍足利義持,都對世泰的身手十分的放心。

  而事實上,世泰也確實沒有辜負足利義持的信任,他是很輕鬆的就擊敗了徐允傑。

  輸在鳳台之上的徐允傑,此刻已經真正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他眼前看不到世泰得意的笑容,也看不到葉羽的搖頭歎息,只能艱難的看向帷帳之後,那隱約可見的身影。

  成為憐香的駙馬,曾是徐允傑從年幼時便開始的一個夢,如今一朝夢醒,讓他如何不痛?

  葉羽雖然同情徐允傑,但卻沒有更多的閒心去管這位世家子弟的心情。他現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只有如何擊敗世泰。

  世泰的身手他剛才親眼目睹,說實話,他並沒有任何信心可以擊敗人家。

  但是沒有辦法,葉羽必須要贏,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即便朱元璋給他開再多的後門,這場與世泰之間的決勝也必須要進行。因為,只有自己真正贏了世泰,才能使憐香不必遠嫁東瀛,自己不必迎娶嵐琴。

  葉羽凝眉沉思,他每向鳳臺上走一步,都在思索目前為止最為萬無一失的對策。

  當葉羽與世泰一同站在鳳台之上時,他心中終於下定了決心。

  真刀真槍的比拼,自己不用考慮都會輸,要想贏,就必須投機取巧。

  “喂,葉公子,你準備怎麼比?”

  世泰的語氣說不上自大也是夠得意了,就好像勝利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葉羽深吸一口氣,他抬頭看向樓閣之內的身影,雖然看不清,但他卻知道憐香正注視著自己。

  他微微沖憐香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看不清憐香,憐香卻能看清自己。他給了憐香一個最堅定的神情。葉羽本不是一個好勇鬥狠喜歡爭當第一的人。但是這場比試,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拼盡一切也必須要贏的比試。

  葉羽沖世泰行了個禮,緩緩說道:“世泰皇太子殿下,在下想用東瀛的劍術與您切磋一下。”

  他這話一說出口,直接把世泰給弄得愣在當場。不僅僅是世泰,就連所有人都震驚了。

  什麼意思?葉大公子是要把勝利拱手送到人家手裡?

  此刻,朱元璋臉色都不太好看了,他現在簡直要懷疑葉羽這小子是不是東瀛派來的間諜。

  世泰忍不住哈哈大笑,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羽卻笑道,“在對方擅長的領域取勝,不就更能顯示我的強大?也能讓殿下你輸的心服口服啊。”

  世泰見他神色,聽他語氣,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也不禁怒道:“你這是瞧不起我了?”

  葉羽不睬對方,他只是走到旁邊的侍衛身邊,一把抽出侍衛腰間的佩劍,然後頗為挑釁的對世泰道:“殿下請吧。”

  “你!”世泰被他徹底激怒,大喊道:“好!今日就讓你這狂妄小子見識下我東瀛的劍術!”

  葉羽見世泰再無平日裡嬉皮笑臉的神情,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激怒世泰,讓他失去平日的冷靜,也是他的計畫之一。

  人,一個強大的人,只有在失去冷靜的時候,才會比平時更容易露出破綻。

  葉羽深深呼出一口氣,他雙手握住劍,努力回想著現代時練習劍道時的感覺。

  “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

  這是葉羽的劍道師父經常告訴他的一句話,日本劍道本就起源於中國,自漢朝時起,至隋唐傳入日本,漸漸演化成武士的標誌。

  但師父也曾告訴過葉羽,古劍道與現代劍道雖然同宗,但卻在實戰中有著本質的區別。

  古劍道更注重一招一式的硬氣,以在戰場上宣揚武士精神為主;而現代劍道,則更重視靈巧和技術。

  此刻,世泰與葉羽的比試,也正讓所有人看到了古劍道與現代劍道的區別。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古今兩個時代的不同,只會以為是兩個人實力上的差距。

  世泰的進攻從一開始便是緊咬著葉羽的,葉羽只能舉著劍疲於應對,在場的所有人都認為,葉羽幾乎是被世泰一路壓著打,簡直毫無勝算。

  朱元璋鐵青著臉坐在龍座上,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焦急。他惱怒這個葉羽不知愁什麼風非要跟世泰比日本武術,焦急的是萬一葉羽輸了,那憐兒便必須要嫁給世泰……

  但是,真正懂的人,便不這麼認為了。

  一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的足利義持此刻終於有點兒坐不住了,他現在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驚訝。那個葉羽,持劍的方式方法都是劍道的基本功沒錯,可他的步法和身形,卻又不同於東瀛的劍道,似乎是比普通劍道更加高明的步法走位。

  足利義持不知道葉羽這用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他卻在心裡漸漸升起一種預感——再這樣下去,世泰會輸的。

  葉羽此刻其實沒有那麼輕鬆,世泰的力氣很大,而且用的是東瀛的名刀,葉羽沒招架一下便幾乎被震得胳膊酸麻。

  不行,再這樣下去,不等對方露出破綻自己就要先輸了。

  葉羽咬著牙快速思索著對策,不能再等了,不能等對方自己露出破綻,那就只能給他創造破綻了!

  葉羽把心一橫,他步法轉變,突然快速持劍向世泰攻了過去。

  打從比試一開始,葉羽就始終處於見招拆招的立場,也就因此,他比世泰更容易把握比試。

  但此時,他突然改了風格,主動進攻,世泰心中突然一陣狂喜。

  因為,葉羽的進攻簡直是破綻百出!

  世泰狂喜之下,持刀便閃過葉羽的進攻,然後,他的刀直直刺入葉羽的左肩當中。

  “哐當!”

  茶杯打碎的聲音從樓閣之中傳來,憐香被葉羽受傷的景象嚇得花容失色,她現在簡直想要直接沖出去阻止這場比試繼續下去。

  若不是錦霞阻攔,她恐怕真的已經沖了出去。

  但是,當疼痛席捲全身神經時,葉羽卻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一直觀戰的足利義持有些失望的閉了閉眼睛,輸了,太子這次是輸了。

  世泰心裡不明白,但足利義持卻看的清楚。不是世泰用劍刺了葉羽,而是葉羽主動將肩膀送上去讓劍刺入。

  葉羽此刻右手手腕輕巧的轉動,以最快的速度砍向世泰握著劍的手。世泰心下驚慌,他向把劍從葉羽肩膀上拔出來,但葉羽的劍眼看便砍到自己的手腕。

  人在關鍵時刻永遠會本能的選擇自保,世泰慌忙鬆開握住劍的手,這一瞬間,也就註定了成敗。

  失去武器的世泰心中一陣慌亂,葉羽卻不顧肩上的疼痛,持劍便向世泰一路砍去。

  世泰被他這股不要命的氣勢嚇的連連後退,眼看便要掉下鳳台。葉羽手中的劍虛晃一下,世泰以為他要拿劍砍自己,嚇得後撤一步,重心不穩。

  葉羽臉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他突然收了劍勢,抬起腳來踢向世泰,這一腳他用足了力氣,正中世泰前胸,將重心不穩的他直接踢下了鳳台。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5:53

第一百二十三章 終只一雙人

  世泰被葉羽踢下了鳳台,此時,勝負已定,但在場所有人卻都還沒從震驚中做出反應。

  這場比試雖然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華麗的招式,但它的發展卻讓所有人從始至終屏住呼吸。

  如今,葉羽獨自一人站在鳳台之上,拔掉肩膀中的劍時傳來的疼痛也沒能拉回他的思緒。

  贏了,贏了,所以……我會成為駙馬……憐香的駙馬……

  他現在只有這一個想法在腦子裡來回旋轉。

  “哈哈哈哈哈,好!太好了!”最先打破寂靜的是皇帝朱元璋,他顯然很開心,甚至激動的站起身走下禦台。

  朱元璋起身了,其他人自然也跟著他站起來。只見朱元璋一路走到鳳臺上的葉羽身邊,葉羽見他過來,連忙棄掉手中的劍跪下行禮。

  朱元璋連忙扶住他,臉上全是欣賞,關愛的問著:“葉卿,你怎麼樣?傷的可重?”

  葉羽微微一笑,他道:“請陛下放心,沒什麼大事。”

  朱元璋很高興,他大笑道:“好!朕今日選了個好女婿!”心裡十分高興的老皇帝迅速吩咐了禮部,讓他們擇良辰吉日,擬定公主大婚的全部事宜,屆時皇帝陛下將在宮中設宴,普天同慶。

  不過,按照禮制,如今年長一些的八公主還未下嫁,九公主憐香不宜比她先一步大婚。

  朱元璋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思量一番後乾脆下旨賜婚,將八公主洛盈下嫁于黔國公世子沐晟,婚期於憐香定在一天,屆時姐妹二人一同出嫁。

  葉羽和憐香的婚事算是徹底定了下來,有開心的人,自然也有失落的人。

  嵐琴就是失落的人其一,原本,鳳台選婿的結果出來後,她可以馬上請辭回到朵顏去,但她卻不知為何留了下來。

  “我實在沒想到,你對她竟然是這般的執念。明明打不過世泰,卻寧願犧牲自己的胳膊,也要贏了比試。”

  當嵐琴再次在宮中偶遇準備大婚的葉羽時,她曾平靜的說了這樣的話。

  葉羽一時無語,其實就算當初他曾在朵因溫都兒被嵐琴強吻,但他從未覺得與嵐琴的相處有任何尷尬之處。

  可如今,當他心中了然嵐琴對自己的感情,並且自己拒絕了她的感情後,葉羽卻覺得有些尷尬了。

  “你不回朵顏麼?”

