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87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8:21
第五章 吃蠟燭


我剛一皺眉,潘穎「呃」的打了個嗝,接著說道:「你還要不要桑嵐這個妹妹了?」

我只能是乾瞪眼,要說不靠譜,這大背頭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潘穎問完這句,眼圈居然紅了。我嚇一跳,趕忙小聲問她怎麼了?

潘穎揉了揉發紅的鼻子,說:

「都是哥們兒,我知道你的心思,除了徐潔,你心裡沒誰。可你也應該知道,桑嵐對你的心思。她現在變了,她越來越不對勁,你敢說不是因為你?」

潘穎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半杯,端起酒杯在我面前的杯子上碰了碰:「我知道你一直把嵐嵐當妹妹,那你更得管她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對不?除了你,沒人能救她了。」

聽她說話帶著哭音,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救她?她怎麼了?」

潘穎愣了會兒神,忽然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小聲說:

「我懷疑她受了刺激,這裡……這裡出問題了。」

「不會吧?」孫祿看向我,「她有那麼脆弱嗎?」

潘穎抿著嘴,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過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翻了幾下,把手機遞給我:「你自己看。」

我接過手機,見上面是一段視頻,剛要點開,潘穎一把按住孫屠子的臉往旁邊一推:「你別看!」

我沖孫祿點點頭,點開視頻,只看了一眼就愣了。

視頻應該是晚上拍的,不怎麼清楚,地點看上去,是在卧室里。

視頻里,一個女人背對著鏡頭,邁著貓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讓我感到錯愕的是,從背影看來,這女人明顯沒穿任何的衣服。她腳上也沒有穿鞋,卻像是穿了高跟鞋似的,踮著腳尖走路!

雖然看不到她的正臉,我還是通過美好的曲線和髮型認出,她就是桑嵐。

我想把手機還給潘穎,潘穎卻堅持讓我繼續看下去。

看她表情認真,我才想到事情不尋常。

大背頭雖然愛胡鬧,但還算有分寸,絕不會拿這種事惡作劇。更何況,她為人極講義氣,怎麼也不能沒底線的出賣自己的姐妹。

我吁了口氣,再次點開視頻,接著往下看。

很快,就明白潘穎說的『不對勁』是指什麼了。

畫面中,桑嵐一絲不掛,卻像是模特走秀似的,踩著無形的『高跟鞋』,款款的走到了穿衣鏡前。

要說這還不算什麼,但下一秒鐘,她的動作讓我徹底呆住了。

她走到偌大的鏡子前,開始扭動腰肢,不斷變換著方向側轉身,像是對著鏡子在自我欣賞似的。

足足有半分鐘,她才擺正了姿勢,卻拉開了一旁衣櫃的門,似乎是從衣櫃的最下邊,拿出了什麼東西。

火光一閃,搖曳了幾下,穩定下來。

我這才透過鏡面,看到她手裡居然拿著一截紅色的蠟燭。

房間里本來光線昏暗,我是無法通過鏡子看清她的臉的。

這時,在燭光的映照下,不光是臉,包括她大半邊美好的前身,都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這已經絲毫勾不起我別的念頭,只覺得這畫面詭異莫名。

因為,蠟燭點燃后,桑嵐沒再有別的動作,而是用雙手捧著蠟燭,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在鏡子前。

透過鏡子,我可以看到,她的眼神直勾勾的,說不上來包含著怎樣的情緒,就只是平視著鏡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在和自己對視!

蠟燭燃燒,蠟油流下來,流在她的手上,她都像沒有知覺一樣,甚至連眉眼間都沒有一絲痛苦的表現。

這種狀況大約持續了有五分鐘,就在我忍受不住這種詭秘的壓抑,想要向潘穎發問的時候。桑嵐……不,是鏡子里的桑嵐,突然咧開嘴,笑了!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視頻並不是無聲的,而是連帶聲音一起錄的。

前頭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因為桑嵐沒有穿鞋,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就在她咧開嘴的同時,手機的揚聲器里突兀的響起了「嘿嘿……嘿嘿嘿嘿」的笑聲!

乍一聽到這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我差點嚇得把手機甩出去。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才真正讓我感受到了無聲勝有聲的恐懼。

桑嵐臉上仍帶著笑,卻不再發出笑聲,而是張開嘴,把舌頭一點一點的伸了出來。

我是醫科生,對於人體各部位的構造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

桑嵐吐出的舌頭,足有十公分那麼長,那已經是普通人……或者說是活著的人能將舌頭伸出的極限了。

下一秒鐘,她把還在燃燒的蠟燭捧到面前,用舌頭在燭火上舔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慢,慢到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舌頭被火灼的痛楚。但桑嵐的表情,卻像是很享受一樣。

接下來,桑嵐的動作更是讓我后勃頸的汗毛全都戧了起來。

她再次伸出舌頭,卻是舌尖沿著蠟燭火焰的底部,也就是燭芯最下邊的那個淺窩用力舔了一下,將融化的蠟油卷進嘴裡的同時,燭火也隨之熄滅。

畫面驟然變暗,我一時間難以通過鏡子看清桑嵐的具體動作。只能看到她低著頭,瘦削圓潤的雙肩一聳一聳的,同時脖子兩側的肌肉也跟著小幅度的拱動。

「她在吃什麼?」我潛意識的喃喃問。

這個問題完全是多餘的。

看背影動作,桑嵐明顯是在咀嚼著什麼,她手裡除了半截蠟燭,根本沒別的東西。

桑嵐……她……她居然吃蠟燭?

這個結論雖然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卻很快被證實。

我根本沒留意具體過了多久,桑嵐終於轉過了身。

這時,她手上的蠟燭已經不見了。

然而,她的嘴角卻帶著滿足的笑意,甚至還意猶未盡的,邊往回走邊一下下伸出舌頭,舔著手背上的蠟油。而她的嘴邊上,還帶著一圈像是被煙火熏染,又像是沾染了蠟油似的痕迹。

畫面到這裡就終止了。

「你看到了?」一個聲音問道。

我身子一震,恍然的回過神,抬眼見潘穎正直愣愣的看著我。

這會兒我才發現,我裡頭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孫祿倒是一直忍著沒看手機,見我這個樣子,忍不住問我:「怎麼個情況?」

我幾乎是神經反射的扭臉看著他,呆了半晌,猛然起身:「現在就去找桑嵐!」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8:23
第六章 化妝


當下三人酒也不喝了,胡亂吃了些飯菜,回局裡拿了車,直奔市裡。

路上我才想起來問潘穎,視頻是什麼時候拍的。

潘穎神色黯然的說,視頻是她前天夜裡偷拍的。

以前她和桑嵐最要好,只要住到彼此家裡,晚上肯定是一起睡。現在桑嵐的性子越來越古怪,時不時就對人發脾氣,前天晚飯的時候,也不知道潘穎哪句話說錯了,桑嵐竟然把一桌飯菜全都掃落在地,對她破口大罵。

換了旁人,多半就會翻臉,但潘穎腦瓜子想的多,覺得桑嵐這段時間的變化不尋常,於是先是涎皮賴臉的向桑嵐賠禮道歉。過後把開了錄像的手機,偷偷藏到了桑嵐的房間里。

於是,就錄下了那樣恐怖的一幕。

我一路想著那段視頻,直到車開進桑嵐她們小區,才想起應該提前跟她們打聲招呼。

拿過手機剛要撥號,潘穎攔住我說:「你還是省省吧,你打過去,准得挨罵。」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蹙著眉頭說:「你不說打電話的事我還想不起來呢,就你上兩次給雲姨打電話的時候,電話剛響了一聲,桑嵐就衝過去,搶著把電話接了起來。她好像知道是你打的,連屏幕都沒看,抓起電話就開罵。罵你什麼,就不用我說了吧?」

回想最後兩次打給季雅雲的不愉快,我一陣煩躁,但還是抓住了她話里的重點。

「上次我打給季雅雲的時候,桑嵐在幹什麼?」

「呵……」潘穎苦笑說:「當時我們桑大小姐正在洗澡,電話鈴一響,連我和雲姨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光著屁股,渾身水漉漉的從浴室里衝出來了。」

「對電話鈴聲這麼敏感?那倒真像是精神出問題了。」孫祿邊停車邊回頭問潘穎,「別人來電話,她也那樣嗎?」

「她現在是真敏感,不過只對禍禍一個人敏感。別人打電話,她可沒那麼大反應。」

潘穎咧了咧嘴,看著我說:「是只對你一個人敏感,而且是出奇的敏感。就好像隔著十萬八千里,就知道你在幹什麼一樣。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要找你了吧?」

下了車,走進電梯,我看了看樓層顯示,想到潘穎剛才在車上說的,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撥出了季雅雲的號碼。

「嘟……嘟……」

電話一直沒人接。

潘穎撓了撓大背頭,「怪了,按說這個點兒,她娘倆應該在家啊。難道出去了?」

話音未落,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

「我艹!」站在前頭的孫屠子忽然怪叫著往後一蹦。

我被他嚇一跳,忙閃向一邊,「你當心點,別踩我腳……」

「嵐……嵐嵐……」

聽潘穎說話聲音打顫,我醒過神來,抬眼看向門外。

這一看不要緊,脖子後頭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電梯外面並沒有什麼恐怖的事物,而是站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居然就是桑嵐!

