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盛明皇師 作者:諾琴誓夏 (已完成)

 
王烏鴉 2019-2-12 00:38: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0 84981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29

第一百四十章 北上平叛

  從坤甯宮告退出來的後葉羽頗為怔忡的望瞭望天邊,他雖已痛快的領了聖旨,承諾了率軍前往北境掃平建昌的叛亂。但是,對於現在的葉羽來講,這終究不是他真心想要去做的事情。

  雖然進了仕途,入了官場,更成為了皇帝的乘龍快婿。但葉羽的出發點始終都是為了憐香,若說他有多少宏圖大志,那確實是瞎扯。

  “起風了,駙馬爺回府路上還請多多注意,莫要著了涼。”

  葉羽原本怔怔望著天空,聽到耳邊傳來這樣一句話,而且感覺身上也披上了件披風。

  頗為詫異的扭頭看去,只見首領太監陳景恭敬的為自己整理好披風,然後站在原地向自己行了個禮。

  葉羽微微一笑,他隨手將披風系好,道:“有勞公公了。”

  陳景見葉羽神情便知他有心事,也就隨口問了句:“陛下可是任命駙馬爺軍職。恐怕此次平亂,駙馬爺免不了要領兵出征了吧。”

  葉羽愣了愣,朱元璋的決定可算是十分臨時,事前絕不可能與陳景商量過,那麼陳景是怎麼猜到的。

  陳景見葉羽沉默,面露疑惑,微微笑著,低聲道:“老奴在陛下的身邊服侍了幾十年了,聖心多少可以揣測一二。駙馬爺若不嫌棄,老奴有句話,望您牢記於心。”

  葉羽瞭解陳景是從小看著憐香長大的,所以就能明白他願意提點自己的心意。愛屋及烏,這位在皇城內伴君幾十年的首領太監,對於自幼聰明可人的憐香也是真心疼愛的。

  “願聞公公指教。”葉羽稍稍向陳景躬了躬身子,顯示出誠心實意。

  陳景壓低聲音,因在宮中圓滑處事而一向微眯的眼睛稍稍睜大,微微露出掩飾良好的精明。

  “駙馬爺如今貴為皇親貴胄,地位尊崇,也自會得到陛下更多的器重和賞識。其實駙馬爺天資過人,自然無需老奴說太多的話。老奴今日只是想跟駙馬爺說一句,您如今已步入這應天府的中心,也自然便是捲入了朝堂權力漩渦的最中心地帶。您是新貴,偶有迷茫也是正常,但千萬不能讓陛下看出任何的……”陳景將聲音壓得更低,緩緩說道:“任何的不滿和不願。”

  陳景說完這些就乾脆的閉上了嘴,再也不言語,眼神也隱藏在一貫眯起來的眼睛裡,恢復往日畢恭畢敬的首領太監形象。

  葉羽怔怔的聽著陳景的話,一時間心中頗為觸動。他其實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情緒,包括憐香和夏空。但此時,陳景所說的這番話裡表達的意思,竟將自己看的如此透徹,讓葉羽無法不在心底震動。

  不過,陳景說的很對,不滿也好,不願也罷,自己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全部都是自願的選擇,若再深陷這些情緒中,顯得矯情不說,若被人看出,更是會落人口實。

  葉羽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他向陳景鄭重的行了個禮,道:“多謝陳公公提點,葉某受教了。”

  “不敢,老奴只是在這宮中時日長了而已,哪敢跟駙馬爺提什麼指點呢。風大了,駙馬爺還是先回府吧,莫讓九公主太過掛心。”

  陳景說完這句話,就弓著身子向葉羽行了禮,轉身推開坤甯宮的大門,走了進去。

  葉羽望著坤甯宮合上的大門,長出了口氣。經過和陳景這番談話,他反而心中定了很多。

  這位居于宮中伴在君側幾十年的首領太監,見解自然有他獨到精准之處。葉羽深呼了口氣出來,頗為自嘲的笑笑,邁開步子向宮外走去。

  心思定了,人的思緒也就清明了許多。

  葉羽回府的這一路,再也沒覺得煩躁難安,反而將如今的戰局又在心中從頭到尾演算了一遍。

  湖廣和南境自不必再說,涼國公藍玉和雲南黔甯沐英都是久經沙場的名帥,還輪不到自己去擔心人家,他現在腦子裡全部都是北境的局面。

  北境主要要注意兩點,第一,建昌的叛亂要迅速掃平,越快越好;第二,防止蒙古人得到消息趁火打劫,一定要加強大同、宣府等邊境防線重鎮的防禦和抗敵準備。

  西北那邊有太子和藍磬在,倒是不需要擔心,重要的還是大同和宣府一帶。自從秦殿下和晉殿下先後獲罪,大同、西安、宣府一帶已經失去藩的帶領和統帥。

  思來想去,葉羽還是決定要飛鴿傳書給燕朱棣,讓他千萬顧及到大同一帶的軍力和防備。

  想到這裡,葉羽不禁又腹誹起了朱元璋,要不是他沒事兒把自己兩個兒子搞到京城關禁閉,北境何至於這樣讓人擔心。

  葉羽現在滿心惦記著出征的事兒,所以剛出皇城便吩咐車夫道:“先不回府,去涼國公府一趟。”

  皇帝正式的旨意怕是明天就會下來,在這之前也要先做一些準備,好在藍玉手握左軍都督府,讓他幫自己調一些靠得住的將士還是不難的。

  葉羽到了涼國公府,來不及跟藍玉過多客套,便將話題直切入正題。

  “父皇這道任命的旨意,想必明日便會傳達到府上,涼國公也該早做準備才是。”

  藍玉已經從葉羽這裡瞭解到了情況,他本就是軍人熱血,點頭道:“好,為國平定叛亂是微臣職責,只是,駙馬爺怕是第一次為一軍主帥率軍出征吧。可有什麼需要微臣説明。”

  葉羽見藍玉先提出來了,也就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涼國公慧眼,我確實……是沒什麼經驗,心裡頗為忐忑的。”

  藍玉笑笑,道:“駙馬爺曾經在北境經歷過的那幾次戰役,微臣多多少少也聽聞一些。說實話,微臣對駙馬您的印象原本不是太好……總覺得……”

  “總覺得我是耍小聰明,投機取巧才能打贏仗的吧。”

  聽葉羽頗為自我調侃的語氣,藍玉只是笑笑,說:“一開始確實這樣認為,直到後來在鳳台之上,親眼看到駙馬為了戰勝東瀛皇太子而不惜以讓自己受傷為代價,臣反而突然明白了您這個人。小聰明也好,大智慧也罷,駙馬您有一顆赤子之心,為達到您心中那認定的絕對正確的目標,可以用盡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其實說了這麼多,臣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希望駙馬爺在北境戰場依然可以懷著一顆赤子之心去判斷局勢,去思考對策,奇兵絕謀、機制無雙都不過是手段罷了,這才是您最大的武器。”

  葉羽被藍玉這一通誇的有點兒愣,他可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讓後世史書中記載的“戰神”如此誇讚。

  藍玉是呼嘯往來有不敗戰績的一代名帥,自己若能得到他的誇獎,這可是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啊。

  葉羽忙向藍玉拱了拱手,道:“哪裡,涼國公不嫌棄晚輩這點兒能耐,已經讓晚輩欣喜若狂了。”

  藍玉是藍磬在這個時代的父親,葉羽對他本身就存了尊敬之心,如今向他請教行軍打仗的問題,更是將自己放在晚輩的立場。

  藍玉聽葉羽在自己面前自稱晚輩,頗有些不自然。要知道,葉羽畢竟是駙馬,那是皇帝的乘龍快婿,那就是君,而自己是臣,哪有讓人家自稱晚輩的道理。不過,藍玉也知道,葉羽似乎同藍磬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意思,那他這句晚輩倒也是事出有因。

  正自愣神,葉羽已經繼續說道:“我這次要帶左軍都督府的兵馬北上,還望涼國公幫襯,調一些可堪大用的將士。”

  藍玉點點頭,笑道:“這個自然,駙馬爺放心便是。”

  從涼國公府出來已經是傍晚,葉羽連忙命人快馬趕回府上,從早朝便出來忙到現在,憐香大概多少也聽到一些關於此次戰亂的風聲了。

  天色已是遲暮,彩霞方濃,仿佛天機織錦,那文采早勝卻人間無色。

  葉羽回府後便聽錦霞說公主在後院拾到花草,忙趕了過去。

  後院中,憐香此刻正靠著庭院的一顆梔子樹,愣愣的望著天空。那些軟綿綿的白雲一動不動的,也被斜陽的餘彩染上了水墨畫般淡淡的顏色。

  葉羽靜靜凝望憐香倚靠著樹木的背影,眼中不禁就覺得一痛。這樣的靜好,自己竟然要有一些時日看不到了。

  還好憐香此刻背對著他,看不到他臉上糾結不舍的神情。

  倒是跟在憐香身邊的楊雪笙先發現了他,行了個禮,叫了聲:“少爺回來了。”

  憐香這才回頭看過來,見他站在身後不遠處沖自己笑著,也就向他露出了個溫暖的笑意,“回來啦。累不累。”

  夫妻二人就這樣站著,互相望著,感覺他們可能有話要說的楊雪笙,悄悄的離開這裡。

  葉羽定定的看著憐香,過了很久後,才下定決心緩緩說道:“我過些日子要北上平定叛亂,父皇的旨意大概明天就會到了。”

  他的話一出,明顯看到憐香的身子稍稍怔了怔,葉羽不禁又皺了眉頭。

  等了片刻,不見憐香有什麼話,葉羽便走到她身邊,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北境和南境的叛亂,南境有涼國公和黔甯坐鎮,父皇則讓我率兵赴北境。你也知道,北境畢竟我也比較熟悉,現在朝中又找不出合適的軍侯……”

  葉羽原本打算這樣自顧自的說下去,卻聽憐香輕輕打斷自己,問道:“可會危險。”

  葉羽一愕,半晌,他輕輕拉住憐香的手。

  “不會。”葉羽眉眼俱是溫和的一彎,“我大概會和四爺匯合,有他在,你無需太過擔憂。只是……你一個在京中,要好生照顧自己。”

  他說完這句話,像是長長的松了口氣,想來,這句囑咐,竟是自己一直糾結著不敢說出口的話罷了。

  憐香回握了他的手,向他露出明媚的笑容,道:“你放心,我會的。”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6:31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雲出三邊外

  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大明自直隸應天發兵,兵分兩路,分別由涼國公藍玉和駙馬葉羽率領,直奔湖廣和北境。

  這次出征並沒有組織盛大的誓師,更沒有皇帝親上點將台為眾將士送行的大場面,兩路兵馬只是默默的集合完畢,由主帥帶領自南北兩個方向出發。

  兩路援軍的高級主帥和高級將領們事先在金殿扣別了皇帝,拜別了帝闕,束甲出征。如同葉羽去年剛剛入京時一樣,應天府的大門巍峨肅立,默默的看著他來,也默默的看著他帶兵離開。

  初來時是一襲白衣袖手天下,如今已是封官拜爵位列朝堂。葉羽策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遙望烽火,躍馬揚鞭。

  春季的和風吹過,將將士們身後的披風卷的獵獵作響。烏色駿馬,紅衣亮甲,葉羽此時已非當初初次領兵時的白衣書生,心境也非當時那般忐忑難安,反而有一絲輕鬆和暢快自胸中泛起。

