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74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17
第二章 屍鬼再現


我看了一眼病房門,下意識覺得不妙,就想追上去。

高戰一把拉住我:「你去哪兒?」

我正想跟他解釋,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我皺了皺眉,甩開高戰,眼睛盯著護士的背影,拿出了手機。

目光轉到屏幕上,頓時一怔。

居然是『鬼線人』發來的信息。

信息的內容只有一句話:你看不到鬼。

「又看不到?」

我心裡一激靈,抬眼再次看向那護士,已經不見了。拐角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向這邊走來。

看到這兩人,我暗暗點頭。

自從知道鬼線人的真實身份后,他連番發信息給我的目的,也大致明朗起來。

鬼線人,也就是姜懷波,沒有害我的意思,他或是算到、又或被某人授意,傳遞信息給我,目的是要幫我。

他和他背後的人,一直讓我假裝失去鬼眼,為的是防備某一伙人,或者說,是和某股子勢力打迷惑戰。

而現在突然出現在我眼前的兩人之一,正是那股勢力的『新晉代表』——趙奇。

而另一個,是他曾經的徒弟沈晴。

見兩人來到跟前,高戰看了我一眼,問:「你們怎麼在這兒?」

趙奇挑起一邊的眉毛,看了看我,朝病房門努了努嘴:

「你忘了我和小五他哥也是朋友?小五齣了事,我還不能來了?」

沈晴說:「郭隊知道小五住了院,他抽不開身,讓我過來看看。」

這時,一個個子不高,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攙扶著一個六十來歲,看上去精神萎靡的老人走了過來。

「高哥,小趙,你們來了。」女人向高戰和趙奇打招呼道。

高戰回應了一聲,跟我介紹說,這女的是伍衛民的姐姐伍娟,老人是伍衛民的父親。

趙奇皺了皺眉,問:「你們沒人看著小五?」

伍娟掠了下頭髮,說:「我帶爸去廁所了……」

話音沒落,趙奇鼻子忽然一聳,臉色跟著猛地一變。

想起剛才那個女護士,我心也是一沉,幾乎是和趙奇一起推開了病房門。

「啊……」

伍娟一下尖叫起來。

伍衛民的父親更是在看清病房裡的狀況后,渾身猛一哆嗦,跟著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看到房間里的一幕,我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病房一側,窗欞上,竟用床單吊著一個穿病號服的人!

「快把他放下來!叫醫生!」

我推了沈晴一把,和高戰一起沖了過去。

把人解下來,看清這人的樣子,我和高戰都是一呆。

這人正是伍衛民,一段時間不見,他比之前瘦的不是一星半點,簡直整個人都脫了相了。

他吊上去的時間顯然沒多久,可臉卻是慘白中透著青綠,沒有半點血色。

更讓人心生寒意的是,他兩眼自然閉合,嘴巴微微張開,嘴角卻帶著詭異的笑意。

要不是渾身僵硬,看上去還以為他睡著了,在做什麼美夢似的。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搶救啊!」高戰急著說。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趙奇幾乎是和我同時說道。

「他舌頭都還沒吐出來,怎麼就來不及了?」

高戰瞪起了眼睛,「你們看,他胸口還在動,他還有氣!」

「有氣的未必是活人!」

趙奇沉聲說了一句,蹲下身,眼睛盯著伍衛民,用食指輕輕刮蹭著鼻樑。

我心中一凜,這神態和語氣……

難怪姜懷波發信息讓我防範呢,他這是又『變成』另一個『趙奇』了!

控制趙奇的這個傢伙,到底是有多邪門啊,居然能不分時候,青天白日,隨時能上他的身!

「他的魂魄已經不在了。」我低聲對高戰說。

從一接觸到伍衛民的身子,我就已經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特殊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並非是針對活人,而是在學校和法醫室面對屍體的時候才有的。

『趙奇』點點頭,「他不光是魂魄離體,體內的元陽也幾乎耗盡了……」

不等他說完,伍娟就凄厲的喝叱:「你們在胡說什麼!我弟弟還活著!」

她衝上前,用力將我們推開,抱著伍衛民哭喊道:

「醫生!醫生!快救救我弟弟,救命啊!」

話音未落,躺在她懷裡的伍衛民,突然間張開了眼睛。同時猛地伸出雙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伍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邊掙扎邊艱難的說:

「小五,你……你幹什麼……」

我在一旁看的分明,此時的伍衛民,臉上仍然帶著詭笑,一雙眼睛卻像是死魚眼蒙上了一層蠟皮,白慘慘的,透著陰森恐怖的暗光。

「屍鬼!」

我頭皮一緊,看向趙奇,卻見他擰著眉頭,冷眼看著地上的兩人,像是在記恨伍娟剛才的粗暴行為一樣。

見他無動於衷,我只能上前一步,想用符籙將伍衛民鎮住。

冷不丁被一人突然抓住了手腕,轉臉一看,拉住我的卻是趙奇。

他沖我微微搖頭,低聲道:「你要是真把他當成屍鬼,給他貼了鎮屍符,他可就真活不回來了。」

我一愣,這當口醫生已經聞訊趕來。

趙奇把我拉到一邊,大聲對醫生說:

「病人的情緒不穩定,趕緊給他打鎮定劑!」

說話間,我只覺得他握著我的那隻手忽然增加了幾分溫熱。

愕然回頭,就見他竟也是一臉錯愕,張口結舌,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狀況。

不等我反應過來,醫護人員已經衝到跟前,和高戰一起將伍衛民和伍娟分開。

這時再看,伍衛民的眼睛居然已經恢復了常態,只是兩眼無光,瞳孔渙散,看上去就像是快死的人一樣。

「這傢伙,還真有兩下子,居然只用元神法身,就能將屍鬼的屍氣鎮住!」

靜海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聲調中明顯帶著驚訝。

元神……法身?

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緊,再看看趙奇的神情,隱約明白了點什麼。

可以肯定,剛才拉開我的,百分之百是另一個『趙奇』。然而此刻的趙奇,卻明顯是他本人。

聽靜海的意思,竟像是之前附身控制趙奇的那個傢伙,脫離了趙奇的身子,不露絲毫痕迹的鎮住了伍衛民身上的屍氣一樣。

法身……法身……

難道一直以來,趙奇被控制,並非是被什麼邪靈附體,而是被人用自身的元神操控……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26
第三章 段乘風開卦


所謂屍鬼,是指生魂沒有變成陰魂前,肉身已經失去生機,變成了屍體。

之前在廢品收購站的案子當中,我和高戰就曾遭遇過一個舞小姐變成的屍鬼。

在普通人看來,伍衛民還有生命體征,醫護人員把他和伍娟分開后,隨即送進了急救室搶救。伍衛民的父親,因為激動昏迷,也被送了過去。

「我弟弟到底怎麼了?他剛才為什麼會那樣?」伍娟顫聲問。

剛才醫護人員沒看到,她可是近距離看的真真的,伍衛民的眼睛絕不是正常人應有的模樣。

我是被高戰拉來的,這會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覺告訴我,伍衛民變成屍鬼,應該和之前那個古怪的護士有關。

可是醫院這麼多的醫護,又鬧騰這一陣子,想要把那連正臉都沒看清的護士找出來可是太難了。

這時,趙奇忽然又做了個刮鼻樑的動作,沖我使個眼色,「去外邊說兩句。」

我心裡一凜,跟著他走出病房。

來到樓梯間,趙奇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遞給我,見我不接,把煙叼在嘴上,自顧點著,皺著眉頭吸了一口。

他透過煙霧看了我一會兒,開口道:「你也看見那個小警察的情況了,你不想把他救回來?」

這會兒看他的神態和小動作,多半又已經『變身』了,可聽他這麼問,我心裡還是砰然一動。

貌似之前他拉著我的時候,就問我還想不想讓伍衛民活命了。

我問:「他已經變成屍鬼了,還能再活回來?」

趙奇一笑:「呵呵,人和鬼從來都只有一步之遙。你難道沒看到,醫生還在搶救他?」

「他真還有救?」

「嗯。」趙奇點點頭,「你是沒看出來,他和普通的屍鬼不同。他不光生魂離體,還有一部分元陽也被生魂帶走了。」

「生魂帶走了元陽?」我覺得匪夷所思。

趙奇彈了彈煙灰,點頭道:

