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67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09:47
第三十二章 未知的存在


「傻女人,你難道還真想等著某人輪迴轉世,再回來找你嘛……」

我心裡仍有些替林彤感到心疼,最後抽了一口煙,轉身往回走。

我本來以為,林彤用這種特殊方法灌輸給我的催眠知識有些過於生動,甚至是有些多餘。

可是沒想到,時隔不久,便真的派上了用場……

走回飯館,我先讓老闆給我們換了個包間。

然後從包里拿出紙筆,翻開空白頁,快速的畫了張草圖。

這會兒高戰是真有點犯迷糊了,但我仍是用筆尖點著所畫的草圖,盡量低沉緩慢的對他和郭森一一說明:

「這是事發時,伍衛民的那間病房。這裡是窗戶,這是病床……」

「對了。」我抬頭看向高戰,「你當時還給我打過一次電話,不過只響了一聲就掛了。你幹嘛要打給我?為什麼要掛?」

「我給你打電話?」高戰一愣。

我說:「你看看手機,上面應該有記錄。」

高戰這會兒喝了差不多有小半斤白酒,兩眼發紅,看什麼都有點直勾勾的。聞言點了點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看說:「還真有記錄。」

「你好好想想,當時為什麼打給我,又為什麼掛掉了。」

我說了一句,見高戰只是擰著眉頭髮愣,便將桌上畫著病房草圖的本子輕輕推到他面前,往後靠了靠,說:「你當時就在這間病房裡,打給我肯定有原因。不如,你再打一次給我試試。」

高戰聞言一言不發的將手指點向了屏幕,很快,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亮起屏幕,震動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猛然從外套的暗袋裡掏出韋無影留給我的紅手絹,用兩根手指夾著一角,向著高戰臉上甩去。

手絹在他臉前拂過,立刻就又被我扯了回來。

再看高戰,本來有些獃滯茫然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他握著電話的手指一動,我的手機也隨之停止了震動。

跟著就見高戰猛然從椅子里彈了起來,瞪著硬幣眼,盯著正前方,口裡急著問:「怎麼了?!」

下一秒鐘,他一下轉過身,踢開椅子,朝著原先背對的方向跑去。

郭森跟著站起來,驚疑不定的看向我。

我沖他微微搖頭,示意他跟我一起退到包間的角落。

高戰往前跑了兩步,停下腳步,轉動脖子,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在我和郭森看來,這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因為,高戰正對著的,就只有一面牆。

這小飯館所謂的包間,其實就是隔出來的一個小房間,面積十分的有限。

此刻高戰站在那裡,鼻子尖都快頂在牆上了。然而他卻像是無視牆壁,甚至還探著脖子,似乎想透過牆壁,看看後邊有什麼。

接著,就見他伸出一隻手,貼著牆壁橫向比劃了一下。

郭森再次看向我,又向著桌上的本子看了一眼,雖然神情仍然疑惑,但很明顯,他也已經想到高戰的這個動作是在幹什麼了。

催眠成功了,現在在高戰『看來』,他應該是身在伍衛民的病房裡,他現在站的位置,本來是有一扇窗戶的。而他所做的動作,正是開窗戶的動作。

意識到這一點,我並沒有輕鬆下來,反倒神經更加繃緊。

林彤雖然沒有在電話里說明,但就我以前對催眠術的了解,在被催眠的過程中,是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的。

現在高戰或許是經歷了『時光倒流』,又回到了事發現場的病房,重複那時的動作。

我雖然大致能夠判斷他現在的行為,卻不知道下一秒鐘會是怎樣的發展。

高戰似乎並沒有看到什麼,很快『關上窗戶』,轉回了身。

在轉身的一瞬間,他的神情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只見他眯起了兩眼,往前探著脖子,似乎是在竭力看著遠方,又像是在黑暗的場所,想要看清楚對面有什麼一樣。

突然,他眼睛睜大,兩隻眼珠子在眼眶裡快速的來迴轉動。

這看似平常的動作,竟讓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隨著他眼睛的轉動,他的眼神中漸漸露出了貪婪兇狠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餓了幾天的豺狼,突然發現了獵物,下一秒鐘就要撲上去將其生吞活剝似的。

事實是,他下一刻就真像是猛獸出擊一樣,壯碩的身軀猛地撲出,竟從桌子上翻了過去。

腳一落地,就猛然伸出右手,五指虛握在身前,身子前傾,左手向下一抄,像是攥住了什麼東西,然後咬著牙,獰笑著將那『東西』朝著右手前方送了過去。

我看的驚呆了,他這個動作分明是一手掐住了什麼人,一手將……

當時病房裡應該有三個人,就高戰行動的軌跡看,他是從病床上翻過,直逼到了對面的伍娟身前。

他掐住了伍娟的脖子?