  沉默了良久,他只是擠出這麼幾個字。

  嵐琴垂了垂眼簾,扯出抹笑容,道:“我想看著你大婚。好像不如此,便不能讓自己死心一樣。”

  葉羽抿著嘴唇,他只是看了看嵐琴,繼而溫和的說了句:“郡主的錯愛,是葉某沒有這個福氣。葉某會在這皇城之內,衷心的祝福郡主可以遇到真心懂得你的那個人。”

  最後的最後,他也只是留下這樣一句話,然後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嵐琴的視線內。

  嵐琴凝望著他的背影,哀傷的眨了眨眼,低聲說了句:“你這笨蛋。”

  洪武二十三年九月,在馬皇后的祭日之後,大明的皇城內迎來了另一件大事,八公主洛盈和九公主憐香的大婚。

  這是史無前例的一次公主大婚,由於朱元璋對憐香的疼愛,倒是盛況空前。

  葉羽感覺皇家的盛宴好像就是一直在喝酒。他不禁無語,難道這個時代只有喝酒才是慶祝的方式嗎?好在他酒量一向很好,一杯杯喝下去並無大礙,只是白皙的俊臉上染上的酒後的紅暈。

  “愛卿無需避諱,今日朕不過是個嫁女兒的父親罷了!”皇帝朱元璋喝的盡興,跟坐在身邊的涼國公藍玉高興的攀談了起來。

  藍玉自從去四川督修城池後,這還是第一次回京述職,如今他是皇帝面前地位最尊崇的大臣,席位自然離朱元璋很近。

  朱元璋遠遠看到葉羽,忙招呼他道:“駙馬,你過來!見過涼國公!”

  葉羽聞言連忙快步走過去,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藍玉,心裡竟然有一些激動。他深知藍磬如今是藍家的人,今日見了藍玉,也想留下些交集,方便日後詢問藍磬的情況。

  “葉某見過涼國公。”

  藍玉連忙起身還禮,道:“駙馬爺可不要行這樣的禮,微臣不敢當。”

  藍玉打量了葉羽幾眼,暗道這年輕人豐神俊朗,確實是一表人才。

  朱元璋大笑著起身,道:“愛卿,他是你的晚輩,向你行個簡禮也是應該。這樣,你先坐著,朕出去轉轉。駙馬,你跟朕來。”

  朱元璋沒給別人反應的時間,便拉著葉羽出了大殿,直奔御花園走去。

  九月初的天氣,已是有些涼意,陣陣秋風吹得酒意稍散。

  沉默半天的葉羽心中頗有些不解,只得問道:“陛下,您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麼?”

  朱元璋扭頭仔細打量著葉羽的臉,上上下下看了幾次,突然笑了起來,道:“還叫朕陛下嗎?是不是該改口了?”

  葉羽恍然,自己今日已是憐香的駙馬了,他雖有些不太適應,但也知木已成舟。

  於是,他識理的向朱元璋行禮,道:“是,父皇,兒臣明白。”

  “呵呵,好孩子。”朱元璋拉住葉羽,關愛之情溢於言表,他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朕從第一次看見你參與渾源戰役的捷報時便有這樣的想法。憐兒是朕最疼愛的女兒,也是她母后去世前的最後一個孩子,朕疼愛她的心甚至超過了太子。你是她自己挑中的人,朕沒有任何的不滿。”

  葉羽垂首,從心底泛出一股酸澀之意。即便後世史書再怎麼記載朱元璋的暴虐,但此刻的葉羽,只覺得他是個慈愛的長者。今日的他,就只是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

  朱元璋親切的拍了拍葉羽的手,慈愛的道:“朕今日將憐兒交給你!羽兒,你、千萬一定要好好的待她。”

  葉羽喉頭一哽,無話可說,只得重重的點了點頭。

  飄香宮張燈結綵,不過此時已經夜深,宴會已經漸漸散去,前來飄香宮賀喜的各路誥命貴婦也已經都回去了。

  葉羽被朱棣、楊澈、楊雪笙還有江月推搡著往飄香宮走,朱棣今天很高興,他喝了不少酒,一路搭著葉羽的肩膀,那樣子比新郎官本人還要激動。

  江月更是個有熱鬧必須出頭的人,她原本是陪在憐香身邊的,但後來耐不住寂寞,就跑去了酒宴之上。朱元璋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疼愛,任由她自由出入。

  葉羽在飄香宮門口轟走了跟著起哄來的人,楊澈今日難得露出喜悅的神情,他推了推葉羽,道:“少爺,快去吧。”

  葉羽白了他一眼,揮揮手道:“你們快走快走,今兒誰也別想鬧我!”

  錦霞和初美兩個小姑娘等在飄香宮的寢殿門口,見葉羽被朱棣等人推了進來,都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葉羽整理了下衣冠,他乾咳一聲,對兩個小姑娘道:“公主睡了麼?”

  “噗嗤。”初美笑出了聲,她讓開寢殿的門,笑道:“我的駙馬爺,這是新婚的日子,您還沒回來呢,我們公主怎麼睡?”

  葉羽登時大囧,好在他今兒喝了酒,本來臉色就是紅的。

  錦霞掩嘴輕笑,她輕輕推開門,對葉羽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駙馬請進。”

  葉羽深吸了口氣,他明白,走入這個門,便是一切新生活的開端。

  他站在離憐香四五步距離的地方靜靜看著她,鳳冠霞帔,紅妝紅袍紅燭,這些鮮豔的顏色刺入葉羽的眼中。

  葉羽只覺得,這一切好似都在夢中,然而在這看似漫長的夜裡,這一刻的靜默竟給他帶來生平未逢的真實感——他竟然真的結婚了,在另一個時代。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心跳如擂鼓一般,他娶了憐香,這種屬於新婚之夜的緊張感是怎麼回事。

  “你還要在那發呆到什麼時候?”

  葉羽的思緒被憐香的聲音叫了回來,他愣愣的看著她,看到的是一張俏麗而又帶有一絲調皮的笑臉。

  憐香這丫頭,自己就把喜帕給揭下了。

  葉羽盯著憐香漂亮的眼睛,不自覺的漸漸穩住了心思,他從憐香的眼中看到的,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溫柔。

  葉羽深吸了口氣,不再緊張,慢慢轉過身去檢查寢殿的門有沒有關好。

  一個溫軟的身體突然從背後環抱住了他,葉羽渾身僵硬,感受著背後憐香的懷抱。

  “憐香?”

  葉羽有點兒慌亂,因為他真切的感受到,一種濕潤的感覺滲透過自己的喜服。憐香她,哭了?

  “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父皇說世泰要求賜婚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那段時間我過得多麼忐忑?你知不知道,自從你出現,讓我覺得京師內所有的孫子弟全都黯然失色?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苦苦哀求父皇?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後面的話,葉羽其實沒有全聽清,因為耳邊已經灌滿了心跳聲。

  心跳,跳的幾乎要脫離身體。

  “憐香……憐香……”葉羽反反復複的念著這個名字,他轉過身,回抱住眼前這個女子,給她安慰,讓她鎮定下來。

  懷中的人有些瑟瑟發抖,葉羽溫和的撫著她的後背,道:“憐香,你冷嗎?”說著,不自覺的將懷裡的人抱的更緊。

  而憐香,卻抱他抱的更緊,似乎想把自己完全融入對方的身體裡。

  這個擁抱,意味著佔有和眷戀。

  終於,憐香抬起頭來,她的眼眶還是紅的,但比平時還要多了幾分動人的嫵媚。葉羽不禁心頭一蕩,他今天是喝了酒的,此刻借著酒勁兒的朦朧感,更添了幾分誘惑在裡面。

  低聲輕歎,葉羽伸手拉開了懷中人禮服的衣帶,又順手滅掉桌上的燭火。

  憐香在他懷裡,低聲問著:“你為何歎息?”

  葉羽輕笑,只道:“歎你好美。”

  紗帳輕搖,羅衫褪盡。除去了衣料的隔絕,這擁抱變得更為真切。

  女子的身軀,只是看便覺得享受,更何況是如此的坦誠相待,交頸相擁。

  憐香合上眼,順著葉羽的力道緩緩倒在床上,怯怯的攬住了絲綢被面,又怯怯的鬆開。

  葉羽動作輕柔的撫摸著她柔軟的身軀,吻著她的唇角,低聲喚著:“憐香,憐香。”

  葉羽唇齒間吐露的氣息,讓憐香更加把握不住方向。

  葉羽舌尖的點戳並不熟稔,青澀又莽撞,卻一樣的叫對方身體通紅火熱,宛如著了火一般。點點酥麻之意刻骨傳來,從喉嚨裡自然而然的發出一點點聲音。

  情,欲,被就都是天性本能。有情之後必會有欲。

  重簾掩映,身影交疊相偎。深夜靜謐,藏不住情念。山巔香風陣陣,白雲飄邈,風高雲淡,風吹雲散。

  初曆人事的身體本就經不住太多的縱情,憐香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也被抽空了意識。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5:54
第四卷 京中巨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列顛使者

  洪武二十三年九月,一道聖旨傳遍皇城內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燕山衛軍師,九駙馬葉羽,恪忠果毅,德才兼備,屢立宿功,朕賞其品性聰慧,特認命為兵部左侍郎,欽此。”

  世人都說,一躍龍門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殊不知,身居高位,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

  葉羽在現代時便漸漸明白了,學生時代大多將高考作為自己十年寒窗的終點,卻不知那以後的路,才是人生真正的起點。

  自大婚起,葉羽便同憐香共同居住在飄香宮,主要是因為此次九公主下嫁有些倉促,朱元璋著工部為新駙馬修繕的府邸還沒有完全建好。

  此刻,葉羽身著緋紅色盤領右衽袍,上繡大獨科花,袖寬三尺,腰間系玉帶,手持象牙笏,列於朝堂之上。他長身玉立,袖手淡笑,一派豐神俊朗。

  他曾在電視上看慣了古時官吏,如今他卻真實的需要手持象牙笏,位極人臣。而且剛入官場便入了六部,起點越高,日後的路怕是越難走。

  今日的奉天殿早朝,皇帝朱元璋似乎特別高興,他手持禮部的奏疏,笑道:“今日又有一個好消息,一向與我中土沒有太多往來的西方不列顛朝突然派出了使臣前來朝貢,如今已經在福建登陸。這對於我大明來說無異於是一件大喜事!朕要好好的準備這件事!”

