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68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06
第二十二章 白毛巨臉


忽然傳來的求救聲不是很大,但聽在我耳朵里,卻像是響起一個炸雷。

我連忙回過頭,就見中央空調的機組前頭,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因為是晚上,我事先又沒準備,昏暗中,只能看到那似乎是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這人面朝著偌大的空調機組,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樣貌。

可單單隻是聽聲音,已經足夠讓我的腦神經繃緊到了極致。

因為,這人發出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根本就是徐潔!

可徐潔不是已經被桑嵐和潘穎送回家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而且,她現在行動不便,而那個人影卻是站在那兒的。

還有,徐福安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有著一定程度的忌諱。

徐潔當然知道這一點,要真是她,怎麼會叫這個名字呢?

雖然想到了諸多蹊蹺,可腦子裡突然冒出的另一個念頭,還是讓我忍不住邁步走了過去。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伍衛民這個人,正式參加工作以來,對認識的同事這還是頭一回發生這種情況。

原因是從他第一次找到我,他拿出的那張偷拍的模糊不清的照片,上面的女人,也就是他敘述中的,和他發生過非一般關係的女主人翁,實在太像徐潔了。

因為這點,我才對他的事一直沒怎麼上心。

直到我被高戰生拉硬拽過來,在陰陽路上、巨墳前見到另一個和徐潔一模一樣,卻打扮妖艷的女人……

雖然靜海已經用他自己的方式,勸我不要多想,但這些已經在我心裡落下了病根。

我相信那個勾引伍衛民,要害他性命的女人絕不會是徐潔,卻也因此,更想弄清楚這件事的真相,弄清楚那個假扮徐潔的到底是誰,假扮成徐潔的樣子目的又是什麼!

離那人越來越近,我也越發提防起來。

但那女人一直都沒轉身,也沒再發出求救,只是背對著這邊,站在那裡,雙肩不住的微微抖動,像是因為穿的單薄被凍得瑟瑟發抖。

通過這點,我更加認定,這絕不可能是徐潔。

開玩笑,徐潔到底是我的枕邊人,雖然現在行動不便,卻又因為特殊的身份,何時感覺的到冷熱?

別說會凍得發抖了,就連晚上蓋被子,那對她來說都只是形式!

我暗暗冷笑,這作妖的傢伙雖然邪乎,可未免也太蠢了,既然想騙我,就不能事前先下點心思,做足功課?

走到女人身後不到三步的距離,我已經把陰陽刀扣在了手心裡。

又向前邁了一步,左手捏個法訣搭向那人的肩膀,同時假裝疑惑的問道:「徐潔,是你嗎?」

哪知道手指還沒碰到對方的衣服,這女人猛然間一下轉過了身。

就在她轉過身的同時,我就覺得鼻端傳來一絲像是蠟油燃燒般的味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終於看清了這女人的樣貌,伸出去的手不禁僵在了半空,瞪圓了眼睛,脫口道:

「怎麼是你?!」

從聽到求救聲的那一刻,我就把這詭魅出現的女人和害伍衛民的邪祟,以及巨墳前的妖艷女郎聯繫在了一起。

但我做夢都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是段佳音!

再看她身上穿的白衣,赫然是一身白色帶淺藍條紋的病號服!

真是段佳音!

不對,段四毛人還在特護病房,又怎麼會跑來這兒?

難道說……她因為昏迷,魂魄離體了?

如果是那樣,她又怎麼會發出徐潔的聲音?

正當我目瞪口呆,心裡狐疑到了極點的時候,面前的段佳音突然臉色一變,凄然的問:

「瞎子……瞎子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死了?」

她完全是一副關切悲傷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天台的風太大,她的聲音不能聚攏,顯得有些縹緲,可我仍然聽出,這就是段四毛的聲音!

「瞎子還沒有死!」段佳音盯著我的眼睛,突然閃亮起來,「他只是魂魄離體,去了陰間?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為什麼還不去把他找回來?他是你兄弟啊!」

「我……」

面對段佳音斥責般的詢問,我並非無言以對,但卻只是說了一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驟然亮起,卻不像平常人那樣只是因為瞳孔驟然收斂聚光,而是真真切切、切切實實的閃耀著橘紅夾著青藍,宛如火焰般的光亮。就好像她身體里正有火焰在劇烈燃燒騰起一樣!

然而,就在她話音落定的下一刻,竟真有實質的火焰,從她的一雙眼睛里猛然噴發了出來。

雖然只是極細的兩縷火苗,但在一瞬間,就將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燒灼出了兩個黑洞!

「啊……」

段佳音猛然發出一聲慘嚎,與此同時,像是自身脫離了地心引力,竟像是毫無重量般,被驟然猛烈起來的夜風刮的離地而起,張開雙臂,快速的朝著後方飛去。

「四毛!」

我大驚失色,本能的伸手想去拉她。

可一直僵在半空的左手剛伸出半寸,陡然間,就覺手腕猛地一震,緊跟著,一旁傳來靜海尖聲的叫喊:「小心後邊兒!」

我心中一凜,這才驚醒,突然強烈起來的風,是從我身後刮過來的。

那風勢絕非空穴而來,而像是有什麼巨大的物體振動,催發出來的一樣。

感覺後腦勺發涼,後背被疾風席捲,幾乎站立不住。我來不及收回左手,左腳猛一蹬地,右腳跟一旋,硬生生原地轉了個身。

這一系列的動作完全出自本能,可當我轉過身,第一眼看清後方的狀況時,我就後悔了。

在我身後,竟然有一張眼珠冒著綠光,口鼻尖削,長滿了白毛的巨大臉孔!

因為這張臉和我之間的距離絕不超過兩尺,並且還在以迅雷般的速度向我靠近。

以至於我在極短的時間內,只見到這張臉的大致輪廓,下一秒鐘,那雙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眼睛,就像是兩顆碩大的綠寶石一樣,發出的光亮像是兩盞綠燈,剎那間籠罩了我全身,奪走了我一切的視線!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09
第二十三章 蝙蝠精


我被白毛巨臉目光所懾,一時間不能視物,慌亂中,本能的揮起陰陽刀胡亂在面前劈砍,同時矮身向地上蹲去。

就在我蹲下身的一瞬間,頭頂像是被烙鐵烙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緊跟著,隨著一陣狂暴的腥風,那毛臉的主人竟像是從我上方掠了過去。

我來不及站起身,兩手抱頭,向前猛一躥,跟著就地一個翻滾。

轉過身,我終於看清了白毛巨臉的全貌,剎那間,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頭皮麻應的都快要炸開了。

那居然是一隻近兩米高,渾身長著青白色細毛的巨大蝙蝠!

娘的,這麼大的蝙蝠,莫不是蝙蝠精?

感覺一股熱流順著額角流下來,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

我一陣后怕,得虧剛才靜海提醒的及時,再加上總算反應夠快,要不然就不只是被開瓢了。這『蝙蝠精』的爪子就和扇子一樣大,趾尖的利爪每隻都有一寸多長,就像是精鋼打造的小刀一樣。真要是被抓實了,恐怕頭蓋骨都得被它掀了去。

史胖子之前說他看到窗外有一張白臉,那人似乎穿的是青衣,他倒是沒有撒謊,只不過那並不是什麼鬼魅,更加不是人,而是這麼一個讓人望之喪膽的龐然大物。

真要是面對厲鬼,我或許還能放手一搏,可面對這麼個怪物般的存在,又何止是無從下手,簡直半點勝算也沒有。

靜海提醒我的時候,已經從佛珠里現身出來,這會兒也是滿臉驚呆了的模樣。

眼見那大蝙蝠人立在機組上頭,一雙綠眼像燈泡似的惡狠狠盯著這邊,緩緩張開了滑翔機似的翅膀。

靜海老丫猛地一蹦三尺高,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尖聲大叫:「別愣著了,快跑吧!這燕巴虎子要吃人!」

這一會兒的工夫,先前見到的段佳音竟已經燃燒成了飛灰,我也顧不上她到底是真是假,是人是鬼,在巨大的恐懼侵襲下,也是發一聲喊,跟著往樓梯間跑。

上來的時候,我貪圖便利,並沒有把門完全撞開,這會兒感覺背後『颶風』逼近,便不顧一切的整個人朝著門撞了過去。

然而,就在雙腳離地的瞬間,先一步穿門而過的靜海忽然又鑽了回來,瞪著眼睛,聲音發顫的大聲道:「別撞!這不是真的樓梯間……」

見他去而復返,我已經覺出不妙。

大蝙蝠出現的時候,他要單單是想提醒我,根本就沒必要現身。

這老和尚雖然做了鬼,卻是比一般人都要『貪生怕死』,從佛珠里出來,明顯是怕被殃及。

危機當前,他跑路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跑回來支援我?

