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81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11
第二十五章 火煞


我心中一凜,順著感覺看去,就見桑嵐還在那裡愣神。

在她身背後,赫然多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影子!

「快把馬甲給我!」老獨站起身,再次急著說道。

既然知道狼皮馬甲的真正作用,我哪肯給他。

見人影在桑嵐身後駐足,似乎是在觀察著每一個人,猛一咬牙,翻出陰陽刀,快步走了過去。

人影並沒有動作,可當我到了跟前,桑嵐卻突然站了起來,擋在我面前。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樣子,就先聞到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

跟著左手一麻,連帶半邊身子一顫,整個人竟不由自主的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鐘,身體竟又一次灼熱難耐起來。

和先前不同的是,方才的灼熱,是由內而外,彷彿灼食的是五臟六腑和意識。

但是眼下,卻真像是被座在火爐子上,從頭到腳都像是被炙熱的烈火焚燒似的難受。

「啊……」

我忍不住一聲慘呼,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仰面癱倒。

同一時間,腦子一陣恍惚不清。

耳邊卻又似乎傳來一個凄厲無比的女人聲音:「別燒我……別燒我……疼啊……」

「禍禍!」

「徐禍!」

孫祿和季雅雲雙雙來到我身邊。

「你怎麼了?」孫祿低聲問了一句,想要扶住我,手剛一碰到我的胳膊,猛地又縮了回去,「嘶……你身上怎麼跟燒著似的,這麼燙!」

「燙?」季雅雲卻已經從另一邊扶住我,顯得有些愕然。

從孫祿的反應看來,我身上的灼熱絕不是幻覺,連外界都能感受到。

然而,季雅雲同樣在我身邊,卻似乎感覺不出我的異樣。

「你們快看,嵐嵐她怎麼了?」潘穎忽然驚呼道。

我強咬著牙,朝桑嵐看去,就見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竟變得渾濁不堪,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卻又像是經歷過無比慘痛,滄桑中帶著十分的怨毒!

「滴答……滴答……」

一陣古怪的聲音響起,聲音很輕,但此刻所有人都沒有出聲,所以這滴水般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我下意識的尋找聲音的來源,就見桑嵐身前的地面上,已經堆聚著一小灘油脂般渾濁濃稠的液體。並且還不時有同樣的液體從上方滴落。

順勢往上看,我只覺得頭皮都快炸了。

桑嵐原本白皙的皮膚,此刻變得粗糙黯淡,臉孔更變得像是煙熏過一樣漆黑。

更讓人驚悚的是,她圓潤的下巴,皮肉竟變得漆黑乾癟,就像是下方正被火焰灼燒一樣,正在不斷萎縮,而且不斷有渾濁的油脂滴下來!

「嵐嵐!」季雅雲驚呼一聲,想要上前。

這會兒我渾身灼熱劇痛,鼻端卻聞到一股子惡臭味道。

這味道……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聞過似的?

心念猛地一閃,我急忙拉住季雅雲,「別過去!是……是屍油!」

我和桑嵐最初相識的時候,她只要看到火,就會變得不對頭。

尋根溯源,才得知她是被人算計,喝了屍油,導致子母火煞纏身。

對屍油的味道,我本來一輩子也忘不了,只是現在我也像被架在火上烘烤般難受,所以才反應慢了一步。

只這一會兒工夫,桑嵐下顎的融化竟似加劇,隨著人油不斷滴落,竟開始露出了尖削的顎骨!

她如今的模樣,就和先前被狐狸靈魅迷惑,到達假的董家莊時,在計程車上如夢似幻間看到的一模一樣!

季雅雲和潘穎見狀都臉色發白。

「我和你拼了!」潘穎大叫一聲,就想衝過去。

「屠子,攔住她!」我急忙叫道。

季雅雲身子發抖,聲音發顫,抱著我一條胳膊,語不成聲:「老闆……救……救救嵐嵐……」

我暗暗咬牙,心說我倒是想救她,可眼下我的滋味也絕不好受。

我只覺得皮肉已經被燒的繃緊到了極限,就快龜裂了。

能勉強撐著沒喊出聲,就已經不錯了。

最主要的是,直覺告訴我,問題的關鍵並非是在桑嵐身上,而是在於她身後的那個人影!

這時,桑嵐的眼珠竟緩緩轉動了一下,開啟萎縮漆黑的嘴唇,盯著我,陰測測的說道:

「是你,是你們害了我的孩子……你們,都要死!」

孩子?

我愣了一下,驀地反應過來。

當初桑嵐招惹的是子母火煞,從後來種種跡象看來,她吞服的屍油,竟是由一個懷孕的女人燒灼煉製的。

在蓮塘鎮,我和野郎中聯手抓到鬼鯰,本以為桑嵐服下鬼鯰膽汁就徹底除了禍患。

但現在看來,野郎中竟只是將子母火煞的子煞剷除,卻並沒有替桑嵐除根。

現在我同樣感覺被火灼燒,十有八九是因為我替桑嵐分擔凶煞,左手被烙印火雷紋的緣故!

桑嵐怨毒的盯著我,突然裂開幾乎已經被燒灼殆盡的下顎,嗬嗬一笑。

下一秒鐘,她臉孔猛地扭曲起來,露出痛苦無比的表情:

「別燒我……疼啊……小姨……徐禍……哥……救我……救救我……疼啊……」

隨著這聲慘呼,她周身竟真的騰起了火焰,她整個人都被包裹在火里,不住的翻滾哀嚎。

「嵐嵐!」季雅雲失聲悲呼,猛然鬆開我,向她撲去。

我想拉住她,但是灼熱幾乎令我喪失了行動能力。

「別過去!」關鍵時刻,老獨竟閃身過來,一把攥住了季雅雲的手腕。

但是他身材矮小,季雅雲又是情急之下傾盡全力,一拉一拽,兩人竟都被牽絆的摔倒在地。

老獨死拉著她不放,口中急道:「別過去!她現在是被鬼煞附身,鬼不能直接傷她,只想把活人引過去,要你的命!」

鬼附身!

我猛一激靈。

這一陣子,所有人都精神緊繃,腦子裡想的,完全是我們所不了解的仙家精怪。

老獨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

桑嵐這會兒並不是被精怪操控,而是被火煞附身。

對付精怪我沒經驗,對付鬼,我還沒法子嗎?

「屠子,幫我把符拿出來!」我咬牙說道。

孫祿答應一聲,拉開我的背包,把手伸進去摸索,卻突然「啊」的一聲。

「怎麼了?」

孫屠子沒回答,而是把手從包里抽出來,伸到我面前。

他熊掌似的手裡,竟捧著一把焦黑的紙灰!

「你本來就是鬼體,你也沾染了火煞,鬼靈符分辨不出主人,不起作用的。」

說話的是張喜。

他眼皮眨了眨,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你們退後,我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14
第二十六章 太陽精氣


話音一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動靜,跟著就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

「媽呀,有鬼啊!」

回頭一看,就見『張喜』滿臉驚恐,竟是癱坐在地上,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而在他面前,竟矗立著一個身高一丈,面色青綠,眼睛血紅的紅衣大鬼!