  葉羽微眯著眼,目不斜視,他此時官任兵部侍郎,這種外族前來朝貢的事兒是禮部、戶部、工部要操心的,與自己顯然沒有太大關係。

  整個早朝的時候,葉羽都在犯迷瞪,他很不適應這樣的作息時間,也起的太早了吧?雞還沒叫呢好嗎!比在現代的時候上課還苦悶。

  早朝散去之後,葉羽拖著困乏的身子從左掖門而出,他現在沒別的想法,就想回去補個覺。

  誰知,在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正見著朱棣。

  朱棣這幾日正準備啟程回北平,所以一直忙著,葉羽也就沒來得及與他細細攀談。

  “三弟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新婚燕爾緊接著拜官封爵,父皇對你也很是器重。”朱棣與葉羽一同向飄香宮走去,他言語中流露出些許欣慰。

  葉羽一笑,道:“身居廟堂本非我所願,但如今,身上責任如許,小弟實在也無法再多懶了。”

  朱棣點點頭,只說:“我明日啟程返回北平,楊家兄妹紛紛表示要與你一同留在京城。如此也好,你身邊總有人照應才是。”

  “好,等到駙馬府建好,我便將他們兄妹二人接過去。”

  朱棣稍稍停住腳步,他看住葉羽,緩緩道:“此次分別,萬事珍重。京中不比北平,朝堂權力中心最為兇險,遇事更該多加思量,小心謹慎。”

  葉羽感念朱棣的關懷,點頭道:“是,我記下了。”

  朱棣笑笑,他拍了拍葉羽的肩膀,認真的說:“憐兒可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你要好好待她,妹夫。”

  朱棣的一聲妹夫,讓葉羽心頭一暖。

  正了正神色,葉羽向朱棣行了一禮,道:“兄長的重托,我必銘記在心,絕不辜負。只是,小弟還有一事,在兄長臨行前,也想拜託兄長。”

  朱棣微微一愕,問道:“何事?”

  葉羽緩緩說道:“江姑娘此行會與兄長共同回北平,她對兄長是真心實意,往您切莫負她。”

  朱棣盯著葉羽看了看,片刻後問他:“早先我就有個疑問一直沒有問出來,今日倒想叫妹夫解我疑惑。”

  “兄長請問。”

  “我一早便看出你與小月是相識的,但你二人皆裝作不識。如今我想聽你一句實話,你們二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葉羽已料到他有此一問,笑笑道:“兄長千萬莫要誤會。我和月確實相識,而且,相識很多年了。我和她來自同一個故鄉,機緣之下來到這裡,想必她也和你說過一些吧?”

  朱棣點點頭,江月當初對自己坦言她是從很遠的地方前來,也大略透露過一些關於她和葉羽的家鄉的事情。

  “你們,回不去了?”

  葉羽微微一笑,他抬眼看向飄香宮所在的方向,最終緩緩說道:“我已有了另一個家。”

  兩個人正邊走邊聊,身後卻傳來首領太監陳景的呼聲,“四爺,駙馬爺,請留步!”

  二人聞聲詫異的回頭看去,只見陳景快步追著他們過來,上了年紀的老太監此刻額頭都已滲出細密的汗。

  朱棣停下腳步,笑問:“公公慢點兒,做什麼這麼著急?”

  陳景追到二人身前,行了個禮,道:“四爺,駙馬爺,陛下傳召駙馬爺到坤甯宮議事。”

  “嗯?”葉羽稍稍一愣,這才剛剛下了早朝,陛下便派首領太監來傳召。

  朱棣點點頭,對葉羽道:“父皇這個時候傳召,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快去吧。”

  葉羽簡單的與朱棣道了別分開,跟著陳景向坤甯宮走去。

  “陳公公可知,父皇召見是有什麼事?”

  陳景低聲對葉羽說道:“回駙馬爺,陛下似乎要與您商量接見不列顛朝使者的事情。”

  陳景原本是一直跟隨在朱元璋身邊的老太監,他一向熟諳宮中規矩,從不與外臣接觸過密。

  所以按照他一貫的作風,葉羽的問題他就打個馬虎眼忽略了。但由於他自小看著憐香長大,對這名自幼就聰明可人的小公主極為喜愛,於是現在也便對她的丈夫另眼相待了一些。

  葉羽心中暗忖,接見外使應該是禮部的事情,關自己什麼事?

  葉羽的疑惑還是直到進入坤甯宮都沒想明白。

  坤甯宮內此時只有朱元璋一人,他抬眼見葉羽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朝服,不禁問道:“怎麼,你還穿著朝服?”

  葉羽向朱元璋行了禮,道:“兒臣下朝後在御花園遇見了燕殿下,攀談了兩句,還沒來得及回飄香宮去換。”

  “哦,這樣啊。”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摺,他靠在龍椅上,揉了揉太陽穴。

  葉羽見他神情似乎頗為乏累,便問:“父皇可是沒有休息好?國事雖然重要,但也請父皇保重身體。”

  朱元璋笑了笑,道:“無妨。羽兒,朕今日叫你來,是因為早朝之後禮部尚書曹萱跟朕提議,此次迎接不列顛使者的儀仗還是應該有一名皇族帶領,但也不宜由皇子親自迎接,故而希望朕從親族裡挑選一名合適的人選。朕思來想去,決定派你作為本次迎接使團的代表。你可有什麼意見?”

  葉羽稍稍一愣,問道:“我?兒臣去的話,於禮數上是否合適?”

  朱元璋點點頭,道:“你是駙馬,朕的女婿,按照民間習俗也算是朕的半子,身份地位自然貴重。朕已問過曹萱,他說禮數上並無不妥。”

  葉羽想了想,便應道:“如此,兒臣領命!”

  朱元璋欣慰的笑道:“很好。羽兒,借此機會,你定要拉近與不列顛使臣的距離。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將我天朝威名遠揚至西方。”

  葉羽恭敬的領命,心道:不列顛不就是英國麼?現在的英國人肯定也說英語,那我溝通上應該沒有太大問題……要是月一直在就好了,她交過英國男朋友,做翻譯最合適了!

  此時的不列顛國正處於安茹朝時期,正值與法蘭西的長期戰亂之中。本次安茹朝派遣的使團,為首的是蘭卡斯特公爵家的獨子,亨利世子。

  蘭卡斯特公爵作為此時安茹朝的攝政,握有掌管整個朝政治及軍隊的實權,亨利作為他的繼承人,身份自然也是貴重的。

  不列顛國第一次派遣使團前來中土朝貢,亨利帶來了一位翻譯,據說可以保證兩國使者之間的溝通毫無障礙。

  這就是葉羽從禮部那裡拿到手的有用資訊,他敲著桌子思忖著,無障溝通?我都沒把握跟這幫英國人無障礙溝通,這些英國人裡竟然有人通曉漢語嗎?

  “說不定人家不列顛人為了表示對咱們大明的敬仰,特意學了漢語呢?”

  葉羽把自己的好奇叨嘮給憐香聽之後,憐香曾笑著對他說出這樣的猜測。

  葉羽卻搖頭不信,拜託這個時代又沒有互聯網這麼高級的玩意兒,你讓這些老外上哪兒學漢語去?他們又不是高麗和日本,離咱們這麼近。

  再多的疑惑,也在不列顛使團到來的時候得到解答。

  葉羽站在迎接使團儀仗的最前端,迎著夕陽散發出來的柔和光芒,等待著來自不列顛國的使團。

  當先走來的人是一個身材高大,金髮碧眼的標準英國帥哥。葉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但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他的驚訝就變成了更深一層的震驚。

  如今已身為大明皇帝乘龍快婿的葉羽,身著代表駙馬尊貴身份的緋紅色麒麟常服,筆挺的站在大明儀仗的最前端,等來了不列顛國的使者。

  不列顛的使團由兩個人帶領,一個便是那個金髮碧眼的高大男子。另一個,是身材纖瘦的女子,那女子身著水綠色的長衫,氣質不凡。

  只是,所有人看到女子的樣貌時都起了驚訝之意。

  這女子,無論是衣著妝容,還是相貌,看上去都是中土的女子。

  這女子,在看到葉羽的時候,在短暫的震驚後,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夕陽下,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終於笑著對葉羽說道:“好久不見,小羽。”

  此刻的葉羽,在強烈的震驚後,取而代之的竟是恍然的神色。命運果然是這樣,就算分別再遠再久,重逢的時候也依然會到來。

  葉羽有些激動的咧開嘴,好像從如今這個皇族貴胄,變回了曾經無憂無慮的少年,他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在眾目睽睽下用西方的禮儀擁抱了她。

  “好久不見,夏空!”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05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夏空

