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78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06
第四十五章 徐榮華的故事(8)


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婦女從院子里走了出來,朝眾人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抬腳就往村口走。

我先是一愣,跟著反應過來,想起陳金生的話,急忙低頭向她腳下看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有點懵了。

這女的穿的居然是一雙鞋跟有五六公分的白色高跟鞋。

陳金生在電話里說,那個女鬼一旦進入人堆,必定會附在人身上行事,讓我一定留意每個人的腳後跟。因為要是被鬼附身,這個人的腳後跟就不能夠著地,也就是常說的鬼墊腳。

真要是那樣,倒是容易辨認,可我打電話的時候哪顧得上想,女人穿高跟鞋又該怎麼分辨?

這時,剛才打我的那幾個青年當中,有一個年紀大約十六七的,對著那婦女說了一聲:「媽,你上前頭去啊?」

婦女沒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

我一下看出不對勁了,院裡頭沒其他人,這女的應該就是剛才隔著門罵我的那個老娘們兒。

剛才裡外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這會兒她怎麼跟沒事人一樣?

更主要的是,我覺得這女人穿的高跟鞋看上去十分的眼熟,像是我送給亞茹的那雙。

「你別走!」我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婦女的后脖領子。

「艹你媽,你找死呢!」

沒等我回過神,就有一條粗壯的胳膊從後頭勒住了我的脖子,一下將我扳倒,跟著一拳下來,正砸在我眼睛上。

「住手!」

等岳父把打我的那人拉開,我才勉強用另一隻眼看清,打我的是剛才管婦女叫媽的那個半大小子。

「麻痹的,哪來的王八蛋,居然敢跟我老娘動手!」半大小子罵罵咧咧道。

「你給我滾一邊去!」岳父這會兒也明顯有些不快,拽起我說:「你這是咋了?喝多了?」

「叔,來不及解釋了,趕緊幫我把那女的攔住,別讓她到河邊上去!」

想到陳金生在電話里說的話,我急火攻心,指著那婦女的背影大聲說了一句,轉過頭就往院兒里跑。

天到底還熱,偏房的門敞著,幾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婦兒,正圍著新娘子說著什麼,見我進來,都是一愣。

沒在這些人當中看見亞茹,我心頓時一沉,急著問:「亞茹呢?董亞茹呢?」

這時岳父和其他人也都跟進了院里,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本家老人的老頭,顯得怒不可遏,指著我對岳父說:「海山,這可是有點過頭了哈,這麼大小夥子,怎麼就不懂事呢,這還沒到鬧洞房的時候呢,就闖到新媳婦兒跟前了!」

「別他媽廢話!」我是真急瘋了,嗓子都走音了。

包括岳父在內,所有人都被我的舉動驚呆了。

「亞茹呢?!」我紅著眼睛又向屋裡問了一遍。

終於有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小聲說了一句:「她剛才上廁所了。」同時抬手朝著院角一間單獨的小平房指了指。

我急著跑過去,狠狠一腳踹開門。

看到裡頭的情形,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

廁所上頭吊著一個光腳的女人,赫然就是亞茹!

「哎呀!這是咋回事啊?!」跟過來的幾個老人看到這一幕,全都傻眼了。

「還愣著幹啥!趕緊把人放下來!」岳父急道。

我衝上去,把亞茹放了下來,見她閉著眼,半張著嘴,舌頭頂在牙齒中間,感覺心都快急炸了。

一個上年紀的人想過來探亞茹的鼻息,被我一把推開。

「都別過來!」

我沖他吼了一句,把中指伸進嘴裡,猛地一口咬破,把血快速的抹在亞茹的頭頂、眉心,以及兩個耳垂,最後把她的舌頭頂回嘴裡,用血在她嘴唇上抹了一把。

這些都是陳金生在電話里教給我的,雖然不知道管什麼用,可眼下亞茹明顯沒了氣息,為了能救回自己的愛人,哪怕他說的太荒誕,我也只能是照做。

我把亞茹抱到院子里的花台上,急著問岳父:「剛才那個穿高跟鞋的女的呢?」

岳父似乎已經從我的舉動看出了什麼,猛一拍大腿,「剛才急慌慌的,誰也沒攔著她,她上前邊去了!」

「趕緊把她抓回來!」我邊說邊往外跑。

剛才打我的幾個人,包括那個半大小子在內,都喝得兩眼發紅,這會兒雖然出了事,可那個半大小子還是堵住我,一把揪住我的領子:「你他娘的找我老娘幹啥?」

「去你媽的!」我一把揪住他非主流的長毛,猛地撞在門框上。

手一松,半大小子立馬就挨著門框軟了下去。

見他腦袋嘩嘩流血,其餘幾個青年都嚇愣了。

我也顧不上旁人死活,只知道亞茹要是死了,我也就不用活了。

一路跑到村口,村民們還在渾然不覺的吃吃喝喝。

徑直跑到河邊,就見之前的那棵柳樹下頭,擺著一雙白色高跟鞋。

「秀芝!你幹啥呢?!」跟著來的岳父急著喊道。

順著他目光看去,就見距離河邊七八米的河面上,露出半拉肩膀和一個人腦袋,看上去,竟然就是剛才從院里走出來的那個婦女!

「趕緊把她撈上來!」有人急著說了一句。

聞訊趕來的人當中,立刻有幾個水性好的,噗通噗通跳進了河裡。

我本來也想下河,可看到河邊的高跟鞋,猛然又想起了陳金生的話。

再看看柳樹投在河裡的影子,依舊包裹著一個人形,急忙回過頭,一咬牙,閉上眼睛,猛地把腦門往樹幹上撞了過去!

「你幹啥?!」岳父拉住我說。

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跟著又用力往樹榦上撞。

感覺到腦門濕漉漉的,再看看樹幹上沾染的血,這才回過頭,又去看河面上的樹影。

這一次,被樹影包裹的人影竟已經不見了,樹的影子也和其它樹影一樣,變成了應有的陰暗。

「孩子,這到底咋回事啊?」一向硬氣的岳父說話都帶哭音了,拉著我問道。

眼看那個叫秀芝的婦女已經被人撈上來,我只覺得腦袋一陣陣發暈發脹,轉眼看著岳父,最後說了一句『別讓任何人碰亞茹』,跟著就失去意識,暈死了過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08
第四十六章 徐榮華的故事(雙死煞)


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亞茹怎麼樣了?」我急著掙紮起來問道。

「總算是死不了了。」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

轉臉一看,居然是陳金生。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頭上裹了紗布。屋子裡除了岳父,還有村裡其他幾個老人。

腦袋像被烙鐵烙了一樣生疼,我卻是顧不得了,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的走到陳金生面前:「亞茹呢?」

「她還在院里,你不讓人碰他,我就沒敢讓人碰。」回答我的是岳父,他聲音有些發顫,「孩子,小茹沒事了,她活過來了。」

「活過來了……」我喃喃說了一句,看著陳金生陰鶩的眼睛,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亞茹真正安然無恙的肯定。

「她是活過來了不假,可是少了一魂一魄,就算能醒過來,也會變成傻子。」陳金生冰冷的說道。

我心一沉,但和陳金生眼睛相對,卻沒有失了方寸。

這老頭雖然冷口冷面,可到底還是趕來了。直覺告訴我,他應該不會是單單來告訴我這樣一個壞消息的。

陳金生問我:「你還記不記得那個白裙子女『人』的長相?」

見他目光微微閃動,我眼珠轉了轉,卻又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搖頭說:「當時太亂了,我只記得她穿的什麼衣服,她的樣子……」

我是真想不起來那女鬼的具體樣子了。

陳金生掃了其他人一眼,拿出一張照片,「是不是她?」

我搶過照片,仔細看了看,點點頭,「是她,就是她……」

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照片里的人,就是那個白衣女鬼,身上穿的,就是那條白色碎花的裙子。

陳金生為什麼會有女鬼的照片?