可他的提醒到底是晚了一步,我人已經離地,這一撞又是傾盡全力,怎麼可能收的回來。

眼看就要撞上厚重的門板,猛然間,眼前一晃,大門連同樓梯間竟忽地消失了蹤影。

我總算知道靜海老丫為什麼那麼『講義氣』了,面前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樓梯間,而是天台的邊緣!

邊上雖然有護欄,可比起我跳起的高度,那實在是太矮了。

我都沒來得及喊出聲,人就跳出天台,到了半空中。

我嚇得魂兒都沒了,萬幸靜海的提醒多少讓我有了點心理準備,剛一跳出去,就伸手胡亂往回抓。慌亂間,總算是抓到了欄杆最下方的一根鋼管,跟著整個人重重的撞在了外牆上。

「我艹……靜海,拉我上去!」直到這會兒,我才勉強發出聲音。

住院樓說是有六層,卻因為特殊性,比一般的樓房要高,人在天台,又相當於是在七樓。從這個高度摔下去,我可不認為還特么有活著的機會。

靜海這回倒是沒自己逃走,卻只是站在上面頓足:「我倒是想拉你,可我得有那能力啊?你快攢攢勁兒,自己爬上來吧!不然……不然我現在下去,想法叫人來!」

「那就快去!」我是真快嚇尿了。

且不說那巨大的蝙蝠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單隻是撞到外牆上那一下,就把我撞的七葷八素,五內翻騰。

這他娘的又不是拍電影,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單憑一條手臂的力氣,自己爬上去。

「那你再堅持一下,我去叫人!」靜海喊了一聲,轉身想跑。

這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撞門的悶響,緊接著傳來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

我心中一喜,救兵來了!

雖然還沒看清來人的樣貌,我已經想到來的是誰了。

除了史胖子那肉山似的身材,誰還能跑出這驚天動地的氣勢。

果然,一張腮幫子的肥肉像褲衩般往下耷拉的胖臉,出現在了上方。

「胖子,快拉我上去!」

「你怎麼搞成這樣?」胖子愕然問道。

「先別問了,趕緊把我拉上去!」我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胖的人比平常人反應遲鈍,史胖子低頭看著我,好半天都沒有伸手。

我越發焦急,想要再向他求援,卻突然發現,他的臉色猛地一沉,眼中露出兩道凶光。

這時,靜海忽然又尖叫道:「快上來,那燕巴虎子又來了!」

我頭皮一緊,雖然看不清上邊的狀況,可也能想象的到。

胖子雖然塊兒大,力氣又哪能和那巨蝠相比,此刻他人站在天台邊緣,護欄只到他大腿的位置,真要是被大蝙蝠從後頭撲中,就算不被利爪掀掉天靈蓋,也得被撲的倒栽蔥從上頭栽下來。那時候我他娘的就真是十死無生了!

見史胖子似乎沒聽見靜海的呼叫,我猛地反應過來,他被斷靈印封了陰陽眼,根本看不到靜海這樣『佛系』的鬼魂,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快躲開!」我只能是奮力大喊。

胖子一愣:「怎麼了?」

「有蝙蝠精!小心後邊……」

胖子這個時候的反應倒是出人意料的快,似乎也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背後偷襲,不等我喊完,就猛地往下一蹲,同時快速的轉過身。

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卻聽他叫了聲「我艹」,跟著整個人和我剛才一樣,矮著身子向前撲去。

這時我多少緩過點勁來,出於求生的本能,猛一發力,身子向上的同時,另一隻手胡亂一撈。

這個高度不足以夠到護欄最矮的鋼管,卻恰好一把抓住了胖子的褲腿。

胖子本來是想矮身避過撲擊,被我拖住後退,不由自主的向地上撲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10
第二十四章 驚魂


不得不說,超乎常人的自重,對史胖子本身來說就是一種優勢。

想來他的求生慾望也比一般人強烈,雖然撲倒在地,仍是兩隻大腳狂蹬地面,斜向一邊爬去。

我剛才還後悔絆住了他,這下卻是無心插柳,竟被他硬生生往上拽了半截。終於是攀住了欄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天台。

死裡逃生,還沒來得及大喘氣,就聽靜海叫道:「快閃開!」

聽到他示警的同時,就覺一陣腥風迎面捲來。

抬眼間,果然就見巨蝠振動翅膀正朝我俯衝下來。

我的第一反應是想要閃避,然而此刻我已經幾乎耗盡了力氣,靠著欄杆歪坐在地,一時間又哪裡能閃得開。

眼見巨蝠到了跟前,只能是一咬牙,側身躺在了地上。

那巨蝠到底是畜生,以飛撲為主,離地高度有限。

我這一躺,就正見它像是小型滑翔機一樣,從我上方飛了過去,閃著寒光的利爪幾乎是貼著我的側臉劃過。

「他娘的!哪來這麼大個的燕巴虎子!」史胖子翻身爬起,滿臉驚恐道,「你趕緊的,過來!別離邊上那麼近!小心它把你撲下去!」

我本來也是想在避過襲擊后,立刻翻身遠離邊緣。可就在巨蝠從上方飛過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一個絕不符合常理的細節。

巨蝠一擊不中,這會兒已經飛到了天台外頭,振動巨翅盤旋在空中,準備發動下一輪的攻擊。

天台不像普通的陽台,平時沒什麼人上來,為了省工省料,護欄難免會低一點。

可再低也有八九十公分呢,剛才那巨蝠撲過來的時候,可是貼著我飛過去的。

就那個高度,它怎麼能飛出去,而沒有撞上欄杆呢?

這一起疑,更多不合理的環節跟著就閃現在腦海中。

從靜海剛才的反應看來,我掉出天台的這段期間,巨蝠一直都在上面,並沒有離開。

這會兒天色雖暗,但那巨蝠一身青白色細毛,還有那對銅鈴似的眼睛都那麼的顯眼,史胖子又不是瞎子,為什麼上來以後,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巨蝠呢?而是等靜海發出警示,我跟著提醒他躲避的時候,他才像是突然感應到風聲,回頭應對的。

最關鍵的一點……就算真有蝙蝠精這樣的存在,那不是應該藏匿在深山老林里嗎?又怎麼會出現在現代化的城市裡?而且,還現身的那麼突兀……

這時,巨蝠蓄足了勢頭,就像飄忽的幽靈一樣,再度凌空撲擊下來。

胖子急著沖我大喊:「你他娘的還傻愣著幹什麼?快躲開!」

靜海也是邊往裡頭跑,邊??著雙臂尖叫:「這燕巴虎子這麼大個兒,已經修鍊成氣候了,我們對付不了它的,趕緊逃命吧!」

「我逃你大爺!」

我又好氣又好笑,翻身爬起,抹了一把流到前額的血,再看看剛才慌亂間被丟在一旁的陰陽刀,心裡更加跟明鏡似的。

巨蝠身上並沒有傷痕,然而刀身上卻有血。

我剛才絕對是錯誤估計了巨蝠利爪的威力,真要是被它用爪子從頭頂劃過,恐怕就算不被劃破腦殼,也絕不會是現在這種傷勢。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頭上的傷,並不是巨蝠造成的,而是當它逼近的時候,我本能的反手護住頭臉,慌亂間被鋒利的小刀割到了頭皮!