  陰雨綿綿,樹卻是鮮綠色的,空氣也是清新的,清澈的河水隨著雨天漲潮,河上空卻依舊飛著海鷗。

  楊夏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景色發呆,這一個月來,她過著居無定所卻還算美好的生活。

  她記得一個月前在岱廟的那場狂風,她記得眼前的三人一個個消失,先是小羽,再是藍磬,最後是月。她記得自己焦急的大喊,記得自己瘋狂的想要抓住他們,卻怎麼也做不到,最後就連自己都漸漸失去意識。而醒來後,自己卻來到了那個他們留學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英國蘭開夏郡普勒斯頓市。

  夏空只記得當時自己很迷糊,醒過來的時候覺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熟悉,但又不是記憶中的地方。當時的她看著身邊的河流,又扭頭看看身後的一排樹林,心跳沒來由的停了半拍,好像啊……她覺得像他們在普勒斯頓住的地方,卻又不是。眼前沒有那些熟悉的別墅,而是農莊和樹林。

  心中無比詫異的她無奈下只好去詢問居民,卻得出了讓她無比震驚的結論,這裡是普勒斯頓沒錯,但卻是在六百多年前的西元1387年。

  楊夏空完全愣住,哭笑不得。穿越已經夠狗血的了,居然還穿到了別的國家?作為一個標準的史盲,不要說是英國歷史,就連自己國家的歷史她都不甚瞭解。不僅如此,她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有,就算有,也不是這個年代的通行貨幣吧?這讓她怎麼在這種地方生存?

  那之後楊夏空一直在普勒斯頓徘徊,她不懂歷史,不懂如何在那種環境下生存,唯一幸運的是,她說得一口好英語,而且畫了一手好畫。於是她跑了幾個地方,幸運的替一戶有錢人家畫了幅全家福,那種既有西方油畫風格又參雜中國國畫畫風的畫法受到了很大的好評。那家人為了表示感謝特意贈送她一套簡單的畫具。

  就這樣,楊大畫家不至於餓死了。她憑藉著中西結合的畫技和流利的英語,成功的在那個年代活了下來。

  這種情況,若是換做混功天下無雙的藍磬的話,一定會繼續混吃等死的在這個時空度過一輩子。但是這對於不甘寂寞又過分喜愛冒險的楊夏空而言,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於是,成功利用畫畫賺到錢的楊大畫家,開始了背包旅行的流浪生活。她的包裡只有一套畫具,走到哪裡畫到哪裡,將那些難得見到的精緻留在自己的畫中,讓夏空在這陌生寂寞的時空感到一種確實的幸福,要是小羽他們在就更好了。

  已經一個多月了,不知道小羽他們過得怎麼樣。

  此時的楊夏空,正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裡擺攤替人畫畫。正午時分,生意索然,她手裡拿著自製的午飯,靠在欄杆上靜靜看著河裡的鴨群。她今天這頓午飯吃的有些不舒服,並不是因為這頓飯味道有什麼不妥,而是因為她今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客人。

  那人是上午來的,遠遠看見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就走了過來,好奇的打量了起來。當時夏空手頭正在忙著為一個小孩子畫像,她只是偏頭對那人說了聲:“抱歉,我現在正在為這小姑娘畫像,請稍等一下。”說完就低頭繼續忙活了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人聽到她說話後一瞬間流露出來的驚喜。

  之後,那人就一直站在一旁注視著畫畫的夏空。直到她忙完手裡的活,送走最後一個客人。

  楊夏空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那個人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她心中一陣納悶,走過去問道:“請問,需要畫畫麼?”

  那人點了下頭,隨即又搖了搖頭,最後在夏空狐疑的眼神下說道:“不,謝謝。”說完後就轉身走開。

  夏空納悶的收拾畫具,卻聽到有人跑過來說道:“請問,你是一直在這裡麼?”

  她詫異的抬頭,發現是剛才那人去而複返,她雖然心中納悶但依舊微笑著回答道:“不是,我四處流浪,沒準兒明天就會離開。”

  那人露出一絲詫異,問道:“流浪?”

  夏空點頭,“我是個走丟了的孩子,只看相貌就知道吧,我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那人愣了愣,突然鞠了一躬,道:“這位小姐,請您隨我走一趟。”

  “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那人誠摯的說:“請小姐移步,為我的主人畫一幅全家福。”

  楊夏空撇撇嘴,露出不信任的樣子道:“我不去。要是畫畫就過來找我吧。”

  那人明顯一愣,問道:“為什麼?”

  “本來上門畫畫也沒什麼,只是……”她打量著那人,不客氣的直說:“你從開始就表現的太可疑了!”

  那人愣愣的看著楊夏空一臉隨意的表情,無奈道:“那就請小姐在這裡等一下,我去跟我家主人說……”

  夏空擺擺手,道:“我會在這裡呆到傍晚,不是等你,只是工作,如果真的需要,就在那之前過來吧。”

  聽完,那人竟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想到這裡,夏空不自覺的歎了口氣,古時候的英國人這麼奇怪?

  這時的楊夏空突然無比的思念家人,她總算明白獨自一人漂泊在外的苦惱。身邊沒有親人可以說話,沒有朋友可以依靠。她很想念小羽他們,她知道如果這時候他們在一定不會如此苦惱。

  傍晚很快便到了,一邊收拾著畫具一邊嘲笑上午那個無聊人的楊夏空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正在向她走來的一個人,這是個不平凡的人,她那原本普通的混日子,因為遇見這個人而徹底改變。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小姐……”溫和的聲音,楊夏空詫異的回頭,看到一個面帶微笑的中年男子正一臉歉意的望著自己。那男子留著絡腮鬍子,但依舊無法掩飾他好看的面容。金黃色的頭髮,碧藍色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身上穿著黑色風衣,腳下鐙著一雙鋥亮的黑色高筒皮靴,渾身散發著雍容高貴的氣質。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那二人恭敬的站在他身後,不發一言。

  這絕對是自己在英國看過的氣質最高貴的男人了,楊夏空不由的愣了愣神。

  男人看她兀自愣神,依舊不改笑容地說道:“請問,您會說英文吧?您是來自東土天朝聖國的天使麼?”

  楊夏空這才反應過來,她連忙點頭,又搖頭地說道:“呃,我是來自中國的。但我不是什麼天使……”總的來說,用天使這個詞來形容她,讓她自己都感到一陣惡寒。

  男人露出更加大的笑容,那是如獲至寶般的欣喜,楊夏空不禁心生疑惑。只聽他依舊禮貌地說道:“實在是太好了,這真是上帝賜給我們的珍寶啊。美麗的小姐,請問您可以屈駕到我府上為我畫一幅畫麼?我定會以最為隆重的禮儀歡迎您的大駕光臨。”

  楊夏空徹底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真來了?她詫異地問道:“畫畫是沒有問題。只是……您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天使……”

  男人手裡的禮帽貼在胸前,似乎是平復了激動的心情,他緩緩說道:“真是太抱歉了,請原諒我太激動忘記做自我介紹。我叫約翰,請問小姐尊姓大名?”

  “我叫楊夏空。”

  “哦,楊小姐,我們這就算是認識了吧?呵呵,不知道可否有幸邀請您到我府上畫畫?請您相信我,我以我家族的名義發誓,我對您並沒有惡意。”男人真誠的說著。

  似乎是看出他眼裡的真誠,楊夏空點了點頭說道:“那請等我收拾一下畫具。”

  約翰露出更加開心的笑意:“請便。”說完便回身交代了兩名隨從幾句話,那兩人轉身回到不遠處的馬車旁等待。

  楊夏空草草的收拾了下畫具,便背著包走到男人身旁說道:“我收拾好了。”

  約翰紳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楊夏空跟隨他來到馬車前,其中一個隨從立刻接過她背著的包,另一個拉開車門請約翰上車,隨後又將夏空扶了上去。

  坐在馬車上的夏空不時向窗外望去,她不熟悉這時候的英國,便不免好奇的四處看看。

  “楊小姐覺得我們的國家如何?”約翰突然發問,讓夏空有些措手不及。

  楊夏空扭頭看向他,說道:“很好啊。我早就覺得你們這風景和環境都是不錯的。”

  約翰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問道:“你在我們國家呆了很久麼?”

  楊夏空頓覺失言,連忙說道:“也沒有很久啊。但這些表面的事情不用很久也能看的出來吧。”

  約翰朗聲笑道:“說的對。但我一直很嚮往東土聖國的山川錦繡,你們的國家地大物博,實在是美好的很。”

  楊夏空聽後展顏笑了,她看著眼前男人一臉嚮往,不禁謙虛說道:“你們這裡也很美啊。我很喜歡。”

  約翰突然面露愁容,他低聲說道:“楊小姐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蘭開夏郡確實安逸,但您沒有看到邊境的戰火紛飛。”

  楊夏空愣了一下說道:“你們在打仗麼?”

  約翰露出些許苦笑道:“是的。同法蘭克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幾十年了,開始我們還掌握著先機,但最近幾年卻一直是我們在退敗。”

  楊夏空見他傷感,忙安慰道:“這些事情也不是咱們普通人能過問的。”

  約翰面露尷尬,他緩緩說道:“可惜我不是普通人,而您,更加不是普通人”

  “啊?什麼意思?”夏空不明白他的意思。

  約翰正了正神色說道:“很抱歉一直沒有對您說出我的身份。我叫約翰岡特,是不列顛安茹朝的蘭卡斯特公爵。”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06

第一百二十六章 蘭卡斯特

  楊夏空愣住了,“公爵?是什麼東西?”