我猛地一把掐住陳金生的脖子,厲聲問道:「這些事都是你安排的?」

這老傢伙透著一身死人般的邪氣,又對今天發生的事,似乎有著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未卜先知這回事,婚期在即,亞茹絕不會無緣無故尋短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一切都是有人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刻意安排的。

陳金生沒有辯駁,這讓我更加認定是他找來女鬼害亞茹。怒火中燒,我便想對這老東西拳腳相加。

沒想到,岳父卻過來把我拉開,急著說:「華子,別對先生無禮!」

「先生?」

我愕然看向岳父,岳父卻轉過頭,擰著眉毛看向另一個老頭。

我認出,這老頭就是白天當眾說我『不懂事』的那個,也就是結婚這戶人家的本主。

岳父扭過臉對我說:「你別瞎尋思,先生沒騙你,今天的事,是出在他老奚家頭上。」

我越發迷糊了,捧著發脹的腦袋,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岳父解釋完,我才明白過來。

老奚就是本家的那個老頭,照片上的女人,是老奚的三兒子,也就是新郎官的前女友。

奚家老三在市裡的一家電子廠上班,半年前和廠里的一個外地打工妹談起了戀愛。

問題是,奚家老三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訂婚了。

他沒把這事告訴打工妹,更沒跟家裡說,說白了,就是存心玩弄人家。

在他和打工妹交往期間,兩人不光在市裡租了房子,打工妹還為他打過一次胎。

眼看離預定的婚期越來越近,奚家老三知道瞞不住了,就找了個借口要和打工妹分手。

單純並不意味著傻,鬧騰一番后,打工妹偷偷跟著奚家老三來到董家莊,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得知從頭到尾都被欺騙玩弄,打工妹受不了打擊,當天夜裡就在河邊上吊了。

岳父對我說:今天的事這麼邪乎,他覺得不對,就找村裡主事的老人董三哥、也就是董家莊的村長商議。

董村長是經過事的人,認為平地起風浪必有緣由。恰恰在這個時候,村裡來了一個老頭。

這老頭自稱是陰陽先生,還說認識我。

這個老頭就是陳金生!

事後我才得知詳情,陳金生趕來后,直接找到我岳父,告訴他自己是陰陽先生,並且說他因為偶然見到我,發覺我身上帶著一股晦氣,掐指算計,得知我瀕臨大禍,為了感念我一飯之恩,所以才告訴了我破解的法子……

陳金生編的謊言算是相當拙劣的,但在某些人群當中,卻是亘古不變的得到信任。更主要的是,今天這事不光是邪,而且還出了人命!

我這個得到『陰陽先生』面授玄機的人,把所有人一眼就能認定已經死了的亞茹救活了,別的那還說什麼?

老一輩人本來就迷信,這一來更是把陳金生奉若神明,在他的授意下,讓老奚叫來新郎官仔細一問,這事才『明朗』起來。

打工妹的照片,就是奚家老三交出來的!

得知誤會了陳金生,我想都沒想,就給他跪下磕頭。

陳金生面沉似水,沒攔著。等我跟他磕頭賠完禮,不等我說話,他就邊往外走邊冷聲說:「跟我走。」

出了屋門,就見亞茹還平躺在院里的花台上。一個面容威嚴的半大老頭,站在花台前頭,手裡還拄著一根小碗口粗細的杠子。

我認得這老頭就是董家莊的村長,也就是岳父口中董三哥。

估計整個董家莊,也就這老爺子能鎮住所有男女老少了。是他老人家守著亞茹,才沒那些好事的人敢碰亞茹。

我想湊近去看亞茹,陳金生卻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無奈,我只能是匆匆忙忙向老村長深深鞠了個躬,最後看了一眼亞茹,跟著走了出去。

跟著來到村口的,只有岳父、老奚等幾個老人。

陳金生停下腳步,抬起一隻手,在鼻子前邊扇了扇風,聳了聳鼻頭,徑直來到河邊一棵柳樹底下。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我就看到這棵柳樹的樹幹上還殘留著血跡,那是我白天用腦門撞樹留下的。

柳樹底下,還擺著那雙白色的高跟鞋。

陳金生並沒有拿電筒,只是站在河邊,盯著黑沉沉的河面看了一陣,頭也不回的說道:「苦主不光是弔死的。」

我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身後卻傳來老奚顫顫嗦嗦的聲音:「那妮子起先是在這樹上上吊的,可那天晚上又颳風又下大雨,樹丫斷了,她……她掉河裡了。」

「那就不光是弔死鬼找替身了。」陳金生斜眼看向我。

「雙死怨煞!」可能是因為我的本職工作是會計,所以我的記憶力比一般人要好一點。

雖然我只是粗略的翻看了一遍那半本破書,卻還是記住了上面的一些內容。

弔死在樹上的鬼,陰煞屬木;淹死在河裡的,屬水。

鬼魅於五行而言,可一不可二,否則必成凶靈怨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0
第四十七章 徐榮華的故事(撈水鬼)


我問陳金生:「那女的是自己尋短見,為什麼要找亞茹?」

「弔死鬼和水鬼都屬於橫死,想輪迴投胎,就必須找一個替死鬼。至於她為什麼會找上董亞茹,只能說是董亞茹命數如此,註定有此一劫吧。」陳金生說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感覺他眼神中似乎別有深意,話也說的有些不盡然,可這會兒我急火攻心,再加上頭疼的厲害,只是急著問:「怎麼才能把亞茹丟失的一魂一魄找回來?」

陳金生看了看岳父等人,忽然湊近我,小聲問:「老闆留給你的那半本書,你記得多少?」

「只記得一部分。」

陳金生又問:「那你認為,董亞茹丟掉的魂魄,現在在哪裡?」

見他不緊不慢,我更加焦急,可現在有求於他,我哪敢造次。

見他抿嘴看著我,我勉強回想破書上的記載,看了看旁邊的大柳樹,又借著電光看了看樹影,見樹影尋常,脫口道:「你讓我用靈台血破了這柳樹的陰煞,那……那亞茹的魂魄就是被帶到河裡去了?」

陳金生點點頭,仍是不急不緩的說:「沒錯,那雙死煞要拉董亞茹做替死鬼,先是迷惑她在陰穢的茅房裡上吊,等她魂魄出竅,雙死煞便附在旁人身上,換上她的鞋,將她的魂魄帶到了河邊。

你用靈台血破了雙死煞附著在樹上的煞氣,令她法力減了一半,所以才能勉強救回董亞茹一條命。失去的一魂一魄,卻還是被她拖下水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我急著問。

沒想到陳金生不答反問:「你說,應該怎麼辦?」

見他陰鶩的眸子里明顯有些幾分戲謔,我肺都快氣炸了,卻又不敢發作。

不過,很快我就想到,這老頭從平古趕來,自然是為了幫忙救人。他現在慢條斯理的跟我繞彎子,說明亞茹的狀況應該不算太糟糕,應該還在他掌控之中。

有能力救人卻不救,反倒問我該怎麼辦……這特么擺明是調理我呢。

我其實骨子裡也有一股倔勁,想明這一點,便不再急著央求他,而是竭力回想那破書上的記載。

「祭河神,把亞茹的魂魄從河裡撈上來?」我試著問。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唄。」陳金生不置可否。

我都快恨瘋這個陰不呲咧的老頭子了,可事已至此,只能救人為重。

想到書中撈水鬼的法子,我趕忙讓岳父幫忙,臨時現找來祭祀應用的物品。

準備好一切,陳金生從破包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我。

那居然是一塊沒有寫字的靈牌。

我暗暗點頭,這老傢伙擺明是早有準備。

我接過靈牌,卻開始犯難。

按照破書記載的撈水鬼的法子,靈牌上必須得用紅筆寫上要撈的人的名字,可亞茹只是失了一魂一魄,沒有死,把她的名字寫在靈牌上,貌似不符合路數啊。

陳金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緩緩說道:「人沒有死,當然沒法用撈鬼的法子撈,可法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我強忍著罵髒話的衝動,想了想,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把那個女鬼撈上來?」