「你不理解這些沒關係,畢竟你學的東西,在術法中只是冰山一隅。我現在就告訴你,兩個時辰內,如果能把那警察的魂魄找回來,他就還能再活一陣子。可要是找不回來,就只能由醫生來宣布他死亡了。」

「你想救他?為什麼?」我疑惑的看著他。

趙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似笑非笑道:「我不是說過嘛,我和他哥哥是朋友。朋友的弟弟有難,我怎麼能見死不救?」

他這話戲謔中透著調侃,明顯不盡不實,但或許是因為和伍衛民同屬一個系統,我還是撇開這點,向他問道:「怎麼才能救他?」

「嘖,我不是說過了嘛,只要把他的生魂帶回來,就……」

「我看不見!」我打斷他,上前半步,壓低了聲音:「我沒有鬼眼,現在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看不到鬼。最多只能用五穀之術,看到一些邪門的東西!我看不到鬼,更看不到生魂,怎麼找?」

姜懷波三番五次提醒我,要我在『趙奇』等人面前裝作看不見鬼。雖然不清楚他要我這麼做的具體目的,卻能想象出,他是想對方弄不清我的真實底細。

既然這樣,不如趁這個當口,直接告訴趙奇我的『難處』。至於什麼五穀之術,倒是方啟發給我的啟示。我拿來現學現賣,萬一出了什麼紕漏,也好搪塞。

見趙奇看著我發怔,我深吸了口氣,掏出煙點了一根,抽了一口,低聲對他說:「我不管你到底是誰,如果你也不想伍衛民死,就幫我把他找回來。」

趙奇像是也沒想到我會向他求助,又抽了口煙,蹙著眉頭想了想,說:

「那個警察……伍衛民不是說單靠醫生搶救就能保住他的命的。我必須留在這裡,才能保證他有最後一線生機。」

「那我該怎麼辦?」嘴上說著,卻是暗暗心驚。

眼下的『趙奇』絕不似在說謊,就算伍衛民的情況和一般屍鬼不同,能一照面就斷定他的狀況,並且做出一系列應對舉措……這個『趙奇』在術法上的認知和造詣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聽他的話音,他應該是真不能離開伍衛民附近,而且,他這樣說的時候,眼神中透露出些許鄙夷,貌似對我的『無可奈何』感覺很可笑,就好像我提出的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果然,他乾笑兩聲,壓低了聲音說:「我相信你現在看不見鬼,可你看不見,不代表其他人看不見啊。」

剛說到這裡,他神色一收,抬眼看向我身後。

我轉過臉,就見樓梯間的門被推開,高戰和沈晴先後走了進來。

趙奇收回目光,並沒有明顯避諱的意思,而是看著我緩緩的說:

「你和沈晴一起去找吧,她是女人,更容易接觸那些『東西』。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幫到你,不用我教你了吧?」

「你要沈晴跟他去幹嘛?」高戰問。

趙奇對他的問題不屑一顧,而是直視著我,用食指一下下刮著高挺的鼻樑。

「照你看,伍衛民的生魂應該在什麼地方?」我是真不能確定這一點。

趙奇又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耐煩,「什麼都要我教你,那不如我讓別人去找!」

「艹你大爺!」我這句髒話絕對是發自內心。

「帶著元陽的生魂不可能自己到處遊盪,是有人把它帶走了!能進得了特護病房的有哪些人,用不用我告訴你?」

趙奇到底還是給了我一些提示,只不過他不自覺顯得有些煩躁,這和他之前的霸氣從容有些不相符合。

他像趕蒼蠅似的朝我揮了揮手,把煙頭隨地一丟,邊往外走邊粗聲粗氣的說:

「我就在這裡待兩個時辰,兩個時辰找不到,那小子愛死不死!」

高戰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來,想要說什麼,我打手勢制止他,「先別問,從現在開始,你就跟著他,半步也別離開。沈晴,你跟我走。」

支走高戰,我開始忍不住抓頭皮。

和趙奇裝腔作勢歸裝腔作勢,可真是行動起來,卻還是方向不明確。我可不認為,那個有兩個影子的護士還會一直留在附近。

「你要找小五?」

沈晴到底是跟我一起經歷過一些事,鳳眸流轉間,壓低聲音問:「他生魂離體了?」

我點點頭,從包里翻出牛眼淚遞給她:「你跟我一起去找。我……」

我想說我看不見鬼,可實在覺得沒必要,也不想對她撒謊,只能是含糊其事。

「嗡……嗡……嗡……」

手機震動,我不耐煩的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一怔之下,連忙點了接聽。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時候,段佳音居然會打電話給我。

段四毛和瞎子已經有了『苟且』,瞎子出事後,我不是沒想過聯繫她,可又隱約覺得,瞎子由始至終都沒有提起她,似乎是在刻意迴避著什麼。

「喂,我是段佳音。」

不等我開口,段佳音就急道:「我爸……我師父剛才算了一卦,劉炳應該就在你附近,你快去找他!」

「什麼?」我瞬間驚呆了。

段四毛的師父就是她爹,是段乘風。上次在蛟鱗河,段乘風不是已經封卦了嗎?連鐵算盤都生鏽了。

他居然開卦了?

還有,瞎子現在人在城河街,在三屍木櫃里,段佳音怎麼說他在醫院?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28
第四章 太平間里的怪手


「瞎子現在在哪兒?」我下意識問道。

「在陰間!」

「陰間?」

「對!」段佳音氣喘吁吁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具體在什麼地方,師父……我爸也算不出來。總之,他現在應該就在你附近,在你方圓十里內,陰氣最重的地方!」

「陰氣最重的地方?」

我還想再問,猛然間,聽筒里傳來段佳音的哭喊:「醫生!醫生!快來啊……我爸不行了……」

「嘟嘟嘟嘟……」電話就此被掛斷。

段乘風重又開卦,他算到瞎子在我附近……

醫生……段乘風在醫院?

我使勁甩了甩頭,竭力平定了一下混亂的心神。

沈晴小心的問:「誰打來的?陰間?是小五去了陰間,還是瞎子在陰間?」

「是瞎子。」

我本來還有些六神無主,被她一問,倒是迅速冷靜下來,一咬牙道:「先不管姓伍的了,我得去找瞎子!」

靜海說過,瞎子中了鬼下降,在進入三屍木櫃的前一刻,降頭髮作,魂魄已經離體,留在柜子里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要按照靜海的說法,還得等一陣子,才能憑藉那白瓷骨灰罈里的陰器去找瞎子。

現在既然段乘風算到瞎子的所在,那還等什麼?

沈晴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的把牛眼淚滴進眼睛里,問道:「甭管找誰,你就只說,該去哪裡找吧?」

「去附近陰氣最重地方……」

我大腦急轉,猛然一頓,和沈晴相對同聲道:「太平間!」

醫院本來就是生來送往的地方,介於這點,陰陽氣勢相對平衡。

但在醫院裡頭,有一個地方卻是陰氣匯聚,而且絕不能夠改變的。

那就是太平間。

兩人按照醫院的布局圖來到B2,快要到太平間的時候,沈晴咽了口唾沫,問我:

「太平間不能輕易進去的,要不要先打個電話給郭黑臉?」

「還打什麼,哪有時間?」我搖頭,「你要麼別跟著,要麼就別廢話。」

沈晴有些猶豫,但末了還是默然的點了點頭,綳著嘴跟在我身邊,快步向前走去。

剛轉過拐角,突然,不遠處的一扇門彈開了,跟著就聽有人喊:「快!快抬她上去!」

聽到喊聲和腳步聲,我下意識的拉著沈晴,躲進了旁邊一間雜物室。

隨著急匆匆的腳步聲靠近,透過門縫,就見兩個穿著護工衣服的人,抬著一個似乎昏迷了的護士急急慌慌跑向電梯的方向。

「這小妮子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還用問嘛,多半又是新調來的護士,只知道好奇,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咱這兒『參觀』來了。從我來這兒上班,和她一樣被嚇暈過去的都見過好幾回了。」