她上身穿著一件咖啡色的緊身羊絨衫,下邊穿著黑色的修身長裙,就那麼背著手,偏著腦袋站在電梯門口。

孫屠子反應那麼大,主要是因為,桑嵐臉上的妝。

作為一個藝術系的女生,桑嵐無疑是很會化妝的。適當得體的妝容,也必然會為女性增加不小的魅力。

然而,此刻桑嵐臉上化的妝,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卻明顯又鋪了一層厚厚的粉底,臉白的沒血色不說,兩頰卻又抹了兩抹鮮艷過頭的腮紅。本來唇形極好的小嘴,更是塗的紅通通的,像是剛吃完生肉,沾了血一樣!

看清她的樣子,我竟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老何鋪子里燒給死人的那些個紙人!

乍見桑嵐,我已經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可出乎意料的是,桑嵐直勾勾的看了我一陣,居然嘴角揚起,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只是這笑配上她現在的妝……更讓我有種笑裡藏刀的危機感。

我本以為桑嵐這身打扮,大概是正要出門,沒想到她微笑著柔聲說:「來了,快進來吧。」

我不禁一怔,聽口氣,怎麼像是她事先知道我們要來,專程在這裡等我們似的?

潘穎到底反應不慢,腆著臉,笑著抱住桑嵐的胳膊往屋裡走。同時不忘回過頭,沖我使了個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具體意思的眼色。

進了門,碰巧季雅雲正從廚房出來,兩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老……徐禍,你怎麼來了?」季雅雲竟還是差點沒管我叫老闆。

我只好點點頭:「剛好來市裡辦點事,順道過來看看你們。」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開始犯難。

這趟來說是為了桑嵐,但畢竟太突兀了,現在真面對面了,還真有些手足無措。

桑嵐反倒像和在電話里變了個人一樣,落落大方的讓我和孫祿坐,跟著回過頭對潘穎說:

「小潘,你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去拿些水果點心來招待客人?」

潘穎看了看我,笑著點點頭:「好嘞,我……」

嬉皮笑臉本是她一貫的做派,可是沒想到不等她把話說完,桑嵐柳眉陡然豎了起來,厲聲道:

「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還不去?!」

潘穎猛一窒,眼圈一紅,委屈的咬著嘴唇點點頭,急著奔廚房去了。

我和孫祿面面相覷,彼此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桑嵐剛才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在對朋友說話,而像是在頤指氣使的指派自己的奴僕一樣。

別說我和她認識時間不算短了,就算是頭一次見面,也覺得她這種態度惡劣的讓人無法忍受。

我看了看右手,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反應,再看桑嵐,臉上又已經堆起甜甜的笑容,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除了她的妝容和對潘穎的態度讓人難以接受,我是真看不出她有別的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老這麼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我正想打破僵局,潘穎已經端了個果盤出來。

「笨手笨腳的,這大半天,就弄了這麼點東西?」

桑嵐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接過果盤,放到我和孫祿面前,笑著說:

「你們吃過飯了吧?吃點水果,清清腸胃吧。」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是點點頭,隨手捏起一顆葡萄塞進了嘴裡。

那葡萄紅艷艷的,看上去十分誘人,可一入口,我只覺得一股子說不上來的苦味瞬間充滿了口腔。

當著桑嵐的面,我也不好立馬吐出來,只在心裡琢磨,就算不是應季的水果,也不至於難吃成這樣啊?

本來想硬著頭皮把葡萄給吞了,可那股苦味來的十分猛烈,只在舌尖一打轉,我就不自主的分泌出大量口水來綜合這味道。

這會兒我才覺出不對勁,葡萄是苦的也就算了,怎麼還這麼滑不溜的?一沾上口水,滿嘴亂跑不說,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腥味直透過鼻腔往腦門子上躥……

「禍禍!」

孫祿忽然喊了我一聲。

「啊?」

我下意識的剛一回應,他忽然一巴掌拍在我後背上。

我嘴本來就是強綳著,被他一拍,不由得張開來,『噗』的將口水連同葡萄都吐了出來。

我心說這下真他媽扯著蛋了,就算東西難吃,也不該當著人主家的面這麼失態。

我急忙攏著雙手到嘴邊去接,希望能多少挽回一點尷尬的局面。

可是當葡萄落在手心裡,我就覺得頭頂六片頂陽骨分開,一桶雪水兜頭澆了下來,身子不自主的連連打顫。

落在我手裡的哪是什麼葡萄,分明就是一顆帶著血絲的眼珠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8:26
第七章 三代屠


「我艹……」

我手猛一哆嗦,手裡的事物連帶著黏糊糊的液體從指間滑了出去。

「你怎麼了?」

我猛地抬起頭,見桑嵐正看著我。雖然她一臉關切,可我還是察覺到她眼中帶著嘲諷的意味。

我忍不住想要起身,孫祿忽然一把拽住我,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先別亂來,你先看看腳底下。」

我低頭看去,就見茶几旁的地毯上,滾落著一顆紫紅色、外皮掛著口涎的葡萄。

是我看花眼了?

還是桑嵐真的重蹈覆轍,又招惹了什麼厲害的鬼魅?

正狐疑不定,孫祿把手伸到我背後,用指尖在我脊梁骨上敲了敲,斜眼示意我往下看。

順勢就見他把另一隻攥著的手藏在茶几下方,快速的展開。

在他攤開的手心裡,赫然有一顆被咬成兩半的眼珠子!

不等我反應,他就咳嗽了兩聲:「咳咳!桑大美女,中午吃鹹了,能幫我們倒杯水嗎?」

桑嵐微微蹙眉,顯得有些不耐煩,轉眼看向潘穎,似乎也覺得再指使她有些不合適,最後還是不咸不淡的說了聲『好啊』,起身向廚房走去。

不等她走進廚房,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忽然「嗡嗡」震了起來。

掃了一眼屏幕,我立刻抓起手機,點了接通貼到耳邊。

電話里並沒有聲音,轉眼瞄向旁邊的孫屠子,卻見他沖我比口型:撤!

「喂……高隊,什麼事……嘖,什麼時候的事……好,好,我馬上趕過來!」

我對著沒音的電話胡編亂造了一通,沖孫祿一抬下巴,兩人雙雙起身。

桑嵐停住腳步,扭臉看著我,臉色明顯不好看:「你不會是這就要走吧?」

我點點頭:「不好意思,有案子,我必須立刻去現場。」

桑嵐臉色更加陰冷,看著我的眼神,又變得直勾勾起來,嘴上卻說:「好啊,有事就先去忙。」

「對不起。」我抱歉的說了一句,一眼看到旁邊的潘穎,心念電轉間,說道:「潘潘,你可能得跟我們走一趟。」

「關小潘什麼事?」桑嵐問。

我打定主意做戲做到底,肅然低沉的看著她說:「你應該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有保密守則的。」

「哦,明白。」桑嵐看了潘穎一眼,竟自顧轉身進屋,『砰』的把房門關上了。

「我送你們下樓。」季雅雲邊說邊拿起一旁的外套。

電梯里,我沒先向孫屠子問是怎麼回事,而是問季雅云:「桑嵐她……」

不料季雅雲抬手一下擋在我嘴邊,卻笑著對我說:「你不用道歉,嵐嵐不是小氣的人,她不會介意的。工作要緊,你先去忙你的。對了,下周一有沒有空?姐夫……還有茹姐他們要過來,方便的話,一起吃頓飯吧。」