「是喜子!他怎麼變成這德性了?」孫祿小聲說道。

我也反應過來,張喜這是離開了話嘮司機的肉身,現出鬼身了。

張喜是弔死在九月陽桃上的,是陰陽紅衣。

我只是通過鬼靈術得知陰陽紅衣鬼法奇高,卻沒想到他鬼形真身竟如此驚人。

我們倒還好說,那話嘮司機一路被附身來到這裡,乍一看到這情形,沒被當場嚇死已經難能可貴了。看他的樣子,就算鬼附身沒對他造成損傷,受到這麼大驚嚇,過後大病一場是難免了。

張喜也是典型的人狠話不多,只一現身,就大步向烈火中的桑嵐走去。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快要走到桑嵐身邊的時候,老獨突然叫道:「快回來!」

就在老獨發出喊聲的同一時間,我看到一直矗立在桑嵐身後的那個人影,猛然一甩手。

跟著就見一道金光閃現,像一條鞭子一樣,迎面抽在了張喜身上。

老獨的提醒不能說不及時,但事發突然,張喜到底還是反應慢了一步。

關鍵是,他像是根本看不到那個人影,更看不到那條金色的『鞭子』,直到金光卷到面前,才側身閃避。

金光掃在他的肩頭,他一個踉蹌,「噔噔噔」退後,竟是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的身子驟然收縮,頃刻間就變回了我們熟悉的張喜的樣子。

「嘶……」

張喜呲著牙,身子止不住發顫,顯然是受傷不輕,只是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和他的隱忍相對的,是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這時我們才留意到,張喜被『金鞭』抽的倒退,居然不偏不倚,正坐在了話嘮司機身邊。

張喜剛才身形巨大,從司機的角度看去是怎樣一番情形,不言而喻。

剛擺脫被『一屁股坐死』的命運,又眼看著『厲鬼』變成人樣,司機終於是超過了承受極限,大張著嘴,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張喜也是又驚又怒,但沒再嘗試向前,而是急著問老獨:「獨叔,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我不能靠近?」

這一來更加證明,他的確看不到藏在桑嵐身後的人影。

老獨本來就帶著傷,這一連串的變故下來,已經臉色灰白,滿頭大汗。

「她是被鬼附身了,可那不是普通的鬼魅,而是被人操控的!」老獨獨眼死盯著桑嵐身後,粗喘著說道,「操控火煞的人,有著仙家的靈氣,你雖然是陰陽紅衣,也是抵不住這股靈氣的!」

「仙家?」張喜眼珠急轉,看向我時,臉上只剩下焦急,「禍禍,趕緊想法子。再這樣下去,桑嵐就真沒救了!」

眼下一片混亂,我卻只有嘬牙花子的份。

桑嵐被火煞附身,雖然火煞並不能真正傷害到她,但鬼魅惑人。現在桑嵐多半是自以為真的置身烈火當中,如果不儘快恢復清醒,最後多半會意識死亡……

仙家……該死的仙家……

打死我都想不明白,既然是仙家,又怎麼會為難桑嵐,還招來鬼魅禍害她呢?

見桑嵐掙扎的越發慘烈,再看老獨一臉焦急,顯然也沒有主意。

我猛一咬牙,終究還是蹣跚著走了過去。

不為別的,單只是她叫我一聲哥,我就不能眼看著這妹子被害死!

就在我準備孤注一擲的時候,猛然間,耳邊傳來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

「火煞附身,是藉助人身上的太陽精氣。你只要把桑嵐身體里的太陽精氣吸取出來,火煞就不能在她身上立足了。」

「老丁!」我渾身一震。

之前張喜離開,老丁和張安德也跟著銷聲匿跡。

現在張喜回來了,老丁的聲音竟也再次出現。

敢情兩個老傢伙,也跟著回來了!

太陽精氣……

貌似之前老何就說過,季雅雲和桑嵐都是陰體,只不過一個是先天陰命,另一個是因為佩戴了鬼頭玉。

相同的是,兩人的體內,都蘊藏著太陰滋生的太陽精氣!

老何當初讓我在季雅雲和桑嵐當中選一個,和她們……原因就是那一絲精氣,能夠中和我的陰身煞體。

火煞逞凶,藉助的是太陽精氣……

其他人似乎沒聽到老丁的話,張喜卻顯然聽見了。

他眼珠一轉,忽地大聲道:「所有人,全都後退,都把臉背過去!」

我聽得一愣,等反應過來,雖然是緊張關頭,卻差點氣炸了肺。

按照老何說的,想汲取太陽精氣,唯一的法子就是男女結合。

張喜這鬼孫子,明顯是知道這點,聽他話里的意思,居然是讓所有人迴避,讓我在這裡和桑嵐……

「去你大爺的!」我雖然渾身痛苦不堪,也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

看了桑嵐身後那人影一眼,略一遲疑,兩步到了桑嵐跟前,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要是在以前,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

真要想救桑嵐,說不得,就真得當眾和她……

可眼下卻是不同了。

我不止一次看過破書的上卷,雖然大多記載都看不懂,但對於人鬼體脈卻已經熟記於心。

此刻想要汲取旁人的精氣,已經遠不止那一種齷蹉的法子了。

只能說蒼天在上,冥冥中一切早有安排……

一靠近桑嵐,身上的火焰立刻將我也捲入其中。

近距離相對,桑嵐竟似乎認出是我,怔了一下后,居然抬手抻住我胸口,拚命想把我推開:

「你走!你會被火燒死的!你滾,別管我……你滾!」

對於她現在的處境,我已經感同身受,哪還顧得上兒女情長的矯情。

「你現在別說話,聽我說!」

我咬了咬牙,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火煞營造的幻覺。現在,我要把你身體里的太陽精氣吸出來,那樣你會虛脫一陣子,過後就絕不會再有事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16
第二十七章 火煞


  桑嵐仍沉浸在幻覺造成的痛苦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我的話,只是不住的大聲讓我滾。

  我來不及跟她解釋,強忍著灼燒感,右手箍住她纖細的腰,左手一翻,將手心抵在她嘴唇上。

  段乘風說過,印記相學中,有五福三煞,我左手虎口的火雷紋,便是三煞印記之一。

  然而,在蓮塘鎮抓鬼鯰那次,我曾隨著鬼鯰深入倒缸塘底。那次我在水中,曾感覺有無數隻手想要把我拖進水底,卻又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替我擋駕。

  現在想來,當時替我趕開水鬼的,只能是徐潔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金剛屍。

  也就在那次過後,我左手掌心擁有了另一個似有似無的印記——水眼紋。

  火為陽,水為陰;水火不容,陰陽相生相剋。

  想勾引出桑嵐身體裡蘊藏的太陽精氣,就只靠掌心的水眼紋了!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忘記所有事,只是一門心思的幻想自己身處極寒的環境裡。

  剛開始還不能集中精神,但幾次在東北的經歷,終究是給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深刻印象。

  漸漸的,我感覺仿佛靈魂出竅,來到了冰封的東北老林。

  我見到了雪悶子、死人缸;見到貓耳金帶著一眾鬼鬍子,走進了詭異神秘的鬼衙門……

  我被山鬽子給迷了,是瞎子和竇大寶救了我。

  之後,一行人進入極陰地,跨過忘川河,遭遇了讓人聞之喪膽的金甲、銀甲痋人……見證了女鬍子琉璃花和鬼差樊公偉歷經百年的感情……

  我們沿著炸開的冰道,一路向上。

  我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愛人,她卻在冰牆後寫下訣別的話,轉身離去。

  我感覺自己已經瘋了,丟棄了一路背負的泥娃娃、甩開定情的手錶,不顧瞎子等人的阻攔,拼了命的砸著冰牆……

  終於,我突破了所有的阻礙,將自己深愛的女人緊緊的抱在懷裡。

  雖然她已是容顏衰老,青春不在,我卻視若珍寶,恨不得將她熔入心裡。

  然而,這時冰層竟瞬間融化。

  “徐禍!”

  “禍禍!”