對話中,兩個護工抬著那護士漸行漸遠。

我吐了口氣,拉開門,和沈晴一起走了出來。

「參觀?參觀哪兒?」沈晴提著一邊的眉毛看著我問:「這是什麼個情況啊?」

「還能是什麼情況?你自己想吧,你要是剛來這兒上班,又是個好奇寶寶,會對這裡的什麼地方最好奇?」

見沈晴一臉懵逼,我只能是乾笑著搖頭。

上大學期間,我在新區醫院的太平間上頭住了三年,也可以說是兼職做了近三年的搬屍工。

在那期間,可是沒少見到『閑散人員』到太平間附近窺視。

這些人十有八九是因為好奇,卻往往都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就親眼見過,一個剛剛醫學院畢業的女醫師,為了爭取表現,剛上夜班,就拿著檔案來到太平間,要『盤點』。

說巧不巧,一具下午剛被送進去的屍體,因為溫差緣故,造成神經末梢殘留反射,在她拿著本子裝模作樣經過的時候,猛地從白布單下伸出一隻腳。不偏不正,就蹬在那女醫師的左大腿上。

女醫師當場就嚇得發了羊癲瘋,最後還是老軍指使我,把她背到一樓搶救的。

要麼怎麼說,好奇害死貓呢。

有很多事隨便聽一聽、想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可怕。可真要在特殊的環境下遭遇特別的事故,那可是真會要人命的。

等等!

女護士!

難道這暈倒的護士是之前我在病房外見到的那個?

心念電轉間,我快步走到剛才打開的那扇門外。

抬眼就見,門楣白色的燈箱上赫然有著三個紅色大字——太平間。

「剛才那倆人走太急,沒鎖門。」沈晴不自主的呼吸急促道。

我說:「你在外邊把風,我進去看看。」

說看不見鬼只是為了騙『趙奇』,在我看來,事到如今,實在沒有再讓沈晴參與下去的必要。

不料沈晴卻堅決的說:「不行,咱倆人一起,回頭被發現,還能解釋說是特別行動。你一個人要是被發現了,那就……就是老郭也背不起這黑鍋啊!」

「我艹……」

我剛想吐槽,沈晴就梗著脖子說:「別以為你是陰倌就能亂來!你還是法醫、還是警察呢!」

我心說也是,左右看看,伸手就去推太平間的門。

剛把門扇推開一條縫,猛然間,門縫裡竟伸出一隻慘白的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猛地把我拽了進去!

「砰!」

身後猛地傳來一下踹門聲,跟著就見沈晴衝進來,一手捂在腰間,另一隻手支在身前,滿面驚恐卻眼神堅定的……大喘著氣,大聲道:

「誰?誰在裡頭?出來!」

那隻手將我拽進太平間后,第一時間便鬆開了我。

見沈晴跟進來,我顧不上管別的,一把捂住她的嘴,眼珠快速的左右轉動著,同時低聲在她耳邊道:

「別喊!被人發現,咱都得被開除!」

我是真發急了。坦白說,活到今時今日,能讓我感到害怕的,除了少數不可思議的現象,就只有叵測的人心算計。剛才把我拽進來的,真要是鬼魅邪祟,我特麼還真就認了,真沒覺得有多害怕。

可沈晴真要是大呼小叫招來人,旁的不說,單是被帶到局裡,進審訊室接受訊問的場面,想想都讓人頭皮發緊。

沈晴掰開我的手,咬了咬牙,促聲問:「誰拉你進來的?那隻手是誰的?」

「你小聲點。」

我把手放到她腰間,把她有些軟趴趴的身子往上勒了勒,目光轉向面前…靠在門背後的一個架子車。

那上頭蓋著白被單,看凸起的形狀,下邊擺明蓋著個人。

「是他把你拉進來的?」沈晴後背貼在我懷裡,明顯顫慄了一下。

回想前一秒的經歷,我果斷說:「不是他!」

我的兩種職業,從一開始就相互矛盾。

我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事實也證明了,我似乎一出生,就和『另一個世界』有著不可割斷的聯繫。

但我也絕不相信,所有地方都充斥著尋常人難以觸碰的『生物』。

門后的架子車有些凌亂,甚至能透過布單的邊緣縫隙,看到下面是個穿著病號服的人。

這具屍體,應該是被之前的兩個搬屍工剛推進來的。

醫學最終認定死亡的人、被送到太平間……那起屍、詐屍的幾率有多少?

最起碼我做了這麼久的陰倌,沒見過沒來由屍變的。

關鍵是那隻突然伸出的手把我拉進來后,立刻就消失了。

而直覺告訴我,拉我進來的那隻手……那隻手的主人,似乎只是性急,又或是出於別的原因才會對我那樣『粗暴』,它,並沒有害我的意思……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32
第五章 太陰敕鬼令


段四毛說瞎子在方圓十里陰氣最重的地方,難道剛才拉我的是……瞎子?!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起來。

四下查看,除了幾具停放在架子車上,還沒有來得及存入冰櫃的屍體,周圍並沒有什麼異樣,更看不到半個人影。

確定裡頭沒有活人,沈晴疑惑的小聲問我:「你給我的牛眼淚是不是過期了?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我搖搖頭,剛想開口,背後突然傳來『砰』一聲,跟著傳來鎖扣轉動的聲音。

我心一沉,趕忙回到門口,門果然被從外頭鎖上了。

「怎麼又是這樣?」沈晴急著轉動把手,向外喊:「喂!誰鎖的門?裡頭還有人呢!」

外邊沒有回應,仔細聽,似乎有腳步聲正匆匆遠去。

沈晴跟我在一塊兒經歷那幾回事,也算有經驗了,拿出手機看了看,「沒信號,要不要踹門?」

我屏息聽著外邊的動靜,直到腳步聲消失,才對她搖搖頭,「先別急,仔細把這裡查看一下再說。」

沈晴點點頭,在腰裡拍了拍,勉強開玩笑說:

「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是來看病人的,可沒帶槍……」

話音沒落,她忽然瞪大眼睛,抬手指向我身後。

見她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眼睛里透著驚恐,我渾身一激靈,剛要轉身,猛然間就覺得,我背後竟像是貼著一個人!

我強作鎮定,慢慢轉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斜眼看向身後,同時一隻手捏起了法印。

雖然經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邪事,可看清狀況的第一眼,我還是忍不住猛地一哆嗦。

我身後果然有人,而且那人幾乎就貼在我背上,斜眼間,就見一張慘白中透著青綠的臉,挨在我左肩後頭!

「閃開!」沈晴總算是回過神來,大叫一聲,就要撲上來。

「別衝動!」我趕忙攔住她,同時斜向旁邊跨了一步,快速的轉過了身。

就在我前一秒站的位置,一個穿著病號服,身材高瘦,臉孔乾癟臉皮鬆弛的男人,正圓睜著兩眼,半張著嘴,垂手站在那兒!

「你是什麼人?」沈晴習慣性的做了個掏槍的動作。

「噓!」我示意她小聲點,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殭屍似的男人,低聲說:「你看看他的腳。」

沈晴低頭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是……」

我點點頭,這瘦子光著腳,一隻腳的拇指上,用扎帶綁了個塑料牌。從我和沈晴的角度,能看到牌子上面寫著三個阿拉伯數字——216

這種特殊的記號牌我相當熟悉,根本就是太平間里給死人的標號牌!

再看看靠近門口的那輛鐵架子車,已經空了。

而『216』腳下有一團白布,明顯就是蓋屍體用的白布單。

「他……他是剛才被送進來的屍體?」沈晴臉色發白的問。

我點點頭,看情形的確是這樣。

216就是剛被兩個護工送進來,還沒來得及安置的死屍!