「你個傻叼!杵那兒等死呢?!」

胖子倒真是義氣,一邊對我破口大罵,一邊向我跑了過來,看樣子是以為我嚇傻了,想把我拉開。

我顧不上管他,想到關竅處,猛地一咬舌尖,同時暗暗告訴自己:根本就沒有這妖魔般的巨蝠,全都是幻象!

劇痛從舌尖蔓延開來,本已經快要撲到眼前的巨蝠,竟驟然間消失在了半空。

沒有半點前兆,消失的那麼徹底,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我艹!」

這時史胖子突然一聲怪叫,跟著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物,反手抱住腦袋,改變方向,斜著朝一邊跑去。

他像是在躲避著追擊,然而此時在我看來,除了他肉山似的身子,附近沒有任何能威脅到他的存在。

眼看他抱著頭臉,偏離了方向,我大驚失色,邊朝他跑邊大叫:

「站住!別往前跑了!都是假的,根本沒有什麼燕巴虎子……」

只能說,人在極度的恐懼下,會失去對其它因素的辨別能力。

胖子像是完全沒聽到我的提醒,只顧著逃避虛無的襲擊,像只沒頭的大胖蒼蠅一樣,直朝著欄杆衝去。

「小心!」

眼見他一條腿已經挨上了護欄,我一咬牙,猛地縱身飛撲過去。

「啊……」

在胖子的慘叫聲中,他碩大的身軀到底還是失去了平衡,斜剌剌翻出護欄,朝著下方墜落。

千鈞一髮間,我總算是及時撲到,胸口撞上護欄的同時,一手抓住他的一隻胖手,另一隻手拽住了他的外套后襟。

「刺啦……」

他雖然穿的是厚外套,但那根本不能承受他龐大的體重,好在我已經預估到了這一點,在衣服撕裂的一瞬間,改用雙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

「啊!」

「呃……」

胖子再次發出痛呼的同時,我也是一聲悶哼。

鋼管撞擊胸口的滋味絕不好受,胖子兩百多斤的體重在此刻更像是針對我的刑具。

我完全是以胸口和兩個腋窩為支點,以自身的全部體重,才能勉強將他拽住。

「你別亂動!趕緊……趕緊抓住欄杆……爬上來……我……我拉不動你!」我從牙縫裡迸道。

胖子總算是勉強定下了心神,抬頭看著我,卻是面色煞白,滿臉痛苦,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

「我艹,死胖子,你他媽……該不會……該不會除了有幽閉恐懼症,還有恐高症吧?」

「不是……」胖子也不知道真是處於極大的痛苦當中,還是嚇的,說話都走音了,聽上去完全是在呻吟,「我……我手腕有傷!」

我一怔之下,才發現他被我抓著的右手,竟腫脹成了青紫色,就跟正經八百的燒豬蹄子一樣。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14
第二十五章 圓光術


胖子勉強掙扎了一下,卻全然無濟於事,只是表情顯得更加痛苦。

「別動了!」

我是真急眼了,他手腕子應該是有著極嚴重的舊傷,要不然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嚴重成這樣。

胖子慘然的看著我,艱難的說:

「我不行了,一點……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你鬆手吧,不然你也得跟著被摔死……」

「閉上你的豬嘴!」我只覺得胸口被勒得都快炸開了,兩隻手腕也快被墜斷了,「你個死胖子,怎麼長這麼胖……你他娘是攬了化肥了……」

胖子這時已經疼的說不出來話了,只是仰著頭,用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我。

我越看他越覺得面目可憎,可又特么忍不住想樂。

貌似有個姓孫的說相聲的,就和這死胖子是同款體型,連特么模樣都有點像。

可在這個當口,就算這胖子有那胖子的腦子,恐怕也頂不了屁用。

憑我一個人,別說是拉他上來了,就算能這麼拽著他的豬蹄子,最多也就再能撐一分鐘……甚至一分鐘都撐不到。

關鍵這會兒胖子是疼的快虛脫了,我胸口被欄杆頂著,兩人都扯不開嗓子,想喊救命都不能夠。

再這麼下去,除非有奇迹出現,否則史胖子真就他娘的變成死胖子了。

正當我精疲力盡,快要絕望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同時就聽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堅持住!我來幫你!」

我喜出望外,還真有奇迹,這是下邊有人聽見動靜,趕上來幫忙了?

可怎麼著,我就聽著這聲音有點奇怪呢?

一雙大手從邊上伸過來,抓住了史胖子的胳膊,「使勁兒!快使勁喲!」

這會兒我也顧不上琢磨旁的了,只是咬緊牙關,和來人一起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胖子拉了上來。

這時我才看清,幫忙救人的,是一個身材魁梧,卻光著腳,穿著病號服的大個子男人。

大個子也是滿臉汗水,卻沒有擦汗,而是一隻手捏著蘭花指,朝臉上扇著風:

「嘿喲,可累死佛爺咯!也得虧正好有這麼個大個兒在,換了別個,還真沒勁兒把這胖小子拽上來!」

我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大個子哪是老天爺派來幫忙的,根本是靜海去而復返,臨時拉來的壯丁!

可還別說,也得虧這傢伙有著將近一米九的體格,要不然,也絕不可能把胖子拉上來。

胖子這會兒已經疼的快迷糊了,想起高戰還沒找著,我和被靜海附身的大個子急著把他拽了起來。

「能不能自己走?能走就趕緊去急診科,再耽誤你爪子就廢了!」

史胖子抱著手臂,勉強點點頭,「行,能走……我自己去。你……你……」

他乾咽了口唾沫,又用那種怪異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謝了,我欠你一條命。」

說完,腳步虛浮的朝著樓梯間走去。

我左右看看,匆匆走到最初看到女人身影的那個位置,拿出手機,打亮閃光燈,低下頭仔細察看。

很快,就在空調機組的前頭,找到一片像是燒灼過的痕迹。

那片黑灰色的痕迹只有巴掌大小,其中還有一小攤凝固了的油脂狀事物。

我蹲下身,用指甲摳了一點下來,湊到鼻端聞了聞:「是蠟油,好像還摻和了別的什麼東西。」

靜海說:「應該是圓光術。」

我站起身,朝他點了點頭,邊往下走邊說:「你趕緊把這大個子送回去吧。」

靜海跟在一旁道:「先不急,我現在做了鬼,行事起來太不方便,借他身子用用,或許能幫上你。你放心,我生前雖然不吃齋,可真的有念佛,我又不是存心害他,不會對他造成損傷的。」

我沒有搭電梯,而是仍然順著樓梯往下走。

到了二樓,我徑直走到之前史胖子說看到有人跪著的那個角落,果然又發現一小片和天台同樣被燒灼過的痕迹。只是這片黑灰的顏色更小,不仔細看,更不容易發現。

「是圓光術沒錯了,我也是跑下樓的時候才想明白的,這城市中殊乏靈氣,成氣候的精怪,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跑來這兒。之前在上頭看到的,全都是幻覺,是障眼法!」靜海跺了跺腳,咬牙道:「這都怪那個胖小子,我們都被他誤導了,所以才會看到那怪物。」

我沒吭聲,也沒急著下一步的行動,而是緩緩轉動眼珠,快速的回想著之前發生的狀況。

靜海說的沒錯,我們在天台看到的巨蝠,包括聽到的聲音,以及被火焚化的段佳音,全都是幻覺。

圓光術,就是利用術法,讓特定的人能夠通過鏡子之類的媒介,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據說過去有人家走失了人口,或者丟了東西,就會用圓光術來找尋。懂得圓光術的『仙長』,能夠通過此術,讓本家看到人走失或東西丟失的過程。