  ……

  在瞎子等人的注視下,我緊擁著今生再不能離開的女人,緩緩的向下沉去。

  “瞎子,大寶,大背頭……我對不起你們,我……我要走了。”

  我仰望上方,喃喃說道。

  一陣刺骨嚴寒擁襲而來,在沉入極陰塚的前一刻,我低下頭,不顧一切的將雙唇印在徐潔的唇上,閉上眼睛,迎接著生命的終點……

  “啊……”

  一聲淒厲刺耳的嚎叫猛然將我帶回現實。

  我渾身一激靈,猛地睜開眼,駭然見到眼前竟是一張焦黑醜陋的臉。

  更為可怖的是,我的嘴就和這張臉的嘴咬合在一起,我甚至能感覺到她沒有嘴唇的牙床,不斷刮擦著我的嘴唇。

  這張臉的主人雖然和我‘親密無間’,一雙手卻是死死的掐著我的脖子,指甲都戧進了我的皮肉。

  我能感覺出,懷抱的這具身體裡,有另一個充滿怨恨的靈魂,正竭力想要掐死我。

  起初我還想掙扎,可當我近距離看清這張被燒的只剩半張的臉上,那雙透徹清亮、飽含複雜情愫的眼睛時,我的神智終於徹底恢復了清明。

  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滾動著淚水,卻也充滿了倔強,似乎是在沖我吼:“滾!”

  “剛認識的時候,你也讓我滾。如果那時候我真滾了,我們是不是都會比現在過的好?”我眼波流動,表達著長久以來埋藏在心底的疑問。

  對方似乎讀懂了我的眼神,眼珠緩緩轉動間,隨著眼簾的閉合,晶瑩的淚滴終於湧出了眼眶。

  與此同時,我感覺掐著我脖子的雙手,慢慢鬆弛下來,一直繃著的身子也軟了下來,漸漸的、緊緊的……和我的身體貼合在了一起。

  “你……你們……”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近在咫尺的響起。

  我猛地反應過來,定神再看,懷中的桑嵐,已經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卻也悚然看到,在她肩後,竟浮現出一張陌生女人的臉。

  感覺桑嵐像麵條一樣軟在我懷中,周遭火焰仍在,卻不再有猛烈的灼燒感,我眼珠快速轉動兩下,懷抱桑嵐快速後退。

  只退了兩步,就脫離了火圈。

  “你是……”見火焰仍包裹著那個渾身一絲不掛,膚色偏黑的女子,我終於回過味來,“你是火煞!”

  女子竟點了點頭。

  我隨之松了口氣。桑嵐在我懷裡,像是暈倒了,但這恰恰證明,我已經汲取了她體內的太陽精氣。火煞分離現身,更讓這點毋庸置疑。

  不管怎麼說,這妹子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我把桑嵐往懷裡緊了緊,又後退了一步,感覺身體能夠完全自控,才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火煞之前就似有些失神,這會兒更像是神遊太虛般,只在原地愣愣的看著這邊,並不言語。

  “她是我妹,我不會讓你害她!”

  我咬牙道:“我雖然不懂什麼降頭……屍油之類的,可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否則你也不會到現在還留在她……留在我妹妹身邊……”

  話沒說完,火煞突然眼皮一眨,問道:“你,這麼幫她,只是,因為……她是,你妹妹?”

  火煞的樣子並不是有多麼醜陋可怖,但說話的方式卻是奇怪的很,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一樣。

  在我腦海中,救下桑嵐是此刻關鍵。

  所以,我根本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脫口說:

  “對,她是我妹。雖然我們不同父……不同母……可……”

  我一咬牙,由心而發,用力道:“她就是我妹妹!”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感覺混亂,可頭腦混亂,就只能用長久以來,習慣性的理智思維來說明。

  ‘腦子能亂,人不能亂啊!’

  跟我說這句話的,是老軍。

  老軍是我考上大學那年,因為生活所迫……在選擇了某一條路以後,結識的一個……一個在原縣醫院…後新區醫院的臨時工……

  一個做過軍醫的……搬屍工。

  他,是我的長輩。

  長輩的話……得聽!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18
第二十八章 趕神鞭


事實是,剛才那段冥想般的過程,也在一定程度上讓我有種分不清是夢幻還是現實的遊離感。

這會兒徹底回過神來,只覺得火煞的反應十分的奇怪。

正因為這種奇怪的感覺,我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對她痛下殺手。

火煞的目光轉到桑嵐身上,神情顯得有些複雜,她似乎想說什麼,可剛一張嘴,突然間,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道金色的光影,像是毒蛇般朝著她的背影卷了過來。

我幾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不料那光影居然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竟如影隨形的跟著一偏,捲住了她的脖子。

原本圍繞在火煞身邊的火焰,驟然強烈起來,但僅僅只是一閃即逝,緊跟著火光消失,火煞也不見了蹤影。

我大吃一驚,不等反應過來,金光再次席捲而來,目標竟是我懷裡的桑嵐!

眼看火煞被金光命中,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消散不見,我哪敢怠慢,身子一側,護住桑嵐的同時,伸手向金光抓了過去。

「別碰它……」

耳邊傳來老獨嘶啞的聲音,但為時已晚。

金光被我一把攥住,竟然像是真正的鞭子一樣具有實質。

可就在我抓住『鞭梢』的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透過『鞭梢』,通過手掌,快速的傳導進我體內。

我只覺得像是被十幾把巨大的鐵鎚同時擊中,渾身劇震,五臟翻騰,竟有種靈魂即將從肉身剝離的痛楚。

我趕忙想要鬆手,沒想到『金鞭』竟似跗骨之蛆,像是黏在我手上一樣,怎麼都不能甩脫。

這一刻,我終於完全反應過來,真正作祟的,並非是火煞,而是先前一直跟在桑嵐身後的那個人影。

「接住她!」

我狠勁上來,猛地把桑嵐甩向身後,咬牙對抗著衝擊,想要和那詭異的人影拼個你死我活。

可就在這時,隨著「喵嗷」一聲凄厲的怪叫,一個小小的身影凌空飛了過來,朝著那主導『金鞭』的人影飛去。

看得出,那人影的全副心思似乎都放在我身上,等意識到有物體飛向自己,想要躲避,卻是遲了一步。

這時我才看清,凌空飛來的,居然是那隻花狸貓。

狸貓撞擊在人影身上,竟似撞到實體,又是「嗚嗷」一聲怪叫,墜落在地。跟著一個翻身,爬起來倉惶的躥入了黑暗中。

人影被貓撞到,『金鞭』終於脫離我的掌心,收了回去。

與此同時,那虛無的人影閃動了兩下,竟變得真切起來。

我愕然看到,那人影居然是一個穿著青綠衣服,樣貌醜怪的女人!

「徐禍,快過來!」

聽到老獨的喊聲,我急忙退後。

這時,張喜等人明顯也看到了青衣醜女,除了季雅雲護著懷裡的桑嵐,其餘人都來到了我身邊。

青衣醜女的年紀應該不大,約莫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說她醜,並非是她的五官有多不堪,而是她的臉上像塗了一層厚厚的麵粉,嘴唇和兩腮卻又紅通通的,乍一看,就像是燒給死人的紙人成精似的!

她的這副模樣,讓我一下想起了之前桑嵐詭異的妝容。

看來,這個青衣醜女是罪魁元兇無疑了!

難道說,這個紙人成精般的醜鬼,就是所謂的仙家?

青衣醜女現出原形后,並沒有別的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雙眼珠緩緩轉動,目光卻是一直停在我身上。

「徐禍!」季雅雲突然帶著哭音叫道:「你快看,嵐嵐她怎麼了?」

我心裡一咯噔,回頭看去,見桑嵐被她抱在懷裡,兩眼緊閉,面色慘白,胸口平定,竟似沒了呼吸。

季雅雲卻是焦急的指著一個方向:「嵐嵐在那兒!」

我一愕,順勢一看,借著火盆的光亮,赫然看到門口竟然站著一個人影。

這人和青衣醜女一樣,只是個若隱若現的輪廓,看樣貌,居然又是一個桑嵐!

「她生魂離體了!」

張喜低聲說了一句,身子一閃,人已經到了桑嵐的生魂身邊。伸手想要抓住她,可不等手指碰觸到她,桑嵐就像是被手掌帶起的風聲刮到似的,輕飄飄的閃到了一邊。

連著試了幾次,張喜都沒能碰到桑嵐。

「別費勁了,你碰不到她的。」說話的是老獨。

他臉色從未有過的陰沉,獨目死死的盯著青衣醜女,沉聲說道:

「你既然已經是戴罪之身,為什麼不積德行善,將功補過,卻還要禍害人命?居然還把趕神鞭當做作惡的兇器?!」

趕神鞭?