  五萬男兒,鐵血豪情,奔騰如虎。葉羽回首望向應天府城牆,城樓之上,一襲白色長衫的人兒依然矗立在那裡。他知,憐香就在那裡,一直站在那裡,看著自己離開,默默的相送。

  隨著坐騎行走,城樓上的人影已漸漸凝成一抹素色的圓點。葉羽深呼一口氣,他毅然催促戰馬奔跑起來,向北方而去,不再回首帝都,也不再看向憐香所在的地方。

  葉羽的兵馬每日以最快的速度向北境行軍,由於他事先早已同朱棣進行了通信,北平那邊會為他提供充足的糧草和裝備,於是葉羽出發前決定減少攜帶的後勤補寄數量。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次率軍北上意圖平叛,而非往次那般的北伐。面對北境建昌的叛亂,爭取時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因為攜帶過多過重的糧草裝備而耽擱時間,絕非良將所為。

  如此輕騎簡行,竟比正常的行軍速度要快出許多,比預計的到達時間也足足省出將近一半去。

  北境援軍在葉羽的帶領下,先來到了北平府,駐紮在昌平。

  燕朱棣此時已做好了充足的戰時準備,見到葉羽的時候,這位爺便將目前的整體形勢向他做了詳細的說明。

  “月魯帖木兒的建昌衛其實並不算十分強勁的雄獅,這次可以一口氣連下遼東數座縣城直逼大寧,靠的無非是出其不意的行動,還有傾整個建昌衛全數兵力逐個擊破。”

  朱棣在早已搭好的營帳中,指著地圖和沙盤向葉羽做著說明。

  葉羽盯著沙盤想了想,道:“朵顏那邊怎麼說。”

  朱棣對於葉羽上來便問出朵顏感到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為葉羽礙著嵐琴的事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誰想他倒像是完全沒介意一般。

  “月魯仗著松花江天險,把朵顏擋在了對岸。”

  葉羽點點頭,這個結果是他能想到的。月魯傾建昌衛全部兵力猛攻,簡直就是傾囊而出,完全棄大本營於不顧。

  這樣的戰術能得到一時的便宜,但大明反應過來後,他們就撿不著什麼便宜了。

  但是,月魯之所以會有現在這樣的收穫,完全儀仗的是東北特殊的地形,松花江和那一帶密集的原始森林。

  見葉羽盯著沙盤沉思,朱棣倒是輕鬆的笑了笑,道:“月魯這一手玩兒的很是巧妙,倚仗松花江天險,把朵顏氣的直跳腳。要知道行軍最忌憚在時間上有所耽擱,當時朵顏沒有一口氣撲到建昌,讓月魯有了回兵防禦的時間和機會,錯失先機。”

  葉羽凝眉想了想,說道:“嗯,二哥,我此次奉旨帶來了五萬人馬,雖然在人數上是頂夠用了,但是我們此戰,依然需要朵顏的説明。”

  朱棣明白葉羽的意思,點頭同意道:“沒錯,遼東地勢特殊,有許多出高嶺密林,莫說你帶來的京軍不熟悉地形,就連我北平府和燕山衛的邊軍都不敢保證不迷失在裡面。若論對地勢地形的熟悉,還是要靠本就生長在這裡的朵顏三衛,只有讓他們深入才不至於被地勢所困。”

  葉羽一笑,道:“二哥心中早就有了計議,我就說父皇派我來就是雞肋吧。”

  朱棣見他一派輕鬆的樣子,不禁稍稍苦笑了下,道:“不,我覺得,就眼前形勢而言。父皇對北境局勢的分析,比你我都到位。至少三天前開始,我便不敢再托大,說自己有萬分的把握可以憑一己之力率軍平叛了。”

  “嗯。”葉羽對朱棣這樣說感到很詫異,他和朱棣認識四年了,對他也說得上瞭解。若說朱棣這個人,此時最為自信的事情是什麼,那一定是行軍打仗了。如今竟然讓一向自信的燕朱棣說出這種話,難道月魯竟是什麼十分難纏的角色不成。

  朱棣見葉羽神情便知他在疑惑什麼,這位久經沙場的藩苦笑著搖搖頭,道:“倒不是月魯有多難纏,真正難纏的,是朵顏那邊。”

  “啊。”葉羽頗為不解的問,“朵顏又怎麼了。”

  朱棣呵呵一笑,說著:“其實,之前我曾派出使者去朵顏主帳,與他們的主帥商議共同平叛的事情。但是……無功而返。他們的主帥只說了一句話,讓我們等到九駙馬率領的北境援軍到來再談。”

  葉羽一聽這話,心中已經感覺有一絲不妙了,他硬著頭皮問了句:“朵顏的主帥。什麼人。”

  朱棣瞟了他一眼,無奈的笑道:“與之前一樣,是嵐琴。”

  我就知道。

  葉羽扶額歎息,心中無奈至極,他就知道,來之前就該知道,以嵐琴那一向飛揚跋扈又胡作非為的性子,一定會攪和出點兒故事來的。

  心裡縱然有千言萬語想要吐槽,最終還是化作濃濃的一個歎息,和一抹苦笑,“她怎麼知道我會來。”

  朱棣沉吟道:“父皇倒是並未下明召,按說朵顏在那麼偏僻的地方,應該不至於連這種消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吧。除非……”

  “除非是父皇暗中透露了消息給朵顏,又或許……”

  葉羽沉默了起來,不再繼續往下說。他不說,朱棣和他也都心知肚明。又或許,京城中本就留有嵐琴手下的狼女,所以她才會如此清楚京城中的動向。

  “不管怎麼說,我明天親自去見一下嵐琴吧。”葉羽站起身,沖朱棣笑道。

  朱棣沒料到他決定的這麼痛快,“怎麼。我還以為你會想要躲著不去呢。”

  葉羽搖搖頭,苦笑道:“躲著也沒用,戰局必須要儘快扭轉,不能再讓嵐琴鬧性子了。而且我也想好好跟她談談,起碼要讓她以後在這種事情上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葉羽心中也不禁連連歎息,不得不承認的是,朱元璋在局勢的把控上,要比自己和朱棣都更為精明和細緻。他如此堅決的決定讓自己來北境,一定是早已摸透了嵐琴的脾氣秉性。

  唉,老朱啊老朱,你這麼精明,讓我們這些小輩很惶恐啊。

  第二天,葉羽換了身素色的常服,輕騎簡從的準備去朵顏駐紮在大寧府西北側的主帳。

  朱棣本來要給他派一隊輕騎保護,但葉羽卻執意只帶著楊澈一人去。

  “二哥不用擔心,離得也不遠,這一路上都是咱們的勢力。況且,我料想,嵐琴大概也會猜到我今天過去,所以路上也會有她的狼女暗中盯著吧。”

  見他這樣自信,朱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一遍遍的囑咐楊澈一定要保護好駙馬。

  葉羽帶著楊澈一路快馬向朵顏主帳狂奔,倒是只用了半天多便到了。

  嵐琴果然如葉羽猜想的一般早已備下酒席等著他,那架勢十足就是在為朋友接風,完全不像是接待使節。

  嵐琴站在主帳外,笑嘻嘻的看著他,道:“就知道你會來,路上可是累了。我已經備下酒席等你了。”

  葉羽也不跟她客氣,說實話,自燕山圍場相識,再到戰場對峙,京中諸事,葉羽覺得若再跟嵐琴客套,就顯得太過矯情虛偽了。

  大搖大擺的帶著楊澈走進主帳,葉羽一屁股坐在席位上,說道:“嵐琴,來吃吧,我都餓了。”

  嵐琴本是向主位走去的,但聽到葉羽對自己的稱呼時,也是愣在了原地。

  “你、你叫我什麼。”

  葉羽拿起酒杯灌了口酒,詫異道:“嵐琴啊,難道這不是你的名字嗎。”

  嵐琴搖搖頭,說:“不,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樣叫我罷了。”

  葉羽知道她的意思,於是也就淡淡的笑了笑,道:“歸根結底,我跟你還是朋友不是麼。你我結識於圍場,三番五次的交手,我心中對你很是敬仰,也很喜歡你的聰慧和果斷。你不知道,我認識的朋友裡,有一個女子,也同你一樣,披掛上馬,為一軍統帥。所以,我其實很喜歡跟你做朋友的。”

  嵐琴被葉羽突然說的這些話搞得有點兒蒙,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些,但卻隱約能感覺到他的誠意。

  緩緩走至主位坐下,嵐琴幽幽問了句,“一別半年,你可好麼。”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02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教胡馬度陰山

  “一別半年,你可好麼。”

  聽到嵐琴的聲音悠悠傳來,葉羽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滯,胸口也跟著悶了起來。

  嵐琴對他的情意他是很清楚的,但是也是他無論如何不想面對的。他待嵐琴如友,卻已不能再給她情。

  默默沉吟,葉羽最終溫和的笑道:“挺好的。”

  他的回答十分簡單,簡單的有點兒過分了,無論是字數上還是語氣上。

  嵐琴心裡抑制不住的失落,但一向倔強的她決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她壓抑著心裡的那些失落,只露出調皮的笑意,道:“那就好,我還怕你這個傢伙突然當了什麼兵部侍郎,一時半刻適應不了呢。”

  葉羽聽了她的話,不禁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嵐琴見他沉默,也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看來你那皇帝岳父確實挺器重你啊,把愛女嫁給你不說,馬上又直接給了你一個三品侍郎,要知道你之前可是一介白衣啊。就算有燕殿下的極力舉薦,也該從個小官一點點爬才是。這次月魯帖木兒在建昌衛的叛亂,他又委以重任讓你為一軍統帥,可見……”

  “嵐琴。”嵐琴原本打算就這麼自顧自的說著,此時葉羽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把你留在京城的狼女都叫回來吧。”

  嵐琴有些發愣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但是葉羽認真的神情告訴她,他並沒有在開玩笑,而是十分篤定。

  “呵。”嵐琴好笑的吐出一個音節,繼而偏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還留了狼女在應天。”

  葉羽轉過頭看著她,眼中凝成的是幾近冷漠的認真,“四爺告訴我,你事先就知道我會作為北境軍的統帥北上。再加上你幾乎對我在京中的情況瞭若指掌,這些還不足以讓我判斷出來麼。”

  嵐琴沒有在意他說了什麼,但卻盯著他看自己的眼睛,哽在那裡幾乎說不出話來。

  葉羽看著自己時,眼中的那種滲透著警告意味的冷漠,刺痛了嵐琴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心底泛起的那種酸澀和疼痛,讓嵐琴的手緊緊按在桌子上。

  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一抹帶著濃濃自嘲意味的笑意。嵐琴緩緩說著:“我知道了。駙馬爺的提醒,臣女記住了。”

  葉羽聽著她的語氣,眉頭不禁微微一皺,這才想到自己似乎把話說重了。

  他原本也不是有意要指責嵐琴,更不是要以駙馬的身份警告她什麼。說白了,提醒她不要在京中安插人手,出發點還不是為了她好。

  葉羽搖搖頭,露出有些歉意的笑,說道:“你也不用生氣,我不是在指責你……只不過……此次援軍出發前,父皇沒有明召昭告天下,你是怎麼知道的。跟你說實話,父皇讓我北上,也是因為摸透了你的性子罷了。他猜到你的性子不會輕易買四爺的賬,但卻會給我一些面子……父皇若知道你在我到來前便已知曉我是北境援軍統帥,他定會馬上確認京中有你留下的狼女。屆時……以他現在多疑的性子,咱們好不容易爭下來的即將開啟的互市,又要耽擱了。”

  聽葉羽耐著心給自己解釋,嵐琴又是一陣沉默。她現在說不上心裡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滋味,總覺得五味雜陳的都堆在胸口,悶悶的不得出氣。

  “漢人都狡猾,漢人的皇帝更是,心眼多。”最後的最後,嵐琴也只是憋出這麼一句發洩的話來。

  葉羽微微一笑,說道:“你心裡有氣,趕明兒撒給月魯吧。”

  “哼。”嵐琴哼了一聲,道:“不用你說,那月魯仗著背靠松花江,就給本郡主得意起來,改日必叫他好看。”

  葉羽眸色微微閃動,似是無意的說了句:“早日尋覓到值得託付的人,別再打打殺殺的了。”