見陳金生又擺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我咬咬牙,向老奚問來打工妹的名字和生辰,提筆寫在靈牌上。

然後點了三炷香,先是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拜了拜,跟著把香插在祭祀的饅頭上,接著讓岳父等人幫忙,把雞鴨魚肉一應祭品投進了河裡。

我又看了陳金生一眼,拿過剛才用柳葉編折的小船,將一根蠟頭點燃後放在船上,把船放進了河裡。

這時,陳金生終於有了動靜,垂下眼帘,嘴唇快速開合,低聲說著什麼。

我心說這老頭到底還是沒有完全袖手旁觀,他念叨的,多半是問河神討要水鬼的法訣。那法訣雖然不算太長,但極為拗口,即便我記性還不錯,也是不能全記住的。

陳金生念完法訣,兩眼直盯著河裡的柳葉船,就見那小船在岸邊打了個旋,竟徑直朝著河中央快速的飄了過去。

陳金生一拍巴掌:「成了!把靈牌扔下去。」

我趕緊把靈牌扔到了河裡,那靈牌也不知道是什麼木頭做的,竟沒半點浮力,一扔下去立刻就沒了影。

「撒網!」陳金生急道。

我沒有撒網捕魚的本事,這活只能是由岳父和村裡的人來做。

岳父剛提著漁網向前邁了一步,網還沒撒,突然就聽河中間傳來一聲悶響。

陳金生臉色猛地一變,眯起眼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似乎看到他眸子里有兩道暗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見他臉色又是一變,我一把搶過旁邊一人的手電筒,朝著河中央照去。

一看之下,頓時驚呆了。

幾塊破碎的木板正朝著岸邊漂來,起先我並沒有看清那是什麼,離的近些,才發現那赫然是剛才被扔下水的靈牌!

靈牌扔下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竟像是受到強烈的外力重擊,居然炸開了!

「難道河神爺管不了那女鬼?」我疑惑的看向陳金生。

陳金生沒有回應我,而是猛然轉過身,瞪著一干人厲聲問道:「你們沒有把屍體撈上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老奚有些戰戰兢兢的說:「撈上來了啊……」

岳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對我和陳金生說道:「死屍是撈上來了,可屍體的樣子……那死屍是個女的不假,也是新死的,就是臉上的肉都沒了,估計是被河裡的王八什麼的把臉給啃了。」

「什麼被王八啃了!」陳金生越發聲色俱厲,「你們根本就是撈錯了屍,本主壓根就沒撈上來,還在水裡!」

「屍體還在水裡!」我心裡一激靈。

怨靈雙死,屍骨沉浸於水底超過七天,那不是就……

想到破書上的記載,我背上的汗毛都戧起來了。

果然,陳金生惱火的指著老奚的鼻子道:「你兒子造孽造大了!雙死煞屍骨沉於水下超過七日,必定屍生異變。超過七七四十九天,就會起屍成僵!那女鬼真要回歸僵體,不光要滅你滿門,十里八鄉的村民也會受到牽連!」

話音剛落,老奚噗通就跪下了,「先生救命……先生救命……」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2
第四十八章 徐榮華的故事(背屍繩)


見老奚臉色煞白,涕淚橫流,我急著問:「那女的死多久了?」

「差不多……差不多……」

不等老奚繼續說下去,陳金生就大聲道:「還問什麼問,靈牌都他媽炸了!那女鬼已經不歸河神爺管了,怕是已經魂魄入竅,一過子時,便會起屍了!」

老奚「嗷」一嗓子哭了出來,話也說不成個了,只是不斷朝陳金生磕頭。

岳父倒還算沉得住氣,低聲說道:「要算起來,那女娃死了真得超過一個半月了。」

「你們當時怎麼就沒發現撈錯屍了?你們沒報警嗎?」我問。

岳父搖了搖頭,看了老奚一眼,聲音更加低沉:

「當時我和三哥都主張報警,老奚怕事情鬧大,傳到女方家壞了親事,硬是攔著不讓。只把那女的家長從山溝里接來,賠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把屍體領走了。」

我是真想罵街了,可真要那樣,就把岳父也一塊兒給罵進去了。

這根本就是沒多少法律意識,只為了遮羞臉,就這麼草率的把這事稀里糊塗給糊弄過去了。

事到如今,怪誰都沒用了,我只能是問陳金生:「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陳金生翻起眼皮看了看天,「那女鬼今晚子時必定起屍,等她從水裡出來,那就麻煩大了。現在只能是趕在子時前下水,把死屍撈上來,然後再想法子救你老婆!」

「撈屍……」

我猛一咬牙,邊脫衣服邊說:「我去!」

「你一個人管什麼用?」陳金生瞪了我一眼。

「我也跟著一起下去。」岳父急吼吼道。

陳金生一擺手:「無關人等就別跟著瞎摻和了。」

他一把將還跪在地上的老奚像拎小雞似的提了起來,瞪眼道:「誰造的孽,就讓誰自己去把這事給平了!」

老奚眼淚又下來了:「我兒子他……他今天才剛結婚……」

「想死就讓他在被窩裡暖著!」陳金生猛地打斷他,「他要是不下去,等那女鬼起屍逞凶,你看我管不管?」

陳金生本來就生了一臉橫呲肉,一發起火來更是聲勢驚人。

老奚自知理虧,再不情願,也只能是把新郎官從家裡叫了出來。

奚家老三顯然早聽人說了今天的事,可這貨明顯就他媽是個痞子無賴。

一聽說要他下河撈屍,竟指著陳金生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他是招搖撞騙的老狗。

這會兒陳金生居然變得好脾氣起來,竟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點起煙捲抽起了煙,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三兒……你聽話吧,趕緊下河去把屍體撈上來,要不然咱村裡的人都要跟著遭殃了!」老奚拍著大腿道。

「你聽這老雜毛瞎說呢,什麼詐屍、殭屍,他他娘的就是想騙錢!」奚家老三油鹽不進,瞪眼道:「要下你們下,我他媽才不讓這老X當傻子糊弄呢。」

說完轉過身晃悠著往回走。

我看了一眼表,攔住想要發作的岳父,彎腰撿起一個剛才盛祭品的盤子,衝上去,照著奚家老三的頭頂就是一下子。

「我艹,你他媽……」

奚家老三剛罵了一句,我已經揪住他的頭髮,用手裡剩下的半拉碎盤子,在他臉上狠狠劃了一下:「我艹你媽的,今天你不下河,我就弄死你,把你扔到水裡喂王八!」

都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是真把命豁出去了。

岳父等人見狀,都驚呆了。

奚家老三反應過來,竟是嚇得都忘了喊疼了。

我硬把他拽到河邊,看了看陳金生,見他還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一咬牙,猛地將奚家老三甩進了河裡。

我正想跟著下水,陳金生忽然叫住我:「等會兒,把這個帶上。」

他從包里摸出一根髒兮兮的麻繩丟給我,「死屍就在剛才靈牌炸開的地方,找到以後,要是你背,就把屍體臉沖你後腦勺,用背屍繩把它捆在身上。」

跟著目光轉到水裡的奚家老三身上,抬高聲音道:「最好是讓他來背,畢竟他才是本主。不過要是他背的話,那就得把屍體反過來,人和死屍後腦勺對後腦勺。要不然,就算不起屍,那女鬼也會活活咬斷他的脖子、喝乾他的血!」