我瞳孔猛一收縮。

趕神鞭是薩滿教的法器,是請神驅神用的,這醜女作惡的金鞭,竟然是趕神鞭!

難怪剛才我被鞭稍黏連,會有靈魂出竅的感覺呢。

回想起來,那時桑嵐還在我懷裡,多半是因為剛失去太陽精氣,受到波及,生魂離體。

「被趕神鞭抽離肉身的魂魄,在一段時間內,不但接觸不了生人陽氣,連陰鬼煞氣也不能碰觸。」

老獨給我們解釋了一句,低聲對我說:「別任性,快把馬甲給我!」

話音未落,青衣醜女竟忽然嘻嘻一笑,開口道:

「你們為什麼不打開門看看,外邊有什麼?」

她的聲音倒不難聽,就和普通女人沒什麼分別,可聽在耳朵里,我卻感覺心底湧起一股寒氣。

我快步走到門口,經過桑嵐身邊,試著想要抓住她的生魂,但同樣不等手指碰到她,她就飄忽到一邊去了。

房門打開,看到院里的情形,我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先前迎親的隊伍再次出現,院子里竟還多了幾十號人。

這些人看上去都似乎沒有分量,一個個低著頭,面無表情,腳不沾地的飄忽在夜色中。

為首的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赫然就是三爺爺!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熟悉面孔,竟全都是董家莊的村民!

「我艹你媽!」

我睚眥欲裂,回過頭就要和那醜八怪拚命。

老獨一把抓住我,搖了搖頭,轉臉向醜女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青衣醜女又是嘻嘻一笑,指了指桑嵐,又指指我,「好一對金童玉女啊。與其做凡人,不如留在我身邊,等到我位列仙班之時,絕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老獨臉色一沉,剛要說什麼,醜女突然話鋒一轉,陰冷道:

「不答應的話,外邊的人,都要死!」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20
第二十九章 犯花娘


「混賬東西!你痴心妄想!」老獨勃然大怒。

醜女臉色也更加陰森,冷冷道:

「你是仙堂的弟子,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你應該很清楚。」

老獨氣得渾身哆嗦,頭髮都豎起來了,可從他的表情看來,顯然也沒有應對的辦法。

我更加知道,生魂離體超過一定的時間,就再也無法回到肉身,到時候生魂變陰魂,不光是桑嵐,董家莊大半村民也都會喪命。

「把狼皮馬甲給我。」老獨從牙縫裡迸道。

我沒回應他,岔開話題問:「獨叔,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

老獨也知道我的脾氣,無奈道:「她生前應該也是仙堂弟子,又或者是伺候仙家的花娘。多半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觸犯了仙家,所以受到懲戒,死後也不能輪迴。」

「犯花娘……」

我點點頭,心裡對靜海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在他給我的那張冥幣上,已經用為數不多的字,解釋了犯花娘的來歷。

這老和尚,竟是從我有限的敘述中,想到了事情的關鍵!

更難能可貴的是,老丫還早想到了應對的法子……

老獨有些焦急的說:「時間有限,趕緊把狼皮馬甲給我!」

我沖一旁的孫祿使了個眼色,孫祿點點頭,竟一把將老獨瘦小的身子抱起來,不顧他的掙扎,硬把他搬到旁邊去了。

犯花娘見狀,又恢復了笑容,「嘻嘻嘻,看來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放心,跟著我,絕少不了你們的好處。你總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吧?」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笑了:「聽過。不過我還聽過另一句話。」

「什麼話?」犯花娘饒有興緻的問。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字一頓的說道,同時將外套脫了下來,露出赤身穿著的狼皮馬甲。

老獨見狀大驚:「孩子,別亂來!你不是仙堂的人,就算能請來仙家,未必能對付她不說,還會受到反噬的!」

他想上前,卻被孫屠子用兩條熊臂箍著:「叔,你就別擔心了,禍禍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沖我點了點頭。

犯花娘反應過來,臉上的笑意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透出嘲諷的意味:「呵呵,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好,有什麼能耐,儘管施展出來吧。我倒要看看,哪一路的仙家能擋得住我的趕神鞭!」

話音一落,手腕一抖,手中頓時多了一條三尺多長,帶著穗兒的鞭子。

我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到桌旁。

這時,原本插在肉上的香已經燒盡。

我又拿了三炷香,咬破手指,把血抹在香上,卻沒有將香點燃。

而是雙手端著香,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拜了拜,最後面向正北,也就是正對桌子的方向,在火盆前跪了下來。

犯花娘只是冷笑,彷彿成竹在胸,我和桑嵐已經是她的囊中物。

「放開我!快放開我……」

老獨掙脫不出孫屠子的熊抱,扯著嗓子沖我吼道:「你別瞎整!真要請錯了仙,你會沒命的!」

箭在弦上,我哪還聽他的,雙手將香舉過頭頂,微微低下頭,眼睛直盯著火盆,口中大聲道:

「混沌初開不計季,四方玄奧補真傳;陰陽一反分二義,二義三彩、人星四象,東西南北鎮海山……」

靜海在冥幣上寫的請神詞雖然簡短,但極為拗口,好在我做陰倌這些年,對法訣神咒之類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熟知,所以才能一字不落的將請神詞誦念出來。

老獨聽著聽著,神情漸漸變得疑惑起來。

又聽了一會兒,猛然間瞪大了獨眼,「這……這神詞……這神詞不對!」

「怎麼不對?」孫祿也是擔心的問道。

老獨像是沒聽見他說話,只是失神的喃喃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請神詞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說話間,我已經誦念完神詞,眼睛驀然瞪大,將香就著火盆點燃的同時,大聲道:

「我以我命請真仙!」

話音一落,反轉香頭,張開嘴,將三炷燃燒的香快速的吃了下去。

犯花娘怔了一下,跟著臉上泛起了怒意,「混賬東西,寧願捨了壽元請那些狗屁仙家,也不伺奉我,該死!」

我充耳不聞,忍著火灼之痛把香咽下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那個小布包。

布包里是老獨之前從肚子上割下來的肉,手指觸摸著浸染的鮮血,我怒意更盛,猛一咬牙,掏出布包里的人肉,塞進了嘴裡。

「孩子……」

老獨聲音發顫,如鯁在喉的喊了一聲,卻沒再發出聲音。

犯花娘臉色大變,厲聲道:「凡夫俗子,竟還妄想請邪仙附體!真是不自量力!」

嘴裡雖然這麼說,身體卻猛然飄忽到近前,掄起趕神鞭,向我劈頭砸了下來。

「你他媽當老子是透明的啊?」

隨著一聲怒罵,潘穎居然跑了過來,攔在我面前。

趕神鞭正抽在她臉上,她居然只是疼的哇哇跳腳,卻是一隻手捂著臉,一手指著犯花娘,罵的更凶了。

這下犯花娘反倒像是愣住了,再次掄起的鞭子停在半空,看著滿嘴『老子』的大背頭,一臉的不可置信。半晌,眼中竟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佛佑靈體……」

嘴裡咬著老獨的肉,憤怒充斥了全身,我哪還管她說的是什麼。

只是拼了命的快速將人肉咬得稀爛,跟著一用力,咬破了舌尖,猛然張開嘴,將混合了舌尖血的人肉,朝著火盆噴了過去!

「噗」的一聲,原本旺盛的火盆,火焰竟一下收縮起來,就像是燃燒殆盡的木炭一樣,只在木柴上透出微弱的火星。

下一秒鐘,火星竟漸漸變成了幽暗的綠色,而且逐漸旺盛起來。

老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竟猛地掙開孫祿,一邊朝我跑來,一邊大聲道:

「你是惡鬼之身,沒法請仙,只會招來鬼。快離開那兒!快離開那兒!」

招鬼?