  嵐琴沉默了下,眼中似是有一點悲痛之意,只道:“塞北的春季依然有些冷,你還是要多注意保暖。”

  知道她無意回答自己,葉羽也就識趣的點點頭,應了聲:“好。”

  嵐琴看了看他,咬咬牙說道:“你放心,我會把人從應天撤回來。以後……也不再任性就是了。”

  葉羽了然的笑笑,點頭道:“好。你是個聰明的人,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在朵顏的營地跟嵐琴邊吃邊聊,葉羽也算是很開心放鬆的。嵐琴這個一向任性的脾氣,若是以後能有所收斂,自然是好的。

  只是,原本融洽的氣氛,卻被一份急報給攪亂了。

  “報,郡主,不好了。”

  一個傳令兵顧不上禮儀沖進了主帳內,一下子跪倒在嵐琴面前。

  嵐琴一驚,忙問:“怎麼了。慌什麼。”

  “郡主,月魯突然發兵猛攻大寧和永平二城,攻勢甚猛。”

  “什麼。”嵐琴頗為驚訝,按說以月魯的兵力來看不應該再分兵同時進攻兩個城池。明知大明的援軍近在眼前,竟然還做出這麼愚蠢的安排,嵐琴簡直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敵人的智商了。

  葉羽卻明顯比嵐琴冷靜許多,他思量了下,說道:“你可有四爺那邊的消息。”

  那傳令兵看了看嵐琴,得到嵐琴的示意後向葉羽彙報道:“四爺似乎派出了兩員將領,分別帶兵前往大寧府和永平府救援。”

  “他派出去的人馬可多。”

  “不,似乎沒隊人馬只有一兩萬的樣子。”

  葉羽點點頭,嘟囔了聲:“這就是了。”

  嵐琴問道:“需不需要我馬上組織人馬前去支援。”

  葉羽卻搖搖頭,說著:“不用,月魯雖然平庸,但卻不是沒有腦子。在明知自己兵力沒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依然分兵進攻兩個城池,不是瘋了就是別有所圖。”

  葉羽走到嵐琴帳內的地圖前凝神看了看,然後抬手指向松花江上游,說道:“嵐琴,你應該去的地方不是大寧和永平,而是這裡。”

  嵐琴看到葉羽手指指著的地方,不禁大驚失色,“寧城。”

  甯城正是朵顏統領的一個縣城,是打開朵顏三衛領土的一個關口。

  嵐琴怒極反笑,神情在一瞬間恢復往日的飛揚姿態,道:“好一個月魯,他這是要借分兵攻打大寧和永平的假像,把矛頭指向我朵顏了。”

  葉羽見嵐琴現在絲毫沒有剛才那種小女兒姿態,不禁也露出些許笑意,道:“你這次為了助大明收復失地,率兵駐紮在這裡,想必月魯是覺得朵顏露出了些破綻吧。”

  “哼。”嵐琴不屑的哼了聲,道:“月魯難道以為,我朵顏的軍力就只有這麼一點兒嗎。那也太小看我們了。”

  葉羽雙手攏入袖中,道:“月魯小看你們,我卻從不敢小看。單見嵐琴郡主風采,便知朵顏乃是虎狼之穴,月魯怕是要羊入虎口了。”

  嵐琴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別竟說些好聽的恭維我,不用你在這誇我,我也會馬上組織人馬返回寧城。只是……”

  葉羽知道她的心意,點頭安撫道:“我這邊沒什麼,回去收拾收拾,準備帶兵去大寧和永平收拾殘局。”

  “看你一副意態閒適的樣子,好像有十足的把握。”

  葉羽轉身向帳外走去,說道:“不教胡馬度陰山,我大明的將士,從不是會在戰場上示弱的。每一座城池,都當作最後的防線。每一場仗,都當作背水一戰。有此決心,無往不利。”

  這是朱棣曾經告訴葉羽的話,他說他帶出來的兵,每個人都會把任何一場戰爭當作最後的背水一戰。

  若將背後所守衛的景色,統統當作自己的家園,那麼,便決不允許敵人越雷池一步。

  帶著楊澈回到燕朱棣駐紮的營帳後,葉羽匆匆入帳同朱棣交換現在的情況。

  “我已經叫嵐琴率軍回援寧城,我想若我沒有料錯,月魯此次行動的真正目的應該是寧城。”

  朱棣點頭表示贊同,說道:“總之,讓嵐琴回防是沒錯的。月魯若本意是攻打寧城,嵐琴回去正好。若月魯本意便是攻打大寧和永平,那我們還真是要感謝他是個真正的草包了。”

  葉羽哈哈一笑,說道:“其實,這次的平叛也不算太難。”

  朱棣見他凝眉盯著地圖,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便說道:“其實,若月魯合兵在廣寧,倚仗松花江和高嶺森林的保護,咱們倒是一時半會兒打不開切口。如今,他倒像是自己給咱們打開了缺口一般。”

  “兵者,詭道也。我倒覺得,或許月魯還藏著什麼後招沒有顯露出來。”

  朱棣也不禁皺了皺眉,他盯著地圖和沙盤看,喃喃說道:“會是什麼呢。是什麼咱們現在還沒想到的奇招不成。”

  葉羽呼了口氣,道:“總之,兵來將擋吧。目前能夠看到他強攻大寧和永平,我們將計就計,先派兵增援是對的。”

  朱棣道:“是,我只派出了張玉和楚信兩個人各帶一支輕騎奔赴大寧和永平支援。意圖先看看形勢,再做進一步的定奪。”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03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者

  兩日後,大寧和永平的危機自然而然的化解了。正如朱棣和葉羽所料,月魯這次真正的目的並非是大寧和永平二府,而是朵顏的寧城。

  火速率軍趕回甯城支援的嵐琴,在成功阻擊了月魯的偷襲後,氣的直跳腳。

  嵐琴將主要的兵力留在寧城,自己帶著一隊輕騎快馬趕到昌平與朱棣和葉羽匯合。

  剛剛走進主帳,嵐琴就開始發洩她的不滿:“這個月魯,仗著松花江和高嶺的天險,自己龜縮在那兩面環山兩面環水的彈丸之地,偶爾搞一下偷襲,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有本事跟本郡主真刀真槍的比劃兩下。”

  嵐琴顧不上跟朱棣和葉羽打招呼,沖進來就往那一座,自顧自的吐起了槽。

  葉羽對她這種脾氣已經見識過很多次,現在也就見怪不怪了。

  倒是朱棣,之前跟嵐琴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他事先並沒有想到,這位常年親自披掛上馬的郡主,原來脾氣也挺沖的。頭一次見識的朱棣,就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葉羽倒了杯茶送到嵐琴面前,笑道:“也不用這麼生這麼大氣吧。行軍打仗本不就這樣麼。我以為你都習慣了呢。”

  嵐琴不語,只是接過葉羽遞過來的杯子,悶不吭聲的喝著茶。

  其實葉羽說得對,十幾歲開始隨父親上戰場的嵐琴,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事。她這次之所以生氣,並不是因為月魯偷襲,而是因為月魯竟然毫不猶豫的將矛頭也指向的朵顏。

  在葉羽到來前,朵顏按兵不動駐紮在高嶺之上,並沒有對月魯採取實際的剿殺行動。

  即便是葉羽到了之後,嵐琴也還沒有時間來真正同大明一起實行圍剿的計畫。

  月魯這個時候對朵顏採取的突然襲擊,就像一記八拳一樣,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還把嵐琴激怒了。

  嵐琴這一次,是真真正正倒向大明瞭。

  葉羽悄悄隱藏起唇角的一絲笑意,也許這樣也好,起碼通過這次並肩作戰,能讓嵐琴徹徹底底倒向大明的立場。

  嵐琴罵完月魯,喝完水,氣兒也就消了很多,她看看坐在主帥座位上的朱棣,見他盯著沙盤凝眉沉思。又看看站在一邊兒的葉羽,卻見他似乎一副意態閒適的樣子,不禁問道:“怎麼樣駙馬爺。有什麼想法沒。我現在就想趕緊抓到那個月魯,狠狠揍一頓解氣。”

  葉羽微微一笑,道:“原本以為郡主是心境疏闊的人物,今日卻發現原來你也有小女孩兒記仇的心態,倒是讓葉某意外。”

  嵐琴聽他答非所問,狠狠瞪了他一眼,說:“問你正事兒呢。”

  葉羽嘿嘿笑了笑,搖頭說道:“不知道啊,完全想不出什麼辦法。”

  靠近沙盤和地圖,葉羽隨手指了指廣平城,道:“月魯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這一帶,而廣平、三方、建昌,這些城池全部都被高嶺和松花江包裹在中央。按照地勢來說,我們雖然看似居高臨下,但實則不然,大明的鐵騎不適應山路行走,廣平城的城牆又堅固異常,城牆異常高聳,月魯又安排了全強勁的弩隊弓手,實在難攻。除非……”

  葉羽想到這裡,又不禁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想到的方法簡直是天方夜譚,除非天降神兵,然而這個時代並沒有飛機。

  三個人正在帳中沉思,卻聽帳外突然傳來微微風聲,由輕到重,由緩至疾。

  怎麼突然就刮起風來了。

  “這北國的天氣還真是多變,此時正是春天,天氣卻覺得一天比一天冷呢。”葉羽看著帳外,嘟嘟囔囔的抱怨著。

  嵐琴卻不以為意的哼了一聲,道:“這有什麼稀奇。我們北國即便是四五月份都還有可能飄雪呢。如今才只是颳風而已,有什麼稀奇。”

  葉羽聽嵐琴這麼說,心裡卻突然飄出一種異樣的想法,他扭頭沖一直守在營帳門口的楊澈吩咐了句話,“阿澈,幫我叫楚將軍過來。”

  葉羽心中的這個想法,若能實現那麼破廣平城指日可待,於是,他想要趁熱打鐵,趁這個想法還在趕快確認一下。

  一直守在門口的楊澈聽到葉羽的吩咐,應了一聲便出了營帳。

  朱棣見葉羽沉思不語,問道:“怎麼。三弟有什麼想法。”

  葉羽沉吟道:“不,還只是一點思緒罷了,還是等楚將軍過來問問他吧。”

  楚信跟著楊澈走進大帳,向幾個人行了一禮,道:“末將見過四爺,駙馬爺,郡主。”

  早就已經很熟悉了,葉羽也不跟他做過多的客套,直接問道:“楚將軍,今日突然刮起了大風,可是要變天了。”

  他這個問題問的突然,楚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僅楚信,朱棣和嵐琴也都不太明白葉羽這個問題的用意,變天。北國春季的天氣本來就多變,並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葉羽只是直視著楚信,靜靜等待他的答案。

  楚信本就是精於氣象之人,他點點頭,道:“原本我想等確認了之後再來向四爺和駙馬爺彙報,現在既然駙馬爺問到了,那末將就明說了。按照這兩日的天氣變化來看,明日傍晚開始,將會有大規模的降雪。”

  朱棣和葉羽之前就見識過一次楚信這種如同神棍一般的預測天氣,這一次也就不怎麼驚訝了。

  倒是嵐琴,第一次聽見這種發言,根本不能相信,“你……你怎麼知道。也太邪了吧。”

  楚信笑了笑,向嵐琴行禮道:“世間萬物皆有定律,天道也不例外。末將粗通星象占卜之類,也算是歪門邪道的一種吧,讓郡主見笑了。”

  嵐琴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懂,於是只得問了句:“嗯,你的預言准麼。”

  楚信笑著說:“於星象占卜再精通的人,也有算錯的時候。末將不敢保證一定對,但也還算有些把握吧。”

  葉羽在之前攻打乃爾不花的時候便見識過楚信在這方面的能耐,此時倒是對他的預測十分確信。

  只見葉羽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說道:“二哥,嵐琴,楚將軍,我有一計,若明日真的天降大雪,此計定可成功。”