「你大爺的,這他媽才真是沒事找事呢。」我心中暗罵道。

我現在比誰都想把死屍撈上來,可死屍在水裡泡了快兩個月了,指不定爛成什麼樣呢。要真把腐爛的屍體背在身上,我願意幹,可那絕對得膈應一輩子。

奚家老三明顯是個外強中乾的軟蛋貨,我還打算硬逼著他把死屍背上來呢。現在陳金生這麼一說,恐怕這小子就是跟我拚命,也不會背屍了。

我也顧不上說旁的,當即下到水裡,逼著奚家老三一起向河中央游去。

快到靈牌浮上來的位置的時候,我把陳金生給的麻繩一頭綁在腰上,另一頭打了個活扣,緊著遊了幾下,猛地將繩套套在了奚家老三脖子上。

「你幹啥?」奚家老三嚇得差點沒沉到水裡去。

我用力一收繩子,不等他閉嘴,猛地把另一隻手的四根手指伸進他嘴裡,大拇指一下摳住了他臉上的傷口。

「你他媽別想給我耍花樣,屍體撈不上來,我要你陪葬!」我惡狠狠的說道。

奚家老三是被逼下水的,不用點手段,等潛進河底,他不說開溜,也絕不會老實。

我畢竟是在城裡長大,雖然水性還行,但也只是在游泳池裡練的,怎麼都比不上在河邊長大的奚家老三。

與其到時候出岔子,不如乾脆來個絕戶套,我他媽找不到死屍,救不了亞茹,就真弄死丫的!

狠話撂出去,我便鬆開了奚家老三,瞪著眼沖他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

剛潛到水裡,我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仔細一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綁著我和奚家老三的麻繩,在水裡頭居然發出了紅色的熒光。

這繩子怎麼會發光呢?

陳金生說這繩子是背屍繩……背屍繩……

或許是在水下的緣故,我精神變得比先前要集中了許多,稍一思索,腦子裡猛然閃過那破書上關於背屍繩的記載……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3
第四十九章 徐榮華的故事(撈屍)


想到書中記載,我對陳金生剛才說的話,心裡多少有了點譜,回頭看了一眼跟著潛下來的奚家老三,轉身向水底游去。

臨時決定下水撈屍,並沒有過多的準備,背屍繩發出的熒光,倒是勉強解決了水下照明的問題。

農村河道表面碧綠,身在水中卻還清澈可見。

我正一門心思往下游,突然間感覺水流有些激蕩,同時眼角餘光瞥見右上方有一團暗影快速的向我移動過來。

「媽的,這就來了?」我以為是奚家老三起了壞心,心中暗罵一句,側身一閃,猛地用力打了個旋兒。

綁在腰上的背屍繩在腰上一繞,立刻傳來繃緊的感覺。

一股更大的激蕩傳來,緊跟著就聽上方不遠處傳來一下悶響。

抬頭一看,就見奚家老三一手指著脖子,一手指著另一個方向。

順著他這隻手看去,竟見一條兩尺來長的大魚正快速的逃竄開去。

我這才醒悟,剛才並不是奚家老三想襲擊我,而是那條大魚鬼使神差的湊了過來。

虛驚一場,我繞身鬆開了繩子,感覺氣息還足,沖奚家老三打了個手勢,繼續向下潛。

本來以為大魚只是湊巧經過,但是很快就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那大魚並沒有游遠,在被奚家老三嚇走一段距離后,竟又折了回來。

而且,隨著下潛的深度,更多大大小小的游魚圍攏過來。

奚家老三游到我身邊,指了指我的頭,又指指自己臉上的傷疤。

我總算領會了他的意思,我們倆身上都帶著傷,這些魚是被傷口的血吸引過來的。

雖然魚群並不能對我們造成致命的傷害,可隨著游魚越來越多,我還是感到一陣恐慌。

這些魚可不是吃素的,現在我們還能行動,魚群不敢造次,可萬一有個閃失,那兩人就絕逼成了它們的口糧了。

奚家老三也不知是被我給整服了,還是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沖我比劃了兩下,竟服帖的當先繼續往下游去。

大約又往深處遊了五六米,身後的魚群已經像暗夜裡的烏雲般密集龐大。

好在這河並不算太深,再游一陣,已經能夠模糊看到河底。

奚家老三突然扥了扥繩子,指著一個方向,示意我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離我們大約七八米處的地方,竟有一個人形的影子貼著河底飄飄蕩蕩。

這時奚家老三回過頭,朝上方指了指,示意上去換氣。

我只能是點點頭,在沒有潛水工具的情況下,我原本也沒打算一次就能把死屍撈上去。

那像是被水草纏住的人影,十有八九就是我們要找的屍體了,現在探明了死屍的具體位置,必須得先上去換氣,然後再一鼓作氣下來,把死屍撈上去。

回到河面,兩人大口的吸著氣。我能感覺到魚群還在水下圍繞著我們,甚至還時不時有魚身碰觸到我的身體。

「咱倆誰背屍?」奚家老三帶著哭音問。

看他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是真被我整服了。把背屍繩套在他脖子里的時候,我刻意留了一手,在活套的基礎上又打了個複雜的繩結。

這繩結是按照破書中的記載結的,目的是背屍的時候,既能防止屍體脫落,出現意外的時候,又能夠快速的解綁。要是知道這繩結的機巧,兩下便能解開,不明白其中關竅的人,看上去就跟死結是一樣的。

奚家老三也不是傻子,想必早試過想要解開繩子了,這會兒繩子解不開,自然知道反抗的結果,再沒了反抗的心思。

我看了看錶,離子時,也就是夜裡11點還有不到十分鐘。

「現在別說沒用的,下去以後,見機行事。」

奚家老三隻好點頭,兩人吸足氣,再次扎進水裡,徑直朝著屍體所在的位置潛去。

這一次,很快就看到了方才那個人影,緊游幾下,到了跟前,我顧不得仔細看,就想先解下腰裡的背屍繩。

奚家老三突然回過頭,朝我打手勢。

見我一時不明其意,一伸手,把那漂浮的『人』猛地拖拽過來。

他這一拖一拉,我已經看出不對,即便在水下,死屍也不應該這麼輕。

定睛一看,我差點沒嘔血。

這哪是什麼屍體,根本就是被水草纏繞的一大團腐木垃圾!不知道是不是河神爺開的玩笑,這一團東西乍一看就他媽和被水草裹著的人一樣!

奚家老三甩開那東西,向我遊了過來。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情形,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手指向我,口鼻中卻冒出了氣泡。

他嗆水了!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再結合他的動作,我猛然意識到了危機,剛要逃離現在的位置,就感覺下方有一隻手,一把攥住了我的腳脖子。

同一時刻,後背像是被什麼巨大的事物猛烈撞擊,五臟六腑一陣翻騰,身子也被衝擊的向前栽去。

我眼前一陣發黑,卻只能緊捂住口鼻,避免嗆水。

等意識稍許清醒些,抬起頭,就見一個碩大的黑影迅速的從身體上方游過,向著不遠處的奚家老三躥了過去。

等黑影離遠些,我才借著背屍繩發出的光亮看清,那竟然是一條身形龐大的鯰魚!

這鯰魚光是身子差不多就有一米多長,加上頭尾更是大的嚇人。

娘的,難怪能把我撞個半死,這麼大的鯰魚,怕是都成了精了吧。

大魚驚人,更讓我毛骨悚然的卻是抓住我腳踝的那隻手!

可不等我回頭去看抓著我的是什麼,鯰魚已經游躥到奚家老三面前,張開大嘴,竟像是想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一樣。

他本來已經勉強再次閉住了氣,這時借著他脖子里背屍繩發出的紅色熒光,就見他整張臉都因為驚恐變得扭曲起來,張開嘴像是想要大喊救命,卻被灌入的河水嗆得更加沒了人樣。

雖然對奚家老三只有厭惡,可見此情形,我心裡也是火急火燎。

那鯰魚不可能生吞一個成年人,但看他的反應,分明是已經被嚇得失去常性。

就這麼下去,不被鯰魚吃了,也會被淹死。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4
第五十章 徐榮華的故事(無頭屍)


見奚家老三命懸一線,我一咬牙,不去管抓著我腳的是什麼,只是奮力拉住背屍繩,想把他拉過來。就他現在的狀況,要是再被鯰魚迎面撞上,那一條命就真去了一半了。

哪知道我剛開始拉繩子,突然間,鯰魚張開的大嘴裡竟猛地伸出一蓬像是水草般的絮狀物,竟一下裹住了奚家老三的腦袋。

魚嘴裡怎麼會長水草?而且,那『水草』還像是活的一樣,一鑽出來就纏住了奚家老三!