我猛一激靈,一種不祥的感覺快速的湧上心頭。

然而,就在這時,火盆中的幽異綠火,竟猛然躥起近兩米高。火焰在半空中快速的幻化成一頭綠色的巨獸模樣,迎面向我走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23
第三十章 崑崙銀四


在此之前,我不止一次想過,請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狀況;按照靜海教的法子,請來的會是哪一路仙家。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此刻,矗立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頭體大如牛,渾身散發著綠火陰煞的巨狼!

看著眼前恐怖的龐然大物,我感覺渾身的血都涼了。

下一秒鐘,我只覺得意識有些遊離,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在一瞬間消失了蹤影,天地間,就只剩下我和巨狼。

強烈的恐懼感侵襲著我的大腦,然而就在這時,面前的巨狼居然瞪著血紅的眼睛,俯視著我,口吐人言道:

「你不是香童!」

我鼓足勇氣,想要回應,卻發現喉嚨里像被塞了麻核,根本發不出聲音。

巨狼突然桀桀怪笑道:「不是香童也好,那就不用講那些狗屁規矩了。咱們廢話少說,我先替你除了眼前的麻煩再說。」

說完,竟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吞噬下來。

我無法閃避,只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陰寒之氣籠罩全身。

這股陰氣彷彿有生命一般,順著我渾身的骨頭縫往裡鑽。

一瞬間,我感覺身體里充滿了陰氣,全身鼓脹,像是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更加讓我痛苦不堪的是,陰氣不光充斥全身,而且還透入骨髓,不斷擴張。連帶的周身骨頭都像被用力往外掰似的,『嘎嘣嘎嘣』響。

我再也抵受不住這非人類能承受的痛楚,猛地揚起頭,發出一聲慘叫。

「啊……」

隨著慘叫聲,圍繞我的綠色火焰驟然消失。屋子裡的一切,又重歸先前的模樣。

「禍禍,你感覺怎麼樣?」孫祿焦急的問道。

潘穎瞪著眼睛問:「請到仙沒有?」

我有點發懵,看看火盆,還是原來的樣子,周身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

剛才的一切,難道只是做夢?

「嘿嘿……哈……哈哈哈哈……」犯花娘突然怪笑起來。

順著笑聲看去,我頓時又是一愣。

先前犯花娘的模樣雖然清晰可見,但還是似真似幻的半透明狀態,這會兒再看,她竟和孫祿等人沒有什麼區別。十足就是個穿著青綠衣服,臉抹的像神婆一樣的小丫頭。

「你笑什麼?」我是真恨瘋了這個娘們兒,居然用村民來要挾我!

犯花娘像是看到了什麼極荒誕可笑的情形,仍笑個不停,「哈哈……你根本不是仙堂弟子,而且又是惡鬼之身,就算穿著狼皮馬甲,正統仙家也不會為你出馬。哈哈哈……即便招來鬼堂的人馬,趕神鞭在手,它們又能把我怎麼樣?」

「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啊。」我咧嘴笑道。

這一張嘴,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聲音是從我口中發出的,卻是言不由衷。而像是另一個靈魂,控制著我的身體發出的。

我現在可以肯定,剛才看到的巨狼,和我承受的痛苦,絕不是幻覺。

因為,我聽出從我嘴裡發出的聲音,和剛才巨狼的聲音一模一樣!

犯花娘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孫祿、潘穎等人,卻都看著我,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怪物一樣。

這時,一個小黑影閃電般躥到我面前,居然是那隻花狸貓。

狸貓到了跟前,四爪一彎,趴在地上,就像是人五體投地的跪拜一樣,頭頂地面,渾身瑟瑟發抖。

「黃家弟子黃鐵山,給您老人家行禮了!」

老獨排眾而出,同樣來到面前,嘴裡大聲說著,竟也像狸貓一樣,想向我跪拜。

我哪敢受他拜,好在身體能夠自控,急忙上前攙住他,「獨叔,你這是幹嘛?」

老獨身子明顯一震,抬頭看向我,獨目中透露著迷惘,「你……」

我本來又驚又奇,這時卻不由自主的鬆開他,咧嘴一笑:「你是黃家小五的門下,好,很好。」

老獨身子又是猛一震,眼珠快速的轉了兩下,竟不再多說,低著頭,弓著腰,倒退著走到一邊去了。

這會兒我已經逐漸反應過來,我的確按照靜海的法子,請來了仙家附體。

只不過,附在我身上的,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些仙家,而是那頭渾身散發著綠色陰火的巨狼!

不是說請來仙家后,本體就會喪失意識,直到仙家離去,才會恢復嗎?

為什麼我現在還是清醒的?

這時,我再次不由自主的開口,卻是陰測測的對犯花娘道:

「小丫頭,你剛才說,鬼堂的人,都怕趕神鞭?」

犯花娘像是才回過神來,明顯一哆嗦,後退了一步,卻是咬著牙說:「怕不怕,你試試便知!」

「嘿嘿嘿嘿……」我又是一陣怪笑,目光落在她手裡的鞭子上,語氣中透著不屑,「這倒是個好玩意兒,你,本來是伺候胡家哪個的?是翠娘,還是胡云花?」

話音一落,就聽『噗通』一聲。

順著聲音斜眼一看,老獨竟還是跪在了地上,就和花狸貓一樣五體投地,身子不住發抖。

這會兒別說是阻止他了,我自己都嚇得眼珠子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我對仙家雖然不怎麼了解,但也不是一無所知。

翠娘倒還罷了,胡云花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

那可是胡家唯一能和八位太爺並駕齊驅的太奶!

附在我身上的是狼……也就是柴家。

可即便柴家是五路邪仙之首,地位凌駕七十二路野仙之上,又怎麼敢直呼胡家太奶的名號?

更何況,我能感覺出,來的這位絕不像是什麼仙家,倒像是十足的鬼魅,要不然,也不會身被陰火了。

他到底是誰啊……

「你究竟是誰?」犯花娘厲聲問道,聲音卻明顯打著顫。

「你想知道?」

『我』再次咧嘴一笑:「告訴你也行,就怕你不認得我。嘿嘿,其實要說起來,我也算是鬼堂的人吧。」

「鬼堂?」犯花娘眼珠急轉,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你是鬼堂哪一門?」

「崑崙,銀四!」『我』從嗓子眼裡一字一頓道。

犯花娘猛地一怔,緊跟著,臉孔急劇扭曲,渾身篩糠般的顫抖,卻瞪起眼睛,咬牙切齒道:

「我還真是小看了這鬼小子了,他居然能請來你銀天……」

「混賬!你找死!」

不等她說完,『我』勃然大怒,身子猛然一弓,如閃電般向她撲了過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24
第三十一章 掃把星


我……

應該說是自稱銀四的巨狼,似乎還算是和善,可聽到犯花娘竟要對他直呼其名,終究是觸犯了他的禁忌。

犯花娘終於露出了恐慌的表情,轉身想逃,『我』已經如電般來到她身前,猛地伸出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難怪會被那幫騷狐狸不容於門下!」

『我』的脾氣顯然沒想象中那麼好,呲牙咆哮著,手指已經漸漸的收攏。

犯花娘被提的雙腳離地,半張著嘴無法合攏,更加發不出聲音。

她倒也真狠,不但沒有求饒的意思,竟還掄起趕神鞭,一下一下往我身上抽。

此時趕神鞭已經變成實體,抽打在身上,滋味實在不好受,何況我身上只穿了一件馬甲,其它部位都是裸露的。

她每抽一鞭,便在我身上留下一道血印。

我疼的直抽抽,附在我身上的銀四卻像是完全沒感覺,只是怒眼圓睜瞪視著對方,手指緩慢的加重力量。

漸漸的,抽打我的鞭子力道越來越弱,犯花娘的身子也跟著耷拉了下去。

「四爺!」

老獨突然大喊一聲,直起上身,雙膝交錯,跪著來到跟前,沖著『我』連連磕頭:

「四爺,這花娘只是一時蒙了心竅,罪不至死。求四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她一回吧!」

我怎麼都沒想到,老獨這麼卑躬屈膝,居然是替犯花娘求情。

不過,照我看,就這位銀四爺的脾氣,恐怕是不會給任何人情面了。

果然,我口中傳出銀四狂躁冷酷的聲音:「不想死就滾開!」

老獨獨眼焦灼的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可和『我』看向他的目光一對,終究是低下頭,不敢再吭聲了。

在這整個過程中,我一直都是處於第一視覺。

所以,此刻我能清楚的看到犯花娘細微的表情。

隨著手指越收越緊,她臉上的痛苦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絲淺淺的笑容。

看著她逐漸變得朦朧暗淡的眼睛,我竟不由得呆住了。

她的眼睛正在失去神采,然而卻變得猶如寧靜的水潭那樣深邃。

只不過,『水潭』中殊乏生機,全然是兩潭死水。

我盯著她的雙眼,意識竟不受控制的深入其中,直到完全沉浸在了裡面……

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被白雪覆蓋的山村裡,傳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

村民們無視嚴寒,在風雪中奔走相告,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慶賀著一個新的生命降臨人間。

畫面一轉,夏日的小樹林里,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遠遠的看著河邊一群年齡相差不多的孩童,歡笑著戲水捕魚。

男孩兒看的眼饞,眼珠轉動幾下,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草繩,一頭拴在小女孩兒腰上,另一頭拴在了一棵樹上。

接著,男孩兒又不知道從哪兒逮來一隻青蛙,用細草繩拴著青蛙的腿,將另一頭綁在女孩兒手腕上。

「燕子,你自己玩兒,哥給你抓魚去。」

小女孩兒癟了癟小嘴,帶著哭音說『不要……』

可不等她說完,男孩兒已經向著河邊跑去。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所有戲水的孩子都爬上岸,大呼小叫的往家跑。

那個男孩兒卻因為不捨得放下抓來的大魚,被湍急的河水吞噬。

小女孩兒遠遠的看到了這一幕,邊哭邊費力的想要從打了死結的草繩中掙脫出來。

終於,她掙扎出來,不顧被草繩刮擦的傷痕,跌跌撞撞的跑到河邊。然而這時,河裡已經沒了男孩兒的影子。

「啪!」

一個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扇在女孩兒臉上。

女孩兒本來就瘦小,竟被這一巴掌扇的暈了過去。

扇她的男人兀自叫罵不休:「你個掃把星!你就不該生下來……」

一旁的女人抱著男孩兒冰涼的屍體,一邊哭泣,一邊也在咒罵:「死丫頭,是你害死柱子的……我當初就該把你扔進茅坑裡浸死……為啥死的不是你……哎呀……我的兒啊……我的心肝兒啊……你這可讓娘咋活啊……」

從男孩兒淹死的那天起,女孩兒雖然有父母,卻變成了一個小乞丐。

村民不乏好心人,時常會給她一小塊兒棒子麵餅,又或是半拉紅薯,可背過頭,那些人就會低聲議論,甚至大聲咒罵,說女孩兒就是個掃把星,生下來就是為了害人。不光害死了生她的小娘,還害死了老韓家唯一的獨苗,讓老韓家絕了根。

一轉眼,女孩兒長到了十四五歲的年紀。

這一天,一直視她如眼中釘的大娘,把正在發高燒、冷的瑟瑟發抖的女孩兒從豬圈裡揪了出來。

半昏迷中的女孩兒被像洗生肉似的草草刷洗了一遍,套上一身補丁摞補丁,但比起她原先的衣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的褲褂。

女孩兒被抬上驢車,更確切的說,是被她所謂的父親,扔進了驢車的后斗。

父親和大娘邊往回走,邊笑逐顏開的說:這死丫頭總算還值一斗小米。同時卻還不忘用最難聽的話罵著她。

就這樣,女孩兒嫁給了鄰村一戶人家。準確的說,是被一斗夾雜著草棵的小米,換給了一個神漢,給神漢的傻兒子做了媳婦兒。

神漢家只有父子二人,雖然兒子是個白痴,但因為在那個久遠的年代,無論窮人富人,都篤信鬼神。所以,一家三口,過的還算不錯。

可禍不單行,就在女孩兒已經徹底認命的時候,這一天,悲劇再次上演。

她的丈夫,那個三十來歲,嘴邊卻整天掛著大鼻涕的傻子,為了追一隻青蛙,失足滑進了村頭的河溝里,撈上來的時候,已經都泡腫了。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女孩兒不知道第幾百次、幾千次從噩夢中驚醒,正蜷在床腳瑟瑟發抖,窗戶突然被從外邊打開了。

黑暗中,一個男人從窗戶里翻了進來。

女孩兒大聲呼喊,可喊聲完全被雷聲、雨聲淹沒。

等到風雨平定,借著初明天光,女孩兒才恍然看清,躺在身邊的,居然是自己的公公……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27
第三十二章 胡巧燕


「你這掃把星,剋死了老子的兒子,總不能讓老子絕了后吧!」

公公醒來,又一次蹂躪完女孩兒后,丟下這句話,甩門而去。

此時的女孩兒,已經認命了,或者說是絕望了。所有身心的痛苦,都已被麻木不仁代替。

她只是想,有口飯吃,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

然而,這卑微的奢求,在不久以後,也變為了泡影。

女孩兒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神漢公公大喜,逢人就說,兒子雖然死了,卻留下個遺腹子。

哪曾想過了沒多久,女孩兒的身下開始不斷的流膿血。

找來郎中一看,才發現女孩兒並不是懷孕,而是染了惡疾。

女孩兒沒有得到醫治,而是在遭到一頓毒打后,被神漢公公趁著風雪夜色,扔進了山溝里,任其自生自滅。

女孩兒已經絕望了,只是平躺在雪地里,等待死亡的降臨。或許,等死了以後變成鬼,就不會再遭這麼些罪了吧……

突然,一陣低沉的哀嚎聲傳來。

女孩兒本無力再管旁的,可是不大會兒,先前那分不清是人還是動物的哀嚎,居然變成了小孩兒的哭聲!

同樣絕望的哭聲,讓女孩兒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經歷。她掙扎著翻過身,用盡全部的力氣向著哭聲傳來的方向爬去。

她沒見到小孩兒,卻在一個雪窩子里,發現一隻小狐狸。

那狐狸渾身雪白,一條腿被夾在捕獸夾里,鮮血淋漓。

女孩兒驚詫的發現,哭聲居然是這狐狸發出來的!

小白狐看到女孩兒,竟停止了哭泣,忽閃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直立起來,抱著前爪不住的向女孩兒作揖,像是在求女孩兒救自己。

女孩兒這會兒已經臨近油盡燈枯,見狀慘然一笑:「你,有家吧……你也很想回家吧……」

女孩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打開了捕獸夾。

恍惚間,她似乎見到小白狐圍著自己轉了一圈,然後就消失在了風雪中。

再之後,女孩兒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兒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睜開眼睛一看,面前站著一個白頭髮老太太。

老太太身子矮小,還沒手裡拄的拐杖高,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有神。

在老太太身邊,還跟著一個穿白襖的小男孩兒。

老太太和白襖小男孩兒對視了一眼,又盯著女孩兒看了一陣,開口問道:「丫頭,你願意跟我走嗎?」

乍一見生機,女孩兒哪會不想活命,可她發現自己不但發不出聲音,而且一動也不能動。

她不能回答,老太太卻點點頭,沖她招了招手。

說也奇怪,她只是揮了揮手,女孩兒忽然就能動了,而且身體也不再像先前那麼痛苦,變得輕飄飄的。

女孩兒走到老太太身邊,跟著老太的小男孩兒,朝她咧嘴一笑,向著她身後指了指,示意她看。

女孩兒疑惑的回過頭,就看到捕獸夾邊,躺著一個渾身骯髒不堪的女人。仔細一看,那居然是自己!