  “哦。”這倒是出乎朱棣的意料,他原本還以為,這場大雪會拖延了他們的時間呢,“三弟有什麼良策。說來聽聽。”

  葉羽低沉了眼眸,死死盯住地圖和沙盤,將自己的計畫一一解釋給眾人聽。他的眸光閃爍,褪去一貫的慵懶,取而代之的是如狐狸般的狡黠和精明。

  “……如此計畫,若明日真如楚將軍所言,傍晚便會降雪的話,那麼待到後天清晨,便是廣平城破之時。”

  幾個人聽完他的計畫,皆是一陣沉默。

  葉羽並不在意他們的反應,只繼續說道:“現在一切如舊,倒不需要過早的將計畫傳達下去,等到明日真的降雪之後再做安排也來得及。否則若我們事先準備好了,倒是天公不作美,到時候再反悔說計畫有誤,豈不是大大折損士氣。”

  聽完葉羽的話,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朱棣,他沉吟著點點頭,說道:“若真能順利,這倒是十分值得嘗試的計畫。好,就如三弟你所言,只要明日降雪,我們便實行這個計畫。”

  葉羽笑著沖朱棣點點頭,道:“此計成敗,一則看將士們的素質,二也是要看天公是否作美。說實話,有一定的賭博成分在裡面,但目前,我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朱棣卻頗為有信心,開懷一笑,道:“對咱們大明的將士,我還是很放心的。只要將計畫詳細向他們交代了,他們便一定會出色的完成。”

  “如此便好,咱們今日也各自早些休息,靜待明日吧。”

  葉羽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站起身,向帳外走去。

  聽完計畫後便一直沉默的嵐琴,一聲不吭的跟著葉羽走了出去。

  快走了兩步與他並肩而行,嵐琴問道:“從一開始見面時開始我便發現了,你這人怎麼存了這麼多心眼兒。似乎你的每一次戰爭,全靠計謀和佈局取勝。呵,明明你的戰爭幾乎總是沒有血腥氣,卻讓我覺得更加不寒而慄。”

  葉羽微微一笑,他停住腳步,扭頭看向嵐琴,緩緩道:“嵐琴,戰爭沒有那麼簡單,至少我一直覺得,不是殺的人越多,越叫勝利。何為戰爭。兵者。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我們的每一場戰爭,都關係著我們背後代表著的那個國家的命運。那些生與死的數位,並不是彰顯軍功的籌碼。這些數字所真正關係的,是江山社稷,黎民蒼生,國之利益。殺了多少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戰爭的結果。嵐琴,我要的不是殺了多少人,而是結果,一個勝利的結果。你可以說我的仗打的不漂亮,但只要有勝利的結果,我就滿足了。”

  嵐琴怔怔看著他,將他的這番話一字一句的烙印在心頭。她此時還不能完全消化這些話,但她知道,她再也無法擺脫,眼前這個男子帶給自己的影響了。

  此時的葉羽,依舊不是戎裝打扮,而是一襲白色常服負手而立。

  嵐琴這才發現,其實無論他說了多少好聽的話,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是個善良的人。

  即便他身處最兇險的戰場,他也依舊沒有變,依舊是當初在圍場和戰場屢屢放過自己的,那個善良的人。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04

第一百四十四章 雪夜奇襲

  夜晚,葉羽的軍帳中點著燈,他還沒睡,而是盯著地圖和沙盤,一遍遍反復推敲細節。

  雖然明日作戰的成敗取決於天氣變化,但無論天氣如何,該盡到的人事還是要盡到。人事已盡,才可等待天命。

  思緒從頭到尾一遍遍的推算著。

  月魯帖木兒所佔領的廣平、三方、建昌等城池,皆是被高嶺及松花江圍護在中央的低勢之地。

  而且,廣平城最大的特點還並非緊貼高嶺,而是它幾乎高聳入天的堅固城牆。這樣過高的城牆,導致根本不可能攀登而上打開突破口。

  所有這些條件加起來,才導致朱棣率領的燕軍直到現在都無法打開切口攻破廣平城。

  葉羽反反復複推敲了幾遍後,確定自己的計畫本身是沒有問題了,這才伸了個懶腰準備休息。

  楊澈此時已經睡了,他的營帳被安排在葉羽營帳旁邊,以便他隨時可以聽到葉羽帳中是否有異常。

  第二天,葉羽直睡到午後方才起床,而且若非嵐琴吃過午飯後還不見葉羽的人跑到他帳外大吼大叫,他肯定還兀自睡著。

  葉羽被嵐琴吵醒,洗漱完畢換完衣服,頗為無奈的請她入帳。

  “我說你啊,就不能稍微文靜一點兒麼,你堂堂郡主,跑到我帳外大呼小叫的,你說那麼多士兵們都看著聽著,就不知道不好意思。”葉羽一邊吃著午飯一邊又開始對嵐琴說教。

  嵐琴笑嘻嘻的看著他,問:“是我不好意思,還是你不好意思。”

  葉羽白了她一眼,道:“都應該不好意思,尤其是你,你好歹身為郡主,一軍統帥,地位身份都是尊貴的,怎麼還總跟個小孩兒似的。”

  嵐琴不理會他,只笑道:“我看,是駙馬爺你覺得睡到正午還沒起床,被我喊得人盡皆知,臉上掛不住了吧。”

  葉羽無奈的瞅了她一眼,對於她胡攪蠻纏的功力甘拜下風,只嘟囔了句:“不出意外夜裡就要實行計畫了,你怎麼還在這裡,該回你們軍帳去做準備了吧。”

  “哎喲哎喲,駙馬爺這是嫌棄我了,要下逐客令了唄,我告訴你,你轟不走我,反正楚神棍說傍晚才開始降雪,我到時候再走。”

  葉羽心裡真的很無奈,他其實早就發現了,從認識嵐琴開始,自己就拿她沒轍。

  搖了搖頭,葉羽苦笑道:“你若等到降雪再走,我怕到時候路上濕滑,況且冒雪回營,萬一染上風寒怎麼辦,咱們眼前還有一場關鍵的仗要打,你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嵐琴聽到葉羽這樣說,稍稍愣了下,她心中還是微微有些感動的,但嘴上卻說:“敢情是怕我生病之後拖了你們的後腿唄。”

  她雖然這樣說著,但已經站起了身朝帳外走去,“我看你還真信楚神棍的預言,既然你這麼信他,那我也信他好了。我這就返回軍營,靜候這個雪夜。”嵐琴回眸看向葉羽,露出飛揚的笑意,道:“我倒要看看,駙馬爺的計策是否真的具有神效。”

  葉羽看著她走出營帳的身影,也不禁扯了抹自信飛揚的笑意出來。湊不湊效,且看今夜。

  傍晚時分,果然如楚信所料,突然天降大雪。

  葉羽裹著大氅立於校場內,仰頭看著自天空飄下的雪花,心中突然就定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也是沒有一絲波瀾。

  朱棣有些興奮的走了過來,說道:“神了,這楚信真是神了,兩次了吧,他說下雪就真的下了,也太准了吧。”

  葉羽微微一笑,輕聲開了句玩笑:“是,楚將軍可真是比天氣預報還准了。天氣預報還經常算錯呢,他卻單憑觀看天象便能猜中,這本事也真心沒誰了。”

  朱棣聽不懂天氣預報是什麼,但他也根本顧不上在意,只說:“怎麼樣,我現在便吩咐下去。”

  葉羽雙手攏在袖子裡,點點頭,道:“是該準備了,還得勞煩二哥親自挑選一些精兵強將出來。若要咱們的計畫成功,這批人可是最為關鍵的重點。”

  朱棣點頭笑道:“這個你放心,我的兵我有信心,倒是嵐琴那邊……”

  “嵐琴的話,我倒是也不擔心的。她雖然平時看著淨幹不著調的事,但我跟她也算交過手,統軍治軍,她也確實是一把好手。”葉羽的神情頗有信心,他呼了口氣,道:“走吧二哥,我們也該去吩咐將士們做好戰前準備了。”

  朱棣傳了張玉和楚信兩員大將前來帳中聽令,此時明軍主帳中除了朱棣和兩員大將外,還有葉羽站在地圖前默默的看著。

  這一次傳令,朱棣共下達了三道命令。

  “張玉,你迅速從燕山衛和北平衛中挑選最精銳的士兵,組成一個萬人隊,聽候差遣。”

  “楚信,率領你麾下的兩萬人馬自大寧和永平通過,向廣平城北門前進。在北門外擺下陣型,只要有敵人從城中出來,一律剿殺。”

  “將營中的帳篷割破,製成一個個大型的圓傘,下端系住堅固的繩索,我需要一萬頂這樣的圓傘,動作一定要快。”

  這三條命令下達的莫名其妙,張玉有些摸不著頭腦,楚信昨日已聽過葉羽大概的計畫內容,也就不算驚訝。

  張玉卻微微有些質疑的問朱棣:“四爺,如今大雪紛飛,若要割破帳篷製成圓傘,恐怕……將士們連一個晚上也熬不過去啊。”

  朱棣卻道:“無需熬著,今夜我們便要行動,明日廣平城可破,到時繳獲月魯的軍帳,哪會讓兄弟們受凍。”

  張玉一聽朱棣這話,立刻便將滿腹疑問硬生生壓回了肚子裡。他跟隨朱棣多年,十分清楚朱棣的脾氣秉性,若非有絕對的把握,朱棣斷不會如此自信的說出明日破城的話。

  張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直沉默的葉羽已經說話了,“張將軍,讓全軍將士們飽餐一頓,夜裡要參與行動的兄弟們不用製作圓傘,讓他們吃飽飯先休息一陣。今夜,還長著呢。”

  張玉對這個一朝成為駙馬飛黃騰達的葉羽其實還是敬佩的,畢竟去年的那幾場戰役,張玉就算沒有都參加也是每一個都詳細瞭解過的。對於這個看上去十分清瘦,但實則足智多謀的駙馬爺充滿好感。

  於是,即便心中再疑惑,張玉還是謹遵燕和駙馬的命令,將三條軍令完整的傳達了下去。

  晚上,朱棣又將全部的作戰計畫詳細的解釋給了張玉聽,要他率領一萬人趁夜登上高嶺,做好準備。

  葉羽則帶領五萬北境援軍和楚信的兩萬人馬一起經過大寧和永平,向廣甯城外進發。

  張玉帶領一萬人馬趁夜冒雪登上高嶺封頂,他向下望去,但見廣平城正在下方。

  於是,張玉命全軍在腰間系上帳篷做成的圓傘,然後手執兵刃,一排排向下躍去。

  張玉本就身先士卒當下躍下,他身後的一萬將士都是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個個渾身是膽毫無畏懼,見張玉跳了,也都毫不猶豫的一排排跟著跳了下去。

  一時間,接著漫天大雪的掩護,白色的圓傘隱藏在空中,帶著一萬明軍穩穩的下墜。

  張玉率先落入廣平城中,他腳剛剛著地便扯下腰間系著的圓傘,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向敵人砍去。

  此時原本就還未天亮,又是大雪之夜,廣平城內幾乎沒有守軍。僅有的一些守軍在看到從天而降的明軍時,早已被震懾的失了鬥志。

  但月魯的叛軍畢竟也不是太過沒用,沒過多久便反應了過來,連忙跑去通報和呼喊救兵。

  城中守軍越來越多,後面降落的明軍便沒有那麼容易平安著陸了。有的剛剛著陸便被叛軍圍住,有的還未著陸便被弓箭射中。

  但張玉確是經歷過風雨的大將,他組織先前著陸的明軍全力剿殺叛軍,再組織一小隊人馬沖到南城門斬殺守衛打開城門。

  葉羽和朱棣率領的五萬明軍早已在南城門外列陣等候,他們在看到張玉的萬人隊落入城中時便已下達了準備強力攻城的命令。

  此刻城門打開,葉羽一聲令下,五萬明軍全力向城內沖去。

  廣平城內的叛軍這下真的徹底慌亂了,五萬氣勢洶洶的明軍像一頭頭猛獸一般沖進了城,戰馬所到之處,叛軍或失了鬥志抱頭鼠竄,或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斬落。