我和瞎子討論這件事的時候,瞎子篤定的說,真正的圓光術他沒見過,但可以肯定,後世流傳的圓光術之類,多半是江湖騙子騙人的把戲。

原因很簡單,通過圓光術能夠讓人看到人或東西丟失的過程,卻顯少有人真正能用這法子將人和東西找回來。

那時我曾試著剖析,那些『仙長』在施展圓光術的時候,都會用到鏡子、水盆之類能夠反光的媒介。而且還會焚香點蠟,燒一些紙馬紙驢,說是『仙人的座駕』,可以帶著人的靈識去另一個境界尋找失去的人和物品。

我同樣不相信圓光術的真實性,卻覺得,所謂『仙長』這一系列的施術手段,倒是和西方的一些催眠手法,用到的事物差不多。

也就是說,被施術的人或許真看到了『異象』,但那並非真實,而是在意識被催眠的情況下,憑藉自身想象『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這本來只是我和瞎子閑極無聊時胡亂的揣測,現在看來,我當時胡蒙亂撞,大放厥詞,倒像是蒙對了。

最初我上到天台的時候,腦子混亂不堪,思維還下意識的停在伍衛民身上。正因為想到他之前對遭遇邪異經歷的敘述,想到了那張女人的照片,所以才會聽到『徐潔』的聲音。

後來等女人轉過身,樣子卻是段佳音,則是因為段佳音也住在這家醫院,同樣是那時我腦子裡最關切的一部分。

至於蝙蝠精的出現,真就要歸結於史胖子了。他說在窗口看到一張白臉,還說那傢伙穿著青衣,像蝙蝠一樣倒吊在那裡。這都在不知不覺當中,在我腦子裡組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記得巨蝠剛出現的時候,我恰恰纔對靜海轉述了史胖子的說法,並且也是說『那傢伙像蝙蝠一樣倒吊在窗戶外頭』。然而在我說完這些不久,就真有一隻妖魔般的巨蝠出現在了天台上……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17
第二十六章 殯葬車


「之前我聽你說什麼紅披風、綠衣服……以為是有妖邪之輩借著大寒之夜陰氣濃重,施展五鬼奪命的把戲。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樣!」

靜海急得連連跺腳,「我對圓光術也只是知道皮毛,不知道對方具體在利用這邪術做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不儘快把那個貼餅子臉警察找回來,那姓伍的姐弟多半都救不活了!」

「圓光術真要那麼神,對方的目的又只是伍衛民他們幾個,那隻要對他們施術就行了,又何必在天台和樓梯間里動手腳。」

我一邊說,一邊跑出樓梯間,跑到了一樓的服務台。

值班護士也不知道幹嘛去了,一個都不在。

見服務台上也不知道誰放了一面小巧的化妝鏡,我左右看看,隨手拿起來藏在身上,轉身向外走去。

「你打算怎麼辦?」靜海跟在後邊問。

「找!到處找!」我邊說邊掏出手機,撥出高戰的號碼。

對方一直沒接,我繼續打,跑到門診大廳,四下張望著,繼續對靜海說道:

「現在還沒到子時,即便有厲鬼凶煞,也不會輕易在醫院這種人多的地方現身作祟。我不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可他要用圓光術對付高戰,應該沒那麼容易。要不然也不會在天台和樓梯間那種看上去完全沒必要的地方作妖了。」

靜海的腦子到底反應快,一下便抓住了我話里的重點,急道:「對方的目的,應該還是伍衛民。他們應該是用了一種特殊的法門,先是迷惑了伍衛民的姐姐,讓她利用自己的陽壽元陽施法,將伍衛民的壽元轉嫁到了『貼餅子』的身上……既然不是五鬼奪命,那他們應該是想利用高戰,把伍衛民的壽元倒騰出這醫館,或是外邊有人接收,又或者乾脆是對他施展圓光術,讓他自己個兒『送貨上門』。」

「啊!我明白了。」靜海突然抬高了調門,「對方的本事有限,不能直接把『貼餅子』帶出去,所以才會在好些個地方都施了法!」

「對,只要高戰接觸到其中一個施法點,就會中招,被吸引到下一個施法點去。醫院裡人這麼多,又多的是因為生病靈台渾濁的病號,所以除了高戰,多半還有別的人被牽連中招。"

「所以我們現在要找的不一定是貼餅子,而是可能中招的病夫,然後再由他帶我們去下一個施法點,最終找到貼餅子……」靜海突然詫異道,「咦,他傷得那麼重,怎麼還不去看大夫?」

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也是一愕。一個胖大的像肉山一樣的身影,正在角落的電梯門口晃悠。

雖然背對著這邊,可單是那特殊的體型,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那是史胖子!

我心裡一動,急忙和靜海一起走過去。

史胖子像是聽見了腳步聲,抬頭看了我倆一眼,又扭過臉,繼續等電梯去了。

靜海湊到我耳邊,低聲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中招的會是他!」

我微微點頭,單是從胖子看我們的眼神,就能看出他的確是出了狀況。

他手腕的傷很重,但還沒到疼的迷糊到不認人的地步。然而才分開不久,他卻像是完全不認識我和『大個子靜海』一樣。

急診室在和一樓相連的副樓,他卻在這裡兩眼直勾勾的等電梯……

想來他是因為受了傷,意識混沌,沿著住院樓的樓梯下來的時候,再次經過二樓的時候中了招。

還有一點,更加證明了他的不正常。

這胖子有幽閉恐懼症,就算是想去別處,又怎麼會等電梯呢!

「叮!」

電梯停在一樓,我示意靜海現別吭聲,眼見胖子晃晃悠悠走了進去,也跟著進了電梯。

見胖子用右手去按按鈕,我不禁就是一哆嗦。

他手都腫成燒豬蹄了,怎麼還會用傷手按電梯?

再看他按下的按鈕,心中又是猛一激靈。

B2……停車場!

我怎麼早沒想到呢。

對方在那麼多地方設了施法點,擺明是道行不夠,想要利用連續性的『催眠』達到目的。

高戰到底是大活人,要想離開醫院,要麼走路,要麼就得開車。

對催眠術我不是完全沒有認知,人難道還能在被催眠的情況下,自己開車?

這時,靜海小聲對我說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撇開旁的不說,你猜,是誰在醫院裡施法的?」

說話間,電梯停在了地下二層的停車場。

史胖子完全無視我和靜海的存在,只是兩眼發直,像行屍走肉似的,晃晃悠悠往前走。

我和靜海跟在他後邊,一邊走,一邊看著四周的車輛。

就現在的狀況看來,對方最終的目標,還是伍衛民的陽壽。

雖然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為什麼非得可著伍衛民一個人『薅羊毛』,可假使現在高戰成為了盛載對方目標的『載體』,那要麼就是有人找他接收『貨物』,要麼,就得把他從醫院裡弄出去。

靜海的問題絕非多餘,我是不相信被催眠的人能自己開車,也不相信圓光術具有那樣的『魔力』。

既然如此,對方要麼就只能幹脆和高戰在醫院裡交接,要麼,多半會派人把這『載體』接應出去。而接應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在醫院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施下邪術的人。

「這胖子走的太慢,我怕跟著他會來不及啊!」靜海小聲說道。

我也已經發現了這點,史胖子到底不是目標人物,只不過因為受了傷,被誤中副車。真正的目標是高戰,他可是已經『失蹤』了有一陣子了。

他該不會已經被帶出醫院了吧?