見她緩緩放下手,我綳著嘴點了點頭。

到了一樓,季雅雲說:「外邊太冷了,我就不送你們了,路上開車小心點。」

出了樓門,上了車,孫祿和潘穎同時大大的吐了口氣。

潘穎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媽耶,可嚇死我了……」

「少廢話!」孫祿打斷她,向我遞了個眼色,「開車!」

我一言不發的打著火,一腳油門開出了小區。

約莫開出七八里地,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了兩下。

轉眼見孫祿正把自己的手機揣進兜里,我不動聲色的掏出手機,翻開一條新發來的簡訊。

——直接去孫家樓。

我按熄屏幕,隨手把手機往駕駛台上一丟,打了把方向,朝著孫家樓的方向開去。

我們倆雖然看似緊張兮兮,但潘穎還是覺出不對勁,本性難移的追著我和孫祿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一直綳著嘴不說話,孫祿也是少有的冷著臉不搭理她,被追問急了,索性瞪起眼對她說:「沒跟你開玩笑!你真犯事了!」

潘穎到底是女孩兒,被他連唬帶嚇,再不敢吭聲。

到了孫家樓,孫屠子招呼我們下車,直接把我和潘穎帶到他家院後頭的一間小屋子裡。

「我艹……」

進了屋,孫祿才像是真正鬆了口氣,一屁股坐進屋裡唯一一把破舊的椅子里,屏了會兒氣,掏出煙盒,抽出兩根叼在嘴上,點燃了,捏了一根遞給我。

我轉動眼珠,看了看屋裡的陳設,接過煙,夾在手上。

潘穎憋了一路,這會兒又驚又怕,終於憋不住了,猛一拍我肩膀,「你倆扯什麼風箱呢?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非得弄這麼嚇人?什麼特麼案子?我犯什麼事了?」

她越說越不忿,看看孫祿,一把揪住我領子,使勁往上提著說:

「徐禍禍,別說哥們兒欺負你……我特麼還就是欺負你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你要敢跟我動手,我……我……」

「你還真是會揀『軟柿子』捏啊!」

孫祿深吸了口煙,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用力擠了擠眼說:「行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到了這兒,就不用綳著了,什麼都能放開了說。」

我點點頭,把手湊到嘴邊,張開一路緊繃著的嘴,『噗』的把一樣東西吐在手心裡。

「你丫真能沉得住氣,能撐到這會兒!」

孫祿斜了我一眼,反手把半截煙點燃的那頭朝上,插進了旁邊桌上一個盛著大半碗小米的粗瓷大碗里。

我也趕緊把煙遞到嘴裡抽了一口,跟著兩根手指捏著煙,沖那大碗鞠了三個躬,也把煙插了進去。

「什麼意思?」潘穎總算是稍微緩和了點情緒,轉動眼珠看著我倆,「走形式?我要不要也隨一根?」

「滾蛋!」孫祿橫了她一眼,「我爺要是看見女娃抽煙,非從墳里蹦出來,飛奔前來,跳起身,凌空給你一大嘴巴子!」

我掏出煙盒,遞給孫祿一根,自己又點了一根。

「怎麼回事?」我邊抽煙邊問。

孫祿擺擺手,讓我稍安勿躁,扭臉對潘穎說:

「姐們兒,我先跟你說清楚這是什麼地界,然後咱們才好說話。你別小看這破屋子,這可是我爺……我爺的爹……我爺的爹的爹……」

「三代屠,煞氣頂門梁。」我打斷他,吸了口煙,把剩下半截頭朝上插進米碗里。

轉過頭,剛要說話,孫祿指了指我另一隻手:「三代屠屋裡除非虧心,否則用不著避諱,你先看看季雅雲跟你說的是什麼!」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8:28
第八章 撞仙


我攤開手掌,不由得一怔。

季雅雲把東西塞進我嘴裡的時候,我就感覺出是個紙團,卻沒想到這居然是煙盒裡的那種錫紙。

她們家就兩個女人,沒人抽煙啊……

攤開紙團,就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晚上店裡見。

潘穎好奇的問:「店裡?什麼店?老何那家?」

我搖頭,老何死後,後街的鋪子已經易了主,自然不會是那裡。季雅雲指的,多半是驛站了。

她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跟我說,而是一定要去驛站呢?

我把紙條放在桌上,問孫祿:「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孫屠子現在後背上有九個女鬼的圖案,也是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的。

「你都看不出什麼,我更看不到了。」孫祿眼神忽然一定,說:「不過,我倒是聞出了點什麼。」

「聞出來?」潘穎愣了愣,「你聞出什麼了?」

孫祿眼珠轉了轉,把鼻子湊到她跟前,深吸了兩下,扭臉對我說:「你聞聞她身上有什麼味!」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潘穎跟前,學著他的樣子聞了聞,卻沒聞出什麼。

孫祿擺了擺手,「你聞不出來也算正常,因為那味道比較特殊。」

他揉了揉鼻子,忽然壓低了聲音說:「我聞到桑嵐家和潘穎身上,都有一股子畜生的氣味!」

潘穎一愣,反應過來,眉毛都氣得豎起來了:「你才畜生呢,你們全家……就你是畜生!」

孫祿斜眼看著我說:「你知道我家的老本行是什麼,這麼跟你說吧,一進桑嵐家,我就聞到一股子怪味,就跟進了狗窩牛棚似的一個感覺。」

潘穎又要翻臉,讓我給攔住了。

孫祿擰著眉毛說:「咱們說正經的,不開玩笑。我懷疑,桑嵐不是被什麼鬼附身,而是被仙兒給纏上了!」

「仙兒?」潘穎怔怔的看著他眨巴眨巴眼,再看看我:「你是不是也覺出不對了?那你們幹嘛不幫嵐嵐把纏著她的傢伙趕走?跑這兒來幹嘛?」

我本來還滿腹狐疑,這會兒被孫屠子一句話給點醒了。

我對潘穎解釋說:「屠子祖傳幾輩都是屠夫,因為煞氣重,怕影響後輩兒孫,他祖輩到了晚年,都單獨住在這間屋子裡。去世後,也是在這裡發送的。」

我抬手指了指房梁,「瞎子來這兒的時候說過,這屋子的大梁本來是山南之木,也就是向陽木做的,能夠吸收人身上的凶煞氣勢。瞎子說這屋子的格局是三代屠,煞氣頂門梁,不光鬼魅不敢靠近這屋子,山精野怪也不能進來。屠子現在只是懷疑桑嵐被精怪纏身,可我們在這方面都不在行。所以,他才帶我們來這兒商量該怎麼辦。」

「你們是怕……怕纏著嵐嵐的那傢伙跟著咱們,偷聽咱們想怎麼對付它?」潘穎的腦子到底不慢。

我看著她說:「你不覺得,咱去桑嵐家的時候,她像是專門在電梯口等我們?還有,你說過,只要是我打電話過去,她都會第一時間搶電話,像是知道電話是我打的一樣。普通的鬼可是沒這種能力的。」

潘穎撓了撓大背頭,蹙著眉頭說:「我倒是覺得,嵐嵐不像是被什麼仙兒啊怪的附身,我覺得她就是因為禍禍鑽了牛角尖,一時間腦子拐不過彎來,把自己給弄的神經兮兮的。」

孫祿從兜里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那這個怎麼解釋?」

他拿出來的,赫然是先前在桑嵐家給我看的,被咬成兩半的眼珠子。

這會兒那眼珠的眼液滲出來,黏糊糊的看上去很有些嚇人。也就只有孫屠子敢把這東西揣在兜里了。

潘穎嚇得一哆嗦,問是怎麼回事。

當下,我和孫祿就把葡萄變成眼珠子的事說了出來。

孫祿邊抽煙邊說:「這東西一入口,我就覺出不對了。這特麼就是羊眼,還是生的。」

想到曾把這麼個東西放進嘴裡,我差點沒吐出來,潘穎卻是愣了會兒神後,真的『哇哇』狂吐起來。

好半天才扶著桌子,帶著哭音說:「我洗葡萄的時候偷吃了倆……」

孫祿沖我揚了揚下巴:「我只是懷疑桑嵐是被仙兒給纏上了,也不能確定。該怎麼辦,還得聽你的。」

我說:「要是單純的鬼遮眼之類的障眼法,我不會看不出來。你的猜測多半是對的。桑嵐因為戴過一陣子鬼頭玉,她的體質的確容易招惹……招惹那些精怪。」

「那現在咱該怎麼辦?」潘穎是真哭出來了,因為她在自己的嘔吐物中,找出兩瓣疑似眼珠的東西……

我說:「這種事我不在行,必須得找專業人士幫忙。」

聽孫祿說桑嵐可能被『大仙』纏身的時候,我已經想到了一個人,曾經做過出馬弟子的——老獨。

三人出了孫屠子的家,開車直奔沙河林場。

車開到看林場的屋子前,還沒停好,就見老軍披著件老棉襖急慌慌的走了出來。

見我下車,老軍一拍大腿,笑呵呵的說:「小子,聽到車聲,我就猜到是你來了。怎麼,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想起你老軍叔了?」