  葉羽在攻城之前下了死命令,嚴禁城破後燒殺搶掠,要知道,雖然攻破了城池,但廣平城畢竟是大明的城池,裡面都是大明的子民,只是被叛軍佔領罷了。

  明軍一個個有軍令節制,手腳都極乾淨,只追殺叛軍,絕不敢擅自毀壞城中任何事物,萬分小心。

  此時,城中的叛軍早已亂成一團,月魯見守城無望便帶著親兵從北門逃出,哪知剛出城門便落入了早已等候在北門外的楚信手中。

  這一戰大獲全勝,葉羽十分滿意的看著明軍一點點蠶食城中的叛軍。

  自月魯被楚信活捉後,明軍便在葉羽的命令下收了剿殺的戾氣。叛軍也都失了再戰的鬥志,紛紛繳械投降。

  葉羽滿意的看看依舊飄落的大雪,雖然成功大破廣平城,但今夜還未過去,還要等到嵐琴的消息,才算真正的勝利。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06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北境定

  廣平城內的所有叛軍已盡數繳械投降,朱棣和葉羽徹底控制了城中的大小事務和廣平衛的指揮權。

  原廣平城衛指揮使趙進忠也不可謂對不起他的名字,在當初月魯進攻廣平的時候確實是奮力抵抗了的,最後落得個戰死的結局,也算是盡到了忠孝之義。

  朱棣本就常年征戰,治軍及破城後的一應大小事宜處理的果決而迅速。他安撫了曾奮力抵抗月魯卻戰死的所有烈士的遺屬,又安排張玉迅速收編廣平衛以及叛軍,將誠心歸降的將士收編入廣平衛。

  葉羽是閒人一個,他對治軍整編啥的沒有興趣,自己披著大氅在城裡溜達,偶爾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百姓。

  遠遠看見楚信押解著月魯走來,葉羽停下腳步,頗為好笑的看著那滿身泥汙披頭散髮的敗軍之將。

  “大明一向對你們這些歸降的外族示以好意,你卻不守本分意圖反叛。你看看,結果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這滿身污泥的敗軍之將,可有當得比建昌衛指揮使舒服。”

  月魯聞言抬起頭看過去,只見葉羽一身紅衣烏甲,又見楚信向他微微行了個禮,便知此人身份地位必定尊貴。

  “哼,成敗寇,這道理我還是懂得,駙馬爺就不需要再冷嘲熱諷了吧。”

  葉羽微微一笑,道:“能馬上知曉我的身份,可見你也並非蠢笨。只可惜,將軍的智慧,卻實在沒有用對地方。”

  月魯冷哼一聲,道:“我本是黃金家族戰將,若要我一生向你們漢人低頭屈尊,倒不如奮起反抗,拼個結局出來。”

  葉羽看看他,對他這番話反而有些佩服。但是,他依然只是笑笑,低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道:“葉某並非是將軍你,對於你的價值觀也不盡苟同,不過也算尊重你身為黃金家族舊將。只不過,將軍歸降在先,已是失了對黃金家族的忠心。若你真的擁有願意為黃金家族而死的氣節,當初便不會投降。而今,你已身為明將,卻起兵反叛,無論你的出發點究竟是什麼,也難逃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的惡名。”

  葉羽說完這些,不再理會啞口無言的月魯帖木兒,只囑咐楚信將此人交到朱棣手上,便緩步離開。

  楚信將月魯交給朱棣,朱棣也懶得處置他,只說了句:“先關起來,回頭交給駙馬帶回京城,讓父皇處置。”

  廣平城的一應事務都處理完畢,嵐琴也恰巧趕到。

  葉羽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也不禁安定,“怎麼樣。”

  嵐琴沖他笑笑,道:“按照你的主意,我率軍冒雪行水路到達建昌,那裡果然防備甚弱,基本沒怎麼費事兒就拿下了,我順道把三方城也收了。”

  葉羽笑著點點頭,道:“來,先進屋再說,我們現在占了廣平衛的將軍府,燕殿下也在。外面冷,你一路趕過來,先進屋暖和下再說。”

  嵐琴見他關心自己,十分高興,跟在他身邊,道:“建昌和三方我現在都派了心腹將領整頓,等著你們接收。”

  葉羽一笑,只說:“先交給你節制吧。以後怎麼安排,我回京向陛下請旨再說。”

  嵐琴頗為意外的看著他,笑問:“你這麼相信我們朵顏。”

  葉羽抿了抿嘴,道:“沒事兒,我信得過你。”

  嵐琴聽到他這樣說,突然就覺得,在這樣下著大雪的天氣,自己竟然也從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見到朱棣後,葉羽向他說明自己將建昌衛和三方衛交給嵐琴節制的事,朱棣也表示贊同。

  嵐琴咯咯笑著,說:“燕殿下也這般心寬,就不怕我會是第二個月魯。”

  朱棣知道她開玩笑,笑著搖搖頭道:“朵顏的軍力強過建昌太多,若你想反,也不需在乎手中是否節制了建昌衛。”

  嵐琴聽朱棣恭維朵顏的軍力,心裡十分得意。

  倒是葉羽,頗為煞風景的說了句:“去年你又不是沒反過。”

  這下嵐琴不高興了,白了他一眼說:“你這人怎麼老翻舊賬呢。”

  “主要我也沒什麼新賬跟你翻啊。”葉羽攤了攤手,故作無奈。

  見嵐琴杏眼已經瞪了起來,葉羽適時刹住閘,他轉移話題對朱棣說道:“二哥,除了嵐琴接手軍務之外,你也要做做準備,恐怕父皇會暫時將建昌、廣平這幾個城池交給你來管理。”

  朱棣點了點頭,認同道:“目前東北並無封藩的藩,也只有我離得最近了。”

  葉羽想了想,一臉恍然的神色,嘟囔了句:“寧啊,快了。”

  “嗯,什麼。”朱棣聽他說了句什麼,但是卻沒聽清。

  葉羽也不好跟他解釋,便應付了句:“沒什麼沒什麼,自言自語罷了。”

  三個人又閒聊了幾句,葉羽還要準備寫給朱元璋的捷報,所以不過多久三人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在捷報中,葉羽將戰事的經過詳細記錄,並將後續的安排向朱元璋做了彙報,然後將摺子密封。

  廣平和建昌等城池的整頓及收編在燕朱棣的帶領下做的極為迅速和到位,僅僅五天的時間,一應大小事務皆恢復正常的運轉。

  事情瞭解的差不多了,葉羽命楊清帶領一隊人馬先一步押解月魯等叛軍頭目回京面聖,並將捷報帶回京城交給皇帝。

  葉羽帶著北境援軍返回昌平駐紮,嵐琴也鬧著要跟來,葉羽拿她沒轍,朱棣也管不了她,也就由著她愛跟著就跟著了。

  “我說嵐琴,你就這麼閑的沒事兒幹嘛,非要天天跟著我們晃悠。”嵐琴跟到昌平後的第十天,葉羽終於無奈的對嵐琴開口了。

  嵐琴卻歪歪頭,道:“沒事兒啊,我很閑的。”

  葉羽呼出一口氣,頗為鬱悶地問:“建昌等地的軍務還等著你處理……”

  “這不是什麼難事兒,我已經安排好了,不需要我在。”

  看著嵐琴各種耍賴,葉羽真心只能抬頭看天,心裡默默祈禱那位甯殿下趕緊出現管管這位任性的朵顏郡主吧。

  葉羽十分清楚的知道,遼東地區未來的藩是皇十七子甯朱權,只是甯封藩的具體時間他記不清楚了,想來大概就這兩年吧。

  將軍隊駐紮在昌平,葉羽和嵐琴跟著朱棣回了北平。葉羽照例住進了清羽閣,嵐琴則被朱棣安排在燕府南別苑中暫住。

  葉羽先是在坤德殿跟徐儀華請安敘舊,然後便見到了歡天喜地的江大小姐。

  “我說江大小姐,你已經盯著我看半天了,看什麼呢。”流箏亭內,葉羽無奈的對江月說著。

  江月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結婚後變得更精神了啊。看來這愛情的力量實在是偉大。”

  葉羽白了她一眼,懶得聽她瞎扯。

  見他不理自己,江月又說道:“憐香怎麼沒來,我都想她了。”

  “大小姐,我這是來平叛的又不是春遊,憐香怎麼跟來。”

  江月壞笑著說:“嵐琴倒是跟來了。”

  葉羽實在無語,他乾脆站起身逃離江月的折磨,只說了句:“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之後的幾天,皇帝朱元璋的聖旨便傳到了北平燕府。

  聖旨中交待,將建昌、三方、廣平三城的一應軍務全權交由嵐琴郡主節制,這三城的政務則交給燕朱棣主理。

  九駙馬葉羽暫時留在北平,協助燕朱棣和嵐琴郡主處理事務。

  最後一道旨意,則是冊封皇十七子朱權為甯,封地甯城,總理遼東藩務,兩年後就藩。

  這道旨意一下,意味著兩件事。第一,遼東將有藩開始主理一切大小事務。第二,朵顏三衛將正式成為大明的一部分,由甯朱權節制管轄。

  嵐琴聽到聖旨後本來有些不高興,但葉羽卻對她說:“這證明陛下終於開始正視互市的問題,他將朵顏三衛併入甯殿下的藩國,就必定不會再虧待你們。這不是很好。”

  “能夠開啟互市自然是好,只是……從此要受人節制,也當真心裡不舒服。”

  葉羽卻笑笑,道:“雖然併入甯殿下的藩國,但我想,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的話,他也不會太多的插手你們的事。”

  嵐琴頗為意外的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你認識這個寧。”

  葉羽倒確實沒見過朱權呢,只得笑了笑,說:“直覺吧。我只是覺得,大明和朵顏畢竟習俗相差一些,管的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

  總之,隨著皇帝朱元璋的聖旨到來,北境的這次叛亂算是徹底平復了下來,葉羽準備回到清羽閣好好的睡一覺。

  誰知,他剛剛踏入清羽閣,便迎來了讓他徹底震驚的情景。

  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撲進他的懷裡,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腰,讓他差點兒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只是……這種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

  “憐、憐香。”

  葉羽不自覺的輕輕抱住懷中的人,怔怔的念了念這個名字,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憐香居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10

第一百四十六章 芙蓉暖

  葉羽輕輕扶住憐香的肩膀,將她摟在懷裡,目光由詫異見見凝成一股濃濃的柔和。

  “憐香,你怎麼來了。”

  憐香靠在他懷裡,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父皇收到了你們的捷報,我知道你已經打完仗了,所以吵鬧著要來找你。你是知道的,父皇從來拗不過我,況且我只是來四哥這裡罷了,他也就允許我跟著阿澈過來了。”

  葉羽聽罷輕輕點點頭,說著:“雖說已經打完仗了,但北境尚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你就這麼突然過來,我恐怕也沒有太多時間陪你。”

  他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語氣卻是十分柔和的,那聲音中溢出來的寵溺,讓聽者都能感到,他對於懷中人的憐愛和疼惜。

  憐香卻搖搖頭,道:“那無所謂,我只想早點兒看到你。父皇說,要留你在北境處理事情,至少要大半年才能回去,我們才剛剛大婚不久,我可不想再等那麼長時間。”

  葉羽心中微微感動,他就這樣靜靜擁著憐香,感受著難得的靜默。

  過了一會兒,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葉羽輕輕鬆開憐香,笑著對她說:“有樣東西送給你。”

  葉羽拉著憐香走進屋內,將前些日子在廣平城看到的一些小玩意兒拿出來交給憐香,寵溺的笑著說:“之前在廣平看到這些東西,都是些北國的小玩意兒,中原很少能見,想著你喜歡,就買下來準備回京送給你的,哪知你倒先來了。”