這樣想著,我心裡不免焦急起來。

可就在這時,原本寂靜的地下停車庫,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

仔細判斷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再看看還在繼續往前走的史胖子,我腦子裡像是驟然劃過一道閃電,再不管胖子,拔腿朝前跑去。

跑過一個轉角,正見前方的一條走廊處,停著一輛黑色的廂式麵包車。

一個穿著護工衣服、戴著口罩的男人,正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想要上車。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19
第二十七章 碰瓷


想到其中的關竅,我朝那拉死人的黑色殯葬車駕駛室里看了兩眼,低聲對靜海耳語了兩句,然後快速的向著一邊跑去。

「嘿喲,我的活祖宗,虧你想得出這餿主意!」靜海跺著腳說了一句,也甩開步子,卻是跑向了殯葬車。

「砰!」

一聲悶響過後,靜海整個人趴在殯葬車的擋風玻璃上,一邊慢慢往下滑,一邊「哎呦哎喲」怪叫:「來人啊!撞人了!救命啊……」

殯葬車司機顯然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熄了火,從駕駛室里下來。

「喂,哥們兒,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想碰瓷兒?」

司機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著已經滑到地上的靜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回手把車身拍的啪啪響,「你倒是看清楚地方、看清楚我這是什麼車啊?」

靜海存心找茬,哪裡管他說什麼,只管在地上撒潑打滾,「救命……我不行了……醫生、護士……快救人啊!阿彌陀佛……」

「這他娘的是碰上神經病了!」司機急得大罵。

可被靜海附身的大個子絕對比他塊頭大,雖然是撒潑耍賴,聲勢卻是驚人。司機明知道他是無理取鬧,也不敢上前拉他。

這時,已經上了副駕駛的那個護工也只能又下了車,擰著眉頭走到車頭前:「怎麼回事兒?」

「這他媽是得失心瘋了,丫……丫居然碰瓷碰到這兒來了?」司機說著,竟也忍不住笑了。

畢竟他從干這行起,就絕對沒想過,還有人會碰瓷到他頭上,而且還是在醫院太平間的門口。

那護工倒是沉著,眉毛聳了聳,走上前對靜海說道:「行了,別裝了,想要錢,我給你。」

說著,從身上摸出一樣東西朝著靜海遞了過去。

本來還嗷嗷叫的靜海看到他遞來的東西,一下消停下來,兩眼放光的看著那東西,把手伸了過去,「哎呀,這位爺,您出手可真大方啊,這麼厚一沓,得有一萬吧?」

那司機也是忍不住道:「他就是個神經病,擺明是碰瓷,你給他那麼多幹嘛?」

這會兒我已經從側面繞到了附近,可奇怪的是,我明明看到護工拿出來的是一張黃紙樣的東西,怎麼靜海和司機都說那是錢呢?

這個疑問剛一冒出來,我就錯愕的發現,護工手裡拿著的黃紙,竟一下子變成了一沓厚厚的鈔票。

我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掏出先前藏在身上的化妝鏡,兩眼對著鏡面,默念起了清心法訣。

只念了一遍,再看過去,那鈔票已然又變成了薄薄一張黃紙。

就在這時,原本一臉財迷相伸手去接錢的靜海臉色陡然一變,反手扣住了那護工的手,森然道:

「一樣的把戲還能在我面前耍兩次,那佛爺就不是你家佛爺了……」

話音未落,他臉色突然又是一變,再看那護工,雖然驚惶,人卻已經快速的後退到了車邊。

靜海明明已經抓住他了,怎麼就讓他一下就掙脫了?

那護工回過神來,竟是不再管靜海,拉開副駕駛的門,就要往裡鑽。

這時我已經繞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領子,「還想跑……」

同樣是一句話沒說完,就覺得往後扥的手竟然像是沒抓到任何東西,絲毫不受力的甩了個空。

那護工猛地回過頭,眼神驟然一收縮:「是你!」

「是你!」我同樣是脫口道。

雖然他戴著口罩,可四目相對,我還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之前他開口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可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在醫院裡作妖的人,居然是久沒露面的『老妖怪』——老陰!

老陰看到是我,眸子里驟然露出無比怨毒的神色,猛一甩手,將攥在手裡的黃紙迎面向我揮來。

我雖然驚愕,但也早有準備,眼見黃紙在半空騰起火焰,急忙舉起化妝鏡迎了上去。

亮光一閃,就聽老陰陡地一聲怪叫。

與此同時,我只覺得眼前一花,定神再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和老陰正面糾纏的時候,他人還在副駕駛上,這時再看,他卻已經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攥住了車鑰匙。

普通人絕不可能有這麼快的動作,只能是說,我千防備萬防備,剛才抓他的時候,還是中了暗算,被幻象迷惑了。

只是這會兒老陰明顯是因為鏡面反射,被自己的術法反噬,人雖然保持著要開車的姿勢,卻是瞪圓兩眼,表情扭曲的坐在那裡沒有動作。

我反應過來,急著鑽進車,拽開他的手,把車鑰匙拔了下來。

不料這時僵化如雕塑般的老陰,竟猛地回過頭,惡狠狠的看向我,凄厲的大聲道:

「徐福安,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你全家死絕!」

「你先去跟警察說吧!」

我大聲回了一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卻一下子又感覺不對勁起來。

我可以肯定,這一次,我是切切實實的抓住了他,可他的手腕僵硬冰冷,完全不像是活人,而像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

我愕然的看向他的臉,發現他雖然還對我怒目相向,但瞳孔已經完全擴散,人也不再有絲毫動作。竟像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我一把扯下他的口罩,真是老陰!

再探他的鼻息……

那個發愣的司機終於緩過了神,看到駕駛座上僵死的老陰,驚恐的問:「他是誰?你們是誰?你們……你們要幹嘛……」

跟著回過身,邊揮舞手臂踉踉蹌蹌往前跑,邊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死人了……」

很快便有人聞訊趕來,然而來的這些人,卻多數是我熟識的。

「徐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郭森疾步走到我面前問道。

我指了指駕駛座上的人,「還記得後街的人頭案嗎?他,就是老陰。」

郭森雖然還不明狀況,但這刑警隊長的記憶力絕對是一流的,看了老陰一眼,「死了?」

「至少表面上看是死了,叫支援吧。」

我跳下車,郭森一邊撥打電話,一邊沉聲對我說:

「局裡接到院方報警,說小五的姐姐出事了。聽報警的人一說『疑犯』的樣子,我就猜到準是你。高戰呢?他人呢?」

我一言不發的走到車後方,打開了後門,目光在運送屍體的棺材上停留了一下,轉眼和郭森對視……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20
第二十八章 中斷的線索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高戰在棺材里吧?」郭森不可置通道。

我說:「沒時間解釋了,先封鎖現場。」

殯葬車上的棺材都只是短駁屍體用的,打開有著活扣的上蓋,就見裡頭覆著一塊黃綢,綢子下面明顯是個人。

郭森一把扯開黃綢,立時驚的瞪圓了眼睛:「真是高胖子!」

見高戰兩眼圓睜,目光不能聚焦,我連忙拿出化妝鏡,咬破指尖,在鏡面上畫了道符。

鏡面湊到高戰眼前,他眼神驟一收縮,眼珠轉動了兩下,斜向我,「怎麼回事兒?我睡著了?」

「先別說了,趕緊出來,去找伍衛民!」

高戰坐起身,看清自己竟是在棺材里,嚇得連打了幾個寒噤。

我顧不上跟他和郭森多解釋,只讓人放了接受盤問的『大個子』,帶著高戰急著趕回了病房。

在『大個子』的指導下,我找來南牆灰、向陽瓦等一些或聽說過又或前所未聞的事物,一番忙碌,終於在高戰抽風般一陣哆嗦后,將某些常人無法形容的事物歸還了原主。

靜海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鬆了口氣道:「成了,子時一過,這小子的劫難總算是過去了。不過他元陽缺失了太多,怕是活不過四十歲了。還有他姐姐,被人下咒,以常人之身施展邪術,就算咬斷的手指頭能接上,以後多半也會因為受毒害太深,不光會變成病秧子,而且神智方面也會有些失常。」