我悚然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感覺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那他娘的哪是什麼水草,根本就是一堆人的頭髮!

我嚇壞了,再顧不上管奚家老三,只想趕緊擺脫腳上的束縛。再晚一會兒,氣息耗盡,我連游上去的能力都沒了。

可就在我想回身應對的時候,突然間,那大魚像是受驚了一樣,猛地向前躥去。

感覺腰上一緊,我立刻意識到即將面臨的狀況。但這時再想解開繩子,已經來不及了。

那鯰魚雖不比人大,但在水底下怕是比三四個成年男人的力氣加起來都大,向前一躥,不光奚家老三被頂了出去,連帶我也被向上拽去。

鯰魚像是發了瘋,帶著我和奚家老三拚命往前躥。可抓住我腳腕的那隻手,卻仍然沒有鬆開。

匆忙間我轉過頭,眯起眼睛,只看了一眼,魂兒就差點嚇出來。

抓住我的,儼然是一個人的樣子。

這人之前應該就被淤泥埋在河底,冷不丁被拉出來,連帶的淤泥四散,將身後攪的混沌一片。

隨著鯰魚的游躥,它很快顯露出了原形。那是個人不假,但卻只有個空腔子,肩膀上頭根本沒有腦袋。

抓住我的,赫然是一具無頭屍!

氣息即將耗盡,生理的危機掩蓋了心理的恐懼,我試著用另一隻腳去踢開抓我的手,同時想要解開腰間的繩子。

可那隻手固然像是長在我身上不說,繩子也因為繃緊,根本無法解開。

我終於堅持不住,胸口一鬆,帶著腥味的河水頓時灌進了口鼻。

完了……

絕望侵襲而來,我徹底放棄了掙扎。

這種情況下,我再也無力回天,等待我的只有死亡。早知道這樣,我就答應老頭子,暫時接手那勞什子的驛站。

哪怕當時我留個心眼,把那該死的破書帶回來多翻看幾遍,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的境地。

讓我最不甘心的是,我死就死了,亞茹呢?

曾經山盟海誓,說要愛護她一生,到頭來卻是我葬身河底,她因為缺失的魂魄不能歸位,下半輩子做傻子?

正當我因為絕望痛苦不堪的時候,恍惚間,似乎見到一縷暗紅從眼前閃過,像是有個人從我身邊遊了過去。

我竭力想要睜大眼睛看清狀況,但身體的承受力已經達到了極限,眼前一黑,跟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華子!華子!醒醒,快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似曾相識的呼喚,我緩緩睜開眼,一張不甚蒼老,卻已滿是溝壑的臉膛映入眼帘。

「叔……」我艱難的向著岳父喊了一聲。

「哎呀我天……」見我醒來,岳父捂著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多希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可周圍不斷閃動的電光和身上的潮漉,讓我很快意識到,我還在河邊,所發生的全部都是真實的。

「亞茹怎麼樣了?」我掙扎著坐起來問。

岳父擰著眉沖我微微搖了搖頭,我心一緊,卻聽岳父說道:「那個先生去看亞茹了,他說亞茹沒事了。」

「咳咳咳……」

我忍不住一陣咳嗽,心裡埋怨老爺子,您倒是把話給說清楚啊。

我沒死在河裡,倒是快被你嚇死了。

「哎呀,我的兒……這可讓我咋辦啊?」一聲悲嚎傳來。

扭臉一看,不遠處,老奚正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他哭的撕心裂肺,那些個村裡的老人和壯著膽子跑來看熱鬧的村民,卻都圍在我和岳父這邊。

這絕不是因為村裡人有什麼『趨炎附勢』的心思,也並非因為辨清是非嫉惡如仇。

所有人都在這邊,實在是因為另一邊的情形有一種讓人心寒的詭秘感。

老奚面前橫躺著兩個人,和一條罕見的大鯰魚。

我回想起在河底的經歷,在岳父的攙扶下踉蹌著起身,走了過去。

老奚身前的,是一個囫圇個的男人,看衣著正是和我一起下水的奚家老三。

之所以從衣服辨認出是他,是因為,他的半邊臉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咬過一樣,雖然還沒透出骨頭,但血肉一片模糊,血流滿面,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我的第一反應是摸向腰間,背屍繩已經不在了,奚家老三脖子里也沒有繩套。

「呼……」

我下意識鬆了口氣。

奚家老三雖然慘不忍睹,但看胸口還有起伏,顯然沒死。

現在背屍繩不在現場,我多少能夠擺脫些牽連。

村民不敢靠過去,除了奚家老三的樣子有些恐怖,更主要的是,挨著奚家老三旁邊,還平放著一具女屍。

那女屍身子慘白,沒有泡發的跡象,乍看就和剛死沒多久一樣。可讓人望之膽寒的是,女屍的肩膀上沒有頭!

看到貼在女屍身上,已經開始破敗的白色裙子,我一時間百感交集。

這白色碎花的裙子,和白天的女鬼一模一樣,這死屍多半就是那個打工妹了。

可她的頭呢?她為什麼沒有頭?

「都他媽給我滾遠點兒!」一個不算高亢卻冷厲的聲音傳來,緊跟著,就見陳金生大步來到了跟前。

「亞茹怎麼樣了?」我急著迎上去問。

陳金生癟著嘴搖了搖頭,「她暫時沒事了。」

「暫時?」

我一愕,這才看清,陳金生和我一樣,也是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陳金生剛要說什麼,卻被老奚的哭嚎聲阻斷。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眉頭一緊,偏過頭沖老奚吼道:「人沒死就不錯了,還哭個什麼喪?」

老奚估計是被兒子的慘狀給刺激到了,聞言一窒,卻是跳起來,向著這邊沖了過來。

陳金生瞪眼看著他,等他來到跟前,竟猛一揮手,一巴掌將他抽的原地打了個旋兒,「別他媽跟我耍橫,想知道你兒子為什麼會這樣,扒開魚肚子看看!」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6
第五十一章 三封信


老奚被一巴掌打蒙了。河裡撈出無頭女屍,村裡再老資格的人也都沒了主心骨。

我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低聲和岳父說了一聲,岳父立刻叫來一個利落的後生,上前三兩下剖開了魚腹。

「那是什麼?」

「我日,是人頭!」

人群中發出驚呼,剖魚的後生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魚肚子里,赫然有一顆人頭。

那人頭幾乎完全被魚液腐蝕糜爛,只剩下稍許殘肉,人頭上還連著一蓬黏糊糊的長頭髮!

看到這情形,我身子不由得搖晃,差點又暈死過去。

在河底我曾看見魚嘴裡伸出頭髮,將奚家老三頭臉裹住,難道就是這人頭幹的?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報警是不可能了。

救護車和警車先後趕到,奚家老三被送去了醫院,無頭屍和魚腹中的人頭被警方帶走。

沒過幾天,警方傳來消息,經證實,無頭屍和人頭就是那個自殺的打工妹。打工妹在柳樹上上吊的時候,頸骨已經受到嚴重損傷,落入河裡后,不知怎的,腦袋被那鯰魚吞進了肚子里。

經過那次的事後,奚家老三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人卻是瘋了。整天頂著一張爛臉在村裡嚷嚷「魚長人臉了,魚嘴裡長人臉了!她變成魚了,她咬我!娘唻……疼!」

事情的緣由傳開,老奚家也沒臉再在村裡待下去了,沒過多久就舉家搬走了。

亞茹總算平安無事,過後我曾問她,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會上吊。

亞茹說,接新娘子進門的時候,不知道哪個混小子趁亂摸了她一把。當時還沒什麼,可等到其他人都去村口喝酒的時候,她在後頭越想越覺得委屈。最後迷迷糊糊的去了廁所,後來的事就再不清楚了。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傷稍微養好些,便搭車去了平古,找到了陳金生。

因為最後是陳金生下到河裡,把我和奚家老三,連同那條大鯰魚撈上來的,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再不敢對他無理。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問他,我父親不是說亞茹命硬,她又怎麼會差點被鬼害死?