  憐香咯咯笑著,眼中似乎閃亮著更為明亮的光芒,道:“這算是大婚後駙馬送給本宮的第一份禮物咯。”

  “正是。”葉羽低聲一笑,道:“日後,為夫還會送給娘子更多禮物。屆時還望娘子不要嫌棄都是些便宜貨才好。”

  憐香輕輕的笑著,湊到葉羽耳邊,道:“那還要看你有沒有這份心了,我的駙馬。”

  葉羽怔怔的聽著憐香的話,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的溫度,自己耳畔傳來的溫軟吐息,都讓他不禁心頭一蕩,一陣陣意亂情迷。

  他情不自禁的擁住憐香,在心底深深歎息。

  情況終於完全失控了,完全向著葉羽最初不曾預料到的方向發展。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情況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呢。

  在外人眼中,無論是現代時的葉羽,還是回到明朝時的葉羽,他都是風度翩翩,學富五車,深藏不露的。沒有人真正看到他的內心,所有的一切,最真實的他不過都基於一點,自負。

  葉羽是個自信到自負的人,他擁有常人無法相及的智慧和好看的相貌,這樣的他是難逃自負這個詞的。

  他一向追逐自由,無論是身體還是思想。他生在書本網,父母皆是學歷甚高的高材生,自他出生起便對他用心培養,母親更是拿《資治通鑒》給他當睡前故事講。這自小便造就了他清晰的頭腦和滿腹的學識,於是他十分樂意自己掌握所有的情況。

  所以,他常常行事大膽,計謀奇特。

  而且,他實在喜歡掌控,喜歡通過和別人說話來探究對方,但卻從不會輕易把真實的想法告訴別人。

  但是,如今的情況已經漸漸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他開始朝著自己本不喜歡的路走,做著自己曾清高自負的認為永遠也不屑去做的一些事情,最可恨的是,這還是他自願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就從自己第一次毫不掩飾的回應了憐香的感情開始。當自己愛上憐香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一切都會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

  他對憐香的愛意甚至超乎他自己的意料,葉羽打從心底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但是……在心裡又是一歎,他卻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罷了罷了,死活這一遭,就任它發展去吧。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傳遞,憐香見葉羽怔怔出神,不禁得意的笑了笑,那笑容是只有知道自己會給對方帶來怎樣影響的,自信成熟的美麗女子才會有的。

  憐香輕輕退開一小步,不想再逗他,哪知,她剛剛後撤,卻被葉羽一把拉了回來。

  緊接著,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環上她的腰肢,葉羽微微低頭,吻上她兩片溫潤的紅唇。

  突然襲來的窒息與唇齒的碰撞令憐香頭腦一瞬間空白,但當她反應過來後,這段時間的思念讓她不受控制的回應丈夫的熱情。

  憐香環住葉羽的脖頸,讓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唇舌糾纏間混合著甘甜的味道,加上動作上的親昵,無一不在傳遞著曖昧的資訊。

  這或許是最原始的,也是最有效的春藥吧。

  帷帳輕輕飄著,床上重疊的人影,透露出一室的情迷,也是一世的癡迷。

  葉羽擁著憐香,用意亂情迷時的沙啞聲音輕輕低吟:“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身體沉浸在銷魂蝕骨的快意中,憐香無從發洩,只好輕咬著葉羽的肩膀。咬的狠了,自己又覺得不忍,只是時不時用牙齒輕輕磨蹭,發出含混不清的呻吟。唇舌順著左肩上移,最終在葉羽脖子上留下一些印記。

  葉羽猛地察覺她在做什麼,慌忙躲了一下,道:“憐香,不要鬧,會留下痕跡……”

  “那有什麼。又不疼。”憐香伸手捏住葉羽的鼻尖,要把他拉下來。

  “是不疼,但是脖子上突然有這麼個痕跡……讓人看見……”葉羽笑著掙脫她的手。

  “那你就說是蚊子叮了。”

  “哈哈。”葉羽笑的開懷,說道:“哪裡會有蚊子這般厲害。而且……”他聽著憐香的喘息變換了動作的頻率,側臉磨蹭著敏感的耳廓,感受到身下的人兒微微發出顫抖痙攣,連忙將肩膀送到她的唇邊,止住了她難以抑制的呻吟,任她狠狠的咬著自己的箭頭,讓她僵直的身體靠著自己而逐漸融化。

  等到兩人呼吸漸漸平復,葉羽才側躺到一邊,說道:“而且,我的憐兒根本不是蚊子。”

  他轉身擁住憐香,輕聲道:“憐兒,我好想你。”

  憐香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低聲說著:“我也想你。你不知道,你在戰場的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很擔心你。生怕……你會受一點點傷。”

  葉羽擁著她,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磨蹭。他可以感受得到憐香的情意,正是這種盛大而又溫柔的情意,造就了如今的葉羽。不再自負,不再清高,籌謀隱忍,只為讓兩個人的生活更加幸福和平穩。

  兩個人先是一陣沉默,繼而,憐香率先打破了這種沉默。

  “羽,你可知,我並不想讓你一直上戰場……”

  憐香在擔心什麼,葉羽心裡也十分清楚。並非是怕自己會受傷這麼簡單,憐香更深層的意思……

  “我明白,憐兒,我都明白。其實我自己也怕,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事,變化的太快。我有時也會怕,我這一身戎裝,穿著穿著,就脫不下來了……”

  憐香怔怔的聽著,她發現原來他都懂,自己的心思,他從來都懂。

  “捷報送到京城後,父皇曾十分開心的向我說起你的計策。說實話,我當時聽的一陣陣心驚,你究竟,為何如此相信你這計策會成功。”

  葉羽輕輕一笑,道:“盡人事而已,面對此種情況,我也只能想到這一條計策。當時的情況和局勢,長久的耗下去,對於士氣的傷害極大。但若想短時間內破城,蠻幹自然不行。恰好天公作美,降下這一場及時雪。要說起來,這個楚信也確實是不簡單,深藏不露,通曉氣象天象,若非他預測出這場大雪,我又怎會如此快的攻破廣平城。你不知道,當時……”

  葉羽在講解這一段經歷時,眼中突然閃過奇異的光彩,聲音悅耳,神采飛揚,但這樣神情的他卻讓憐香一陣陣心慌。她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強忍著自己的慌亂,道:“好了,不要說了駙馬。不要再去想這些事了。我不要你再想什麼戰爭戰場,不要再想了。”

  葉羽怔怔看著她,心中霎時明白憐香的擔憂。他心頭不禁一軟,露出溫暖的笑意,道:“好好好,你放心,放心。我明白,不想了,不去想了。”

  憐香再次將頭埋進他懷裡,感受著他柔和溫暖的懷抱,還有乾淨清新的氣息。

  葉羽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說著:“憐香,憐香。我放不下你,憐香。說實話,你本在我的計畫之外,然而卻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如今融入我的生命,鐵水注入銅水,又如何還能再分開呢。”

  憐香緊緊擁著他,無論如何,此生,唯有這個懷抱,是這一向驕傲高貴的公主殿下最最放不下的依戀。

  清羽閣外,還穿著戎裝的嵐琴靜靜佇立在那裡,她被楊澈擋在門外,從他那裡聽到,九公主現在正在裡面。

  她就這樣怔怔的出神,心底泛起一陣陣苦澀和自嘲。原來自己,與他並肩作戰的這些日子,竟忘了他其實已經有了妻室。

  用情有時便要傾盡全力,但用情至深,有時卻也是痛到心扉。

  深深淺淺的這個度,到底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掌握。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11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寧朱權

  朱權是朱元璋序齒的第十七個兒子,生於洪武十年,到今年才剛滿十四歲。

  他雖然年紀小,但卻是從小聰明過人,無論是詩書還是兵法,基本屬於過目不忘那一類的,朱元璋因此很喜歡自己這個小兒子。

  也許也因為朱元璋的這一偏愛吧,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將遼東重鎮作為了朱權的藩國,而冊封的這一年,他也才不過十四歲而已。

  朱權在接到聖旨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總之他只是平靜的接過聖旨,然後平靜的感謝了前來傳旨的陳景。

  “有勞陳公公了。”

  陳景素來瞭解這位十七皇子的脾氣,於是彎著腰點點頭,道:“殿下不必客氣,如今已經冊封了親,按照規矩殿下應先擬謝恩表呈給陛下,以示孝道。”

  陳景畢竟在宮中多年,若論圓滑處事任誰也比不過他。朱權剛剛冊封親,他這稱呼便從一貫的“十七爺”變成了“殿下”。

  朱權笑了笑,向陳景拱了拱手,道:“多謝公公提醒,本記得了。”他也確實無愧一代英之稱,年僅十四歲便能沉得住氣,懂得把持自己的情緒,陳景在心中也不禁暗暗誇讚這位少年親。

  陳景笑呵呵的跟朱權客套了兩句,便告辭退了出來。

  那之後,朱權便踏踏實實的準備起了剛剛冊封親之後的一系列事宜。

  一向同他走的很近的皇十三子朱桂總跑來找他,幫他處理一些事情,畢竟他早先已經被冊封了豫,對受封的一應禮數也十分熟悉。

  “老十七,父皇對你很是器重,遼東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求來的藩國,倒讓你不費任何力就到手了。”

  朱權只是笑了笑,道:“十三哥別說笑了,遼東是邊疆重地,我只怕責任重大,自己年紀小辦不好事情罷了。”

  朱桂卻一臉無所謂的神情,說道:“你打小就聰明過人,我相信你能行。”

  “節制朵顏三衛,倒實在是個不容易的差事。這幫人是北國的人,一向民風彪悍不好控制,十三哥,你可知我最擔心的還是這朵顏三衛。”

  朱權想的比較多,他倒並沒有朱桂那般樂觀。

  朱桂微微怔了怔,卻道:“沒事兒,四哥在北平,他主理北境事務多年,也跟朵顏三衛打過很多次交道了,你去問問他唄。”

  朱權聽十三哥提到朱棣,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皺,並未多說什麼。

  其實由於年齡的差距,朱權自小就沒有跟朱棣有太多的交集,朱棣就藩北平的時候,朱權才只有五歲而已。但說不上為什麼,朱權卻從記憶中僅有的幾次與四哥朱棣的交集中,感覺到了對方異于常人的氣度和氣場。那感覺,讓朱權稍稍有些不舒服,雖然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但朱權一直覺得四哥朱棣,是個危險的人物。

  見朱權不說話,朱桂只以為他是在擔憂日後就藩後處理藩國政務的事情,便笑著寬慰他道:“別想那麼多了,要不咱哥倆去清韻林玩玩,也有些日子沒去了。”

  朱權聽到他又要去玩,便笑著搖搖頭道:“十三哥,今日上書房沒被先生說教,改天父皇問起來你又要挨說了。”

  朱桂聽他又提起學業,瞬間就覺得十分掃興,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不過,提起了清韻林,讓他又不禁想起一件陳年舊事。

  “話說,涼國公府那個小白臉,在西北不是搞得風生水起的,他那樣子的都能把兵帶好,老十七你還擔心什麼。”

  涼國公府的小白臉……

  這個稱呼,是皇十三子朱桂對藍磬的特別稱呼。

  兩年前,朱桂和朱權曾在清韻林與藍磬賭過一場,那個時候藍磬還只是個剛剛在戰場立過一些功績的國公府世子。

  朱桂在賭場輸給了藍磬,便把藍磬當成了自己的宿敵一般,每每提及總是吵著要再和那個小白臉賭一把,發誓贏回自己皇族的尊嚴。

  朱權對此頗為無奈,到底在賭場上有什麼尊嚴一定需要捍衛的……

  但是,朱權卻從那次的賭局中,對藍磬等人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先不去管看上去一直嬉皮笑臉沒有絲毫正經的藍磬本人,單單是跟在她身邊的那幾個人,就讓朱權不得不留意。