那他的另一隻手……

想到伍娟口中的斷指,再看高戰此時的動作表情,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難道伍娟不是因為被迷惑,自己咬掉手指的?而是被高戰強迫,將她的左手硬塞到嘴裡的?

「徐禍!」郭森呼吸粗重,急著說道:「老高不對勁!快停下來!」

我也已經看出狀況不對,高戰的動作實在是太狠了,他此時的表情,猙獰的更像是從地獄逃出來的厲鬼,暴戾的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人性。

看兩手的動作,分明是在強行閉合面前人的牙床!他的兩隻眼睛,瞪大到了極限,因為充血,眼底的血絲全都浮凸出來,像是隨時都會眼球爆裂。

我絕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卻知道再這樣下去,高戰未必會對別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可任由他繼續下去,即便他能夠從催眠當中醒來,也極可能精神崩潰。

想到這裡,我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抖手腕,將紅手絹甩到他臉上,跟著揸開五指,按著他的臉,將他向後推。

在這個過程中,高戰並沒有絲毫反抗,反倒是像個失去控制的傀儡人一樣,兩手保持著前一刻的姿勢,任由我推著,步伐僵硬的後退。

此時的我心思電轉間,腦海中忽然像是劃過一道閃電。

不對頭!

高戰的確是被我催眠了,可貌似,被催眠的不只他一個,還有另一個我一直都沒察覺到的存在……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09:49
第三十三章 醫書之謎


見高戰被我推的快要碰到桌子,郭森連忙扯過一把椅子,放到高戰身後。

我加了把力道,將高戰推的跌進椅子里。

高戰則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識和行動能力,脖子一仰,斜靠在椅子背上,再也不動了。

我遲疑了一下,想要扯掉仍覆蓋在他臉上的紅手絹,佛珠中的靜海突然說道:「等一等!」

我連忙縮回手,看看郭森,往邊上走了兩步,低聲問:「怎麼了?」

「你應該也看出來,這貼餅子有問題了吧?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單是中了圓光術,而是身體里還有什麼東西似的?」

我暗暗點頭,事實是,我也多少想到這當中另有蹊蹺。

在催眠高戰前,我已經根據當時我和史胖子進到病房時看到的情形,組織起了一些畫面。

當我畫出草圖的時候,這些畫面變得更加清晰立體。

在我和史胖子趕到前,病房裡有高戰、伍娟、伍衛民三個人,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而根據靜海的推測,應該是伍娟和高戰受到迷惑,各自做出了反常的行為。

撇去高戰不說,伍娟是受迷惑至深,在被控制的情況下,以自己的身體損耗為代價,施展了某種邪法。

雖然還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邪術,但我下意識的認為,伍娟受到的傷害如此嚴重,理應是這場奇詭恐怖的事件中,起到主導作用的。

我催眠高戰是想還原真相,可高戰在被催眠后的行為,實在太匪夷所思。

竟像是徹底顛覆了我先前的揣測,似乎他不是受害者,沒有受控制,而像是整個陰謀的主導者一樣。

以我對高戰的了解,他絕不可能是主導陰謀的人。

可為什麼他在被催眠后,行為會如此恐怖?

最關鍵的是,當我看到他這種反常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韋無影魂歸地府前,對我說的一段話。

「你並未問過我,關於我韋家和你們徐家有什麼恩怨,或許是因為時移境遷,你認為那些離你很遠,和現在的你無關。韋家的紅手絹,乃是拜你徐家所賜,我現在把它還給你,既是報恩,也是報仇。既然恩仇不計不算,那你我兩家的事,就算是了結了。

正因為你我皆有心如此,那麼,我便不能將我韋家所掌握的秘術教授於你,就只能將某人替紅絹施法時所說的話,轉述於你聽吧。」

說到這裡,韋無影突然伸手在我手背上拍了兩下,壓低了聲音說:「你現在踏足陰陽兩界,可我看的出,你更偏重於陽世的情感,更像個活人。所以,即便我把紅手絹的全部法門都教給你,你也未必用得上。」