回過神,再看老太太和小男孩兒,猛然間發現,小男孩兒的一隻腳上沾染著一些血跡。

女孩兒雖然身世凄慘,但卻不失聰慧,這時已然明白,自己已經死了。而面前的小男孩兒,就是自己失去意識前,救下的那隻小白狐。至於小白狐帶來的老太,多半是胡家上仙了。

從這以後,女孩兒的鬼魂就跟在老太身邊,做了貼身的花娘(伺候仙家的丫鬟),老太替她改名叫做胡巧燕。

歲月穿梭,眨眼間十幾年過去了。

這一天,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從山裡經過。

書生不小心失足跌落山崖,眼看性命垂危,恰巧被胡巧燕給救了。

那書生也是知書達理,對她感恩戴德。胡巧燕雖然經歷坎坷,死的時候卻只有十七八歲,本該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卻被悲慘的命運遏殺早逝。

一來二去,兩人之間竟生了情愫。

書生只當她是山中獵戶的女兒,告訴她,自己要去某地探親,等回到家,一定稟告父母,上門提親。

胡巧燕將書生送到山外,回來的路上心裡想著,該如何把這件事對太奶說。

想了一路,等面見太奶,鼓足勇氣將此事說出來的時候。

太奶卻長嘆了口氣,將她帶到了一口水井旁,讓她自己看。

胡巧燕狐疑的看向井中,「啊」的一聲尖叫,當場就暈死過去了。

井水中映出的,正是那書生的模樣,然而卻只有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原來這一年山外遭遇了蝗災,那書生到了一處村落,見村裡的人都快要餓死了,便拿出所有的乾糧分給村民。

哪知道已經餓紅眼的村民非但沒有感恩,還恩將仇報,趁著夜色,將留宿的書生害死,不但瓜分了他隨身的財物,竟還將死屍分而食之,只剩下了一顆頭顱!

胡巧燕蘇醒過來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已經埋下了仇恨。

她恨的不單單是村民害死了自己的情郎,更是想起了生前的種種經歷。

因為,她在井中清楚的看到,害死書生的村民中,不光有她的父親和大娘,為首的,更是那禽獸不如的神漢。

新仇舊恨交疊,一發不可收拾。終於有一天,趁著胡家太奶出門的時候,胡巧燕偷折了太奶堂前的一截仙藤,招引來那些不入仙堂的精怪,將那個神漢和父母、大娘在內,連同周遭幾個村子的村民殺的一乾二淨,雞犬不留。

胡巧燕犯下這樣的殺孽,仙堂自然容不下她,胡家太奶盛怒之下,親手寫下罪帖焚了,毀了胡巧燕這些年修鍊的道行。

於是,胡巧燕便成了永不入輪迴的孤魂野鬼……

「四爺,還請您看在胡家諸位太爺太奶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啊!」

耳邊傳來老獨的聲音,我驀然驚醒過來。

這時,被我掐在手裡的犯花娘胡巧燕,身形已經變成了半透明。

眼看她就要魂飛魄散,嘴角卻帶著解脫般的微笑,我心裡不由得一陣刺痛,忍不住開口道:

「四爺,饒了她吧。」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28
第三十三章 鬼骨


「你說什麼?」附在我身上的銀四怒道。

「她是想害人,可她……」我鼓足勇氣道:「她的身世很悲慘,既然您老已經制住了她,讓她……讓她不能害人就是了。你……您饒她一回吧。」

一問一答,旁人看上去,完全是我在和自己說話。

可事實是,我在說出求情的話以後,明顯感覺到,有一股不屬於我的狂躁暴虐,開始快速的在我身體里蔓延,似乎要將我整個人吞噬。

「嘿嘿嘿……」

銀四獰笑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四爺肯替你出頭,是看中了你小子的這半身鬼骨,你居然還敢替旁人求情?」

「什麼鬼骨?」我心裡一咯噔。

先前我就覺得這上身的『仙家』有些不對頭,現在聽他這麼說,心裡更加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果然,一旁的老獨身子猛一顫,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道:

「四爺,你……你不是想……」

銀四又是桀桀一笑,「你也知道四爺我是打哪兒來的了,難得這小子是天生的陰身煞體,身上還有我崑崙的氣息。有了這樣好的胚子,我還不笑納?」

老獨又是一顫,猛然起身,嘶聲道:「徐禍,它不是仙家,是狼鬼!它要奪你的肉身!」

這時我雖然還不知道銀四的來歷,但也聽明白他和老獨話里的意思了。

這銀四竟是一隻狼鬼,他附在我身上,並非是為了幫我平事,也不光只是要我拿壽元來交換,而是要搶佔所謂的鬼骨!

我不知道鬼骨是什麼東西,可我知道,這暴虐的狼鬼,目的竟是要我的命!

然而,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卻驚恐的發現,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

掐著胡巧燕的右手還在不斷收緊,體內那股狂暴的氣息,更是已經充斥全身,正深入骨髓當中,吞噬著屬於我的一切!

讓我感到絕望的是,我能清楚的感知到這樣下去的結果,卻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銀四的強大,遠超過了我的想象,面對他的侵襲,我即便拚命掙扎,也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在和大人爭搶皮球一樣,根本沒有懸念!

「我艹你媽的,弄丫的!」

孫祿總算弄清了狀況,大吼一聲,抄起桌上一個空酒瓶子沖了過來。

眼看酒瓶沖我頭頂砸下,我又氣又急。

媽的,這身子是老子的!

銀四是狼鬼,是鬼!酒瓶子傷不了他,只會開老子的瓢!

可事實是,不等孫屠子靠近,就好像撞上了一面無形的氣牆,連帶手裡的酒瓶一起被彈了出去。

張喜一咬牙,想要上前,老獨突然大喝:

「都給我住手!他雖是狼鬼,卻擁有柴家仙氣,你們近不了他身的!」

說話間,驟然將雙手握在一起,食指和無名指並貼朝上,連著跺了幾下腳,口中大聲道:

「弟子黃鐵山,自願生生世世為黃家仙堂效力,求小五爺引薦,請黃家太爺上身誅邪!」

我聽得心驚肉跳,卻無法阻止。

老獨連著喊了三遍,突然低下頭,整個人沉寂下來。

當他緩緩把頭抬起來的時候,臉孔居然變了模樣。

嘴角耷拉著,兩腮也起了褶皺,看上去就像是長了橫生的老鼠鬍子似的。同時他的獨眼竟變成了綠色,散發出幽異的光芒。

「銀四,我和你拼了!」

老獨口中發出的明顯不是原來的聲音,人更像是變成了兇猛的野獸,身子一弓,四足著地,緊跟著如箭般的凌空向我彈射而來。

他竟然突破了之前孫屠子不能進入的氣牆,眨眼間便來到了我身邊。

「黃家小五,什麼時候輪到你在我面前逞凶了?」

銀四借我的口說了一句,與此同時,我的左手不能自控的猛然抬起,同樣是掐住了老獨的脖子。

眼看老獨瘦小佝僂的身子被提到半空,我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先前的絕望,都在剎那間轉變成了憤恨。