沈晴乾咽了口唾沫,往我身後縮了縮,「詐屍了?」

我沒吭聲,隨手拿出一張符紙,朝著216甩了過去。

符紙竟順著他的臉,飄飄蕩蕩落地,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是詐屍……難道他……」

我心裡猛一動,走回216面前,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頸動脈上探了探,再仔細看看他睜著的兩眼,越發覺得疑惑。

還以為他之前是假死,沒有脈搏,瞳孔徹底渙散,是真死了。

我又上下打量了216兩眼,下意識的喃喃道:

「身體和面部有過浮腫跡象,站立狀態腰不能挺直……他應該是死於腎病。」

得腎病死的人,死前肌肉和神經功能都已經衰竭,死後不可能因為神經反射造成大幅度的肌肉抽動。

他也沒有任何屍變的跡象……

「剛才是不是他把你拉進來的?」沈晴小聲問。

我搖頭:「不可能是他。」

我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串黑檀木佛珠,輕輕撥弄著算珠,假裝自言自語:

「一個死透了的人,又不是詐屍,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站起來呢?」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佛珠里傳來靜海的聲音。

我下意識看向沈晴,她明顯聽不到靜海說話。

只能說靜海老丫是個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傢伙,即便是做了鬼,也有與眾不同的能力。

靜海緩緩的說:「人死了,生魂變陰魂,除非詐屍,不然屍體是不會站起來的。除非……除非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

「能夠吸引屍體?那會是什麼東西?」

「傻了吧?」靜海忽然提高了聲調,「都說了不是詐屍了。他沒有害人,也就是說,不是被控屍術之類的操縱。那還有什麼能吸引死屍站起來?不就只有他自己的魂魄咯!」

「陰魘!」我失聲道。

「對,應該就是陰魘。他是病死的,魂魄應該去陰間。可如果魂魄不能去該去的地方,而是迷失在肉身附近,鬼就會以為自己還有活的希望,就可能令屍體動起來。」靜海細聲細氣道,聽上去,像是也在試探性的揣測。

沈晴拉了拉我的衣角:「喂,這時候你發什麼愣啊?現在咱們被鎖在這兒了,該怎麼辦啊?」

我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遲疑了一下,試著把216搬回到架子車上。

直到替他重新蓋上布單,他也沒再有別的動作。

「可一不可再……就是陰魘。」靜海說道,「他的魂魄應該就在這附近,而且迷失了。」

我把手鏈戴在手腕上,小聲問:「我怎麼會看不到?」

要是216的魂魄真在太平間里,我不可能看不到。我開始有點懷疑,是不是我的鬼眼又再失效了。

事實是,鬼眼存在與否,我心知肚明。

就算我真的又再失去了見鬼的能力,沈晴滴了牛眼淚,普通的鬼魅她絕不可能看不到。

靜海沒再說話,像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其中的關竅。

我心思快速的轉動了一下,低聲說:「與其自己硬琢磨,不如反客為主,把他的魂魄招來問問。」

「招魂?」靜海聲音一頓,隨即道:「這未嘗不是個辦法,你可以試試。」

我心裡想著瞎子,便不再猶豫,扭頭對沈晴說:

「我覺得這裡肯定有問題,現在我要用符咒把這死屍本主的陰魂招來。等會兒見到他,你不用害怕。」

沈晴點點頭。

我伸手想拿符紙,忽然想到鬼靈術中的一樣記載。再看看216的屍體,細想了一下他現在可能遭遇的狀況,放棄了用符咒的念頭。

我沖沈晴點了點頭,走到架子車前,深吸了口氣,揸開左手五指按在216的前額,同時右手按照鬼靈術的記載捏了個法印。

「天是天,地是地,陰陽不入,爾罪不原!天命付我,我命付汝;汝若負我,天地不容!」

沉聲念完符咒,右手猛然一翻,抬高聲音道:「接鬼令者速來報到!敕!」

敕令出口,檀木佛珠猛然一震:「太陰敕鬼令!」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35
第六章 216


隨著靜海一聲驚呼,太平間的一角,陡然浮現出一個白色的影子。

那白影越來越清晰,看上去就像是突破了某個界限,從另一個世界走出來一樣。

「是他!」沈晴本能的往我身邊靠了靠,勉強壓著嗓子說:「是……是216!」

我微微點頭,下意識道:「鬼靈術里的記載,果然比破書的那些法門要簡單直接。」

「哎喲我的小祖宗!」靜海的聲音再次傳來,居然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太陰令當然好用了,但那得看是誰用啊。這傢伙雖然只是個普通的鬼,可他並非橫死,魂魄本該歸屬陰曹地府。你……你居然不用道門符籙,硬是把他給拘來了……」

眼見216出現,我也顧不上想他話里的意思了,見216飄忽過來,抽冷子一下鬆開左手,猛地上前一把揪住了他。

「你是什麼人?」216像是才從夢裡驚醒過來,掙扎著問道。

「別他媽亂動,不然老子滅了你!」我冷狠的說道。

216身子一震,用雙手捂住了嘴,不敢再吭聲,卻是瞪圓了眼睛驚恐的看著我。

見他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我又好氣又好笑。

這動作要是小孩兒……就算是女人做出來,也能說是楚楚可憐。

這麼個大老爺們兒嚇成這鵪鶉樣,怎麼就讓人看著這麼窩囊呢?

估計沈晴是見到216被我的『凜凜神威』鎮住,忍不住小跑了過來。

「徐……」

「徐什麼?」

沈晴只說了一個字,我就猛地打斷她,瞪眼道:「是徐福安!沈……沈青,你聽清楚了?是徐福安!」

或許是經歷過太多詭事,在這方面我變得十分敏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我乾的是陰陽行當,那在和『不同世界』接觸的時候,不管對方是誰,還是謹慎為上。

「沈青……」

沈晴到底也是刑警,應變能力還是有的,和我對了個眼色,點點頭,斜眼看著216,訥訥道:「嫌犯抓到了?那……那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你問還是我問啊?」

還你問我問……你知道問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轉而瞪著216,「你叫什麼名字?」

216似乎真被嚇壞了,戰戰兢兢鬆開捂嘴的手,快速的回答了一聲,跟著就又急著把嘴捂上了。

他說的實在含糊,我甚至分不清他說的是兩個字還是三個字,只猜到他說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事實是這個問題問出口,我就想抽自己嘴巴子了。

又不是人口普查,也不是警察查案,我管他叫什麼?

「問他是從哪兒來的!」靜海提醒我道。

「你剛才從哪兒過來的?」我問。

216瞪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似乎是覺得我並沒有多可怕,終於猶豫著放下了手,左右看了看,腦袋猛的向後一扭,「我從那邊過來的!」

「呃……」

我清楚的聽到沈晴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說不上來是呻吟,還是出於別的情緒發出的怪聲。

實際上我同樣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

鬼沒有實體,在行動方面自然是少了很多局限性。

可真要像我和沈晴這樣,揪著一個『犯人』,這犯人突然腦袋扭轉180度向後,同時回答『警方』的訊問……

「那邊?」

我順著216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正想再逼問,佛珠里突然傳來靜海的聲音:「對了,應該是這樣!」

他這句話像是對自己說的,跟著抬高聲音道:「別管他了,我們走!」

與此同時,沈晴忽然向216問道:「你是誰啊?我怎麼覺得像是在哪兒見過你啊?」

「別管他了,我們走!」我聽了靜海的指示,一把甩開了216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不經意的衝動,竟會在後來引發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狀況……

因為一心想著找瞎子,我胡亂甩開216,拉著沈晴走到216所指的方位。

這裡是太平間靠裡頭的一個夾角,兩邊的牆上各有一排盛斂屍體的冰櫃,兩排冰櫃在角落的位置因為不能銜接,所以中間呈現出一個三尺左右的『門洞』。

『門洞』裡頭,是一個五平米見方,普通衛生間大小的空間。

因為太平間是特殊場所,所以這片空餘的空間里並沒有堆放太多的雜物。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片多出的空地,在特殊環境下,顯得說不出的陰沉冷清。就好像一邁入冰櫃組成的『門洞』,就像是會進入另一個不屬於現實的空間一樣。

「216是從這裡出來的?」

我嘴裡問著,目光下意識的從手鏈斜轉向沈晴。

沈晴這會兒完全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同樣是斜眼看著我:「你可是讓我見識著什麼叫神叨了。甭看我了,是不是還和那次在看守所的老樓一樣,你隨手拉開一扇我看不見的門,然後我們就能進去了?」

「你倒是豁出去了。」我嘀咕了一句。

正想等靜海的提示,猛然間,就見牆上白色的瓷磚當中,有一片瓷磚里,竟突然伸出一隻沒有血色的人手。

那人手快速的向我勾了勾手指,像是讓我跟著他進去,緊接著就縮了回去。

我用力揉了揉眼,仔細再看,牆磚光潔如鏡,哪兒有什麼人手?