  逢賭必贏的紀綱,算無遺策的楚信。這樣的人心甘情願跟隨在藍磬的身邊,讓朱權不得不去猜測,藍磬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後來,皇帝的聖旨很快傳了下來,藍磬被賜了婚,未婚妻是有著天下第一才女之稱的墨瑤。

  緊接著,又一道聖旨傳了下來,涼國公世子被欽點為欽差大臣,陝甘總兵,奉旨戍邊西北。

  那時,朱權實在想不透父皇為何對藍磬如此器重,他對這位年輕的世子不免更存了好奇心。

  今日,朱桂再次提到藍磬,朱權不免露出些笑意,道:“十三哥總是稱呼藍少帥為小白臉,但人家戍邊西北軍功累累,哪裡是繡花枕頭了。”

  朱桂呵呵一笑,道:“總兵陝甘軍務也確實是厲害的,但與咱們藩想必那實在就不夠瞧了。”

  朱權卻並不十分認同他的話,只有意無意的念叨了句:“藩有什麼好,你看二哥,當年風光無限的親之首,身份何等尊貴。如今,父子君臣生了嫌隙,一朝進了宗人府,怕是……”

  “老十七。”朱桂從未對這個弟弟疾言厲色過,但這次卻焦急的出言打斷他的話:“莫要胡說,記著,這裡始終是皇城,你既為子,又是臣,可千萬不要說錯話。”

  朱權微微一愣,馬上閉口不再多言。其實按照他的性子,本不是衝動易錯的人,但在有些事上,他畢竟年紀輕閱歷少,不如朱桂謹慎懂事。

  兄弟二人沉默了片刻,朱權突然開口說了句:“我想向父皇請旨,去一趟北境。”

  “什麼。”朱桂沒料到他突然有這種想法,詫異問道:“去北境,去那幹嘛。”

  “如今北境的叛亂剛剛平復,四哥正在處理遼東的事務,我想趁此機會過去觀摩學習一番,也好為日後的就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準備。別的倒還好,我只怕朵顏三衛,日後不好控制。之前在朝貢之時看到了朵顏的郡主,看上去不是個好惹的角色。聽說朵顏的軍務都是由她在處理,怕是日後不好相與。我聽說她現在也在北平停留,正好趁這個機會,先去認識一下,也好瞭解一下這位郡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朱權分析的頭頭是道。

  朱桂頗為訝異看看自己的十七弟,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心思倒是多。

  “也沒什麼,我們還未正式就藩,向父皇請旨出去看看倒不是不可以。”

  朱權笑道:“確實,明日我便去向父皇說明。”

  第二日,朱權果然跑去找朱元璋,將自己的想法向父皇說明。他本來還以為,父皇多少會有些不同意呢,哪知朱元璋聽到他的想法後,反而頗為讚賞,大大的誇了他一番,並且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於是,新冊封親的朱權便準備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遠門了。只不過,他除了一些侍衛之外,還帶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誒,你們,把這個放到車上。誒誒,還有這個靠墊,本要靠個舒服的。誒誒誒,那邊那個別偷懶快點兒準備。”

  朱桂在出行的馬車周圍大喊著指揮。

  “……十三哥,你真的沒必要跟我去……”朱權頗為無奈的看著兄長。

  朱桂卻十分興奮,道:“哪能不去,你出遠門我哪兒能放心。”

  朱權在心裡卻嘀咕著,你只不過是想要出去玩吧……

  隨便他好了,朱權也懶得再跟他多說,反正連父皇都已經默許他跟著去了,無所謂。

  於是,豫朱桂和寧朱權踏上了北平城的土地。

  燕朱棣和妃徐儀華身為兄嫂,十分熱情的招待了兩個弟弟。而此時也身處北平燕府的九公主憐香和駙馬葉羽,也作為皇姐和姐夫為兩位突然到訪的皇子準備了很多東西。

  “兩位皇弟一路辛苦,為兄已經準備好了一應物事,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

  朱棣顯然對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弟弟十分寵溺,雖然自小不是一同長大的,但畢竟也算是血脈相連。況且,父皇准許他們前來北平,自己自然而然便擔上了照顧他們的責任。

  朱桂畢竟年長,他向朱棣和徐儀華行了個禮,笑道:“多謝四哥四嫂,你們這般照料,倒是讓為弟的惶恐了。”

  朱棣笑道:“自家兄弟,哪兒來那麼多客套。”

  朱權一直不怎麼說話,他的目光倒是經常掃過坐在憐香旁邊的葉羽。自從上次朝貢時見到葉羽後,朱權就再也沒有同他有過交集。他對這位本事一介白衣,卻一朝成為皇帝乘龍快婿的男子十分感興趣。

  瓊林之宴上的機智果斷,給朱權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他在戰場上那些算無遺策的計謀,也讓朱權自心底對這個總是淺笑包容的駙馬充滿興趣。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12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駙馬和小爺

  寧朱權來到北平也有幾天了,每日裡他跟在朱棣和葉羽身邊,整頓北境的所有事務。偶爾朱棣為了讓他儘快進益,就連處理燕國政務時都要帶著他在身邊,絲毫不避諱的一點點講給他明白。

  通過這些天的接觸,朱權對自己這位四哥的態度慢慢轉變了。他之前只覺得四哥是個心思很深的人,感覺有些危險,但如今看來,卻也是個溫柔的哥哥。他政務嫺熟,治軍嚴謹,在藩國深受百姓的愛戴。朱權現在才知道,朱棣確實不愧賢之稱。

  讓朱權重新認識的不止朱棣一個,還有葉羽。

  朱權來的這幾天,無論是處理軍務還是政務,朱棣都和葉羽一起。但是這位奉旨整肅北境的駙馬爺卻話不多,朱權很少聽到他高談闊論,大小事務基本都是朱棣在拿主意。除非偶然遇到葉羽和朱棣的想法不同時,他才會開口說兩句,每每都是恰到好處的論點,讓朱棣也不得不心悅誠服。

  朱權凝望葉羽,發現他總是喜歡穿一襲白色的常服,神采奕奕,爾雅不凡。即便已經貴為當朝駙馬,身居兵部侍郎之職,他也依舊是最簡單普通的穿著,從不顯露天家富貴。

  也許,父皇是對的。朱權心中頗為感慨,這個葉羽,才思敏捷,學問見識都是一流,將自小恩寵最盛的九皇姐許配給他,或許正是父皇眼光獨到的地方。

  不過,朱權不知道的是,這些天的接觸,葉羽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實則早已捕捉到了朱權對自己的注視。

  葉羽不知道朱權看自己做什麼,但卻覺得十分有趣。而且他也十分喜歡這位聰明好學的寧千歲,又聽憐香對朱權多有溺愛,也就不知不覺對他生出些許親近友好之意。

  這不,在燕府的花園裡看到獨自愣神的朱權,葉羽便走了過去。

  “天氣已經回暖,寧千歲來的真是時候,北平正是好風光呢。”

  朱權聽到聲音,轉頭看到是他,稍稍愣了一下,便先行了個禮,喚了句:“姐夫。”

  憐香是朱權的皇姐不假,但他畢竟是親之尊,這樣向葉羽行禮確實是葉羽沒想到的。

  葉羽還了個禮,道:“殿下禮數到位,只是卻讓在下惶恐了。”

  朱權不做過多解釋,只說了句:“九皇姐一向疼愛我。她愛重的人,我也必定尊敬。”

  葉羽露出清淺的笑意,心中對這位話不算多的小爺也十分喜歡。

  “北境的整頓基本已經都做好了,小爺也算是熟悉了政務,可準備多停留些日子。”

  “嗯,十三哥還說要再玩玩……誒。”朱權這才反應過來,他愣愣的問了句,“你剛剛叫我什麼。”

  葉羽一笑,低頭看向他,道:“小爺。”

  朱權一直是個小大人的姿態,如今封了親,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了許多,自然也就是大人了。小的時候他都沒有被人稱過“小殿下”之類的,如今卻頭一遭被人稱作了“小爺”。況且葉羽的語氣,分明是把自己當小孩子看了,這讓朱權十分不高興。

  哼了一聲,朱權悶悶的道:“本今年已經被封親,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叫我小爺,你自己就很大麼。”

  葉羽看他鬧了脾氣,不禁更存了逗弄他的心思。他斜眼看向朱權,道:“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早已及冠,自然是比小爺打出許多。”

  朱權見葉羽仗著比自己高,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心裡十分來氣。

  “哼,本看你也沒大到哪裡去,個子比四哥矮,又這麼瘦,真不明白憐香姐姐喜歡你什麼,本將來一定會長得比你高大結實,讓姐姐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葉羽沒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位小爺當真有趣,難不成他戀姐麼。

  成心想要逗逗他,葉羽笑道:“並不是虎背熊腰就是男子漢了。小爺,你姐姐可不喜歡熊,她偏偏就是喜歡小白臉呢。哈哈哈。”

  “你……”朱權本是沉穩的性子,但不想今日也被葉羽逗的有些起了性子,“虎背熊腰怎麼了。那才是真男人。”

  葉羽笑笑,抬手輕輕撫了撫朱權的後腦,頗有些兄長風範地說道:“小爺,你可知真正的男子漢,並非外表多麼的高大威猛。而是需要看他的品德、智慧、責任。若是沒有這些內涵在內,毫無責任心的話,即便生的再高大魁梧,也是不配稱為男人的。”

  朱權被他這一番話說的有些發愣,心中細細品味了起來。

  “有的時候,再好的相貌也不過是皮囊罷了。男人最重要的,還是一顆正直公正有責任的心。”

  朱權歪歪頭看著他,問道:“我姐姐喜歡你,願意嫁給你,是因為你是正直公正有責任心的男人嗎。”

  葉羽露出溫潤的笑意,道:“你姐姐聰慧無雙,才華橫溢,性情高貴端莊,她肯委身於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這些事,你現在還不能明白,待來日娶了妃,就漸漸懂了。”

  雖然葉羽有點兒答非所問,但朱權還是看著他臉上溫潤的笑意,有些怔怔出神。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是因為提到姐姐麼。他果真是很喜歡姐姐吧。

  “你會永遠對我姐姐好麼。”

  年僅十四歲的朱權其實並不太能懂情愛,但他還是為了自小就敬愛的九皇姐問出了這個問題。

  葉羽看著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會,我已說過,你姐姐嫁給我,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她是我的妻子,我定會愛她護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聽到葉羽說這句話時那種溫和而又堅定的語氣,朱權突然就隱約有些明白了,為何他會說真正的男人是要有責任和擔當的,為何姐姐會那麼喜歡這個人。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朱權確實覺得,葉羽是個很不錯的人。

  朱權不禁就想到,憐香下嫁之後的一天,他曾去飄香宮看望過剛剛新婚的姐姐。

  那個時候,朱權就問過她,“姐姐,你為何會喜歡這個人。”

  憐香當時只是笑笑,眼中凝成一抹柔和的暖意,緩緩說了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朱權一直想要真正接觸一下,那個在姐姐口中被稱作“世無其二”的男子。他十分好奇,被自己這個尊貴無比的九皇姐如此愛重的人,究竟有何不同。

  如今真正接觸之後,朱權在心底悄悄的承認了這個姐夫。

  朱權眼珠轉了轉,突然壞笑了下,道:“之前聽聞,朵顏的郡主曾向父皇請旨賜婚,想要招你做郡馬呢。最近跟她接觸後發現,她果然是對你頗有情意……”

  聽朱權突然提到這事兒,葉羽不禁苦笑著搖搖頭,道:“小爺,這些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朱權不管他這些,只問:“嵐琴郡主與我姐姐相比,如何。”

  葉羽看著朱權,微微一笑,道:“郡主足智多謀,霽月風光,是不輸男兒的奇女子。只是,我此生,唯你姐姐一人而已。”