「我艹你媽的,放開他!」

一句話從喉嚨里擠出,不光附在我身上的銀四猛一窒,就連被他掌握,生死懸於一線的胡巧燕也猛地睜大了眼睛。

而在此刻,隨著我一聲低吼,就感覺身體的某個部位,突然傳出一股強大的氣息。

這股氣息似乎不能夠對抗銀四的暴虐,卻像是一股協助的力量,暫時阻擋了銀四對我的侵襲。

「三清正氣!」

銀四語氣中透著不可置信,「你是九陰煞體、陽世鬼身,怎麼可能有三清護體?!」

到了這會兒,我哪還顧得上思索,感覺身體能夠自控,立刻奮力張開雙手,同時放開了老獨和胡巧燕。

「三清!又是三清!」銀四顯得怒不可遏,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

同一時刻,我只覺體內的暴虐氣息驟然變得更加狂暴,硬生生將另一股莫名而生、與之對抗的力量壓了下去。

「哈哈哈哈……」

銀四狂笑,「原來只是一塊三清門人的陰骨……滾!」

「滾」字出口,我再次失去自主能力的身子猛地抬起腳,向著摔倒在地的老獨狠狠踢了過去。

「噗!」

老獨身體飛出,駝背撞在牆上,猛然噴出一蓬鮮血。

「獨叔!」

我睚眥欲裂,卻突然感覺,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順勢一看,竟然看到半透明的胡巧燕不知什麼時候轉到了我身後。

她神情無比凝重,卻又無比專註,一隻手快速的在我左肩、後背和左臂不斷的摸索,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找到了!」

胡巧燕眼睛一亮,同時手指彎曲,抵在了我左臂後方的一個位置,順著我的手臂猛然向下一劃:「三清咒除,鬼身卸甲,鬼骨盡顯,鬼定其身!」

「啊……」

隨著胡巧燕的動作和最後發出的慘叫,我只覺得像是有一節骨頭隨著她的動作,被從我身體里生生抽離。

無法形容的痛苦,讓我忍不住仰天狂嘯。

剎那間,隨著這嘯聲,我清晰的感覺到,和銀四對抗的力量脫離了我的身體。

然而,另一股更加強大的氣息,從我自身的骨頭裡快速的滋生、並且蔓延開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0:30
第三十四章 離你最近的地方


隨著這股氣息的擴張,我只覺得身體快要爆炸了,控制不住的雙臂猛地一震,仰天大吼。

隨著吼聲,一個綠色的影子被從我體內震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綠影落地,不可置通道,「你不是半身鬼骨……」

雖然恨銀四傷了老獨,可看到他現身,我還是呆了呆。

他被我從身體里逼出來,竟已不再是狼的樣子,雖然渾身仍散發著陰火,卻是一個身材高大,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男子形象。

銀四隻是一愣,表情隨即又變得猙獰起來,惡狠狠道:「就算你有整副鬼骨,也要為我所用!」

說著,身子猛然向下一弓,雙手撐地,瞬間又幻化成了巨狼的模樣,咆哮著向我撲了過來。

我也只是對他的樣子感到驚愕,斜眼看到老獨倒在牆角一動不動,不由得怒火沖頂。一時間也想不起什麼符籙和陰陽刀,只是拃開雙手,迎面沖了上去。

「卧槽!」

「我嘞個去!」

耳邊傳來孫祿潘穎等人的驚呼,我也不管原因,只一門心思想掐死這個被我招來的禍患。

但下一秒鐘,我就明白,孫祿他們為什麼會有那樣奇怪的反應了。

狼鬼從火盆中現身的時候,就有兩米多高,像是牛牯大小,此刻盛怒之下,更是身形暴漲。

和他巨大的身軀比起來,我渺小不堪,任誰看,都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然而,就在我不顧一切衝上前的時候,猛然間,從我的後背躥出一股陰氣。

不等我和狼鬼接觸,這股陰氣就驟然凝聚成一個身高丈余的紅色厲鬼形象,從我身體後方穿過,先我一步迎上狼鬼,伸出巨大的鬼爪,猛地扼住了狼鬼的脖子,將它狠狠的摔向地面。

「嗷……」

狼鬼被摔的狼嚎一聲,連著幾個翻滾,才狼狽的爬起來。

我只是恨它居心叵測,傷了老獨,可無論怎麼說,它終究也算幫過我。所以,我並沒有想要趕盡殺絕。

殺機一斂,面前的紅色大鬼也停了下來,只是低著頭,虎視眈眈的俯視著狼鬼。

狼鬼凶眼直盯著我,眼中卻明顯有著一絲畏懼,半晌,口吐人言道:

「好,很好。今天我銀四認栽了,不過總算讓我找到了鬼骨陰身。小子,我們山水有相逢!」

說完竟憑空消失了蹤影。

也就在它消失的下一秒,我突然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前的紅色大鬼也隨著我的鬆懈,驟然消失了。

「禍禍,小心!」張喜忽然大叫一聲,閃到了我身邊。

順著他警惕的目光看去,我心中又是一凜。

剛才只顧著對付狼鬼,脫力坐倒,竟沒發現,犯花娘就在我身邊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她現在雖然身形有些縹緲,但手裡還拿著趕神鞭。而且,她正直勾勾的看著我,那種眼神,很難讓人相信她會對我感恩戴德。

犯花娘盯著我看了一陣,忽然冷聲道:「你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放過你?」

我搖了搖頭,剛才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的突然,以至於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麼個情況。

我只知道兩件事,一是狼鬼銀四被我趕跑了;二就是,不知道怎麼的,我現在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散一樣,一點力氣也不剩,能坐在地上已經是勉強,更別提應付面前的危機了。

「如果你不是那麼假惺惺,任憑銀四把我殺了,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任人宰割。」犯花娘冷眼看著我道,「你難道不後悔?」

我笑了,是苦笑,卻也是發自內心的笑。

我搖搖頭:「世上沒有後悔藥,我也不後悔。你活著的時候,受了太多的苦;如果換了我是你,我,也會殺那些村民。除了這一次,我不認為你有錯。要是能再選一次,我還是會救你。」

犯花娘明顯一怔:「你知道我的過去?」

我點點頭,「胡巧燕,你親手殺了你父親、大娘,還有糟蹋你的神漢。所有的仇,都報了。如果還有仇恨,那就只是執念。既然這輩子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為什麼還不能放下……」

我感覺自己的話是那麼蒼白無力,卻仍是忍不住看著她,喃喃道:「你是人,所有的對錯,都不由自主……如果……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妄想成仙,也不會做胡巧燕。如果能……我會再做一次,那年河邊小樹林里,那個提著一隻青蛙,就會很快樂的燕子。」

胡巧燕怔怔的看著我,顯得有些失神。

忽然,眼中落下兩行清淚,「原來是你……」

我一怔,張喜看看她,湊到我旁邊小聲問:「你知道了什麼?她怎麼好像認識你似的?你們什麼關係?」

我同樣一頭茫然,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特麼死都死了,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八卦?想知道什麼,你自己問她去!」

胡巧燕眼中帶淚,走到我面前,張喜又看看我,咬咬牙,還是攔在我前頭。

胡巧燕也不理他,偏過頭,用她秋水般的眸子注視了我一陣,忽然抬起一隻手向我伸了過來。

「你要幹什麼?」張喜厲聲道。

他本來一直擋在我身前,沒想到胡巧燕的手居然穿過了他的身體。

張喜顯然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本能的往旁邊一閃。

胡巧燕眼裡像是沒有其他人的存在,手指在我臉頰上輕輕摩挲了一陣,跟著靠近我,在我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她的聲音很輕,我卻如雷貫耳,整個人僵住了。

胡巧燕抬起頭,沖我一笑,轉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你要幹什麼?」聽到季雅雲焦急的聲音,我才驚醒過來,就見胡巧燕已經走到了她和桑嵐的面前。

胡巧燕輕輕抖了一下手裡的趕神鞭,本來還在角落飄忽的桑嵐的生魂竟一下回到了身體里。

見桑嵐睜開眼,胡巧燕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我一直以為,把我召喚來的,是你的執念和陰身,我錯了。」

「是我召喚你來的?」桑嵐從季雅雲懷中直起身子,茫然的看著她。

胡巧燕點了點頭,輕聲問:「你之前的決定,沒有改變嗎?」

桑嵐定定的和她四目相對,神色漸漸由迷惘變得清晰起來,忽然轉向我,又用慣常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口中卻說:

「我說過,我會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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