一陣子不見,看到老爺子的腰似乎又佝僂了許多,我心裡一陣發酸,只怪自己抽不出時間常來看他。

跟著老軍進了屋,我把路上買的兩袋米面和兩桶油放在一邊。

老軍皺著眉頭跺腳:「來就來,回自己家還帶東西幹啥?」

「就是回自己家,才不整那些華而不實的呢。叔,還認識我不?」

潘穎先前來過林場一回,小甜嘴巴拉巴拉一說,愣是哄得老軍笑得合不攏嘴。

絮叨了一陣子,我問老軍:「軍叔,我獨叔上哪兒去了?」

「我倆平常閑著沒事,就在林場裡頭摘點野菜什麼的晒成菜乾,這不,城裡人現在都時興吃這個嘛,我和你獨叔就輪流把菜乾,還有那些吃不完的野兔什麼拿到鎮上的集市去賣。」

老軍忽然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似的嘿嘿一笑:「平常這個鐘點,老獨早該回來了。這不是你們來了嘛,我剛才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多買點菜,再帶兩瓶好酒回來。」

我聽得眼睛發酸,心裡熱乎,暗暗下決心,等過年就是硬架也得把二老接到家裡去。

正說著話,外頭傳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老軍一拍大腿,「誒!這老東西可回來咯。」

出了門,就見一個瘦小的駝背老頭,正蹣跚著從三輪車上下來。

我趕忙迎了上去:「獨叔,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孩兒啊,你看看,叔今天買的胖頭魚怎麼樣,夠不夠大個兒?等會兒咱鐵鍋燉魚,糊麵餅子!」

我搶著把他買的東西從三輪車裡提出來:「哎呀叔,這魚可真肥,這起碼得五斤多吧?」

「嘿嘿,五斤哪夠,差二兩不到七斤!」

老獨笑著回過身,剛想再說什麼,突然,獨目一瞪,本來渾濁的眼睛里竟透出一道銳利的精光。

與此同時,他頭頂為數不多的白頭髮,竟像是戧了貓的野獸一樣,全都直豎了起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8:41
第九章 倀鬼


我被老獨的樣子嚇了一跳,「叔,你咋了?」

老獨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甚至有些猙獰,像是要殺人一樣。

順著他目光一看,卻發現他盯著的居然是潘穎。

大背頭本來是想跟過來幫忙,這下可是被嚇愣怔了,「獨……獨叔,怎麼……你不認識我了?」

我站在老獨身邊,清楚的聽到他深吸氣的聲音,就像是野獸面臨敵人的時候,發出的威脅聲似的。

半晌,老獨才扭過臉對我說:「這條魚總算是買對咯。」

「叔,到底咋了?」

老獨也不回答我,把魚搶了過去,說:「你們先回屋待著,我去殺魚。」

孫祿想幫忙,被他擺手制止:「今兒這魚,你殺不了!」

回到屋裡,我們仨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約莫等了有半個多鐘頭,老獨才背著手從外頭進來。

他仍是陰沉著臉,徑直走到潘穎面前,把背著的手伸了出來,「把這個吃了。」

不等他攤開手,我就聞到一股魚腥味。

等到手掌攤開,卻見是一個黏糊糊,黑紅相間的糰子一樣的東西。

「這是啥?」潘穎說話都帶顫音了。

老獨抬起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臉色終於緩和了些,聲音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冰冷:「孩兒,聽話,叔不會害你的,把這個吃了。」

潘穎皺了皺鼻子,為難的看向我。我雖然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卻知道老獨不會無緣無故做這古怪的事,更不會害她。

「聽獨叔的話,吃了吧。」

潘穎猶猶豫豫的把那『糰子』接過來,聞了聞,嘴角都快耷拉到腳面了,「這……這也太腥了……」

「吃下去!」老獨猛然抬高了聲音。

潘穎嚇得一哆嗦,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把將『糰子』整個塞進了嘴裡。

「嚼!使勁嚼!多嚼幾口再咽下去!」老獨在一旁瞪著眼睛說道。

單是看,就知道那『糰子』的滋味絕不怎麼樣,潘穎幾次鼓著腮幫子想吐,可懾於老獨的『淫威』,只能是兩手捂著嘴,閉著眼睛,眼角掛著淚拚命嚼。

「我去,這大背頭可真夠『爺們兒』的,我看的都想吐。」孫祿小聲說道。

老軍瞪了他一眼,低聲說:「你懂啥?你獨叔這是救她的命呢!」

想到老軍是跟老獨一起進來的,我就想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沒開口,就見老獨忽然蹲在了地上,兩隻手撐地,仰起脖子,發出「嗚……」的一聲長嘯。

這次不光我和孫屠子,就連老軍都嚇得一哆嗦,「我的天爺,這老東西,還真有兩下子。」

我這會兒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顧不上再向老軍問什麼。

老獨蹲踞在地上,仰天發出的,竟像是狼嚎聲一般洞徹天地。

他就那麼一聲聲的嘯叫著,漸漸的,潘穎的樣子竟漸漸起了變化。

這會兒那『糰子』已經被她咽下去了,卻見她非但沒顯得輕鬆,臉孔反倒比剛才還要扭曲。

我和孫祿都看出,她這種反應似乎並非因為痛苦,而是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連帶的臉皮都皺了起來。

乍一看,三分像人,七分更像是暴怒的貓臉!

「嗚……嗷……」

老獨再次發出一聲長嘯,潘穎身子猛一震,跟著臉孔驟然鬆弛,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卻又渾身一抽搐,腮幫子一鼓,彎下腰『哇哇』吐了起來。

這一次,她吐出的卻是一大灘黑綠色腥臭無比的粘液。

等她吐的兩眼翻白,只剩下酸水,老獨才蹣跚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她,喘著粗氣對我和孫祿說:

「過來幫忙,把她頭頂的符毛拔下來!」

符毛!

我猛一激靈,趕忙跑上前,一手扶住潘穎,一手在她頭頂找尋。

撓開大背頭,果然就見她的頂門心,有一小撮黃色的粗硬毛髮。

我咬牙將這撮黃毛拔掉,潘穎立馬身子一軟,癱進我懷裡。

我把她扶進椅子里,將黃毛放在桌上,拿起掃把簸箕打掃。

清掃完穢物,潘穎也緩過來大半。

「媽呀,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潘穎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鼻涕,哭喪著臉看著老獨:「叔,到底是啥情況啊?」

老獨眼中精光不再,又變得昏黃渾濁,歪在椅子里,疲憊的說:「你這是撞了仙,被變成倀鬼了。」

「鬼……」潘穎差點又哭出來,「我又沒死,怎麼會變鬼……」

見老獨累得說話都困難,我忙讓他先歇會兒,回過頭對潘穎說:「你不用怕,倀鬼是被控制的人,不是真的鬼。再說,獨叔已經幫你除了根了。你沒事了。」

「被控制?被誰控制?倀鬼又是啥玩意兒?」潘穎瞪大眼睛問。

我是真服了她這剛好了傷疤,回頭就不知道疼的勁頭了。

「聽說過為虎作倀這個詞吧?」

我咧了咧嘴,乾笑著說:「據說成了精的老虎,不光吃人,還能把人變成受控制的傀儡。讓傀儡替它哄騙更多的人來供它吃。被控制的人,就叫做倀鬼。為虎作倀,就是這麼來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潘穎點著腦袋,忽地又瞪圓了眼睛:「我差點變成倀鬼?怎麼會這樣?哪兒來的老虎精啊?」

「別瞎說!」

老獨直起身子,用力擺了擺手,「那不是什麼老虎精,是符仙!」

見潘穎和孫祿都看向我,我低聲說:「東北有七十二路野仙,五路邪仙,也有說七十七路野仙的。

柴胡黃柳青,灰白卯犬靈,孫眉鱗符鳴,蝶白絲螫夜,鼠蝟兔狗貓,猴鳥魚虎雞,蝶蜈蜘蠍蝙……

這其中的符,指的就是虎仙。」

「那不還是老虎精嘛……」見老獨瞪眼,潘穎連忙捂住了嘴。

不大會兒,眼珠子又一骨碌,「真有老虎……真有符仙?哪兒來的?怎麼會纏上我的?」

我和孫祿對視一眼,彼此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也就是潘穎時不時的腦子不在線,才沒想到其中的關竅。我倆卻已經想到,潘穎中招,十有八九是和桑嵐有關。