沒想到陳金生卻陰著臉反問我:「你是不是已經跟董亞茹做過那個了?」

我老臉一紅,那時雖然還算不上多開放,但婚期已定,難免會逾越關係。

我很快反應過來:「亞茹出事,和我們倆的關係有關?」

陳金生點頭:「她是命硬,可你的命卻和她相剋。隨著關係加深,還會有更多的厄運等著她。」

我難以置信,亞茹差點被害,是因為和我在一起?

經歷了那樣詭秘的事,我對陳金生的話哪還有懷疑。當時我就想,要真是這樣,那不如和亞茹分開,痛苦難免,可總比害了她要強。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否決了,兩人定了婚期不說,還有了事實關係,真要和亞茹說分手,她就算不會走極端,下半輩子也算是毀在我手上了。

我只好問陳金生,我該怎麼做。

陳金生將父親先前給我的破書和那個油紙包拿了出來,放在櫃檯上,推到我面前,最後說了一句:

「東西拿走,按照你父親說的去做。有什麼問題,隨時來找我。」

臨別前,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的眼睛問:「你的眼睛……為什麼會變成紅色?」

這個問題最終沒有得到回答。

回到家,我先翻了翻那破書,對於雙死怨煞的事又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之後,我打開了那個油紙包。

包里竟是幾個信封,其中一個沒有封口,另外三個卻是用火漆封住的。

我下意識的先把沒封口的信封打開,裡邊是一封信、一張照片,和一把古舊的銅鑰匙。

我認得信上是父親的筆跡,看完內容后,卻如遭電噬雷劈,整個人僵在那裡足有二十分鐘。

父親一向寡言少語,就算平常寫信,也只寥寥幾筆。然而這封信卻意外的,有兩頁之多。

上面詳細說明了一些事,一些字裡行間,竟透露著對我的歉疚。

我終於大致明白了陰陽驛站的來歷、父親的過往和無奈,以及我將來要面對的情形。

可以說,對我而言,父親的這封信,就等同是事先窺探到的命書。雖然按照信中的規劃,我不光會痛苦至極,而且還會死無全屍,但除此之外,我卻已經別無他路。

……

徐榮華的述說,到這裡告一段落。

我坐在櫃檯后,已經聽得呆了。

徐榮華以第一人稱敘述的,對我而言,就是上一代人的經歷。

差點被雙死怨煞害死的,是我母親;他口中的岳父,是我姥爺;老村長…也就是董三哥,是三爺爺。

而那個所謂的陰陽先生陳金生,更是我來到城河街后的房東、陰陽驛站上一任的管家——老陳。

他的眼睛之所以會變成紅色,因為……他不是普通人,而是殭屍。

我本以為經歷的林林總總,是陷入了上一代的陰謀,卻沒想到,陰謀的開始,似乎絕不止於上一代……

「再給我根煙。」徐榮華看著我道。

我回過神來,點了根煙,放在櫃檯邊沿。

自己又點了一根,深吸了一口,問道:「後來呢?」

「我離不開亞茹,也沒得選,就只能按照你爺爺信里說的,學了破書上的鬼術。」徐榮華垂著眼帘道。

「照這麼說,你和董亞茹離婚,根本和顧羊倌沒多大關係,一切都是你按照那封信里的安排做的?」我忍不住咬牙切齒道。

如果真是這樣,在我看來,這絕對比受了顧羊倌矇騙更荒誕、更讓我難以接受。

因為一封信,就改變了自己的一生、改變了我的一生……

混賬!

靜海看了看我,眼皮一挑,對徐榮華說道:

「我怎麼覺得,關鍵不在那封信呢?你說還有三封火漆封口的信,那上面說什麼?」

徐榮華又狠狠抽了口煙,把煙掐滅,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走過來放到櫃檯上。

他回身坐下后,才開口道:「沒封口的那封是寫給我的,照片和鑰匙已經給你了,信你沒必要看。

這是另外三封信,其中兩封我已經看過了。最後一封,還沒有打開。因為,那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8
第五十二章 徐福安親啟


我打開油紙包,裡邊果然有三個信封。

只看了第一個,我便呆住了。

第一封信的封皮上,用我已經熟悉了的字體寫著:徐家有後之日,徐榮華啟。

我看向徐榮華,他也正看著我。他沖我點點頭:「你可以看。」

我一言不發的抽出信紙,看完上邊的內容,被一種奇詭的感覺包圍的同時,心中更升騰起一股無名之火。

信的內容如下:

榮華,離家之時,我已不在人世。你看到這封信時,想必徐家已後繼有人。

若真如此,你務必選擇信中最近的日期,趕到所指的地點,將你有子嗣的消息告訴我。

你可將此消息寫於紙上,於X年X月X日,趕至湘西X村,將家書藏於村中一新生兒的襁褓中……

(接下來,同樣是羅列了一些時間和地點,日期相對都比較接近,但遞送所謂『家書』的方法卻一個比一個古怪,地點場合更是截然相同。吸引我眼球的,是最末的一個條。)

你可於X年X月X日,至龍江X縣,於X時搭乘車次為XXX的列車。途中若見一身懷六甲的女子尋找自己孩兒,務必將家書藏在她身上,我自會收取。

榮華,你我驛站別離之際,你已開了陰眼。時至今日,你應該已經熟讀鬼術殘卷,再非當初吳下阿蒙。

我把殘卷傳授給你,只是要你守護家眷。切記,無論何時何地,你只管按照我說的方法,把家書遞交給我。務必看破不點破,明哲保身,萬不可多管閑事,避免引來禍患。

信中絕大多數內容言簡意賅,卻在末尾用大白話寫道:

孩子的名字,我來起吧。如果是女孩兒,便叫徐睿知;要是男孩兒,就叫徐福安。要是女孩兒,你就把另外兩封信燒了,以後和陰陽驛站再無關聯,只管安生過日子。可要是生了男孩兒,那就打開第二封信。我會教你該怎麼做。

……

我把信甩在櫃檯上,瞪著徐榮華道:「在那列綠皮火車上,你看到段乘風一家出了事,你明明有能力幫他們,可就因為這信里狗屁不通的交代,你就不管娟子的死活了?」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段乘風和娟子是誰,更不了解當天火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徐榮華緩緩閉上眼睛,無力的說道:「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就只想保護好亞茹和我們即將出生的孩子,旁的,我顧不得了。」

「咳咳。」靜海咳嗽一聲,對我說:「現在不是掰扯過去的時候,你還是先看看其餘兩封信上寫了什麼吧。」

我悻然的點了點頭,拿過第二封信,信封上沒有字,封口還有殘留的火漆印記,信封卻是輕飄飄的,像是裡頭並沒有信箋。

事實是,這個信封就是空的。

「信呢?」我瞪著徐榮華問。

「燒了。」徐榮華睜開眼睛,看著我的眼神中滿是痛苦,「這封信里給了我兩個選擇,一是和亞茹、和我們的孩子在一起,但那太冒險了。我沒有保護你們的能力,亞茹很可能會死,孩子也會夭折。所以,我選了另一條相對保險的路。」