高戰看了看他,低聲問我:「這大個子不是隔壁病房的病人嗎?他是你朋友?」

我留意到他說話的時候,似有意無意的離靜海遠了些。

跟著湊在我身後小聲說:「就算是你朋友,我還是得勸你一句,以後離他遠點兒。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得……進來的。」

他聲音雖然小,卻沒逃過靜海的耳朵。

老和尚一聲怪叫,拔腿就跑了出去。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我一陣惡寒。

靜海也真是,隨手抓來個壯丁,竟又是一個因為作風問題得了髒病的。

活人被髒病鬼附身會染鬼疥,不知道『好鬼』附在染髒病的人身上,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等靜海本鬼蔫頭耷腦的回來,我先是去看了趟段佳音,又問了一下史胖子的狀況。

得知他被送去治療,這才感覺又累又餓,也懶得去處理頭頂的傷口,只胡亂用酒精棉擦了擦,就和高戰一起去醫院外面找飯館子。

高戰也是餓狠了,菜一上來,兩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陣狼吞虎咽。只吃的肚子溜圓,才雙雙歪進椅子里。

高戰問我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見他似乎完全沒有印象,想起以前對圓光術的聽聞,就向飯館老闆要了瓶白酒。

恰好這個時候,郭森拿著手機從外頭走了進來。

郭森坐下后說:「經過現場勘驗,老陰是死於心肌硬化。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他的真實身份,他的屍體……已經被送去總局法醫室了。」

「那你可得讓人把他看好了,最好是給丫戴上手銬腳鐐,要不然,我還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趁人不注意,自己個兒『越獄』。」

我絕不是危言聳聽,更不是玩笑,對於邪術,目前為止我接觸的總算不少,了解程度卻是不深。

老陰的死,任誰看來都過於蹊蹺了。他本身是怎樣一種存在,甚至於以前是活人還是死人,我根本無從判定。

郭森過來只是詢問狀況,一會兒還得回局裡,不能喝酒。

我給高戰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仰脖喝了大半杯。

我是真累了,這一天從早到晚,破事兒不斷,誰他娘能受得了。

「咱不是還得說事兒嘛,怎麼就喝上了?」高戰看看郭森,有些猶豫著對我說:「你要是想喝酒,改天我陪你喝,咱哥倆不醉不歸,今兒……」

我打斷他道:「喝吧,你要不喝,今兒這事兒,咱誰都說不清楚。」

郭森看了我一眼,端起茶杯和高戰碰了碰,「喝吧,反正你今天不算上班。」然後,他轉眼看向我。

我自然知道他是在等我說明,思索了一下,見這個點飯館里也沒旁人,索性拿出煙點了一根,淺淺的抽了一口,把下午來醫院的原因,以及來醫院后發生的所有狀況,除了有關靜海,都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這麼說,老陰這趟是沖小五來的?」郭森問。

我點點頭,郭森又擰著眉毛問:「小五背景簡單,他怎麼會惹上老陰那伙人?」

「他背景是簡單,可事兒卻是他自己惹的總沒錯。」

靜海在佛珠內忍不住開口道,「他應該是起了色心,被人用邪術魅惑,攝走了元陽。要是普通的妖人或許還能留他半條小命,可照現在的狀況看,我猜害他的妖人多半是自身出了狀況,有可能是修鍊邪法到了瓶頸期,也可能因為旁的,總之是要可著他一個人薅羊毛,用他的全部『羊毛』來補自己的缺。」

對於發生在伍衛民身上的事,我也是疑問多過了解,乾脆就把靜海的話向郭森和高戰複述了一遍。

等說完了,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誕。

要知道在我面前的可是兩個刑警隊長,要不是兩人對我知根知底,又分別和我共同經歷過一些邪異的事,單聽我說這麼一段,不把我送去瘋人院,也得把我給開除了。

郭森沉吟了片刻,似乎也知道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他能夠理解的答案,只能是吁了口氣,問我:「小五以後還會不會再出事?」

我說:「這可保不齊。作妖的人不惜用圓光術,急著想讓高哥『帶貨』出去,應該是想在子時以前,利用伍衛民殘存的元陽達到某種目的。現在子時過了,我覺得他剩下那點『羊毛』,對對方來說可能已經不是那麼非要不可了。不過他要是過後不肯把狀況說明,還甘心情願再去招惹某些人,那誰都保證不了他的死活。」

「這件事我會提醒他的。」郭森微微一點頭,靠進椅子里深吸了口氣,「我沒想到隔了這麼久,後街的人頭案還會有線索,只是老陰……呵。」

見他看向我,我只能是苦笑:「我只是個法醫,查案是你們刑偵的事……」

我還想按照馬麗的教導盡量『置身事外』,高戰突然猛地把酒杯頓在桌上,滿面驚惶的起身道:「救人!快救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23
第二十九章 催眠(上)


「還有狀況?」郭森就像是屁股底下裝了彈簧,猛地從椅子里彈了起來。

看樣子雖然他表面沉著,但老陰的再次出現,以及今天醫院裡發生的一系列狀況,已經讓他的神經暗中繃緊了。

高戰咋呼了一聲,就杵在那裡,一臉恍然的沒了下文。

見他兩眼發直,神情迷惘,我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

高戰緩緩回過頭,用極不確定的口吻說:「我想起來了,小五……小五他姐姐,是自己把手指頭咬掉的……那怎麼可能?我和她認識也不算短了,她一向是個理性樂觀的女人,怎麼會……」

「她為什麼會突然咬斷自己的指頭?」郭森也跟著問道,詢問的對象卻是我。

我向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別問,我對高戰說:「你當時就在病房裡,應該看到了全部狀況。別著急,再喝點酒,好好想想究竟發生了什麼。」

高戰用力甩著頭,「不行,我想不起來,我……我喝多了。」

見他臉色漲紅,眉心緊鎖,一副快要憋炸的樣子,我不禁也為難起來。

按照我對圓光術的理解,那應該是一種特殊的催眠術,和老陰短暫的接駁中,也證實了這一點。

高戰只記得自己原本是在伍衛民的病房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莫名其妙』到了殯葬車中的棺材里,對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沒有任何印象。

這絕對符合催眠的特性。

只是我對圓光術的認知程度多出於揣測,對催眠也了解不多,除了用酒精模糊他的意識,希望用這種方式勾出他大腦深層『屏蔽』了的東西,實在想不到有別的辦法能讓他回憶起之前的經歷。

「你不是有塊紅手絹嗎?」

佛珠里的靜海突然說道:「怎麼說你都幫過韋家的後人,你可別告訴我,韋無影把手絹送給你只是留做紀念,他難道沒告訴你使用紅手絹的方法?」

我心一動,老和尚倒還真提醒我了,韋無影把紅手絹留給我的時候,的確還教給我一些相關的法門。只是,那些法門都是針對某些特定的環境和『人物』的。高戰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警察,紅手絹對他真能起到作用嗎?