難道桑嵐是被符仙給纏上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9:30
第十章 水衣秀士


見老獨累得夠嗆,一時間也不好多問,便叫上孫祿去廚房弄飯菜。

傍晚時分,冒著熱氣的鐵鍋魚端進來,架在煤球爐子上,歪在椅子里衝盹的老獨聞到香味兒,一下精神起來。

潘穎一天吐了兩回,肚子早癟了,見一切就緒,朝老軍和老獨嘿嘿一笑,抄起筷子就想去夾魚。

「等會兒!」

老獨一瞪眼,劈手奪過她的筷子,卻把她面前的杯子倒滿了酒。

潘穎一臉苦相:「叔,你讓我先墊吧墊吧,不然我真喝不下去。」

「誰說這酒是給你喝的?」老獨又瞪了她一眼,「這杯酒是要你敬給你恩公的。」

潘穎眼珠一轉,忙滿臉堆笑的端起酒杯捧到他面前:「叔,謝謝您救了我的小命,以後您就是我親叔了。」

看她嬉皮笑臉,老獨也不禁被逗笑了,卻是擺了擺手,「傻姑娘,你都叫我叔了,我幫自己家孩子還不是應該的啊?這酒不是要你敬我,是敬它的。」

說著,竟抬手指了指爐子上的鐵鍋。

潘穎嘴角扯了扯,撓著頭問:「您的意思是……讓我敬這條魚?」

見老獨笑眯眯的點點頭,潘穎雖然一臉懵逼,卻還是裝模作樣的端著酒杯朝鐵鍋作了個揖,嘴裡叨咕一番不著調的感謝詞以後,看看老獨,把杯子里的酒一股腦倒進了鍋里。

見老獨又給她倒了杯酒,孫祿終於也忍不住了,小心的說:「獨叔,敬一杯意思到了就行了吧。」

跟著偏過頭小聲跟我說:「少放點白酒提提味不錯,放多了這魚就不好吃了。」

老獨年紀雖大,但耳朵卻靈的很,明顯是聽到了他的嘀咕,橫了他一眼,說:「誰說這酒是給魚的,它都被侉燉了,把酒給倒鍋里,那不是浪費嗎?」

我和孫祿都哭笑不得,潘穎的表情更是滑稽的不行。

老獨拿過她的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抹嘴說:「這杯酒,是我替你這傻姑娘敬仙家的。」

說完,拿起筷子,招呼我們開動。

看林的屋子雖然簡陋,但一堆人圍著鐵鍋有說有笑,吃的是熱火朝天。

潘穎狼吞虎咽了一陣,見二老都喝的神采飛揚,看了看我,終於忍不住問:「獨叔,你先前給我吃的糰子是啥做的啊?」

我和孫祿一聽,就都繃住了嘴。剛才在廚房我們就已經發現,魚是被殺了,死狀卻是相當『慘烈』。餵給潘穎吃的『糰子』滿是魚腥味,多半是和魚身不見的那些部位有關。

果然,老獨又喝了口酒以後,咂著嘴說:「八寸魚骨搗碎,混合魚眼、魚皮,加上魚血、魚鰾和少量的魚膽……」

不等他說完,潘穎就翻起了白眼。好在她心也大,才沒再次吐出來。

孫祿倒是來了興緻,說:「獨叔,您可真神了,單憑一尾魚,就能拔了倀鬼的毛。」

「傻孩子,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啊。」老獨用筷子指了指潘穎,「是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剛好來了咱這兒,又碰巧我買了條大魚回來,要不然,我都看不出她出渣子。」

聽他一說,我和孫祿更加好奇。

老獨這會兒也是酒意正酣,就跟我們說:「要是別的東西纏身,我這老眼興許還能看出來,唯獨這倀鬼最會騙人,別說我早就退出香堂不幹了,就是我正當年那會兒,也未必就能看出端倪。」

「那你是咋發現我被倀鬼……我變成倀鬼了呢?」潘穎問。

「是這胖頭魚告訴我的。」

老獨指著鍋里吃了一半的魚,正色道:「俗話說一物剋一物,倀鬼雖然狡猾,這骨長八寸的大魚,卻是它的剋星。」

他忽然轉向我說:「你看看,這外邊天多冷,再鮮活的魚,從鎮上帶回來,不得凍死啊?你從三輪車上把魚拿下來的時候,它可是還活蹦亂跳呢。」

我回頭一想,可不嘛。外頭這會兒至少得零下三四度,可我把魚從車上拿下來的時候,這離了水的大胖頭還撲騰著用尾巴給我來了一下呢。

老獨說,它這是感應到倀鬼的存在,誓要把倀鬼驅逐趕走,所以才不肯死。

這回連老軍都耐不住了,連連拍著腿說:「你個老東西,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老獨嘿嘿一笑,對我說:你先前說的關於倀鬼的事只說對了一半,倀鬼是被符仙操控不假,但真正的倀鬼,也的的確確就是鬼。

所謂倀鬼,其實是指被有了道行的老虎吃掉以後,被老虎奴役的鬼魂。倀鬼品行卑劣,最善騙人,專門引誘其他人給老虎吃。倀鬼死於山中,必須藉助山溪水流,才能出去誘騙他人。所以,倀鬼多出現在江河水泊附近。

倀鬼雖然狡猾,但也有專門對付它們的人。那些人多是死前中過進士,死後得了差事,專門管治大江大河。江河裡的游魚,便如海裡頭的蝦兵蟹將供龍王驅使一般,為他們所驅使。

因為管治江河的差使都穿著青白水色的袍子,作讀書人的打扮,所以被稱作水衣秀士。

一旦管轄的水域中新添了冤魂鬼魅,河裡的游魚就會稟告水衣秀士,屆時水衣秀士就會根據這鬼魂的遭遇對其發落。

孫祿訝然的說:「專門管治江河水泊,那不就是河神?」

老獨點點頭:「差不離就是這麼個意思吧。真正的神明哪有工夫管凡人的事,常聽人說見到河神顯靈,他們看到的,多半就是這水衣秀士了。」

他又指了指鍋中快被吃完的魚肉,說:「買魚的時候我就發現,這魚不光眼睛里透著一股子不尋常的光,用手一量,除去大頭,體長剛好是八寸。體長八寸,意味著才高八斗;頭大眼銳,透著精明……這胖頭魚娃,就是受水衣秀士感化最深的存在,一旦發現倀鬼,必定會竭盡全力,雖死也要將倀鬼驅逐。所以,我一見這魚還活著,就知道周圍必定有倀鬼作怪。老軍見天和我在一塊兒,又是又臭又硬的直脾氣,不會招惹倀鬼。」

他獨目轉向孫祿,笑著說:「你小子祖上是屠戶吧?嘿嘿,普通的鬼魅精怪可不敢沾你的身。」

他避過我不說,目光落在潘穎身上,「看來看去,精神頭最不濟的也就只有你了。」

潘穎蔫頭耷腦的『嗯』了一聲,「誰說不是呢,我最近真是點兒背的很,嵐嵐變成那樣,還有那個熊玩意兒也……唉……」

老獨又喝了口酒,突然抬起頭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之前,我送給那閨女的狼皮馬甲還在不在?」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9:33
第十一章 兩個錦囊


「應該還在吧。」我不確定的說道。

上次帶桑嵐過來,老獨看出她和仙家『有緣』,便將以前出馬時用的狼皮馬甲和酒葫蘆送給了她。眼下她出了狀況,兩樣東西的下落,我是真不能肯定。

老獨年紀大,但心裡透亮,察言觀色,問我:「是那閨女出事了?」

我只好點點頭,潘穎忙說:

「叔,嵐嵐……就上次跟我一起來的那個閨女,她可能被老虎精……不,是被符仙給纏上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被種了老虎毛,變成倀鬼。叔,你可得幫幫她啊。」

老獨獨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緩緩的說:「這又不是在東北,哪兒來的符仙?」

見潘穎發愣,搖了搖頭,說:「真要是符仙,我還真想見識見識。就怕纏上她的不是什麼仙家,而是懂得搬兵出馬,居心不正的邪祟啊。」

「懂出馬的邪祟?」孫祿看向我。

我搖搖頭,我對出馬一行實在了解不多,在老獨面前就更不敢胡亂猜測了。

老獨不抽煙捲,點了鍋旱煙,叼在嘴上吧嗒吧嗒抽著。

我猶豫了一下,剛要把發生在桑嵐身上的怪事詳細說出來,老獨卻擺了擺手,「你不用說了,不見著她的面,我也不能確定那究竟是何方神聖。今兒我有點乏了,你們也早點回去歇著吧。明兒一早,過來接我一趟,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說完,把煙袋鍋在爐沿上磕了磕,竟起身去了隔壁。