  約翰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楊小姐不知道麼?公爵是一種爵位,最高爵位。”

  夏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我不太瞭解這些。”

  約翰止住了笑,他定定的看著夏空,藍色的眼睛目光深邃,良久他才定定地說道:“楊小姐為什麼會來我們國家呢?天朝聖國似乎從未與我們國家有過往來。”

  夏空嚇了一跳,這什麼什麼公爵的傢伙怎麼這麼敏感?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下定決心說實話,自己什麼歷史都不懂,與其瞎編不如實話實說,於是她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昏倒的時候還在我們國家,醒來就在這裡了。”

  約翰眯了眯眼睛,眼神帶著探究。但夏空的神色坦蕩,實在不似撒謊。更何況自己現在有求與她,就算心存疑慮也不能表現出來。約翰換上了和藹的表情,他輕聲說道:“楊小姐定是誤被海盜帶出了海,又被海水沖到了我們這裡吧。”

  “啊?哦。應該是吧。”楊夏空吐了吐舌頭,反正昏迷後的事自己本來就不記得,是什麼都好。

  這時,車子停了下來,有人從外面將車門打開,約翰說道:“楊小姐,我家到了。”說完就率先下了馬車,而楊夏空則被一個隨從體貼的扶下馬車。

  眼前的建築雄偉輝煌,金燦燦的哥特式屋頂,一排排的玻璃窗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晃得楊夏空險些睜不開眼。

  “哇,你家好大啊!”如此復古又輝煌的英國皇室建築她只看過遺址,此番見到了不免好奇感歎。

  約翰笑笑引著她往裡走去,庭院很大,中間有個不大不小的噴泉,四周是六棱石子路,兩旁是樹叢,往深了去是花園,有三兩個園丁正在修剪。沒有想像中的排場,只有一個老管家恭敬的在前方領路,偶爾碰到正在忙活的下人,下人們見是主人回來都停下彎腰問好。

  約翰抬手虛指一下淡淡地說道:“鄙宅簡陋,定是不如天朝宮殿樓臺金碧輝煌,還望楊小姐不要嫌棄才好。”

  楊夏空忙擺手憨笑道:“呵呵,哪裡哪裡。先生你說笑了,咱們兩國是不同的風格。”

  約翰但笑不語,只是介紹起自己庭院的風景佈置,楊夏空認真聽著,這可不是現代受保護的人文遺址,這可是現成的英國皇室建築,她抱著旅遊的心情,還有土生土長的導遊為她介紹,自然喜不自勝。

  走進宅子大門,門口站著兩個黑色燕尾服的男子,看他們進來恭敬的對約翰行禮道:“老爺,歡迎回來。”

  約翰摘下頭上禮帽連同手杖遞給其中一人,隨即點頭說道:“嗯,少爺可回來了?”

  那男子接過東西說道:“還沒有,少爺被陛下留在宮裡了,恐怕還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約翰點頭應道:“知道了。”隨即便換上和藹的笑臉對楊夏空說道:“楊小姐,這兩位也是我家的管家,這位是賽巴斯,這位是比其爾,他倆與巴里一同管理家裡的大小事宜,是很聰明能幹的。”巴里是那位從庭院門口就一路迎接的老管家,似乎是家裡的主事。

  “啊……”楊夏空看清其中一人的臉後突然指著他叫了出來。約翰一臉狐疑的看了過來,那人卻是一臉苦笑。

  約翰詫異地問道:“楊小姐,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楊夏空連忙收回手指,搖搖頭道:“沒,沒什麼。”

  約翰自然不信,他探詢的看向被指控的那人,那人搖頭苦笑道:“老爺,之前我和這位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約翰這才明白過來,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楊夏空笑道:“楊小姐可是覺得見過他?”

  夏空點了點頭,那人正是上午那位讓她覺得奇怪的客人。

  約翰笑道:“他是賽巴斯,上午是我派他出去辦事,結果遇到小姐在那裡畫畫,而且說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回來他便告知我了。說起來我與小姐的緣分還要感謝他的。”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說到這裡,我還要向小姐致歉。”

  夏空詫異地問道:“致歉?為什麼?”

  約翰依舊是笑著說:“我的屬下太不會辦事,竟暗中觀察小姐,給小姐造成了困擾。為顯誠意我下午特地親自去請小姐,還望小姐原諒我等的莽撞。”說完他竟帶頭向楊夏空鞠躬致歉,他身後的三位管家更是彎腰九十度。

  夏空嚇了一跳,她連忙說道:“沒關係的!你們不用放在心上的,你們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約翰沖她笑笑,他身後的賽巴斯躬身恭敬道:“楊小姐,我叫賽巴斯,我對上午為小姐帶來的困擾致歉。”

  楊夏空連忙傻笑兩聲說道:“沒關係的。你不用在意。”

  閒話不多說,約翰引著夏空進入一間光線良好的房間,屋內的陳列是典型的西式風格,夏空那堪比相機快門的眼睛快速記下眼前的一切景象,方便回去後把這些難得見到的景致畫下來。

  約翰簡單的介紹了下自己想要的畫面,夏空便已輕鬆在腦中勾勒出圖畫的整體結構。約翰的要求實在有點兒過於高,夏空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整幅畫的構圖,這之後還需要至少一晚的時間來完成全部的圖畫,因此夏空必須要留宿在這裡。

  原本為了工作也沒辦法,但約翰一家對自己過分的熱情讓夏空不由得警覺心氾濫了起來。

  約翰並不掩飾,直白的說:“希望楊小姐可以留在鄙宅。不僅僅是為了這幅畫,等畫完成後,也希望您依舊可以留下。”

  夏空哭笑不得,怎麼這人這麼希望別人來自己家白吃白喝?對方沒有繞彎子,她也就直白地問:“你留我有什麼目的?”

  約翰喜歡她的直白,笑道:“我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楊小姐可以幫我們的國家一個忙,這個忙只有楊小姐可以做到。”

  “……”夏空無奈的擺擺手:“先不說我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厲害,就算有,你憑什麼這麼有自信我會幫你?”

  約翰笑道:“作為回報,我們也會為楊小姐提供您最想要的利益,比如為您提供隨時出行的一切便利條件。”

  楊夏空一笑置之,出門旅行以她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做到,她有絕對的自信。

  約翰料到她的不為所動,又道:“若楊小姐肯留下,在未來的某一天,在下定會為小姐準備船隊,送小姐歸國。”

  楊夏空沉默了,黑色的眼睛安靜的看著約翰藍色的眼眸,一絲動搖微微閃過。

  約翰抓住機會,笑道:“我身為安如朝的皇室,楊小姐應該相信我一定可以辦到。而且,這對你,是最難得的機會,不是麼?”

  沒錯,他說對了。

  再怎麼天然呆,再怎麼沒心沒肺的冒險旅行,玩兒夠了還是想回家的,居無定所的日子過久了也會累的。

  回家,是對楊夏空最大的誘惑。

  沉默片刻,夏空默默豎起三根手指,說:“約法三章,第一,你讓我幫忙的事不能危害到我自己的利益;第二,不能危害到我的國家的利益;第三,我不殺人不放火不幹壞事!”

  約翰笑著點頭道:“當然!”

  夏空舉起手掌道:“好!事成之後你必須履行承諾送我回家!擊掌為誓!”

  約翰同樣舉起手掌,與夏空拍了三下掌,道:“一言為定,我以蘭卡斯特家族的名義發誓,必不會食言!”

  約翰與夏空達成了協定,他滿意地扭頭看了眼跟在身邊的賽巴斯,笑道:“楊小姐初來乍到,我見賽巴斯與你很有緣的樣子,不如就讓他作為你的嚮導,專司為楊小姐的管家。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夏空不作他想,覺得和賽巴斯確實有緣,就高興地說道:“好啊。多謝約翰先生。麻煩賽巴斯先生了。”

  賽巴斯低頭恭敬道:“楊小姐客氣了。能為小姐效勞是我的榮幸。”

  楊夏空性格本就不拘小節,又成日和藍磬混在一起,自然任意率性。此時看賽巴斯與自己年紀差不了幾歲,也就容易聊在一起。

  見二人有說有笑,約翰點頭滿意的笑笑,隨即他看向一旁的巴里,輕聲問道:“房間準備出來沒?”

  老管家巴里推了推眼鏡,一雙眼睛笑的眯成一條彎彎的縫,他輕聲又不失恭敬地說道:“都已經按照老爺的吩咐準備妥當,就在少爺房間的旁邊。”

  約翰嘴角輕扯,滿意點頭。隨後對正在說笑的夏空說道:“楊小姐,我已為你準備了客房,敝宅簡陋,還望你不要嫌棄。”

  楊夏空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哪裡的話。”

  約翰朗聲笑了下說道:“那麼就讓賽巴斯帶你去房間看看,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失陪了。楊小姐千萬不要客氣,有什麼需要儘管跟賽巴斯提出來。”

  楊夏空點頭道謝,跟在賽巴斯身後走上樓梯。

  約翰轉身向走廊盡頭走去,巴里和比其爾在他身後跟著。待走出一定距離後,巴里才開口問道:“老爺,那位楊小姐真的可以幫到我們麼?”