儘管如此,我還是像著了魔一樣,下意識的往前邁了一步,走進了『門洞』。

邁出的腳剛一落地,猛然間,右手腕就被一隻手給緊緊扣住了。

「我……」

猛地回過頭,見到一臉忐忑的沈晴,我才勉強壓制住驟然劇烈的心跳。

艹,這女人也是真虎,偵緝行動的時候,她也這樣?

你好歹得先提個醒啊!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沈晴似乎並沒有覺察到我的慍惱,而是緊握著我的手腕,靠到我身邊,低著頭,快速的說了句什麼。

「什麼?」

我是真沒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只感覺到她身體在止不住的發顫。

「徐……徐福安,我是……我是沈青。」

沈晴顫聲說道,倒是沒忘記我臨時給她起的名字。

嘴裡說著,她卻不敢抬頭,抓著我胳膊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徐福安……你是不是帶著旁的什麼?要不然……要不然,牆上怎麼會有三個影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37
第七章 陰陽路(上)


三個影子?

我心裡一緊,轉過臉向一旁的牆上看去,看清楚狀況,渾身就是一麻應。

雪白的牆磚上,果然多了一個人影!

按說在特定的環境下,一個物體是可能出現不止一個影子的。我剛開始也以為那是冰櫃的金屬外壁折射光線造成的。

可事實絕不是那樣。

我和沈晴都是面朝著牆角,兩人的影子有相當一部分重合在一起。

然而,那多出的一個影子,卻是和我們臉對的方向相反,跟我和沈晴的影子是相對的,之間大約有著一尺多的距離。

沈晴的問題讓我下意識的也以為,那人影是和我們一起的。我第一眼看到它,想到的是——靜海現身了。

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這一點。

一是我沒看到靜海現身,再就是,現在靜海是鬼,鬼是沒有影子的,即便他有諸多邪異的手段,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在我面前顯擺。

最關鍵的一點,這個多出來的人影,有頭髮……

「你是什麼人?」我沉聲問了一句,同時垂眼看向右手,鬼手並沒有傳來任何反應。

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影子像是聽到了我的問題,竟有了回應。

它先是手舞足蹈的比劃了一陣,見我看不懂它的意思,停頓了一下,突然,雙手叉腰,朝著我做了一個啐唾沫的動作。

看到它的這個動作,我比看到厲鬼還要受震撼。

剛才我就依稀覺得,這影子似乎有些熟悉,現在見它像個流氓似的吐口水,猛地醒悟過來,脫口道:「瞎子!」

見影子點頭,我差點沒衝上前掐住它的脖子,把它從牆磚上摳下來。

難怪看著眼熟呢,這影子竟然就是瞎子!

「瞎子?他是劉炳?!」沈晴瞪圓了眼睛。

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后,我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段乘風沒有算錯,瞎子果然在我附近。他就在太平間里,可我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會變成了影子?

無論他是生魂,還是死鬼,現在這種影子的狀態,都是不符合常理的。

這時,瞎子的影子忽然抬手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跟著把兩隻手放在臉前,像是在對我打手勢。

我暫時拋開心中疑問,竭力想分辨他表達的意思,可影子就是影子,不像真人那樣具有立體感。

現在的瞎子不過是一個平面,他的手和頭部重合,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具體動作。

「他想說什麼?」沈晴不再害怕,好奇的問道。

「我也想知道他想說什麼。」我皺著眉頭道。

影子自然是不可能發出聲音的,但可以肯定,瞎子能聽到我們說話。

他像是很焦急,跺了跺腳,又朝著剛才指的方位指了指,跟著又比劃了幾下,我和沈晴卻仍然看不懂。

這時,瞎子像是也知道靠比劃的沒用,把身子錯開一些,伸出一根手指豎著畫了一道,接著又橫著畫了一道,末了向下一拐……

看著他的動作,我終於反應過來,他是在學徐潔當初在冰層中的樣子,在寫字。

看到他又畫了一個比劃,我愣了愣,反應過來,瞪眼罵道:「這特么都什麼時候了,你這孫子還罵人?」

他寫的竟然是個『日』字。

瞎子像是更焦急,還想接著寫下去,但又像是被某種未知的因素催促,只抬手比劃了一下,跟著又跺了跺腳。下一秒鐘,居然一轉身,在牆壁上消失了!

「我日!」我一下急了,大叫:「瞎子!瞎子!」

「別喊了,他不在了。」靜海忽然說道,「我想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什麼意思?他去哪兒了?」

「先不管他去哪兒了。」

靜海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馬上按我說的做。捂住眼睛,先原地往左轉三圈,然後再往右轉兩圈,快!」

雖然莫名其妙,但我還是準備按他說的去做。

正想捂眼,靜海忽然又急著說道:「帶上這個女的!」

我本來還不明白他想讓我做什麼,聽他這麼說,終於有些反應過來。

瞎子現在去了『另一個世界』,他如果還在那邊,就不可能和我們有交集。然而,我和沈晴卻看到了他的影子。

這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太平間的角落,和『另一個世界』有著一定的聯繫。能證明這一點的,還有突然出現的216……

靜海讓我捂著眼睛轉圈,多半是想用他自己的法子,帶我找到去『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可幹嘛要帶上沈晴呢?

靜海就像是我肚裡的蛔蟲,輕易就看穿了我的疑問,怪腔怪調的說:

「你現在可是『沒有鬼眼』的,你不帶上她,去那邊幹什麼?呵,你不是那麼天真,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吧?」

這話換了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我可能還真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可靜海的陰陽怪氣,更像是他特有的輔助劑,讓我輕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眼下的情況,我似乎沒有帶上沈晴的必要,可剛才太平間的門被鎖上,實在太突兀了。

我之前曾特別留意外邊的動靜,不出意外,鎖門的,應該是那個自稱不能離開伍衛民附近的傢伙吧。

看來他不光是心機深,疑心病也不是一般的重啊。

我從背包里拿出一捆紅繩,一頭綁在自己的右手腕上,另一頭系在沈晴的手腕上。

「一會兒就跟在我身邊,千萬不能把繩子弄斷了。」我對沈晴說。

「嗯。」沈晴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哪兒?」

「我哪兒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我生怕找不到瞎子,不敢再耽擱,緊了緊紅繩,便按靜海說的,捂住眼睛,在原地轉起了圈子。

先是逆時針轉了三圈,跟著反轉。

剛正時針轉了一圈,我就突然覺得,大腦變得有些恍惚,像是快要暈過去似的。

我連忙用牙齒咬住舌尖,抱元守一。

等轉完第二圈,還沒放下手,就覺得耳邊吹過一陣陰冷的風。

「這是哪兒?」

聽到沈晴的聲音,我連忙放下手,看清四周的狀況,頓時被一種奇詭的感覺侵襲了全身。
吟雙 發表於 2019-3-26 08:38
第八章 陰陽路(下)


我和沈晴本來是在太平間的角落,這時再看,兩人竟然像是到了室外。

抬頭不見天日,四周圍黑漆漆霧茫茫一片,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兩人腳下一條向前蔓延的道路。

封閉的空間里自然不會出現這樣一條詭異的路,唯一的解釋是,我們現在果真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瞎子!瞎子!」我反應過來,大聲喊道。

「別喊了,他應該不在這裡了。」靜海的聲音傳來。

「不在這兒?」

「嗯。」靜海沉吟著說道,「具體的我現在也說不清楚,只是剛才我有感覺,我們和姓劉的那個小子,根本不在同一條線上。他可能來過這兒,可現在就算他還在這裡,我覺得我們也不可能看到他。」

雖然靜海並沒有說清楚,可我還是隱約想到了一些其中的關鍵,只是和靜海一樣,也不能具體到能用言語表述出來。

瞎子剛才比劃那一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沈晴忽然拉了拉我,小聲說:「那個人從哪裡冒出來的?」

順著她的目光朝前看,我忍不住皺了皺眉,「哪有人?」

我是真沒看到有什麼人,只看到腳下的路一直向前延伸,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沈晴使勁揉了揉眼睛,看著前方道:「咦?人呢?怎麼一下不見了?」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拴在兩人之間的紅繩。

到了這兒,紅繩變得有些虛無。我明白兩人的確是到了『另一個世界』,陽世的紅繩只作為一個連接點,對行動已不再有太大的牽絆。

「她沒看錯,剛才的確有個死鬼經過。」靜海幽幽的說道,「這樣也好,就讓她以為你看不見鬼好了。」

聽靜海話里的意思,居然是讓我像防備趙奇一樣防著沈晴。

有那個必要嗎?