看著他矮小佝僂的背影,我不禁有些後悔來這兒,他和老軍都這把年紀了,待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無外乎是為了養老。我少來看他們不說,好容易來一次,卻讓二老心裡都不凈辦……

徐禍啊徐禍,你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啪!」

老軍的大巴掌忽地拍在我後腦勺上,瞪眼看著我說:「你是不是又瞎尋思了?你是覺得老獨年紀大了,看不上他,還是嫌他墨跡?」

「軍叔,我……」

「行了!」老軍拍了拍我的胳膊,「我還能不知道你想什麼?別瞎琢磨,你有事要是不來找我們,那我們才來氣呢。你也別覺得老獨說跟你們去,有多不情願。其實這老東西可不服老了,壓根過不了安生日子。你沒看他剛才說要去的時候,那個獨眼珠子都直放光啊?」

事已至此,我也沒法再說什麼了,又和老軍說了會兒話,想起季雅雲塞給我的紙條,便讓孫祿開車,告別老軍,離開了林場。

把潘穎送回家,回到城河街,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見家裡的燈熄著,也不想吵醒徐潔,乾脆直接去驛站。

下車前,想到徐榮華幾次交代我,去什麼地界要穿什麼衣裳,略一猶豫,還是從包里取出那身得自驛站四樓的月白長衫換了。

來到如夢似幻的驛站外,抬頭看了看正零星飄落的雪花,我深吸了口氣,一撩長衫前襟,推門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我就有些懵了。

一個穿著中式褲褂的胖老頭,正和一個渾身皮衣皮褲的光頭『老流氓』,並排坐在正對櫃檯的長椅里,雙雙紅頭脹臉的說著什麼。

兩人十分的忘我,竟像是沒發現有人進來。

我回過神,也懶得理他倆,徑自走到櫃檯后坐了下來。

兩個老傢伙又掰扯了一會兒,似乎才發覺我的存在。

「你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老何有些茫然的問。

不等我回答,就手指著茶几上的一樣東西,問:「這破書你是從哪弄來的?」

我早看見那是我給靜海的破書上卷,見兩個老傢伙這麼沒正形,綳著嘴不想搭理他們。

事實是,靜海也沒給我開口的機會,把老何往邊上一推,尖著嗓子說:

「你別理這臭牛鼻子,他自己看不懂,就硬說這書中記載是胡編亂造。什麼三清正宗,要我說就是狗屁不通!」

「喂!老弔死鬼,我警告你,再敢瞎說,當心三清聖祖引天雷劈了你啊!」老何瞪眼道。

靜海捂嘴『嬌笑』:「呵呵呵,你還別嚇唬我,你要是真敢見你的祖師爺,又怎麼會在這兒跟我扯皮?」

聽明兩人爭執的緣由,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還以為只有我看不懂上卷中的記載,原來兩個老傢伙也看不懂。

爭吧,吵吧,等有了結果,記得通知我一聲。

看著倆老頭對戧,我哭笑不得,乾脆一言不發的做壁上觀,當是解悶兒了。

只是有一點我沒怎麼弄明白,靜海不是壽終正寢嘛,老何怎麼叫他老弔死鬼……

「喂,徐老闆,看你的樣子,像是又碰上難事了?」靜海到底是老謀深算,終於從我的反應上看出了端倪。

一聲『老闆』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來等季雅雲的,既然季雅雲和『小雅』都還沒來,那我為什麼不把桑嵐的事跟這兩個不著調的住客說說呢?

我倒不是病急亂投醫,老獨雖然曾是出馬弟子,可他畢竟年紀太大,身體又那樣,我實在不想這老叔太勞心勞力。

再就是,無論老何還是靜海,都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兩鬼現在既然寄居在我的『籬下』,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向他們請教請教呢?

心思轉過來,我也不裝腔作勢,直接把發生在桑嵐身上的狀況說了出來。

哪知道等我把話說完,兩個老傢伙雙雙瞪著我看了一會兒,扭過臉對視了一眼,竟都縮回椅子里,研究那破書去了。

我心說我特麼真是日了狗了!

我的賬房呢?我的管家呢?

一個出來給兩個老東西算賬收錢,另一個等收完錢就把倆老丫轟出去!

事實是我等了溜溜大半個晚上,季雅雲也沒有來。

我幾次想打電話給她,可總覺得不怎麼妥當。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我越發有種不安的感覺。

潘穎已經中招了,季雅雲是最接近桑嵐的人,她該不會出什麼狀況吧?

「時候差不多了,該回去了。」樓梯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聽出是徐榮華,抬眼望去,卻不見他現身。

我還沒做出反應,老何和靜海忽然雙雙從椅子里站了起來,同時說道:「你先等等。」

說完,兩人竟同時跑上樓去了。

不大會兒,腳步聲響起,老何匆匆忙忙跑了下來,跑到櫃檯前,抓起我一隻手,將一樣東西塞進我手心裡。

跟著,他上半身趴到櫃檯上,低聲快速的說道:

「我只是暫住在這裡,照規矩,有些事我是不能摻和的。可是相識一場,你有難處,我也不能袖手旁觀啊。這個你拿去,必要的時候打開它,應該會對你有幫助。」

說完,扭頭要走,跑出兩步,卻又轉身跑回來,趴在櫃檯上攏著嘴小聲說:「你可千萬別聽老弔死鬼瞎說,他這人心機深著呢,你要是信他,早晚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咳……」

聽到樓梯上方傳來一聲咳嗽,老何用力朝我點點頭,轉身跑了。

看著他跑上樓,跟著就見一身皮衣皮褲,腳蹬皮靴的靜海搖搖擺擺的走下來,耷拉著嘴角來到櫃檯前。

他把一隻手按在櫃檯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

「別人說什麼我不管,你小子知恩圖報,佛爺也不能虧了你。這東西你帶在身上,你隨時都可以打開它,但要不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看你了。」

一句話說完,轉過身,又如迎風擺柳般的上樓去了。

我吐了口氣,垂眼就見,他留在檯面上的居然是一個灰撲撲的小錦囊。

再攤開剛才被老何握住的右手,赫然又是一個錦囊,只不過這錦囊是紅色的。

「我艹,這他媽是合起伙來玩兒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9:34
第十二章 狼皮馬甲


我剛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打開錦囊看看兩個老傢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樓梯上忽然又傳來了腳步聲。

抬頭一看,這次下來的居然是徐榮華。

他停住腳步,盯著我看了一陣,點了點頭:「這衣服,你穿很合身。」

「哦。」只要一看到他,我心裡就會不自主的生出一股抵觸的情緒。

徐榮華卻是看著我,溫和的說:「如果是去替人平事,就穿著這身衣服去吧。」

我皺起眉頭說:「我穿什麼用不著你管。」

「穿著這衣服,任何鬼魅都要對你懼怕三分!」徐榮華加重了語氣說。

我越發煩躁,不再理他,繞出櫃檯,走出了驛站大門。

「嗡……嗡……嗡……」

剛一出去,手機就響了,驛站古樓也隨之在身後消失。

我拿出手機,見是孫祿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

「禍禍,我到了。」

「好,我馬上過來。」我邊說邊往路口走。

季雅雲約我在驛站見面,卻一整夜都沒有出現,我可不認為這是因為她的靈識打不到車。直覺告訴我,她很可能出了狀況,所以沒能前來。

走到路口,見我的車停在不遠處,車前卻站著兩個陌生的男人,一個對著車裡指手畫腳,另一個則用拳頭用力捶著發動機蓋。

我走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聞見一股濃重的酒味。

聽兩人罵罵咧咧,我皺著眉頭走到一個傢伙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一甩膀子,猛地回過頭。

這會兒我已經差不多從兩人的叫罵聲中聽出個大概緣由,根本是兩個宿醉的醉鬼痞子,借著酒勁沒事找事。

正準備一言不合就開打,沒想到被我拍肩膀這人轉過身後,先是一呆,跟著眼睛瞪得溜圓,臉上露出了恐怖之極的表情。嗷的一聲「鬼啊……」,拔腿就跑。

另一個傢伙扭過臉來,也只看了我一眼,就同樣大叫有鬼,跟著屁滾尿流的跑了。

我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啞然失笑。

這會兒天還沒亮,河對岸又是墓地,乍一看我這一身舊時候的打扮,可不得以為見鬼了嘛。

我拉開後座的門,上了車,孫祿回過頭,兩眼直愣愣的看著我。

我說:「怎麼地,今兒太陽得從西邊出來?兩個傻B那麼囂張,你孫屠子都能忍?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孫祿身子一哆嗦,像是剛從夢裡醒過來似的,看著我喃喃的說:「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什麼意思?」我愕然問道。

孫祿用力甩了甩腦袋,錯了錯下顎說:

「我剛才剛想下車收拾那兩個傢伙,就看見你從那邊過來了。我心想你來的正好,那兩個傻B都不夠你一個人收拾的,我也就懶得再費勁。可看清你的模樣,我就傻眼了。你這身衣服是昨天在車上換的,我倒是認得。可你的樣子……」

他眼中又露出疑惑的神情,下意識的壓低聲音說:「剛才我看你的臉,那叫一個青面獠牙,不是從陰司出來的厲鬼,也像從對面墳地爬出來的殭屍!」

跟著又撥楞著腦袋補了一句:「肯定是我看錯了。」

「青面獠牙?」我一愣怔,就算孫屠子看錯了,難道兩個醉鬼也看花眼了?