  約翰一直和藹可親的面容稍稍收斂,雙眼透出精明的光,面容有些疲憊,他輕聲說道:“她是難得的人選對麼?東土與我國從未有過來往,她居然能出現在這裡,這難道不是上帝的恩賜麼?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握住這得來不易的機會。”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嗓音已經多了份自信:“剛才你沒有看到麼?她那手畫可確實不簡單,這無疑是一個瑰寶,以此項特長進入東土的室應該不是難事。”

  巴里點頭應道:“老爺說的是。”

  三人走到走廊盡頭,一扇紅色的大門擋在面前,約翰伸手推開,邁步走了進去,丟下一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賭上一賭,這延續幾十年的戰爭,我們勢必要為它畫上休止符!”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07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歡笑情如舊

  葉羽帶領不列顛使臣們入住了禮賓館,此次代表不列顛安如朝出使東方的蘭卡斯特公爵世子亨利,恭敬的向葉羽遞交了朝貢表。

  按照禮部制定的章程,明日早朝之時,不列顛的使臣將在葉羽的帶領下進奉天殿向大明皇帝朱元璋進行朝貢。

  與兩月前三國朝貢時一樣,當晚會在昭陽殿舉行夜宴,宴請遠道而來的異國使臣。

  而且,按照朱元璋的意思,葉羽叮囑禮部夜宴的規格一定要大,氣場要足,不能因為此時的不列顛只是西方遙遠的小國就輕易怠慢了。國威一定要樹立起來,決不能讓任何一個番邦的使節覺得大明朝不夠慷慨。

  從朝貢的事宜,再到夜宴,葉羽逐一安排審核,禮部尚書曹萱對這個新貴駙馬爺也是百般的配合。所以,不列顛的這次朝貢進行的相當順利。

  使團到達的第三天,葉羽正好趕上旬休,他貪睡不願起來,直睡到巳正之時方才起床。

  此時憐香已經已經用過早膳,她知道葉羽若趕上旬休便會睡到很晚,也就沒拘禮給他留食物,反正他醒了後要是餓了,自己也會動手去弄點兒吃的出來。

  葉羽穿上一身白色的錦緞常服,他一向覺得駙馬的秀金麒麟常服還是過於張揚,所以只要不需要出席各種重大場合,他還是喜歡一身白色長袍的打扮。

  憐香正在花園裡挽著袖子帶著錦霞和初美親自鼓搗著花花草草,她此刻早已不是之前那副少女的裝扮,將長髮盤成了出閣女子的樣子。

  此刻她沒有穿華麗的公主盛裝,反倒隨意穿了個粗布衣裳,將袖子和褲腳都挽了起來,那樣子就像是個普通的鄉間少婦一樣。

  葉羽見她這樣子,一時好笑,湊過去問道:“我說公主殿下,您是平時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過夠了?做什麼打扮成這樣?你這是……下地插秧?”

  憐香聽到他的聲音,開心的回頭沖他招手,道:“不是插秧,也差不多啦!我從司苑局拿了一些菊花的種子來,正在種呢,你也快來幫忙!”

  葉羽噗嗤一笑,靠近園圃,只道:“我可不要弄一身泥。再說,幹嘛突然想要種菊花?”

  憐香一邊忙活著手裡的活,一邊道:“來年和你一起賞菊啊。”

  葉羽露出溫和的笑,道:“駙馬府也快建好了,你不如到時候種到那邊去。飄香宮這邊離御花園這麼近,還畫蛇添足種什麼菊花?況且,駙馬府才是咱們兩個人的家啊。”

  憐香停下手中的動作,她回頭對上葉羽溫潤的眼,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說實話,早在一個月之前,她還沒有想過他會成為自己的駙馬。而這一天,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葉羽溫和的看著憐香,沖她招招手,道:“快回去洗一洗,換身衣服,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憐香頗為好奇,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問:“什麼人?”

  葉羽神秘一笑,只說:“我的一個朋友。你快去打扮一下,我可不想告訴我朋友,我娶了個在農村插秧的老婆。”

  憐香對葉羽臉上嫌棄自己的樣子翻了個白眼,但她還是乖乖的回去換了衣服。

  葉羽同憐香乘坐馬車一路到了禮賓館。

  憐香見葉羽帶自己來了這裡,不禁更加好奇,問道:“禮賓館?來這裡做什麼?”

  葉羽拉著她往裡走,也不回答她的疑問,直到把她帶到不列顛使臣下榻的地方。

  毫不客氣的推門進去,葉羽笑道:“夏空,快看我帶誰來了。”

  屋裡現在只有一個水綠色長衫的女子,那女子手裡正拿著一塊兒點心往嘴裡送,不防迎來了葉大公子。

  女子正是楊夏空,她此時瞪著眼睛看著葉羽和憐香,呆愣的眨眨眼。她在看見憐香相貌的一瞬間,心裡就已經驚濤駭浪了。但她跟江月是不同的性格,仔細打量了憐香兩眼,便分辨出她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趙絲顏。

  楊夏空淡定的說了句:“快坐吧,我正吃甜點呢,你要不要來點兒?”

  葉羽對楊夏空淡定的本性十分瞭解,他笑著拉過憐香,介紹道:“憐香,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楊夏空。夏空,她是憐香,我的妻子。”

  之前幾天的接觸,雖然沒有太多的時間坐下交談,但夏空通過旁人對葉羽的稱呼,也能猜到他現在的處境。

  所以,此時葉羽向她介紹憐香,她反而沒有太多的驚訝。唯一的驚訝大概只是沒想到葉羽在這個時代娶的妻子竟然和趙絲顏長得一模一樣。

  夏空還在沉默,說實話,她在現代時對絲顏的印象並不好。她並不是江月那樣跟絲顏一開始就是閨蜜,她同絲顏走得近,只是因為她是葉羽的女朋友。後來她同葉羽分手,決絕的毫不留情,江月原本就是絲顏的閨蜜,對此的態度是無所謂。藍磬保持緘默,只是作為最好的朋友默默陪在葉羽身邊。而夏空,她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她卻從此與趙絲顏的距離拉的越來越遠,用行動表達她對朋友的支持。

  所以此時,驟然間讓她接受葉羽娶了個同趙絲顏相貌相同的女子,她本能的便在心裡審視起了憐香。

  憐香的性子一向是溫和的,她並不介意夏空對自己的不理不睬,反倒先一步向她打了招呼,“你好楊姑娘,我叫憐香。”

  夏空有些驚訝於憐香的態度,她多少知道憐香的身份,總以為會有很大的公主架子,不想反而很平和。

  人家堂堂公主都已經先打招呼了,楊夏空也不好再沉默,也就笑道:“公主你好,你跟小羽一樣叫我夏空就好。”

  三個人隨意坐了,夏空倒了杯水,說:“是熱巧克力,我知道你原來喜歡這個,今天知道你要過來,就備了點兒出來。”

  葉羽微微一笑,心中很暖。夏空不像藍磬那樣善於表達,她對朋友的在乎永遠都是如水一般溫和細膩。

  憐香對於這種叫做熱巧克力的飲品十分陌生,她好奇的看看顏色,又聞聞味道,只嘗一口便覺得好喝。

  “羽,你怎麼從來沒做過這個?”

  葉羽開懷一笑,道:“原材料不是咱們這邊輕易就能找到的。”

  夏空卻道:“我從英國那邊帶了很多過來,以後經常做。”

  葉羽點點頭,說:“巧克力的事情不著急,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要和你交換下現在的情況。”

  夏空明白他的意思,“一定不是你一個人,她們兩個也在這邊,對嗎?”說著,她不著痕跡的瞥了憐香一眼。

  葉羽笑道:“無妨,在憐香面前沒有什麼不好說的。月和石頭確實也在這邊,我同月剛分開不久,她現在跟隨燕朱棣回了北平。至於石頭,我只知道她現在在西北,並未見過面。”

  他將目前幾個人各自的處境都告訴了夏空,也並沒有避諱憐香,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憐香是極聰慧的人,雖然葉羽和楊夏空言語中很多事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但她默不作聲,只是安靜聽著,並不出一言一語。

  楊夏空皺著眉頭,她道:“石頭為什麼變成什麼少帥?她這樣豈不是……”她原本脫口欲說欺君,但轉念間想到憐香在這裡,就算小羽再信任她,擺在自己的立場上也很難完全相信這位初次見面的公主殿下。

  所以,楊夏空並沒有順著藍磬的事情說太多,而且儘量避免可能提到藍磬女扮男裝的事情。

  轉了話鋒,夏空歎了口氣,問:“小羽,一別這三年,你過得好麼?”

  葉羽笑笑,點頭道:“其實不錯,如今竟然也成家立業了。”

  “……”夏空微微沉默,最後還是毫不避諱的說:“身居廟堂,以你的性情絕非你心中所願。”

  楊夏空雖然是女子,但她卻是性情與葉羽最為相像的那個。淡泊名利,處變不驚,遇事冷靜沉著,絕不會爭一時長短,而是為了長遠打算。

  葉羽明白好友的心意,只道:“我雖不願身居廟堂之上,卻不代表我不願與憐香在一起。若身處如今的地位,是我與憐香在一起最簡單的方式,那麼我也十分願意。”

  楊夏空一點都不意外葉羽這樣說,她看著對面二人交握的雙手,不由得在心中歎息。自己這個好朋友,平時是很冷靜的,但唯獨英雄難過美人關,總是被心愛的女人收的服服帖帖的。

  夏空知道葉羽認定了憐香,那身為摯友,自己也就唯有祝福這一條路。

  “雖然今天第一次見,但我卻能看出你同公主的感情。認識這麼多年了,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相信你。”夏空扭頭看向憐香,笑了笑,說道:“這位公主殿下,好好待他。只要你值得擁有他,我們身為朋友都會祝福你們的。”

  憐香露出開心的笑,點點頭,鄭重的說:“你放心,我會的!”