靜海忽然提高了聲調說:「趕緊走,晚了的話,那姓伍的小子可就救不回來了。」

伍衛民?

我這才想起來醫院的原本目的。

能進入特護病房,把伍衛民的生魂帶走的,多半只有那個有兩個影子的護士。

這麼巧,又有一個護士暈倒在太平間里。

如果兩者是同一個人,她應該是把伍衛民帶到了太平間。

在『外頭』沒看到伍衛民,這麼說,他倒是十有八九被帶到了這個陰森的特殊所在。

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招呼沈晴沿著唯一的路向前走。

靜海絕對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適當的時候該做什麼。

見我照他的話做了,就說道:「你應該記得那個方啟發的經歷吧?剛才那個夾角,就是鬼門!」

鬼門……我心像是被電了一下,猛一抽搐。

「就是鬼門,不過卻是人為開闢的。眼下我們所在的,也並非是真正的陰間,而是出於陰陽之間的臨界點。」

「陰陽間的臨界點……」我腦筋兒一蹦,脫口道:「陰陽路!」

「嗯。」靜海回應道,「我要是沒猜錯,這陰陽路同樣是有人用邪術開闢,目的是要把一些人……不,應該說是把死鬼帶到某個地方去。那個216剛剛死,魂魄被這裡的陰氣吸引,就跟著來到了這裡。可這條路並非是真正通往陰曹的黃泉路,所以他才會迷失。」

靜海說的雖然玄了些,可也是唯一的解釋了。

到底是誰開闢了這樣一條介於陰陽之間的特殊道路,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現在自然沒有解答,但隨著向前,靜海的說法很快得到了印證。

在走了一段路之後,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白乎乎的影子。

這次是沈晴拉著我加快了腳步。

快到跟前的時候,我已經看清,那是個穿著病號服的女鬼。

想來她和216的遭遇一樣,死後沒能去陰間,而是被引來了這裡。

直到離女鬼身後不到五米的距離,沈晴才試著問我:「徐……徐福安,你能不能看到她?」

我剛想回答,手腕的佛珠突然震動了一下,跟著就聽靜海陰陽怪氣的說:「我要是沒記錯,她和姓趙的那個小子關係好像很不錯。她或許不會害你,但你能保證,她不會把你賣給那姓趙的?」

靜海的話絕對一針見血,沈晴多少有些沒心沒肺,而且她對趙奇,似乎有那麼一點男女間的意思。她可還不知道,如今的趙奇已經不比從前,操控趙奇的人要是有心試探,難保會從她嘴裡套話。

這時,那個女鬼像是聽到了聲音,忽然停下了腳步,緩緩轉了過來。

這女鬼約莫四十來歲,身子微胖,樣貌普通。然而,在我眼中,她卻是另外一副樣子。

女鬼轉過身,迷茫的看了看我和沈晴,幽幽的開口道:「你們也是趕路的嗎?」

沈晴想回話,可張了張嘴,還是看向了我。

我雖然看穿了女鬼的死因,可見她渾渾噩噩,似乎在這裡徘徊了很久,不禁生了惻隱之心。

可沒等我做出反應,靜海就又冷冷說道:

「你不是陰差,如果因為管閑事誤了正事,那就只能怪你自己。」

我心想也是,我又不是救世主,自己還整天焦頭爛額呢,還管屁的閑事。

我拉著沈晴,繞過女鬼快速向前,走出一段距離,才小聲對她說:

「你現在開了陰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你記住,看到也要裝看不到,更不能和那些『東西』搭話,要不然……要不然……」

我實在也沒經歷過眼下的狀況,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也不知道沈晴是不是理解了我的意思,點了點頭,卻忽然指著前面,有些猶豫的說:

「那你……你能不能看見那棟房子啊?」

我一怔,抬眼一看,愕然發現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出很遠。前方約莫兩百米的地方,霧氣升騰間,竟隱約出現一棟房屋。

「趕緊過去!」

我剛剛急著說了一句,突然就感覺沈晴身子猛一僵。

與此同時,我右手背也傳來輕微的鼓脹感。

「你為什麼像是有陽氣……」

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一驚,扭臉一看,剛才那個女鬼竟然跟了上來,而且一隻手還搭住了沈晴的肩膀。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8:37
第九章 巨墳


沈晴驚恐的看了我一眼,僵硬著脖子就想回頭。

「別回頭!」我急忙扳了她腦袋一把。

鬼搭肩,莫回頭。

就算是普通人,被鬼魂搭住肩膀,這一回頭,身上的陽火也會減弱五分。

我的體質不同,沈晴卻只是個普通的女警。

現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是回了頭,可就出大事了。

「走開!」我掃開女鬼的手,拉著沈晴快步向前。

道路盡頭的房屋被迷霧包圍,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才依稀看清屋子的外貌。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他娘的哪是活人住的屋子,根本就是一座死人的墳墓,只是比普通的墳大了不知道多少號,離遠了看,真就和活人居住的屋子一樣。

再往前走出一段距離,看的更加清楚。

那大號墳墓的前頭,居然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就正對著巨墳,跪在道路中間。

然而牽引我目光的,卻是他身邊站著的另一個人。

那人明顯是個女的,穿著一條看上去十分艷俗的裙子,不光裙擺短,圓潤的肩膀和小半截後背還都露在領子外頭。

按說這樣打扮的女人,只會讓我感覺厭惡。可目光落在這女人的身上,卻是讓我再也無法挪開。

雖然沒看到她的正臉,可這個背影,我實在再熟悉不過了。

徐潔……

這個最親密的名字,此時如鯁在喉。

她是我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我會認錯旁人,又怎麼會認錯她呢?

不,那絕不是她。

她現在還在城河街,在我們共同的家裡,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出現!

「是小五!」沈晴忽然喊了一聲,拉著我向前跑去。

巨墳前的女人像是聽到了喊聲,猛地轉過了身。

雖然之間仍隔著迷霧,我還是大致看清了她的臉。頓時像是被人用鐵鎚狠狠砸在胸口,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人都快要被撕裂了。