我下意識的看向街尾,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我不是從墳里爬出來的殭屍,可我的的確確在不屬於活人的世界待了整整一夜。要按孫屠子說的,我可不就像是剛從陰間……陰陽交界的邊緣而來的鬼嘛……

我讓孫祿開車,先去接老獨。

車一開動,就沒半點猶豫的換了平常的衣服。

開玩笑,大白天的穿著這『死人衣服』招搖過市,我可丟不起那人。

到了沙河林場,老獨顯然已經準備好了,聽到車子的聲音,立馬從屋裡走了出來。

我下車跟老軍打了聲招呼,想要扶老獨上車,卻被他推開,「你還真當你叔是不中用的廢物呢?」

我咧咧嘴,這也是個不服老的倔老頭,怪不得能和老軍處得來呢。

開到市裡,天已經亮了,見老獨上車的時候兩手空空,我就問他,要不要事先準備些什麼。

老獨說先不用,他也得先探探對方是什麼來路,能談最好,不能談再對症下藥。

到了桑嵐家小區外頭,還沒進小區,潘穎的電話打了過來,問我現在在哪兒。

我說我就快到了,讓她別跟著摻和,好好在家待著。

電話里再次傳來聲音,卻意外的是季雅雲:「徐禍,先別進去,你先到小區南邊的便利店來,我有話跟你說。」

按她說的找到那家便利店,她和潘穎從店裡走出來,匆匆上了車。

雖然不知道兩人為什麼會在一起,但潘穎明顯已經把老獨的事跟季雅雲說了。

季雅雲朝老獨點了點頭:「大叔,您好。」

老獨沒回應,縮在座位里獨目盯著她看了一陣,吸溜了兩下鼻子,才擰著眉頭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怎麼會有煙味兒……」

我和孫祿對視一眼,雙雙看向季雅雲,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來的路上,我和孫屠子都抽了煙,老獨在後座也是一直吧嗒吧嗒嘬旱煙袋,車裡的味道可想而知,老獨怎麼這會兒才說有煙味呢?

「獨叔,我讓雲姨把你的馬甲帶出來了!」潘穎說道。

見季雅雲遞過來一個包袱,才知道潘穎一早趕來,是要季雅雲幫忙把狼皮馬甲弄出來。

狼皮馬甲是出馬必須之物,這大背頭倒是機靈的很。

老獨接過包袱,打開看了看,「嘶」的吸了口氣,「那葫蘆呢?」

「那葫蘆嵐嵐一直帶在身上,我拿不出來。」季雅雲搖頭道。

「什麼?!」

老獨猛然瞪圓了獨眼:「她居然把葫蘆帶在身上?難道來的是……」

他話只說了一半,眉頭卻擰得更緊,好半天才又開口,卻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真要是那樣,可就鬧大了……就是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撐得住。」

我雖然聽得雲里霧裡,可一聽到這句話,心就是一沉。

難不成老獨想再次出馬?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9:37
第十三章 東北花皮


我雖然不怎麼了解出馬的事,可也知道,出馬請仙是極耗費精神體力的。

老獨這把年紀,要是再開香堂請仙,那等同和送死一樣!

想到這裡,我一把將狼皮馬甲搶了過來,說:

「獨叔,你只管幫我們看看是怎麼回事就好了,其它的,不用你管。」

老獨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於是嘆了口氣:「唉,我是真老了,就算小五爺肯照顧我,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我點點頭,轉向季雅雲問:「你昨晚怎麼沒去?」

「我去不了。」季雅雲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有隻狐狸壓著我,我不能動。」

「狐狸?」

「狐狸!」老獨嘴角猛一抽搐,身子往前探,急著問:「你快跟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

季雅雲顯然還心有餘悸,臉色發白的說道:

「我昨天晚上本來是想去店裡的,可是剛睡著,就覺得身上有什麼東西壓著我。我醒來睜開眼,就看見一個尖嘴齙牙的小孩兒沖我笑,跟著就不見了。我當時覺得不對勁,可急著去見你,也就不管那麼多了。等到再睡著,就又覺得有東西壓著我,還用舌頭舔我的臉!我真的嚇壞了,勉強睜開眼,就看見……看見一隻大狐狸趴在我身上,舌頭就吐在我臉前頭……」

說到後來,已經是帶著哭音。

別說她了,我和孫祿光是聽,都後脖子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潘穎更是嚇得小臉發白。

狐狸……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兜里摸出昨天她給我的那個錫紙團,「這煙盒紙,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我替嵐嵐整理房間的時候,在她梳妝台的抽屜里找到兩個煙盒。」季雅雲惶然的說:「她平常是不抽煙的……她可能……可能真的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

說著,看了老獨一眼,「那些東西神通廣大,可能知道我們說什麼,所以我才說去店裡見面。」

聽她一說,我頓時一陣悚然,下意識的環顧了一下四周。

老獨擺了擺手:「不用擔心,午時以前,纏上她的東西,不會分神出來的。」

跟著向季雅雲問道:「你看沒看清楚,那狐狸長什麼樣?皮毛是什麼顏色?」

「是……是……」季雅雲努力回想了一陣,卻是搖搖頭,「我真沒看清楚,它就一直在我身上趴著,嘴正對著我……我就看見它頭頂上有一撮灰色的毛。」

「哦。」老獨點了點頭,「那就不是什麼正道來的東西。」

「獨叔,桑嵐是被狐狸給纏上了?」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所謂仙家,各有所好。黃家愛酒,胡家卻是嗜煙……桑嵐從來都不抽煙,抽屜里怎麼會有煙盒?

「要單是胡家不成器的小輩倒是好說,她可是還帶著黃家的葫蘆呢!」老獨陰沉著臉說。

「黃家的葫蘆……」我徹底懵了。

能把潘穎變成倀鬼……抽煙……還帶著黃家的葫蘆……

難不成桑嵐招惹了三路的精怪?

她桑大小姐這是多招人待見啊……

我正想問老獨下一步該怎麼辦,要不要直接去找桑嵐。突然,老獨身子一挺,指著窗外說:

「快去!把那小東西捉來!」

順著他手指一看,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居然是一隻半大不小的花貓!