  葉羽深知夏空的心意,分開三年多,又是流落在不同的地方,如今再相見,竟發現絲毫沒有任何的不適和隔閡。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09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猜疑漸生

  中山徐達,是跟隨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國的開國六公爵之一,是開國武將功臣之首,立下過赫赫戰功。生前蔭封世襲一等魏國公,官至右丞相,贈三世皆爵。可以說,朱元璋對於徐達這位自一開始便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名將,是厚待已極的了。

  徐達此生共有四子三女,皆是受盡了皇家的庇佑。長女徐儀華,為燕朱棣正妃。長子徐允恭,襲魏國公爵,掌中軍都督府,兼任東宮輔臣。

  徐達最小的兒子徐允傑,自小便很受父母兄姐的疼愛,朱元璋也經常准許他入宮伴隨在側。所以,他從小就和年齡相仿的九公主憐香相識。

  徐允傑從小就很喜歡憐香,憐香似乎也很喜歡和他在一起,至少,在葉羽出現之前,他始終這樣認為。他徐允傑,有朝一日一定會成為皇帝的乘龍快婿。

  後來,憐香漸漸長大了,對自己也不再像兒時那般親近。她甚至在皇帝面前請了聖旨,要求日後自己挑選駙馬。從那時起,徐允傑心底漸漸升起一些擔心和不安。

  可現在,是連擔心和不安的機會都沒有了。皇帝鳳台選婿,為九公主招到了駙馬,而這個人也是憐香自己挑中的丈夫。

  皇家廣召天下,頒佈了九公主憐香下嫁新駙馬的喜事。癡心多年的徐允傑,自此再也沒有了機會。

  長兄曾安慰過他,讓他千萬要看開一些。道理都明白,但情字又怎是說滅就滅。

  皇宮西側的清游苑開闢出了許多樓閣,是供四品以上的官員于下朝或是閒暇時歇息聚會的地方。徐允傑自從情場失意後,也經常同一些朋友在此飲酒閒聊。

  徐允傑的朋友裡,有一個是曹國公李景隆。

  “徐兄,心裡還沒過去那道坎?”李景隆舉著酒杯笑著調侃好友,“不過啊,你可曾見過九公主那位駙馬的相貌?嘖嘖,那白皙的俊面,我看就算連陛下後宮的很多妃子都比不過啊。想不到男子也有這般相貌,正經比我在白玉軒見過的美女都要乾淨俊俏。”

  徐允傑繃著一張臉,他兀自喝著酒,一言不發。

  “正是。難怪公主殿下如此傾心于他,別說女子了,古時有帝寵倖男色,若碰上咱們這位駙馬爺……”另一個官員低低一笑,頓時引來李景隆等人的輕佻笑聲。

  過了一會兒,李景隆笑夠了,又道:“不過啊,這位駙馬也確實是奇才了。別看他身板看上去不怎麼強壯,但那日在鳳台之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氣魄,倒是讓許多人為之折服。”

  徐允傑悶悶不樂,這會兒終於說話,“你們別鬧了,陛下也相當賞識駙馬的才華,之前瓊林比試時委他以重任,如今更是一朝官拜兵部侍郎。我敢斷言,過不了多久,這人必會爬上我們普通人花費幾年也爬不到的地位。”

  “攀龍附鳳,有何值得炫耀?”一直默不作聲的工部侍郎冷哼一聲,“男色美色,還不就是靠那張皮相?”

  “會這麼說,就表示吳兄你沒見過這位駙馬啊。”徐允傑啞然失笑,他頗為悵然地說道:“人中龍鳳的相貌,溫文有禮的氣質。這位駙馬,確實是我從未見過的,能夠匹配上九公主的人品了。”

  突然,大門被用力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室內的享樂氣氛。徐允傑轉過頭一看,卻是與眾人一樣驚愕的微啟嘴巴,說不上話來。

  “啊,我還以為這間沒人使用……不想卻打擾諸位了,萬分抱歉。”打開門走了進來並迅速無比的飛掩起門扉。那動作一氣呵成無半點停滯,身穿一襲白衣的男子朝屋內的幾人拱了拱手。

  “駙、駙馬!您怎會……”同僚一片驚慌,半為訝異半心虛。

  葉羽微微一笑,平和閒逸地說道:“若不會太叨擾諸位,可否裝作沒見著在下?”

  “駙馬,屏風後有個小房間,你要不要……利用一下?”徐允傑拉開屏風,指了指裡頭。

  這個駙馬也是機靈,二話不說便躲了進去。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大門又被打開。來者是名穿著高雅的年輕女子,她笑臉面對,旁若無人的四處尋找著。

  “九公主!不知公主駕到,微臣等人有失遠臨、還請恕罪!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徐允傑和李景隆最熟悉憐香的相貌,此時見到她連忙率先行禮,其它沒見過公主的人也就跟著跪下迎接。

  “諸位大人免了,本宮正與駙馬捉迷藏,你們有沒有見到他?”公主雙臂環胸,笑著問道。

  眾人有志一同地瞄了屏風後一眼,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

  徐允傑吞了口口水,“回殿下,我們……”

  “……他在這裡吧?”公主突然笑道,“徐四哥你太不會撒謊了,屏風內定有古怪!”

  露餡兒了!

  徐允傑一抬頭便見到那纖瘦的身影快步上前推開屏風。

  躡手躡腳站在小房間外探頭察看,只見公主洩氣地佇立門窗大開卻空無一人的室內,他松了口氣,駙馬看來是從窗戶跑了出去。

  憐香對於讓丈夫逃走了這件事顯然很氣餒,她二話不說便奪門而出,邊跑還邊念叨著:“葉羽!讓本宮抓到定要你好看!”

  公主對於這樣小孩子的遊戲如此認真的態度,讓徐允傑等人暗暗咋舌。

  驀地,屋樑上降落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徐允傑嚇了一跳,定眼一看,不就是剛剛不見了的駙馬麼?

  “這憐香,還真是讓我糊弄過去了。”葉羽戲言輕笑,一派舒爽,“多謝徐大人給在下容身之所,在下他日定當回報。然後……”

  葉羽揚起異常詭異的淺笑,有著不符合斯文印象的輕挑與藐視。他專注地環視眾官員一眼,嗓音澄澈和善:“至於你們幾位性喜男色的大人,在下他日也定當回報。”

  被、被聽到了。從李景隆為首開始,一個接一個面色蒼白。

  ※※※

  坤甯宮內,朱元璋高高坐在龍書案後,他的面前擺著兩份奏摺,一份來自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一份來自李景隆。

  李景隆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他隔三岔五就遞個彈劾的摺子上來,內容大同小異,基本都是彈劾涼國公藍玉。

  大到藍玉在四川督修城池時,受百姓敬仰,出行儀仗有時堪比皇族,形容驕傲張揚,目無法度。小到藍玉回京述職之時,任意調派左軍都督府將士,擅權濫用。

  朱元璋扶著額頭,李景隆雞蛋裡挑骨頭的彈劾他心裡十分清楚,但一向縱容他繼續下去,也自然有他的用意。

  藍玉封召在四川督修城池,偶爾與蜀朱椿商議辦一些有利百姓的政策,皆是些小事,無需上達天聽。他從自己軍隊物資中拿出一小部分體恤下當地軍士,這也是小事一樁。百姓對他敬仰稱讚,也不足為奇。他本就是皇親,封地在四川的蜀又是他的女婿,出行儀仗按皇親禮制也並無太大不妥。

  再說左軍都督府,藍玉本就是左都督,有權調派一些將士,他並沒有隨意安插親信,皆有奏本在兵部備案。這一點身為兵部侍郎的駙馬葉羽最是清楚,朱元璋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但朱元璋依然放任李景隆的任意彈劾,只是因為他需要這樣的彈劾。若他日需要,隨意拿出來做點兒文章即可。

  他真正在意的,是蔣瓛的奏摺。

  蔣瓛剛剛從西北回來,他被朱元璋暗中派往涼州,探訪藍磬的情況。

  蔣瓛帶回來的消息中,真正讓朱元璋在意的事情,竟是與他自己的親生兒子有關。

  秦朱樉,與陝甘總兵藍磬的關係非常好。而藍磬,在秦的親自提點之下,進益頗多,將西北軍區治理的有條不紊。

  涼州衛,在藍磬去之前,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如今,涼州衛上下,從指揮使林宗胤到小小十夫長,無一人不聽從藍磬的命令,對其馬首是瞻。

  這件事,讓老來一向多疑的朱元璋,起了些許猜疑。

  朱元璋皺著眉頭,看向垂首站在殿中的蔣瓛,低沉問道:“蔣瓛,秦如今同藍磬走的十分近麼?”

  蔣瓛恭敬回答:“回陛下,秦殿下,確實時常與藍少帥互相走動。更有時,會親自指點藍少帥治軍之道,或親自入校場與邊區將士共同訓練。”

  “你的摺子裡提到,上次太子巡邊時,發生了個小插曲?”

  蔣瓛微微沉吟,隨即實話說道:“太子殿下入西北巡邊,涼州衛封召接受檢閱。不知是否平日裡與秦殿下接觸的比較多,竟有些……唯秦殿下馬首是瞻的意思……有個千夫長,入校場直呼秦千歲,像是,沒有想到太子殿下在場……”

  朱元璋面色漸漸陰沉,他一向是奉皇權為至尊的性子,這件事稍稍有些觸碰了他的逆鱗。

  雖然同是他的兒子,但長幼之序,尊卑有別,太子即為東宮儲君,又是奉旨代天子巡邊,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出現這樣的情況。

  若邊境軍民個個只知有藩,不知有太子,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更何況,朱元璋冰冷的眼神看向桌上的奏摺。更何況,那個藍磬還從中攪和。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10

第一百二十九章 風雨欲來

  坤甯宮內一時靜默,朱元璋始終沉默,蔣瓛一向是皇帝讓他說話他才說,回答問題簡潔明晰,從不多說任何一句廢話。

  君臣二人沉默良久,朱元璋才緩緩說道:“胡惟庸的案子,後續處理的怎麼樣了?”