「就是和董亞茹離婚,把我留給姥爺,讓我從小沒爹沒娘,被村裡人叫大禍害?!」我有些失控的大聲道。

徐榮華無力的點點頭,「你是應該怪我,因為我沒擔當,我也擔當不起。做出選擇后,連我自己都不敢再看一次這封信,我怕我會改變決定。所以,我把信燒了。」

靜海斜眼看向老何,「老牛鼻子,你猜第二封信里寫了什麼?」

老何翻了翻小眼睛,有些含混道:「既然是兩種選擇,那多半是背道而馳。他選擇了離開,那另一種選擇,就只能是一家人一起面對唄。」

「呵呵,難怪你老子會說,你不是做這驛站老闆的材料呢。」靜海蔑視的瞥了徐榮華一眼,陰陽怪氣道:「你就是個不敢面對,只知道逃避的膽小鬼!」

「我不是!」徐榮華紅著眼睛道,「你知道我和亞茹結婚後發生了什麼?你們知道在小福安出生以後,又發生過什麼……」

「我是不知道。」靜海冷言打斷他,「我只知道,在那之前你還有的選,老婆你娶了,娃你也生了,既然選了,那就挨打站直了、被雷劈也撐著!拋棄自己的女人,生兒不養,你特麼還給我耍什麼光棍兒!」

「行了!」

我用力揮了揮手,想起一些往事,我眼皮猛地一跳。

「顧羊倌是怎麼回事?」我問。

徐榮華看著我道:「他是你姥爺找來的,我看出他有私心,但借他的手,做出一些決定,未嘗不是順理成章。」

「哦。」我咬著牙點點頭,「破書是你留下的?」

徐榮華點頭。

「我考上大學那年,在花鳥市場,把黑狗柱子交給我的假臉人,是你?」

見徐榮華又點了點頭,我都快氣瘋了。

他經歷了多少艱難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有今天,這所謂的父親,絕對『功不可沒』!

我不知道這一切的陰謀有著怎樣的目的,可我知道,這所謂的父親,早已成為了陰謀的一部分,令我陷入,無法自拔!

「別跟他多說了,快看看第三封信上寫的是什麼吧。」靜海晃悠著走到櫃檯前。

我強壓下憤怒,剛要拆開第三封信,靜海忽然道:「等等!」

「等等!」徐榮華幾乎是和他同時說道,「這封信你還不能拆。」

「為什麼?」我覺得我快要壓制不住,快爆發了。

回答我的卻是靜海:「你仔細看看封皮的字。」

我和他對了個眼神,低頭看了一眼信皮,抬眼道:「『徐福安親啟』,沒錯,是給我的,我以前的名字叫徐福安。」

「可你現在的名字,是徐禍啊。」靜海眉心緊蹙,眼珠快速轉動,像是有什麼想不通的事。

這時,我也發現了一個細節。

第三封寫給我的信,居然也像是空的。

徐榮華神情竟也有些疑惑,卻說道:「這封信是交給你的不假,可你爺爺在第二封信里強調說,這信是交給徐福安的,務必得是他本人打開。如果不是徐福安本人開啟,不光看不到信,還會給打開火漆封印的人招來一場大禍患。」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19
第五十三章 鬼血封印


我衝動之下,哪肯聽他的,當即就想把信撕開。

「等等!」老何忽然走了過來,「把信給我看看。」

他接過信,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對我說道:「這封信你現在還真不能拆。」

「為什麼?」

「你仔細看看這火漆。」老何把信反過來放在櫃檯上。

信封口是用古老的火漆印章封住的,或許因為年深日久,火漆的顏色已經不復鮮艷,變得有些黑紅。不過還是能夠看清,上面的印章是『福安』兩個字。

除了這些,我並沒看出什麼特別。

老何指了指火漆,說:「這封口用的不是火漆,而是鬼血。」

「鬼血?」我一愕,「鬼哪來的血?」

鬼靈術上記載的清楚:鬼血虛於形,鬼淚實於質。也就是說,鬼是沒有實質的血的。

靜海眼珠轉了轉,聲音低沉的說:「普通的鬼的確只有鬼淚,沒有鬼血,但有一種鬼,卻是例外。」

我問:「哪一種?」

「血池惡鬼!」靜海和老何幾乎是同時說道。

血池惡鬼……

今晚我腦子混亂如麻,這會兒才想起來,之前兩個老傢伙就提到過這四個字。

「什麼是血池惡鬼?」我下意識問。

「顧名思義,就是血池地獄里囚禁的惡鬼。」老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和老頭飽含深意的目光相對,我猛地回過味來,「之前在董家莊現身的紅鬼,就是血池惡鬼?」

「那不是什麼紅鬼,是你的元神法身。」靜海臊眉耷眼,卻是眼珠子急轉。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大腦更加混亂,卻隱約意識到哪裡有些不對。

老何忽然嘆了口氣,「唉,你怎麼還不明白,人死了變成鬼,鬼經過輪迴再投胎為人,這本就是一個循環往複的過程。九陰煞體,世所難見,那是因為……」

「意思就是說,你在投胎前,是血池地獄中的惡鬼,所以轉生以後,才成了九陰煞體,陽世鬼魅!」靜海的解釋更加直白。

我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乾笑著說:「要照這麼說,我特麼上輩子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然也不會下地獄。這輩子碰上這些狗皮倒灶的事,都他媽是我的報應?」

我說這話本來是堵著氣,沒想到老何竟點了點頭,「凡事有因才有果,說是報應,未嘗不可。」

「報應?」我咬牙道,「那你說說,我上輩子做了什麼?」

老何剛要開口,靜海忽然含糊的說:「沒有證據的事,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老何略一遲疑,微微點了點頭,對我說道:「你上輩子是什麼人,做過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兩件事。

第一,這封信是用鬼血封印,想要看到裡頭的內容,只能是在鬼身顯露的時候開啟。而且,還必須得是在陰間將信打開。要不然,是絕看不到其中的內容的。

第二點,陰陽驛站,傳說是由一個血池惡鬼創立的。創立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天,那惡鬼必定會回來接手這裡。」

「什麼意思?」我盯著他道,「你該不會是想說,這驛站是我創立的吧?」

「你想那麼多幹什麼?」靜海插口道,「你現在只要知道,這封信是給你的,該什麼時候拆、怎麼拆,不就行了?」

我看向老和尚,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邪異的光,不等我反應過來,老丫突然一把將信搶了過去,團成一團,塞進了嘴裡。

「你幹什麼?」我再想去搶,卻已經來不及了。

靜海退後兩步,嘿嘿一笑:「這封信時隔二十多年才到你手上,說明信中內容十分重要。留在你那裡,你難保會忍不住把它拆開。不如讓我先替你保管,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把信還給你。」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信都被你吃了,難道還能再吐出來?」我惱火道。

「沒錯,我是把信吃了。」靜海邪笑道,「可你就不想想,這要是普通的信,又怎麼會被我吃下去?」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靜海是鬼,是不能夠吞食陽世的東西的。他能把信吞進肚,就說明,這封信絕非一般。

老何沖我點了點頭,「現在你相信這封信是鬼血封印的了?」

我一陣語塞,靜海說的話聽起來倒像是真為我著想,可我怎麼就有種被坑了的感覺呢?

一直沒再說話的徐榮華忽然走到靜海面前,盯著他看了一陣,嘴角緩緩挑起,微笑道:「看來你還是不習慣待在這裡,也好,有你在身邊,福安……老闆多一個幫手,會少很多麻煩。」

我怔了怔,猛然反應過來,瞪眼看向靜海:「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會變成鬼?什麼時候會去陰間?你把信藏在肚子里,難道要一直跟在我身邊?」

靜海不吭聲,背過身,抬起一條胳膊,雙肩微微顫動。

我日……

我快被老丫氣瘋了。

他這德性,根本就是陰謀得逞,背過臉捂嘴偷笑!