高戰、伍娟等人那段時間在病房裡發生過什麼,如果不弄清楚,對我來說始終是個麻煩。既然高戰這個當事人之一和郭森這會兒都在,那就索性試一試。

反正是按照別人的尺碼買鞋——生搬硬套,就算不成功,對高戰也沒什麼損害。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決定,先向專業人士諮詢一下。

我讓郭森和高戰等一會兒,走到飯館門口,撥出一個號碼。

響了兩聲,對方便接了起來,同時聽筒里傳來一個急促中透著些許古怪的女人聲音:「喂,是你嗎?」

我怔了怔,緩緩說:「師姐,我是徐禍。」

對方一陣沉默,約莫有一分鐘,聽筒里都只傳來不平穩的呼吸聲。

「哦,是你啊。」對方終於開口道,語氣中透著難以形容的失望,「我還以為是……呵呵,你不是笨蛋,應該知道我等的是誰。」

我又是一窒,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了。不禁苦笑,這師姐還真是高估我了,我倒寧可做個懵懂的渾人,那樣會比現在活的輕鬆。

聽出女人話中的澀意,我抱歉的說:「對不起。這麼晚了還打攪你。」

「沒事兒。」林彤在電話中吐了口氣,「你不用道歉,倒是我還要謝謝你。你這個電話雖然打的唐突,不過……不過卻真讓我開心了一回,雖然……那只是暫時的……呵呵。」

聽到她最後的笑聲,我差點沒狠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林彤,也就是林教授的女兒,我的師姐,是唯一一個拿過心理學博士學位、可能對催眠有所涉獵的人。

這個女人有著一段匪夷所思的感情經歷,那段感情經過了前世今生,甚至有可能更久遠。

對方雖然沒有說明,我卻已經想到,她為什麼在接起電話的第一刻,會有那樣『奇怪』的反應。

果然,或許是為了化解尷尬,林彤又是一笑,「呵,其實我還沒睡。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故意沒看來電顯示,我想象著是……是飛鵬打回來的,他可能今晚要加班,又或者……或者他轉世以後,一下子想起了我……」

「師姐,別說了……」我終於忍不住挪開手機,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徐禍,你太自私了,你憑什麼以為地球無時無刻不在圍繞著你一個人轉?

這師姐顯然還沒有從喪夫之痛中解脫出來,或者說,用情至深,她可能永遠都無法忘記某個男人。這傻女人……

我特么為什麼會抽風似的在這個鐘點打給她呢!

「得了,我說的是真的,你打這個電話,真的讓我在某一段時間裡覺得很開心。你可以說,我是自欺欺人,但自欺欺人,有時候也未免就是壞事。我說的是真的,那一會兒…就那一會兒,我真的忘記飛鵬已經走了,我真以為他還在加班……」

林彤在電話那頭長吁了口氣,「好了好了,我爸說的真沒錯,你這傻小子,除了專科知識,在其它方面也敏銳的讓人頭疼。

行了,別自責了,沒那必要。趕緊說,找我有什麼事兒。你可別告訴我,這麼晚打過來,是因為空虛寂寞冷,是想泡我?」

「別,您可別這麼想!我一個月工資就幾千塊錢,您現在可是單身貴族,咱倆要在一塊兒,那我不成吃軟飯的了?關鍵吧……」

我錯了錯腮幫子,壓低聲音說:「我是真煩你爸,他那老臉整天板的跟方片兒老K似的,我好容易才熬到畢業,熬出頭,可別再讓我看見那老頭子了。」

「滾蛋!有種你把這話當著他面兒說!」林彤笑罵,「有屁快放,別耽誤我睡覺!」

我在電話這頭點了點頭,摸出一根煙,掏出打火機點著,使勁抽了一口才說道:

「師姐,你懂催眠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4-16 09:36
第三十章 催眠(下)


「你說……你說什麼?」電話那頭,林彤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我是問,你懂催眠嗎?我現在……」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信號不好!」林彤有些發急道:「這怎麼回事啊……你等會兒,我換個地方,等著!」

「我日……」我看了看手機屏幕,信號是滿的,不應該啊?

過了一會兒,聽筒里再次傳來林彤的聲音:「你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我是說……」

「打住!」林彤突然道,「我聽不清!勞您駕,往邊上走幾步,找個背風安靜點的地方。」

「嘖!」

我心說我信號是滿的,是你那頭信號不好。

可心裡這樣想,人還是出於下意識的往外走了兩步,「喂,現在能聽清了嗎?」

「好了,現在清楚了!」

林彤說著,忽然哈哈一笑:

「誒,徐禍,我先前跟你說,我和飛鵬上輩子就是一對兒,你是不是覺得我跟你逗呢?你是不是認為前世今生這檔子事兒特荒誕?不對啊,你是陰陽先生,誒,不對不對,你說過,你是陰倌。

徐陰倌,要是我沒對陰倌這個概念理解錯,你應該會經常和鬼打交道吧?那你怎麼就不信我說的是真的呢?我和飛鵬上輩子真是一對兒,這輩子我頭一眼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我男人!」

「我……」我是真無語了。

這女人,怎麼想到一出是一出啊?

怎麼就又把話題折回去了?

我正鬱悶呢,電話那頭,林彤的聲音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前一秒還帶著五分活潑的戲謔,下一秒,忽然變得呢喃中帶著冷淡,甚至還有稍許的憤怒!

「徐禍,你幹嘛?這都幾點了?我不用睡覺?你不通人事啊?這個時候打給我?」

「師姐,我……」

不等我反應,林彤就抬高了聲音,「你可別跟我說,你打給我是因為你現在空虛寂寞冷!

你是不是還想跟我說:『我的感情生活很不如意,師姐,你感情經歷豐富,你得幫忙開導開導我!』

也別跟我說『師姐,朱飛鵬沒在加班,他沒開會,他他媽已經死了,而且死前是被人剝光了全身的皮!』」

「你夠了!」

想起朱飛鵬死前的樣子,我一陣不寒而慄,下意識的用力揮著手,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電話那頭忽然變得語無倫次的婆娘。

我甚至懷疑,因為朱飛鵬的死,她林彤精神出了問題,她得了精神病……

「你給我消停點兒!先冷靜冷靜!」

林彤的調門突然沉了下來,變得像是講台上的教授授課似的,「我知道你現在很亂,你冷靜一下,先抽根煙,捋捋腦子。」

「我艹……」

我心裡罵了一句,本能的甩掉煙頭,又抖出一根煙捲咬在嘴上,跟著彈開打火機的蓋子想點煙。

「什麼聲音?」林彤突然問道,「那一下是什麼聲音?」

我被她問的猛一愣,目光下意識轉動搜尋,落到手中的打火機上,不禁道:「是打火機……」

「一次性的?」

「不是,是煤油打火機,是……」我是真亂了。

不過,在看到打火機的那一刻,我竟突然想起,這打火機是去年桑嵐和季雅雲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由桑嵐親手交給我的……

「我讓你點根煙冷靜冷靜,你點了嗎?」

林彤強勢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說徐禍,是不是除了學校里教你的教授,別人說什麼都管不了你?我讓你點煙,你把煙叼嘴上,你跟我說你沒有打火機?你還想我他媽過去給你送打火機……給你把煙點著……然後聽你說,你空虛寂寞冷,讓你泡……」

聽著她『混亂』的措辭,我心中煩躁的不能自已,腦子更加混亂,實在不知道她下一秒想說什麼、下一刻要做什麼、下個鐘頭……

我他媽在幹嘛?

我為什麼要打給這個女人?

我本來的計劃是什麼?

……

這種混亂帶來的糾結鬱悶讓人頭疼欲裂,卻無從緩解。

我完全是本能的利用我手邊唯一能掌握的東西,做出了唯一能發泄情緒的行為。

「啪!」

我食指一勾,合上了打火機的蓋子,又再掀開,跟著猛一擦齒輪。

「啪!」

「嗤……」

隨著齒輪和火石摩擦打著的火星,染浸煤油的火芯陡地躥起一蓬橘紅色的火焰。

我嘴唇一翕一動,本能的趕忙將叼在嘴上的煙湊上了火頭。

看著煙捲的頂端被火焰繚繞包裹,隨著我深深的吸氣閃亮起火紅。

一時間,我的視線竟完全停留在了這一個炙紅的『點』上頭。

短暫的恍惚,帶來的,竟是大腦全然的空白……

「喂,還沒下班?」電話那頭傳來幽怨的女人聲音:「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家?」

我本來還在混亂中保留了一分清明,可隨著這一下不抑不揚、還帶著些許撒嬌意味的質問,就只『轟』的一下,陷入了更加闊大面積的空白。

在這空白的畫面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準確的說,是一個女人半裸的背影。

這女人側身躺在床上,絲滑的被褥搭在腰間。

從我的角度看,她是背對著我,腦袋枕在枕頭上,一隻手拿著手機貼在耳畔。

女人瘦削而不失圓潤的肩胛,無論是正面還是背面,從來都會給男人無以言喻的視覺衝擊。

看著這美好的背影,我一時間完全呆住了。

直到女人的聲音再次在我耳廓邊以一種空洞的方式響起:

「你,今天還回不回來了?」

簡單的問題,卻讓我大腦再一次混亂無比。

腦海中不斷閃現出一張張人臉。

伍衛民、伍娟……

兩個光頭……靜海、臧志強……

黑臉的……是郭森。

我艹!麗姐好像臨產了……這黑臉怎麼還這兒?