他把嘴湊到我耳邊,更加小聲的說:「既然想做人,那你的敵人便只有鬼魅。或許其間有妖人使邪術橫生枝節,最後也多半會被你的陽剛正氣砍伐。

所以,你只要記住『紅帕從來不迷人,若被迷惘只是心;心中無惡定良人,心中有鬼才橫行!』記住,紅手絹到了你手裡,對活人沒什麼用,如果有一天因為紅手絹出現異象,那必定是魑魅魍魎在從中作梗!」

……

「魑魅魍魎作梗……」我低眼看著手上的佛珠,低聲道:「我右手完全沒反應……」

不等我繼續說下去,靜海就打斷道:「你閉嘴,先讓我想想。」

跟著,他明顯像是猶疑的、自問自答般的說道:

「除了夜行百鬼,世上還有哪些鬼?不對啊,我現在是鬼,附近如果有鬼魅,就算他徐老闆感應不到,佛爺我也一定能感覺到的。難道……難道不是鬼?」

這聲音從佛珠里發出,一字一句都落在我耳朵里。不知不覺間,我的思維完全隨著靜海的念叨進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運行狀態。

那情形就像是我脫離了一切的束縛,單就只是孤身一人,身無長物,在一條混沌的長廊里飄忽前行。

長廊的兩側不斷出現各式各樣的鬼魅。

我很快根據它們各自的特點,認出了它們的『身份』。

這些鬼魅更接近普通人,應該都是姥爺留下的破書里(雖然已經知道了半本破書的來歷,可我仍願意當那是姥爺留給我的遺物)……這些鬼魅都是破書里有所記載的。

再往前,更多邪魅的鬼物不斷在兩側盤旋。

這些……都是百鬼譜當中記載的。

繼續向前,鬼靈術中那些鮮有的鬼魅也隨之出現……

嘶……這是什麼?

就在我『神遊太虛』,被眼前一幕奇異的景象驚呆的同時,耳畔忽然傳來靜海高八度的聲音:

「原來是它!」

「誰?」我下意識問。

「什麼?」郭森看了看歪在椅子里的高戰,走了過來,拉了我一把,「你在幹嘛?你不是也中招了吧?」

我驚醒過來,趕緊搖搖頭。

也就在這時,就聽靜海的聲音鑽入耳鼓:「我想到了,有一種鬼魅,不在百鬼譜中,更不為世人所知,它不如靈鬼之通透、不比邪鬼之妖異;它膽小如鼠,卻又膽大包天!」

「那到底是什麼?」我終於按捺不住,再不顧忌身邊的郭森,急著問道。

「是鬼彘!」

靜海的調門越壓越低,我雖然看不見他,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停留在高戰的身上。

「鬼彘是什麼?」我真是聞所未聞。貌似我剛才『神遊』時最後看到的那奇怪景象,也和靜海所說的扯不上關係。

「我就知道你看不到。」靜海的聲音突然莫名的興奮起來。

不過這老和尚倒真是沒有刻意隱藏什麼的意思,接著嘿嘿一笑,解釋道:

「鬼彘也是一種鬼,不過嘛,是鬼死後又變成了鬼,也就是死了兩次的鬼!你肯定是不知道的,因為,關於鬼彘的記載,我也是在一種十分特殊的情況下看到的。

不過,你不能了解這種鬼的存在,應該也是上天早有安排。

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說,人他媽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什麼事兒都知道,那他媽就不是人,要麼是神,要麼是妖了!」

「人妖?」

我開始抓狂,「大師,你玩兒我呢?這個時候能不能別玩這套?鬼彘到底是什麼?」

「是鬼中之鬼!」

靜海像是也知道我的忍耐力到達了極限,很快就開口解釋了起來。

可他的『解釋』,卻讓我再一次陷入了更深層的迷離。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真大方,居然輕易就把那半本記載了鬼醫之術的殘卷送給我。現在看來,你心機很深啊,你是不是早就發現,那醫書,不是男爺們兒能看懂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09:50
第三十四章 鬼彘(上)


「大師,能不能先說眼前的事?」我是真有點受不了靜海了。

老和尚說的未必就是廢話,但我發現他有個毛病,就是當想到一件事的時候,會特別的專註。

而且,在旁人看來,他這種專註是沒有定向的。似乎就只是沉醉在一個人的世界里,精神包圍著一個點,卻又漫無邊際的向四周擴散。

這或許是他慣有的思維方式,但對旁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耐心稍差的人,都會覺得厭煩,甚至於被他的發散型思維繞的頭疼。

靜海被我打斷了話頭,顯得有些不高興,悻悻的說:

「行嘞,您徐老闆發話,我哪敢不聽?哼哼,還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敢情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事兒都算計好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聽他陰陽怪氣,似是話中有話,我是真想立馬向他問個明白。可一來剛才『神遊』到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奇異景象著實讓我有些心神不定,再就是高戰還暈著呢。

就剛才的情形看,如果不找出他行為異常的原因,就這麼直接把他弄醒,很難說他能不能完全從被催眠中清醒過來,更嚴重的話,還有可能造成精神錯亂。要是那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靜海似乎也知道我焦急,沒再多說廢話,沉吟著說道:

「你先去拿瓶烈酒,再尋些百草霜。」

飯店裡有的是酒,我找老闆要了一瓶度數最高的衡水老白乾。

百草霜就是鍋底灰,我身上倒是常備此物。

靜海讓我將百草霜倒進酒瓶,搖勻了,給高戰灌下去。

老和尚再三叮囑:「能灌多少盡量灌,在這期間,千萬不要把他臉上的紅手絹取下來。」

「他現在這個樣子,再灌酒不會出事吧?」我有點心怯。

靜海尖聲道:「我好歹是仔細看過醫書的!想救他就甭廢話,按我說的做!」

聽他這麼說,我也沒轍了,一咬牙,將高戰臉上的紅手絹從下方掀開一角,讓郭森幫忙掰開高戰的嘴,將摻了百草霜的白乾灌了進去。

高戰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就像是喝醉的人在酣睡一樣。

高度數的白乾灌下去,他還是有了本能的反應。

先是身子猛地抽搐了兩下,跟著渾濁的酒水就從他鼻子里嗆出了一部分。

「這能行嗎?」郭森都看的有些瘆的慌,生怕我把高戰折騰死。

靜海不發話,我只能咬著牙說:「你別管,接著灌!」

一瓶酒灌了不到二分之一,高戰突然「哇」的一聲,酒水混雜著食物的殘渣像是噴泉一樣從嘴裡噴了出來。

靜海猛然道:「成了!你現在繞到後邊去,看看他頭髮里有沒有什麼活物!」

我趕緊繞到椅子後頭,掰著高戰的腦袋仔細查看,一看之下,頓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高戰短粗的頭髮當中,竟有一綹像是盤錯的草苗細藤般的紅色事物正不斷的蠕動。

這東西外形像是一小撮頭髮糾纏在一起,長短和高戰的頭髮差不多,雖然通體赤紅如血,混雜在短髮中,不仔細看還真就看不出來。

此時這東西更像是一條軟體的蟲類,在被撒了鹽巴后,因為痛苦拚命的蠕動不休。

最讓人心底生寒的是,這噁心的『蟲子』,竟是生在高戰的頭皮里,只在外邊露出一寸不到的一小截。看這翻滾扭曲的架勢,實在判斷不出,它是想往裡鑽,還是正往外跑。

「找到了?」靜海急道:「那就趕緊把酒瓶懟上去!」

我顧不上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急忙拿過酒瓶,在郭森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將瓶子傾斜,瓶口湊准那『蟲子』的尾端,猛地懟在了高戰的頭皮上。

那原本拚命掙扎的『血蟲』,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點,竟飛快的沿著瓶口朝瓶子里游躥。

剛開始只是一寸多長,只一眨眼,竟又從高戰頭皮里鑽出十幾公分。那模樣就像是剛從腐屍當中鑽出的蚯蚓一樣,看的我頭皮一陣陣發麻,強咬著牙關才沒把瓶子扔了。

『血蟲』仍在不斷往外鑽,看著它不斷顯露出的身形,我不禁有些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已經將高戰的腦袋完全佔據了?我甚至有種錯覺,此刻高戰的頭骨里根本沒有大腦,而是全部盤踞著這『血蟲』綿長的身軀!

好在蟲身往外鑽出一尺來長的時候,便有了停止的跡象。

蟲身大半截浸在剩餘摻了百草霜的烈酒里,還在不斷翻滾蠕動,讓人望之膽寒。

然而這個時候,高戰被瓶口懟著的部位,頭皮竟鼓起了一個五毛硬幣大小的鼓包。

鼓包同樣也在動,就好像那才是蟲身連接的最關鍵部位,想要脫逃,卻因為頭皮被鑽破的孔洞太小,沒法子逃離一樣。

郭森在一旁扳著高戰的頭,由始至終都沒說話,只是呼吸越來越急促,兩隻大手也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顯然也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嚇得夠嗆。