花貓邋裡邋遢,一看就是流浪的野貓,這會兒也不知道從哪兒抓了只比它個頭小不了多少的大耗子,正咬在嘴裡使勁的甩弄呢。

「快去把它抓來!」老獨急著說道,想要下車,卻因為沒怎麼坐過小車,一時間打不開門。

見他焦急,我也顧不上問了,和孫屠子雙雙打開車門跑了下去。

花貓正一門心思和大耗子在牆根下糾纏,等我和孫祿到了跟前,才發現有人靠近。先是一愣神,跟著就想跑。

那耗子本來也只比它個頭小了約莫三分之一,就這會兒的工夫,逮著機會掙扎著脫離了貓口,刺溜躥進了路邊的下水道里。

我心說完了,這花貓沒了牽絆,若是想逃,哪是我和孫屠子能逮住的。要是手邊有火腿腸之類的倒還能誘之以利,偏偏事發突然,沒有準備。

讓我沒想到的是,花貓並沒有先逃走,而是跟著大耗子躥到了下水道邊。見下水道的格子容不得它下去,竟抬起頭面向我,耳朵向後貼到腦袋上,炸著渾身的毛沖我「呼哧呼哧」吐氣,像是在惱我們害它沒飯吃似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潘穎跑了過來,手裡還捧著個剝開了塑料紙的火腿麵包。

花貓聞到味道,扭頭去看。我見機不可失,一個縱身撲了過去,一把就將它給捂住了。

這傢伙最多也就三四個月大的樣子,可性子卻兇悍的很,稍不留神,就給我手背上撓了三道血道子。

好在我雖不養貓,也知道貓的軟肋,倒騰過手來,一把揪住了後頸處的貓皮,這才讓它老實下來。

回到車上,潘穎將麵包里的火腿扒出來,送到花貓嘴邊,嘴裡對我說道:「你輕著點兒,別把它給傷著。人家正好模好樣的為民除害呢,招你惹你了!」

花貓雖然被我揪著,見火腿送到嘴邊,還是伸著腦袋一口咬在嘴裡,兩口就吞了下去。

「怪不得敢跟人較勁呢,這是真餓瘋了。」孫祿看著我笑道。

「給我。」老獨伸手把花貓接了過去。

說來奇怪,剛才還野性難馴的貓兒,到了他手上,竟變得溫馴乖巧起來。只是我和孫祿想伸手觸摸,就又沖我倆呲牙咆哮。

我問老獨:「獨叔,要這貓崽子有什麼用?」

老獨從上車就一臉陰沉,這會兒竟嘿嘿一笑,用雙手各揪住一隻貓耳朵,將花貓提了起來。

花貓吃痛,「喵嗷」一嗓子,本能向上蜷起身子,竟縮成了一個滾圓的毛球一般。

我看的驚奇不已,剛才捉它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這傢伙雖然是流浪漢,個頭小,卻不瘦。摸上去肉滾滾的,都可以算是肥貓了。

沒想到就是這麼個貨,居然能做出這麼高難度的動作。

老獨提著花貓給我們看了看,又將它抱在懷裡,這才跟我們說:

「這回可是老天爺都幫咱們,能不能找出纏上那妮子的傢伙,就全靠這小東西了!

你們可別小看這貓仔,它可是正宗的仙家後裔——東北花皮!」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09:39
第十四章 回董家莊


潘穎曾兩次跟著去東北,期間沒少聽瞎子白話東北老林里的軼事,一聽到東北花皮,立刻搶著說道:

「這個我知道,東北有三皮,花皮、黃皮、雪皮子嘛!」

看著被老獨懷抱的花貓,我有些訝異。

東北三皮的傳說,我自然是聽過的。

花皮就是花狸貓,據說這東西靈性和黃皮子不相上下,卻是野性孤傲。不在七十二路野仙之中,卻在柴、狸、憨、蚩、䂲,五路邪仙中位居第二。

動物修行得道,屬於散家仙,比起正統的仙家,總要略低一籌的,但唯獨這花皮,另有一個名字,叫做神仙怕。一旦修成正果,可是連大羅金仙都要讓它三分的。

種種傳說云云撇去不說,我實在想象不出,這隻前一刻還在為了生計和大耗子糾纏的貓仔,能和仙家扯上什麼關係。

老獨看了看天,說:「時候不早了,趕緊先去準備一些東西。」

我有點奇怪,先前不是說不需要準備嘛,怎麼現在又要準備了?

老獨也不解釋,只把要的東西羅列出來。

聽他說完,我們幾個一陣大眼瞪小眼。

老獨說的絕非是什麼難籌辦的東西,相反,都是一些再尋常不過的事物,只是我們實在都想不透,他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東西很快採辦好,這時老獨卻忽然對我說:「你小時候的事,老軍都跟我說過了。那妮子變成半仙陰體,應該和你脫不了關係。禍從哪兒起的,就還去哪兒平事。」

「你的意思是……」

「我先帶著東西去你鄉下的屋子,你去帶那閨女來見我。」老獨加重語氣說:「記住,最好在午時前帶她過來!」

我看看時間,顧不上細問,把鑰匙交給孫祿說:「屠子,你開車帶獨叔過去,我去找桑嵐。」

「我和你一起去。」季雅雲和潘穎同時說道。

「不行,你們兩個都已經招惹是非了,再出面,要是被那作怪的東西見了,一定會起疑。」老獨口氣堅決的對我說:「孩兒,你一個人去。」

我剛想點頭,無意間瞥見他的獨眼正偷偷斜看著那件狼皮馬甲。我心一動,伸手將馬甲拿過來,一言不發的塞進背包里,轉臉下了車。

老獨和老軍一樣,是真正對我好,所以才會放著安淡日子不過,跟著來幫我。

我從他的反應看出,對桑嵐的事,他已經多少看出些端倪,那絕不是尋常精怪纏身,能輕易解決的。

老獨是個倔老頭,把關鍵的事都藏在心裡不說,我卻不能讓他這把年紀再為了我干冒風險的事。

……

按下門鈴,不大會兒,門就開了,同時門後傳來慵懶的聲音:

「小姨,這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不是說我不吃早飯了嘛。」

還一大早,這都半上午了!

門打開,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愣。

下一秒鐘,桑嵐的眉毛一下豎了起來,冷冷的說:「你來幹什麼?」

聽口氣,和昨天對我的態度判若兩人。

看來老獨說的沒錯,糾纏桑嵐的不是什麼仙家,而是不入流的精怪,日出到午時這段時間,還是會蟄伏的。

這時的桑嵐,應該還是正常的。

「我問你來幹什麼?」桑嵐的語氣越發不善,竟上前一步把我往外推,「你滾!我家不歡迎你!」

我一邊擋駕,一邊小聲說:「有什麼話你能先穿上裡邊的衣服再說嗎?」

桑嵐一怔,停下動作,低頭往身上看了看,「啊」的一聲,轉過身逃也似的跑進屋去了。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我已經想好了說辭,不等她開口,就沉聲說:

「穿外套,跟我去一趟董家莊。」

「憑什麼?」桑嵐瞪眼道。

我抬高聲調:「就憑為了你,我減了不止十年的陽壽!」

桑嵐猛一愣怔,回過神來,嘴角牽扯兩下,冷笑著說:

「好!好!我欠你的,你要我幹什麼都行!我跟你走!」

下了樓,桑嵐也不問我為什麼沒開車,只是冷著臉跟我走出小區。

攔了輛出租,上了車,司機回過頭問去哪兒。

我說了句去董家莊,然而司機卻還是扭著頭發愣。

見他目光盯著桑嵐,我把身子側了側,擋在桑嵐身前。

乍一見美女的臉孔被一張男人臉替代,司機這才回過神來,訕笑著轉回身開車。

這司機約莫四十來歲,頭頂微禿。興許是職業原因,又或者因為見有美女搭車,一路上唾沫星子不斷,儘是些廢話。

起先還只是說什麼小兩口吵架,床頭吵床尾和之類的,到後來竟是語調變得流里流氣,話說的不鹹不淡,話外卻已經透著煽風點火的意思。

我心說這他媽真是碰上奇葩了,別說我跟桑嵐沒他自說自話的那般關係,就是真有,你把人家兩口子挑撥黃了,就你這把年紀,這副尊容,還能乘虛而入怎麼地?

天底下怎麼就這麼多損人不利己的是非之輩呢?

見他開的緩慢,我終於忍不住煩躁道:「師傅,麻煩你開快點,我趕時間。」

司機仍是不急不躁,好整以暇道:「周末,市裡人多,堵車,我也沒法子啊。要不然,你換別的車?」

堵車,堵你麻痹!

我越發來氣,想要發作,被桑嵐拉住。

瞧她模樣,倒真像是兩口子吵架,鬥氣歸鬥氣,卻不願讓男人招惹是非似的。

見我不吭聲,那司機倒是來勁了,問我:「兄弟,你是董家莊的?在市裡買房了沒?」

聽他口氣透著輕蔑,再看看時間,我氣極反笑。不過我也懶得和這種人逞口舌之爭,索性靠進椅子,閉上眼睛假寐。

沒曾想這一下,卻是真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說:「這路怎麼好像不對啊,美女,你認識路嗎?」

我有些恍然的睜開眼,朝前看了看,打了個哈欠說:「下個路口,右轉。」

車終於停在村口,我看了一眼計價器,抽出錢包剛要付車錢,司機突然打開車門,跳下車,徑直朝村裡跑去。

「什麼意思?」我被弄愣了。

「這都到家了,當然要人先去收拾一下屋子。」一旁傳來桑嵐幽幽的聲音。

我莫名的打了個冷顫,回過頭,看清桑嵐的模樣,頭皮頓時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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