圓臉的……這貼餅子……

高戰!

我靠……高胖子,你特么身胖的奇葩,你的臉怎麼就圓成這樣呢?

等等!

剛才閃過的那張臉是誰?

是個女的!

徐潔?

不是……

段四毛!

也不是,段佳音是短頭髮,她現在還在特護病房……

不對!

特護……

病了……

短髮……

她……她的臉為什麼變大了?

她兩個腮幫子的肉都耷拉下來了,肚子也那麼大……

這熊樣,怎麼越看越像另一個人了?

像誰呢?

死胖子!

就在這時,面前這人,緩緩的轉過了身,我終於看清了她的樣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09:45
第三十一章 還原點


床上的女人,竟然就是林彤!

她起身下床,乳燕歸巢般的撲進我懷裡。溫潤的嘴唇,蜻蜓點水的落在我的下顎、臉頰、嘴唇……

前一刻,我大腦還極度混亂,這一秒,突然清醒了過來。

只是這種情形,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然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只在我潛意識中隱約閃現,幾乎微弱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林彤輕吻了我幾下,仰起頭看著我,眼睛里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的樣子本來只能算是普通,但這一刻,近距離對視,我只覺得她說不出的動人。

「飛鵬,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林彤呢喃的說道。

「哦,我剛才參加了一個飯局,都是老朋友,一時脫不開身,多喝了兩杯。」我下意識的回答道。

林彤皺眉:「不是不讓你喝酒嘛,你身體怎麼樣,自己不知道啊?好了好了,下次別喝這麼多了,我去幫你放洗澡水,你先泡個熱水澡,再喝杯參茶,不然明天起來又該頭疼了。」

說完,她便輕輕推開我,轉身走向浴室。

黑色的絲質睡衣將她背部的肌膚映襯的雪白,我不由得心神一盪,伸出手一把拉住她,微微一用力,將她拽回到了懷裡……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沒有絲毫不協調的感覺。

只是,當林彤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雙手吊住我的脖子,一條修長的腿勾住我后股的時候,我突然猛一激靈。

她的腿不是沒有知覺嗎?怎麼會勾住我?

不對!

腿沒有知覺的是徐潔,而被我擁在懷裡的是林彤!

徐潔才是我的愛人,林彤是林教授的女兒,是朱飛鵬的妻子。

我是徐禍,不是朱飛鵬!

猛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同時,本來朦朧的光亮,突然移動到了離我很遠的地方。

而我的眼前,黯淡中,就只剩下一星點不怎麼明亮的火光。

我像是剛從夢裡醒來一樣,身子猛一哆嗦,左右看了看,才發現我仍在飯館的門口,而之前『遠離』的光亮,只不過是馬路對面醫院大樓里透出的燈光。

「呵,看來我小瞧你了,居然一根煙都沒抽完就醒了。」電話里傳來林彤的聲音。

我又是渾身一震,反應過來,錯愕道:「剛才為什麼會那樣?你……你把我催眠了?」

「嗯。」電話那頭傳來林彤肯定的答覆,「你不是想問我關於催眠的問題嗎?有什麼方法,能比親身經歷更讓人深入了解?」

「我去,你也太厲害了吧?」我后脖子一陣發涼。

看看手指間夾著的半截香煙,和手心裡握著的打火機,隱約意識到這兩樣東西似乎是關鍵所在。

林彤乾笑了一聲,說:「我是學心理專科的不假,但以前對催眠也不怎麼了解。自從飛鵬去世后,為了讓自己不去想他,才買來相關書籍翻看。我可不是天才,只是對於和專業相關的知識,比其他人更容易接近本質罷了。所謂的催眠,就是通過一些方法,引導人進入一種意識半遊離的狀態。說簡單點,被催眠的人,就和做夢差不多。更深層次的催眠,能讓人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出一些非主動的行為,甚至是常人不能做到的舉動。那種情形,就和夢遊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我終於從錯愕中完全醒悟過來,試著問:「你剛才是故意攪亂我的思維,然後趁虛而入?」

林彤嗯了一聲:「就是這樣。意志清醒堅定的人,是很難被催眠的。我一直在對你做出引導,令你的思維在語言的作用下變得混亂。然後,再用語言和預估到的你正在進行的動作,不斷做出心理暗示。在這期間,你應該一直在和自己做心裡鬥爭。可人要想理清思路,必須要找到一個自身能夠認可的點,在心理學上,這個點叫做『還原點』。一旦『還原點』出錯,接下來的一系列思想行為,就都會朝著錯誤的方向發展。」

「所以,對我來說,煙和打火機就是『還原點』,我第二次點煙的時候,就已經被你催眠了。」

「你說的也對,也不對。我能催眠你,這絕不是說明你意志力不夠堅定,真要是那樣,你也不會這麼快清醒過來。只能是說,你現在可能很疲憊,腦子很亂,所以才會被趁虛而入。」

林彤頓了頓,接著說道:「最關鍵的一點是,小師弟,你良心真的很不錯。從一開始打給我,你就後悔了。你一直覺得對我很抱歉,這就等於是讓我對你做出的引導多了一條分支。當所有的『分支』將你的思維完全弄混亂的時候,我只要再多加強一些暗示。大腦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就會強行將『分支』歸攏成一條主線。

即便這當中存在各種不合邏輯的細節,也會被自動忽略。你之前已經抽過一根煙了,我們的正式談話,就是從你點煙的時候開始的。所以,點煙對你來說是『還原點』。而對我來說,卻是將你分散的思維聚攏,引導向錯誤方向的起始點。小師弟,我這麼解釋,你能明白嗎?」

「明白。」

「呃,我也是閑著無聊,所以才會試著按書里的方法試驗一下,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不會。」我由衷的說:「我只會感激你,給我上了這麼生動的一課。讓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催眠的本質。」

「那就好。」林彤在電話那頭吁了口氣,「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要睡了。」

掛了電話,我抬頭看著夜空,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林彤的的確確是給我上了一課,讓我直觀的了解到催眠的一些原理。

正如她所說,在被催眠之前,我的大腦已經疲憊不堪,再被她看似莫名其妙不能連貫的話一分散注意,只覺頭痛欲裂,想要儘快找到一種擺脫痛苦的方法。

而當我找到『還原點』,也就是第二次點著香煙的時候。林彤對我的催眠,已經開始啟動。

在整個催眠的過程中,我所見到和聽到的,有些是下意識認為的,更多的是,清醒時想要逃避,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安定。

除了噩夢,多數夢境無疑都比現實要美好。因此,對不符合常理的非完美,也就潛意識的選擇了忽略。

我相信林彤絕不是深藏不露的催眠大師,我之所以會被催眠『變成』了朱飛鵬,主要還是最初就對打電話給她感到歉然,並且對這師姐跨輪迴的虐戀感到心痛,潛意識裡想要給她安慰。

當然,這當中有些環節,絕不乏是出於男人的某些本能欲望。

除了這些,林彤能夠在電話中輕易催眠我的另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就是——我曾經去過她家,熟悉她家的裝飾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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