  這是一個看似與之前所說的事毫不相關的問題,但蔣瓛一向不會管這些,皇帝讓他說什麼,他便說什麼。

  況且,蔣瓛伴君時日已久,對於朱元璋的用意早能猜測一二。

  “回陛下,胡党已剩不了什麼關鍵的人物,唯一要緊的,大概就是英公侯於顯了。”

  這個于顯,其實本身不算太過要緊的人物,但他有個女兒,嫁了個要緊的女婿,有了個不得了的親家。

  于顯的女兒,是皇八子潭朱梓的妃。于顯的親家,就是皇帝朱元璋本人。

  朱元璋眉頭輕皺,手指在書案上敲打,心裡盤算著事情。

  蔣瓛見皇上沉默,他低聲說道:“陛下,臣此次前往西北,途中還聽聞一事。事關……晉殿下。”

  朱元璋眉頭皺的更深,沉聲問:“老三?何事?”

  “太原百姓,多傳晉殿下在國多有不法。出入府邸排場盛大,極為張揚。晉殿下府中下人平素多做欺壓之事,若有百姓向府尹告狀,也多被殿下強行壓下……更有甚者……”

  蔣瓛稍稍停頓,朱元璋不禁更加疑惑,蔣瓛回稟事情,幾乎從不停滯,如今居然有些停頓,想是內容頗為不堪。

  皇帝只道:“更有甚者怎樣?”

  蔣瓛沉吟道:“晉殿下曾說……吾善騎射,有謀略,比太子幾何?”

  朱元璋聽了這話,臉色登時陰沉似冰。晉這話,大有要取東宮而代之之意,作為一位戍邊藩,這就不是要求上進了,而是蹬鼻子上臉想要謀反了。

  朱元璋呼吸急促,顯然是動了肝火,蔣瓛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垂首立在殿中。

  良久,朱元璋似是平復了心情,他揮揮手,道:“好了,你先出去吧,叫陳景進來。”

  朱元璋頗為疲憊的支著腦袋,他心中盤算,無論晉如何張狂,這件事都不能翻到明面上來。若大動干戈讓刑部或大理寺知曉,晉就算是毀了。

  這些年,成年的皇子都前往封地就藩,遠離京師朝堂,生出些許傲慢也是無可厚非。單憑晉說的那兩句話,委實不足以明令治罪。

  但是,盛怒的朱元璋又不得不處理這件事,否則若他日人人張狂至此,大明的江山還要不要穩固?

  思來想去,朱元璋對身邊的老太監陳景說道:“朕擬一道旨意,你著人快馬送到西安,交給秦。”

  ※※※

  洪武二十三年十月末,西安秦府。

  “喂喂,我說殿下,你今天手氣也太好了吧?你確定你沒出老千?”

  秦府後院的一座閣樓內,傳來了一陣歡笑。

  秦朱樉開懷大笑,“我說藍老弟,你這怎麼輸了就叫囂著別人是不是作弊?我沒作弊,倒像是你輸不起在耍賴了。”

  坐在朱樉對面的藍磬一臉不高興,她哼了一聲將碎銀子扔到朱樉面前,推倒眼前的牌堆開始洗牌。

  麻將碰撞的聲音嘩嘩作響,秦朱樉心情頗好,他今天手氣確實不錯,已經連續贏了很多。

  而藍磬則十分倒楣,每次趕上她坐莊,都會點炮,而且點的巨大巨響。

  藍磬是個不信邪的性子,她就不信自己今天翻不了身。貧農還能翻身當家呢不是?我藍磬怎麼可能一直倒楣下去!

  她最近將涼州的軍務一應大小全都交給了林宗胤代理,除非是一些大到需要總兵親自批准的事情可以留待她回去後處理,其他事就讓林宗胤自己做主了。

  藍磬丟下可憐的林宗胤不管,自己帶著楊清和晨歌跑到西安找秦做客。此時,四個人在藍磬的提議下,還搓起了麻將。

  幾個人正在興頭之上,卻聽有下人來稟報。

  “殿下,京中來了旨意,請殿下接旨。”

  “嗯?”秦微微一愣,他不防突然會有聖旨傳來。此時更是有些猶豫,是否該讓藍磬一同出去接旨。

  那下人似是沒聽到爺的回應,他跟隨在朱樉身邊已久,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

  於是,他說道:“並非明旨,卻也不是密旨。”

  朱樉呼出一口氣,他點頭應道:“我這就到。”

  若非明旨,便不是什麼太過重要的事情,藍磬不出去接旨就沒什麼大礙。藍磬本是奉旨戍邊的總兵,雖然偶爾來臨近的藩府上做客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但若傳出去讓有心人抓住了話柄,畢竟不好。

  藍磬此時笑道:“殿下你快去!正好咱們休息一回合,換個座位。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我了!”

  藍少帥毫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了秦的位置上,揮揮手讓秦快走。

  朱樉本就是爽朗不拘的性子,他同藍磬認識這兩年早已成為好友,對她那些有些逾規逾矩的行為也毫不在意。

  只是,朱樉是笑著出去接旨的,但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卻稍稍凝重了一些。藍磬本是嬉皮笑臉的催他快快坐回來,但見到他的表情時,心裡也不禁微微驚訝。

  “殿下,怎麼了?皇上的聖旨裡寫了什麼?”

  朱樉坐到座位上,微微沉吟,道:“父皇在旨意中,命令我主理晉言語不當、忤逆犯上,以及潭牽涉進胡惟庸黨羽這兩件事。”

  藍磬聽罷也不再嬉笑,面色也漸漸嚴肅了起來。

  秦去年接手了宗人府令的職位,他雖常年在封地,況且宗人府裡也不會常常有案子需要他辦。但如今皇帝的旨意已經到了,他既然占了宗人府令這個職,也就必須要擔起來。

  可是,藍磬和朱樉本人一樣清楚,這並不是什麼好的差事。

  宗人府,是專門掌管皇室宗族名冊、封號、爵位、生死、婚嫁、罪刑、以及諡號安葬等事宜的地方。凡是皇族犯案,在案情未坐實之前,刑部及大理寺便都無權審理,全部應該交由宗人府主理,待案情確實認定後再依法移交回刑部或大理寺。

  如今,涉嫌忤逆及謀反的是朱元璋自己的兒子,所以在定案之前,只有宗人府有權審理。

  況且,此次涉案的晉朱棡本人還是宗人府的左宗正,能夠審理他的也就只剩下品級高過他的兄長,秦朱樉。

  各自沉默了片刻,藍磬問道:“殿下打算怎麼做?”

  秦猶豫一下,緩緩說道:“怕是無法再招待好友了,本要親自去一趟太原和長沙。”

  藍磬點點頭,道:“也是沒辦法的事,陛下的旨意已到,想必殿下是連一時半刻也怠慢不得的。我這邊不妨事,明日也該啟程回涼州了。”

  秦歎息著說:“本這兩個弟弟,也著實讓人不省心,讓藍少帥看了笑話了。”

  藍磬搖頭道:“殿下別這麼說,陛下既然把事情交給您去主理,也就是案情還未坐實的意思。兩位殿下必是不小心牽涉其中,他們本人想必定無半點忤逆之心的。”

  秦笑笑不語,但他心中卻並不似表面這樣輕鬆。

  皇帝這次交給他的差事,是個不好辦的事兒。

  雖然一向有人大義凜然的念叨著什麼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真若是到了這一天,坐實一個皇子的過錯實在是天大的事情。

  晉和潭這件事裡,不僅僅是涉及國法那麼簡單,還涉及到了親族之情。嚴絲合縫、一絲不苟的處理,就有可能落個不念手足之情的話柄。但若馬馬虎虎、草草了事,又有可能攤上辦事不利、顧國法的罪名。

  秦這次,必須要處理的恰到好處。

  父皇啊父皇,您可是給兒臣扔來個麻煩事兒啊。

  秦搖搖頭苦笑了下,他心中有些忐忑。按照父皇的個性,遇到皇子涉及忤逆或謀反的案子,他最先考慮派出的應該是錦衣衛,而非自己手裡的宗人府。

  如今,這個案子被確實的送到自己這裡,代表著父皇在某種程度上,因為某些自己目前想不到的事情,對自己也起了一些打壓和疏遠的意味。

  但究竟是因為什麼?現在的秦卻並不能馬上想到其中的關節。

  但無論如何,該做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去做,不能說因為不想做就拖著不去。

  藍磬第二天便帶著楊清和晨歌離開了秦府,臨走前,她有些不放心,便對秦說道:“殿下此次一定要珍重小心,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是不踏實。但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只能希望你自己萬事多加小心罷了。”

  秦感念她的情義,點頭應道:“你放心,本心中自然有衡量,也無須太過擔憂。說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晉弟和潭弟再怎麼樣,那也是父皇自己的兒子。他們只要沒落實一些重罪,父皇到底也是要留情面的。”

  藍磬點點頭,她心中卻總感覺有些不好的事要發生,但又不知道為什麼。她怕再說下去秦也該胡思亂想,也就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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