女人明顯也看到了我,似乎有些驚慌,一頓足,轉身跑向面前的巨墳,消失了蹤影。

「小五,快跑!」

聽到沈晴的嘶喊,我才猛地醒過神。

目光一轉,就見巨墳里驟然鑽出一隻碩大的青面獠牙的惡鬼,正伸出巨大的爪子,朝著跪在墳前的那人撲去。而跪著的那人,像是渾然不覺,沒有半點要躲避的意思。

「百醅玄注,七液虛充,魂魄和煉,五臟華豐,火鈴交換,滅鬼除凶!」

情急之下,我再顧不上想別的,大聲念誦出破書上的誅邪法咒,同時雙手併攏,捏起法印,像是握著一把無形的利劍一樣,朝著惡鬼劈了過去。

惡鬼像是知道利害,猛然閃向一旁,一隻鬼爪卻仍是勾向跪著那人的脖子。

鬼爪的指甲足有三寸多長,尖利的如同鋼鐵鑄造的鉤子,即便是被鉤中,又哪裡還有命在。

我根本沒想到它會如此張狂,結出的法印擊出,一時間收不回來。

正一籌莫展,猛然間,就覺身邊多了一個人影,跟著傳來一聲尖利的大叫:「朋友,看傢伙!」

沒看清這人樣貌,但聽聲音也知道是靜海現了身。

隨著他的叫聲,就見一道黑氣從側邊飛出,像是離弦的毒箭一樣,射向惡鬼的手臂。

鬼爪的尖端距離跪著那人的頸間不到半尺,黑氣卻后發先至,猛然釘入了那條鬼臂。

「啊!」

惡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滅魂釘!」

「沒錯,好東西啊,我這裡還有!」靜海嘻嘻笑道。

惡鬼顯然被傷的不輕,驚怒之下,大罵了一句『混賬』,卻又像是怕了靜海,避過我擊出的法印后,竟一轉身,倉惶的逃回了巨墳里。

我收回雙臂,像是瘋了的野獸般追到墳前。

只見面前聳立著一座巨石打造的陰宅墳墓,卻沒有突破進入的空隙。

「別追了!」靜海跟著來到跟前。

「怎麼才能進去?」我已經徹底紅了眼。

我不相信那個消失在墳墓中的女人是我的枕邊人,可她的樣子……

天底下又怎麼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她?

「你冷靜點!」

靜海也是急了,猛地拽了我一把,卻又像是被火灼了似的,快速的把手縮了回去。

他指著面前的巨墳,氣惱道:「那傢伙被我所傷,所施展的術法被破,陰陽路被隔斷,你追不上他的!」

我氣淋淋的瞪了他一眼,轉眼再看,巨墳周圍的迷霧果然變得更加濃重,巨墳本身卻迅速變得縹緲虛無起來。

「別愣著了,先帶他回去再說!」靜海急道。

「小五!小五!你醒醒,快醒醒!」

見沈晴跑到跪著那人身前,連連扇他耳刮子,我才勉強清醒過來。

走過去一看,那人一身病號服,果然就是伍衛民。

我到底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見巨墳即將消失,來時的路也變得時隱時現,知道靜海說的不假。

靜海伸出手,像是想拉我,卻又像是不敢碰我,只能是又急的跺腳:

「你現在鬼身完全顯露,怒結於心,我不能碰你。別愣著了,快回去吧。我有辦法找到你想找的人的!」

他最後一句話,對我而言,如同是給垂死之人打了一針強心針。

我回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把拽起兀自渾渾噩噩的伍衛民,招呼沈晴向著來時的方向跑去。

沈晴這會兒也顧不上說話了,只是一隻手拽著伍衛民,咬著牙拚命向前奔跑。

來時的道路,隨著我們的狂奔,在身後快速的被迷霧包裹,最終消失了蹤跡。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堵看似杵天杵地,沒有邊際的牆。

來時我並沒有看到這樣的情形,但也猜到,這巨大的幕牆就是這條陰陽路的入口。

和沈晴一起拖著伍衛民跑到跟前,我猛一使力,將伍衛民向著牆壁甩了過去。

眼看伍衛民消失在幕牆裡,我稍許鬆了口氣,正想招呼沈晴快走,就見她像是被什麼人用力扯了一把,身子猛然間向後倒飛了出去。

我大驚之下,急忙伸手想要拉住她,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她身後竟攀附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怎麼會是她?!」


註:抱歉前陣子因工作繁忙,另外還有一些私事需處理所以斷更了一陣子,現在會繼續更新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8:39
第十章 段乘風走了


趴在沈晴背上的,竟然是先前在路上看到的那個女鬼。

此刻她怨氣顯露,現出了原形,臉和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全都是癩蛤蟆一樣的膿包,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作嘔。

「你有陽氣,你是活人!」女鬼邊拖著沈晴邊凄厲的咆哮,「我死了,你也不能活,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我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杠子,想要拉住沈晴,卻終究慢了一步。

沈晴被拖進迷霧,我和她之間的紅繩綳的筆直。

眼看紅繩就快要扯斷,靜海突然一聲大吼:「著傢伙!」甩手間,將一道黑氣如利箭般射了過去。

隨即回過頭大聲沖我喊道:「敕鬼令!」

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和靜海之間似乎有著異於其他人的默契,聽到『敕鬼令』三個字,立刻將左手食中二指在胸前併攏,右手虛握成爪狀向前伸去:

「天是天,地是地,陰不入罪,冥海不容。沈晴接令,速來報到!」

念誦法咒的同時,紅繩已經崩斷。

我心猛一沉,卻見被裹挾進迷霧中的沈晴,竟像是被一個巨大的綳弓子反彈回來一樣,凌空朝這邊飛了過來。

我抄手將她接住,腳下卻不小心被絆了一下,一個趔趄,仰面向後倒去……

「徐禍!徐禍!」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驀地睜開眼,就見高戰的圓臉近在眼前。

高戰鬆了口氣,「你沒事吧?」

我像是得了感冒一樣,不自主的打了兩個哆嗦,緩了口氣,搖了搖頭,「沈晴呢?」

高戰朝我身後指了指,我這才發現,自己坐在太平間的角落,身後軟綿綿的,像是倚著一個人。

轉眼一看,就見沈晴和我背靠著背,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

「醒醒,快醒醒!」

沈晴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啊?天亮了?上班了?」

見她安然無恙,我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高戰把我倆拉起來,低聲說:「趕緊的,先出去再說。」

我點點頭,剛一邁步,腳下『叮』的一聲,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枚兩寸來長,銹跡斑駁的銅釘。

「那是什麼?」高戰問。

「沒什麼。」

我含糊的說了一句,把銅釘撿起來放進兜里,看了一眼左手的佛珠,對高戰說:「走吧。」

太平間外頭站著好幾個醫院人員,高戰沉著臉沖他們揮了揮手,「快進去看看,有沒有屍體被破壞。」

打發完院方人員,高戰回過頭小聲說:「我跟他們說,你和小沈正負責抓捕一個專門破壞死屍的變態,他們愣是被我給唬住了,沒一個敢進去。」

我咧了咧嘴,這事也只有他能幹出來,換了郭森,雖然也會為我們打掩護,但絕不會像他這樣瞎話隨口就來。

「你怎麼找到太平間的?」我覺得奇怪,事先我可沒跟他說要來太平間。

高戰看了沈晴一眼,背過臉沖我比口型。我看出他說的是「趙奇」。

想到之前把我和沈晴鎖在太平間里的那個神秘人,我問高戰:「趙隊人呢?」

「他說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先送回去了。」

我明白他說的『東西』是指伍衛民的生魂,下意識點了點頭。此『趙奇』果然非彼趙奇,把我和沈晴鎖在裡頭的,十有八九是他了。

這時沈晴也反應了過來,撓著頭皮小聲問:「小五救回來了?」

高戰點頭,三人又說了幾句,高戰突然一皺眉,問沈晴:「你怎麼了?幹嘛老是撓來撓去的?」

我也發現沈晴有點不對勁,這麼會兒的工夫,她就一直沒停,不住的在臉上身上抓來撓去,看的我都覺得身子發癢。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又癢又麻的。這裡頭該不會有跳蚤吧?」沈晴苦著臉又撓了撓后脖頸子。

「她這是染了病了。」佛珠內的靜海忽然開口道。

「染病?」

想起離開陰陽路前的情形,我嚇了一大跳。瞧那女鬼的模樣,分明是得了『髒病』死的,她想拉沈晴陪葬,該不會是在那時候,把病傳給沈晴了吧?

不對啊,鬼怎麼能把病傳染給人呢?