  朱權挑了挑眉毛看向葉羽,笑道:“你今日之言,本原原本本的記下。若他日你有任何一點兒虧欠我姐姐,本定會親自找你算帳,大駙馬。”

  葉羽愣了愣,似乎對朱權突然的這個稱呼有些反應不過來。

  朱權見對方沒反應過來,得意的挑挑眉,道:“對了,一向聽四哥誇讚,說大駙馬經世學問也是極好。不知可否不吝賜教,小正好有些功課上的問題,想要請教大駙馬。”

  葉羽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小爺的問題我要是會,一定會為你解答。只不過,若我答不上來,小爺能否也答應我一件事。”

  “嗯。答不上來還要提要求。好啊,你說來讓我聽聽。”

  葉羽做了個禁言的手勢,低聲說道:“若我答不出來,能否請小爺千萬保密,不要讓你姐姐知道。否則,我在她心裡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朱權突然覺得這個大自己十歲的姐夫也十分沒有正經,但他覺得好玩,就笑著應承下來:“好啊,本就大發慈悲,在姐姐面前給你保住面子。”

  葉羽拱了拱手,道:“多謝小爺。”

  “大駙馬客氣,請吧。”

  於是,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並肩向寧朱權暫住的地方去了。

  原本只是去朱權的地方看看他問什麼問題,哪知卻在路上遇到了燕世子朱高熾。

  朱高熾看到兩人,連忙走上前來行禮,“熾兒見過十七叔,見過先生。”

  朱高熾是朱棣的長子,生於洪武十一年,只比朱權小了一歲,但畢竟輩分差在那裡。

  朱權對這樣聽上去顯老的稱呼頗為不習慣,但也知道這是基本的禮數,就應了聲:“嗯。你……這是去哪兒。”

  朱高熾看了葉羽一眼,道:“侄兒正準備去找先生,有些功課上的問題想要請教……不知,先生是否得空。”

  朱權聽罷詫異的望瞭望葉羽。

  葉羽卻解釋道:“我進京之前曾長居燕府,那時燕殿下讓我做兩位小公子的老師。”

  朱權這下就明白了,便對朱高熾道:“正好,我也有些問題要問大駙馬,你跟我一起吧。”
嚴羊 發表於 2019-2-16 18:13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昭獄

  朱權邀請朱高熾同他一起請教葉羽功課,葉羽想了想,乾脆將這叔侄倆帶到清羽閣。

  “如果小爺和世子不嫌棄的話,還是來清羽閣吧。”

  朱高熾是小輩,又一向是恭謹的性子,他基本沒啥意見,十七叔和先生讓他去哪兒就去哪兒。

  朱權就完全不客氣了,應了句:“好,那就去大駙馬那裡坐坐,正好去跟我姐姐問安。”言罷,他當先走在最前頭。

  葉羽笑了笑,對朱高熾招了招手,道:“世子,我們走吧。”

  朱高熾立馬點點頭,跟在葉羽身邊。他之前總是聽父和母妃說起葉羽,說他是經世之才,學富五車,又足智多謀,不僅是在戰場上,在藩國來朝貢時也為大明長了臉,還在鳳台選婿中奪魁,娶到了皇爺爺最疼愛的憐香姑姑,成為了當朝駙馬。

  朱棣曾慈愛的撫著朱高熾的頭髮,對他說:“熾兒,我已經讓你葉叔叔來做你的老師了。你記得,要誠懇求學,好好像你葉叔叔學習。”

  朱高熾對父的話一向都很信服,所以,即便跟葉羽的接觸並不算多,但在十三歲的燕世子心中,葉羽的形象卻十分高大且值得信賴。

  可惜的是,朱高熾還沒來得及跟葉叔叔學習,他就被留在了京城,成為了皇帝的乘龍快婿。

  朱高熾一副求學若渴的樣子,他弟弟朱高煦卻擺明瞭嗤之以鼻。朱高煦是個好動的性子,小小年紀便對弓馬武藝十分感興趣,而書房裡的功課是能逃就逃,朱棣對此也很是氣憤無奈。

  所以,這樣性子的朱高煦,打心眼裡有些看不上葉羽,覺得他不過是靠了些小聰明混出來了罷了。

  不過,不論弟弟怎麼想,性子仁善真誠的朱高熾,還是對葉羽充滿敬意。

  清羽閣內,憐香看到兩個不速之客跟著葉羽回來,頗有些詫異。

  朱權對這個姐姐十分依賴,當先行了個禮,道:“姐姐,我過來這些天一直在忙著跟四哥學習政務,都還沒來得及跟你好好說話呢。”

  憐香也十分喜愛這個弟弟,拉著他坐下,說道:“權兒封了親,如今已經是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朱權被憐香這麼一誇,整個腰板都挺了起來,興奮的說起了跟朱棣學習政務的事情。

  這情景看在葉羽眼中,無奈的笑笑,在心中腹誹著,這小爺莫不是真的戀姐吧。真想知道未來的寧妃是誰,是不是比小爺要大出幾歲。

  葉羽看朱高熾安靜的站在一旁,就笑著對他說:“世子隨意坐吧,說起來大家都是一家人呢。”

  聽到葉羽的話,憐香這才注意到朱高熾也來了。這孩子一向是安靜的性格,憐香注意力全被纏著自己的朱權吸引,倒真是沒注意到他。

  “熾兒也來了。快坐吧。”

  憐香經常來燕府,對這位侄兒倒也沒多生疏。

  朱高熾禮貌的向憐香打了招呼,道:“侄兒給九姑姑請安。”

  四個人隨意坐了,聊了大半天,那兩個小鬼才想起來清羽閣真正的目的。爭先恐後的纏著葉羽問了不少問題,有關於詩詞的,有關於史書通鑒的,甚至還有當下朝局形勢的。

  起先,葉羽還頗有些不自在,擔心自己這半吊子的水準糊弄不住。哪知真的深入的講解起來,他肚子裡那些墨水,給這兩個少年解答竟是綽綽有餘。最後,一番攀談下來,竟讓朱權和朱高熾兩個人對他十分的信服。

  時間紛紛的流逝,北境的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了,嵐琴早已動身回了朵顏。自從憐香來了之後,她就沒再去找過葉羽,偶爾在朱棣的書房碰到,也只是對談一些政務和公事,再沒有往日的談話,顯得倒是生分了不少。

  對於嵐琴這個反應,葉羽心中有數,但他什麼也沒說,任由她去罷了。反正,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都不能做。對於嵐琴的感情,他這輩子是註定辜負了。

  ※※※

  北境的漸漸安穩讓京都皇城內的朱元璋十分欣慰,燕朱棣和駙馬葉羽聯手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著北境遭遇戰事的幾個城池的大小事務。

  朱元璋從捷報裡得知此次攻破廣平城時葉羽的計策,讓他對這名自己親自挑選的女婿十分滿意。

  還需要再歷練歷練,朱元璋心裡這樣想著。葉羽是個絕對可塑的人才,假以時日定會成為日後太子登基後的肱骨之臣。以他現在的軍功加上皇親國戚的身份,已經可以封爵了,但朱元璋存了日後重用他的心思,也就還想讓他繼續歷練,再進益一些。

  北境的事情就算這麼結束了,南境那邊,藍玉和沐英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沒過多久叛亂便被壓制了下來。

  朱元璋手裡拿著奏報,眉毛微微皺了皺,藍玉的軍功,是越積越多了。

  朱元璋對此也很是無奈,朝中缺少像葉羽這樣的年輕才俊,導致他這次的平叛不得不動用藍玉和藍家軍。但在一個性情多疑的帝心中,軍功累累、赫赫威名的涼國公,已經多多少少成了礙眼的人。

  “蔣瓛。”沉默良久的朱元璋突然開了口,向坤寧宮殿中一直安靜垂首站立的男子說道。

  “昭獄,你還得再多費心一下。想辦法,多多少少打開一個突破口。”朱元璋日漸蒼老的臉上閃過一抹冷意,沉吟了片刻之後,又補充了句:“在太子趕回來之前。”

  蔣瓛恭敬的向皇帝行禮,領命道:“是,微臣遵旨。只是……若要再使一些力的話,臣怕多多少少會傷到一些……”

  朱元璋沉默,微微遲疑,但片刻後臉上的冷意恢復,道:“無妨,你掌握好分寸就好。”

  蔣瓛應了聲,便退出了坤寧宮。

  昭獄,是古時一種官司的學名。真正的意思是代表皇帝親自過問和裁判的案子,刑部和大理寺等司法機構無權過問。

  而在明朝,還有另外一個名詞,叫詔獄,又稱錦衣獄。是明朝錦衣衛署理的專門拷掠刑訊的地方。這裡取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司法機構均無權過問。詔獄裡的刑法極其殘酷,進去的人在錦衣衛的手段之下,總是會吐出點兒什麼的。

  蔣瓛是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他原本不會親自參與到審訊當中,但這一次是個例外,因為他要審問的人非同尋常。

  這是個十分例外的人,按說他現在身負昭獄,又由錦衣衛指揮使蔣瓛親自審問,應該是身處最危險的詔獄之中。

  但是,他卻被安置在宗人府中,每天好吃好喝的款待著,任何人都不敢怠慢他。

  他就是秦朱樉。

  這一天,蔣瓛得了朱元璋的命令,又來看朱樉了。

  朱樉看到他,突然笑了笑,道:“提督大人又來了,這幾個月,可真是勞煩你一趟趟的跑來看本了。”

  蔣瓛對這位軟硬不吃的親十分頭疼,說實話,若朱樉是個普通的欽犯,在錦衣衛的手段下,早就什麼都說了。可偏偏,他是個親,是皇子。即便如今踉蹌入獄,誰知道改日會不會風聲再起。

  “殿下,不知道今天可想起什麼要告訴微臣的話了麼。”

  朱樉定定的看著蔣瓛,他也不說話,也不去回答蔣瓛的問題,就只是盯著他看。

  過了良久,兩個人對視的良久,朱樉才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我知道,是父皇讓你來的。你的問題我都回答過了,可你還是一遍遍的問我。呵,想來,我的答案父皇並不滿意。那麼,父皇到底想讓我說什麼。”

  蔣瓛盯著朱樉,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緩緩說著:“陛下想要一個答案,涼國公世子一向與殿下您走的很近。這個答案,想必殿下心中也有數。殿下應該知道,陛下真正想要從殿下口中得到的答案,並非是您幾次三番向他說的那個。”

  “呵。”朱樉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如今身處宗人府,臉上身上都多少有些汙跡。但這些,都遠沒有他心中的悲傷來的痛苦。

  “父皇想要的答案,我不清楚,也不明白。不如……提督大人教教本,到底本怎麼說,父皇才會滿意。”朱樉臉上的神情還算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才讓人看在眼裡都覺得十分不舒服。

  蔣瓛明白,這是一種失望和悲切到極致才會有的平靜。

  “殿下應該知道,陛下並沒有什麼耐心。若您還是不能配合,微臣只能稍稍無理了,請殿下見諒。”

  朱樉臉上那種平靜的笑意絲毫不減,他垂下眼簾,道:“錦衣衛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提督大人儘管來吧。興許本招架不住,什麼話都說了。”

  蔣瓛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冷冷地問道:“殿下當真如此固執。藍家的人,竟值得殿下如此維護。”

  朱樉眼中有一些光亮閃過,他腦中想起在西北時與藍磬談笑風生的場景,不禁扯出一抹真實的笑意。

  這位高高在上的秦抬起頭,牢牢看住蔣瓛,一字一句的說著:“本維護的,也不過只是自己心中的真相而已。真的就是真的,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父皇和提督大人聽不進去真的,本也沒辦法。”

  蔣瓛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他對秦朱樉的風骨也著實敬佩。但是,錦衣衛一向只知忠於君上,其餘都不足以讓他心中動搖。

  “來人,請秦殿下,到詔獄一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