老何貌似最後一個反應過來,指著靜海的後腦勺,哭笑不得:「你這老弔死鬼,黏上毛可是比猴還精。唉,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招呢。」

徐榮華笑笑,轉頭對我說:「今晚說的夠多了,還有什麼問題,改天再問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去休息吧。」

了解了一些過往後,又被靜海老丫來這一出,我心裡的戾氣總算消除了一些。

關於驛站和其它的疑問,實在還有太多,光是今晚這些,已經夠我消化一陣了。

所以,聽徐榮華這麼說,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怕回去吵醒徐潔,於是指了指賬房,「我在這裡歇會兒就行了。」

徐榮華點頭,「到時間我叫你。」

來到賬房,歪進椅子里,卻毫無困意。

目光不經意落在一旁的多寶閣上,不自主的被一樣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造型奇特的土陶罐子,是我和竇大寶從瞎子家的屋角挖出來的鬼瓶。

這瓶子里有什麼?瞎子家地下為什麼會有那樣一座古怪的墳墓?

我起身拿過鬼瓶,搖晃了兩下,裡頭沒有聲音,像是空的。

看著瓶身上古怪的小鬼形象,我終於忍不住好奇,稍一遲疑,拍開了瓶口的泥封……
吟雙 發表於 2019-3-12 11:21
第五十四章 鬼轎子


泥封打開,我把眼睛湊到瓶口往裡看,只一眼,就是一陣愕然。

裡頭居然像是一副捲軸。

鬼瓶約莫一尺半高,捲軸的長短和瓶身差不多,上端正卡在瓶頸的位置,所以搖晃起來才不會發出響動。

我小心翼翼的把捲軸抽了出來,拿在手上,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種難以言明的感覺促使我打開了捲軸,只打開三分之二,我就呆住了。

這居然是一幅水墨人像,畫中人是一個穿著古代裙裝的女子。

我對歷史了解有限,不能從衣著看出是哪個朝代,只能是說,畫中人身上的裙裝絕不奢華艷麗。

可雖然衣著平常,卻難以掩飾女子身材的窈窕。

「這絕對是個美女……」我喃喃道。

事實是,讓我感到震驚的,並不只是畫中人美好的身材,而是第一眼看到畫的時候,我竟覺得,我像是認識畫里的人似的。

我迫不及待想看到畫中人的模樣,可當畫軸完全展開,我再一次愣住了。

畫中的女子盤著髮髻,臉部的位置,卻是一片空白,沒有眉眼口鼻。

「怎麼會沒有臉?」

我起身將畫掛到對面牆上,仔細看了又看,心裡疑惑到了極點。

畫上除了一個古裝女子,沒有隻言片字。

女子沒有畫臉,可我卻越看越覺得,畫中人不但是我認識的,而且和我十分的熟悉。

我被這如鯁在喉的怪異感覺折磨的不行,心想靜海和尚和老何都見多識廣,不如讓他們看看這幅畫。

剛打開房門,就聽樓梯的方向傳來徐榮華的聲音:「時間到了,回去吧。」

我愣怔了一下,才發現徐榮華和老何都不在,外邊就只有一身皮衣的靜海老丫,斜倚著櫃檯笑嘻嘻的看著我。

「五更天一過,活人再待在這裡可不大好,咱們快點走吧。」靜海搓著手對我說道。

我不由翻了個白眼,我特么都不怕,你丫一個死鬼著急忙慌個什麼勁?

不過想到一件事,我還是暫時放棄了那幅古怪的無臉人像畫,整理了一下衣衫,回頭朝著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邁步出了驛站。

眼見驛站在身後消失,我急著問靜海:「大師,想到救瞎子的法子沒?」

「想到了……一半。」

見我沉下臉,靜海笑面不改,「你急也沒用,我不說什麼『生死有命』的屁話,但以他現在的狀況,也只有待在三屍木中,才能暫時保住小命。我也沒必要跟你解釋三屍木的功效,你只要知道,他再在裡邊待一陣子也不會死,不會臭;而我,為了我自己個兒,是真在替他想法子就是了。」

有求於人,只能低頭。

面朝護城河,張開雙臂深吸了兩口清晨的空氣,剛要開口,靜海突然對我說:

「其實你人在陰陽驛站的時候,和常人在床上睡覺也差不離,現在應該不會覺得困吧。」

我微微一愣,扭了扭脖子,感覺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一晚,無疑是我在驛站里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徹夜未眠,精神頭倒還真不算差。

「這就對了。」靜海轉身面向護城河,也是抻了抻腰,打著哈欠說道:「日出為陽,月上為陰,你身在陽世,身為惡鬼,白日在陽,入夜陰身把持。你活一生,倒是趕常人兩世。」

看看他光溜溜的後腦勺,再看看他背影的那身皮裝,我忽然有種想罵娘的衝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娶個媳婦兒生個娃;

和媳婦兒拌嘴,吵不過媳婦兒就打娃……

平平庸庸而又充斥了複雜情感的一生,就是我嚮往的生活……

我現在想要的一直得不著,可怎麼讓老丫一說,倒像是我活的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靜海似乎看出我的怨念,又是一笑:「得嘞,都是爺們兒,甭說廢話。佛爺我現如今就是個死鬼,雖然談不上畏懼天光日華,可大白天的杵在你眼巴前,你膈應,我也不舒服。這麼地吧,趁這工夫,咱一道去趟河對面找一樣東西。」

「找什麼?」我不禁蹙眉,河對岸就是墓地陵園,去那裡找什麼?這老禿子花樣百出,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那東西必須得有。」靜海回過頭正色道,「想要救姓劉的小子,就聽我的。」

「好!」

一提到瞎子,我便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兩人跨過石橋,來到對岸墓園門口,靜海卻突然擰緊了眉頭,喃喃道:「不好找啊……」

「你到底想找什麼?」我忍不住問。

靜海垂下眼皮,像是在思索什麼,半晌才抬了抬眼皮,含混的說道:「找轎子。」

「什麼?」我聽清了他的發音,卻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轎子!」

靜海猛地扭臉看向我:「鬼轎子!能被四個鬼抬著的轎子!」

「什麼意思?」我理解了字面意思,但仍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老禿驢,從吞下第三封信的時候,我就隱約感覺他『包藏禍心』!

這他媽一大早就莫名其妙,他到底想幹嘛?

艹,我怎麼就覺得,我又被算計了呢?

然而,這種被人陰了的感覺似乎才……

不對,是被『禿頭』老鬼陰了的感覺才剛剛開始……

我剛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突然間,鼻端嗅到一股檀香的氣息。

「這還沒到年關,也不是什麼節氣,什麼人,這麼早來上墳燒香?」我面向墓園愣然道。

「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靜海回頭一笑,扭身邁步跨入了墓園正門的石牌坊。

「扯蛋!」我跟著往裡走,牙齒咬得嘎吱嘎吱的。

並不是說我現在腦子不夠用,可我怎麼就覺得,靜海從驛站出來后……

或者說……

反正我就覺得,他在陰陽驛站中短暫的停留後,再回陽世,怎麼就更邪性了呢?

走進墓園,我一下子就抓瞎了。

城河街對岸的陵園我不是第一次來,可怎麼就覺得,今天這裡有點不對勁呢?

除了裊裊的檀香味,似乎……

似乎還有……

「還愣著幹什麼?」

我被這突然在耳邊響起的尖細聲音嚇了一跳,扭過臉,才見靜海瞪著眼看著我。

「怎麼了?」我腦子實在亂的無法言喻。

靜海就站在我身側,見我看著他,抬手朝著一邊指了指:「你猜,那轎子,是來接誰的?」

我一愕,順勢看去,還沒看清狀況,耳朵眼裡忽然被突如其來的聲音一炸。

那是我活到今時今日,已經很熟悉了的鑼鼓喧囂。

順著這喧囂的鑼鼓,就見陵園深處,兩排松柏中間,一頂白色的轎子,正懸浮半空,飄忽著向這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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