「是鬼疥。」靜海說道,「鬼不能把病傳給人,但被病死鬼附身,是會染疥瘡的。這可是你給我那半本醫書里說的。讓她找點童子尿,一半外敷一半內服就沒事了。」

我鬆了口氣,當著高戰的面,把這話跟沈晴說了。

見沈晴一臉便秘模樣,高戰忍不住壞笑:「沈晴同志,你這次就算不是因公受傷,也是為了營救同志光榮染病。如果有需要,組織上一定會竭盡全力……」

「滾蛋!」不等他說完,沈晴就翻著白眼啐了他一口。

回到上頭,得知伍衛民已經脫離了危險,而趙奇也已經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我一肚子心思,聽說伍衛民還沒醒,就又給了高戰兩道符箓,讓他交給伍衛民,並且等伍衛民醒過來再和我聯絡。

隨後我又去看了一趟老獨,除了見到陪護的孫屠子,還不出意外的見到了老軍。

正好二老都在,我便鐵板釘釘的說,今年過年由我來安排,並『威脅』說,倆人要不同意,我便帶著女朋友去林場跟他倆過。

離開醫院前,經過門診大廳,感覺氣氛和往常有些不大一樣。

但凡碰到醫院裡三三兩兩在一起的工作人員,都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像是在談論著什麼。

雖然覺得奇怪,可我也沒往心裡去。

等上了車,稍微理了理思路,拿過手機,撥通了段佳音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一陣才接通,「喂,徐禍。」

聽段佳音在電話那頭語氣還算淡定,我稍稍鬆了口氣,但還是小心的問:「段前輩沒事吧?」

之前段佳音打給我的時候,聽意思,段乘風似乎在重又開卦后出了狀況,像是在醫院搶救。

沒有聽到段四毛在電話里報喪,我以為段乘風總算是搶救回來了,可我絕沒想到,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后,段佳音的聲音再次傳來,得到的卻是噩耗。

「我以後再也不用管爸叫師父了。他,剛剛走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8:41
第十一章  活死人肉


  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段佳音說‘走了’的意思。

  上次從東北回來,段乘風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沒想到他終究是沒能度過這個年關。

  陡聞噩耗,我心裡也是有些黯然,低聲對電話裡說:“節哀。”

  段佳音說:“我爸生前簽了捐贈志願書,把遺體捐給醫學院了。我現在正辦交接手續。”

  雖然知道精通玄學的人,對肉身看的沒那麼重,可這個消息還是多少讓人感到意外。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哦’了一聲。

  段佳音沒有掛電話,但也沒再說話,聽動靜,像是在那頭和其他人說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聽筒裡才又傳來她的聲音:“手續辦好了,我現在訂機票,去你那邊。”

  我一怔,說:“瞎子他……”

  “你不用說了,爸最後一卦,已經是算出了他現在的處境。”段佳音打斷我道:“對了,我會帶爸一起過去。”

  “啊?”我猛然一愣。

  但沒等我再開口,對方就把電話掛斷了。

  “人死了,遺體捐贈了,怎麼還來找我……”

  我鬱悶的放下手機,突然眼角的餘光瞥見旁邊竟多了一個人。

  轉頭才發現,靜海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現身了。

  “你現在心很亂啊。”靜海斜眼看著我,幽幽的說道。

  我一陣無語。

  靜海緩緩的說道:“關心則亂,這不怪你。可現如今你要是繼續亂下去,不但於事無濟,對救姓劉的那小子,也是很不利的。”

  我點了點頭,的確,在陰陽路看到某人的時候,我確實亂了。

  事實是,這些天我都感覺,徐潔變得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了,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間依舊溫存,可我總覺得她有時候會神不守舍,有時候又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再像以前那樣和我親密無間。

  “唉,感情會讓一個人變得愚蠢。原來這句話是真的。”

  靜海似有意無意的拍了拍穿著皮褲的腿,含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的那個人現在都不能走路,在陰陽路上看到的那個,又怎麼會是她呢?”

  我猛一拍方向盤:“靠!”

  這才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呢,徐潔雖然是來去無影的金剛屍,可她現在半身癱瘓,根本就不可能來這兒。

  “我真是混蛋!”我重重的在自己腦袋上捶了一把。

  現實是,我心中仍有疑惑,那個妖豔的女人實在和徐潔太像了。

  可是,人往往都只會往好的方向去想,我也不例外。

  我連責怪帶安慰了自己一番,想起不久前的經歷,從口袋裡掏出那枚撿來的銅釘遞給靜海。

  這銅釘我是認得的,重慶鳳凰嘴那次,旅館老闆的家廟中供奉了一尊泥貓。後來泥貓被打破,裡頭竟有五顆畸形的孩童頭骨。

  這銅釘就是在那些頭骨裡發現的。

  當時靜海把五枚銅釘收了起來,說是將來有機會,定要物歸原主。沒想到他死了以後,竟然還能將銅釘帶在身上,關鍵時候用這東西幫了我的大忙。

  靜海斜了一眼我手裡的銅釘,搖頭道:“這滅魂釘是邪物,也是陰器,雖然本身並不怎麼乾淨,但沾染了那女病鬼的隱晦,就再不能用了。”

  “又是陰器……”

  我猛然想到一個細節。

  之前高戰說,他和趙奇趕到太平間的時候,就見到沈晴已經坐在地上,像是睡著了,而我卻像夢遊一樣,一直圍著她繞圈子。

  對於這點,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尋常人是不能進入陰陽路的,所以,沈晴在太平間的時候,已經‘睡著了’,和我一起‘上路’的,是她的魂魄。

  而我,現在惡鬼之身已然顯露,在旁人看來,我本人在太平間的角落繞圈,實際是連人帶魂一起‘上路’。

  在詭異虛幻的陰陽路上,靜海曾先後兩次打出兩根滅魂釘,一根射中了巨墳中的惡鬼,另一根射中了女病鬼。

  我在現實中撿到的滅魂釘,顯然是後來射中女鬼的那一根,那另外一根呢?

  靜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等我發問,就緩緩道:“目前最關鍵的,是另一根滅魂釘在哪兒。”

  我直視著他,沒有發問。

  靜海的心機之深,我早見識過了。如果是利益當前,他必然不擇手段,他會撒謊,而且高明的不露痕跡,但他絕不會做出任何沒有意義的行動。

  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多說廢話。

  果然,靜海只是沉吟了一下,接著就說道:

  “對於該怎麼救劉炳那小子的命,我本來還有些為難……去陰間把他的魂魄找回來,現在看來倒不算難事。難的是,他到底是中了降頭,要解降,就必須要有一個藥引子。”

  他忽然嘿嘿一笑,看著我說:“也不知道是你運氣好,還是他走狗屎運,那本來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藥引子,居然特麼的自己‘送上門’了!”

  我沒有直接問他藥引子是什麼,而是點頭說:“現在該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其實從靜海耍詭計從驛站出來以後,我就隱約有種怪異的感覺。

  覺得這老和尚放著安逸日子不過,非要跑出來,似乎是憋著一股氣,像是和什麼人……又或者某件事較上勁了似的。

  認識靜海到現在,我對他的作風已經相當瞭解了。

  ‘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絕對是他最大的特點。

  現如今他連番主動把救瞎子的事提出來擺在明面,顯然是動了真格的。既然我沒有方向,索性把主動權都交到他手上,一條路走到底。

  靜海似乎又一次看透了我的想法,搖晃著光頭笑著說道:

  “你不是不聰明,之所以很多時候焦頭爛額,說到底,還是因為你打從心底只想做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生活。

  得了,我就不廢話了。

  要救劉炳,除了等那四個吃土鬼和你祖上留給你的陰器融為一體、為你所用。還需要找到解降的藥引,那藥引子很特殊。”

  他忽然壓低聲音,看著我一字一頓道:“解降的藥引子,是活死人的肉!”

  我眼珠轉了轉,試探著問:“這和那個大墳圈子裡跑出來的惡鬼有關係?找到那只鬼,就能找到活死人?”

  靜海點頭,突然又陰險的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看著前方道:

  “你還是沒仔細看那半本醫書,活死人可不是指僵屍之類的傢伙。我要是沒理解錯,所謂活死人,指的是本應該已經死了很久,現如今卻還能活著的人。

  這個傢伙很聰明,很瞭解陰陽之間的‘遊戲規則’。他還很會算帳,知道怎麼才能避免風險。不過……”

  靜海忽然轉向我,笑容越發燦爛:“他再會算計,也絕沒有算計到,這一任的驛站老闆,會是你徐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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