這時,佛珠里驟然再次傳來靜海的聲音:「還愣著幹什麼?快找東西把它挖出來!」

我如夢初醒,趕緊掏出隨身的軍刀,翻開刀刃,沿著那鼓包割了半圈,刀尖往裡一撬,硬將那東西挑了出來。

那東西果然是和『血蟲』連接一體,一被挑出,立刻鑽進了酒瓶里。

這次不用靜海開口,我就急忙拿過桌上的瓶蓋,擰了個嚴實。

「誒喲……」

高戰悶哼一聲,跟著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把酒瓶交給郭森,仍掰著高戰的腦袋,仔細查看傷口。

見被刀割破的位置凹進去半個玻璃球大小的小坑,卻只是皮外傷,才長鬆了口氣。

「什麼情況啊?嘶……」

高戰終於清醒過來,疼的連吸了好幾口涼氣。

我暗暗經得靜海的許可,才將覆蓋在他臉上的紅手絹揭了下來,跟著又往傷口上敷了一些百草霜。

雖然只是斗室中幅度極小的動作,可這一場特殊的『手術』進行下來,我只覺使盡了渾身的力氣。虛脫的癱進椅子里,才發覺裡頭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溻透了。

剛喘了兩口氣,突然,就聽郭森驚道:「我艹,這東西是個人頭!」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15:27
第三十五章 鬼彘(中)


我還沒來得及鬆懈,聽了郭森這一嗓子,頓時就又是頭皮一緊,從椅子里彈了起來。

扭臉一看,就見他正顫抖著手,似乎是想將那酒瓶子放在桌上,兩隻眼睛卻直直的盯著瓶子,滿臉都是驚悚之極的表情。

我意識到問題出在瓶子上,趕忙過去把酒瓶接了過來。仔細查看瓶子里那東西,只一眼,也差點叫出了聲。

郭森大喊大叫的時候,我還有些摸不著頭腦,還奇怪的想,剛才那麼瘮人的場面都見過,還有什麼能讓郭黑臉這麼大驚小怪?

但是在看清瓶子里的狀況后,我不得不由衷的佩服,郭老大就是郭老大,不愧是刑警隊長,他實在有著超乎常人的膽量。

瓶子里還剩下大半瓶摻了百草霜的烈酒,此刻,『血蟲』的蟲身就盤踞在渾濁的酒里。

然而,那一塊被我從高戰頭皮中挖出來,同樣是血紅色,像是肉塊兒一樣的東西,卻被連接的蟲身托舉出酒液上方,而且就黏附在酒瓶的內壁上。

稍稍具有相關知識的人看到瓶子和瓶子里的東西,多半都會以為,這是一件和生物學有關的標本。

那連著『長尾巴』的肉塊兒,不過只有成年人的拇指蓋大小,但有著弧度的酒瓶玻璃,具有一定程度的凸透鏡的作用。

正因為如此,近距離透過淺綠色的瓶身,能夠清晰的看到,『肉塊兒』像是軟體的蝸牛一樣,完全伏貼在瓶壁內側。

讓人徹骨生寒的是,這紅色的肉塊兒上頭,居然長著像是人類一般的五官!

因為肉塊兒並不是規則的圓形,所以無法具體分辨有沒有耳朵,然而,卻是有鼻子有嘴,還有一雙和人有九成相似,眼底卻是幽綠色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正貼著玻璃,充滿怨毒的瞪視著我!

「這他媽是什麼東西?」高戰也看到了瓶子里的狀況,呲牙咧嘴的問道。

我可不敢告訴他,這東西是從他腦袋裡挖出來的,事實上我也不知道這『蟲身人頭』的紅色怪物究竟是什麼。

我只知道,這東西絕不是什麼單細胞動物,不但活著,而且還和人一樣,具有某些情感。

至少,它現在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和我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痛,恨不得要鑽出來,將我撕個粉碎,然後一口一口的吞下去一樣。

我到底還是反應了過來,要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還得問靜海。

可當著兩個刑警隊長的面,特別是當著高戰這個曾經的『宿主』,我怎麼都不方便細問,只好把酒瓶放進包里,和郭森對了個眼色,向著高戰問道:

「你想沒想起來,在病房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高戰眼神猛地一緊,跟著渾身一哆嗦,「我想起來了!」

郭森也意識到,之前高戰在病房裡的所見所聞,以及他為什麼會躺在殯葬車的棺材里,才是問題的關鍵。而被我藏進包里的『蟲身人頭』怪物,已經不屬於他的理解和掌控範圍了。

於是,他讓高戰坐下,親手給他倒了一杯濃茶,讓他詳細說說當時的狀況。

高戰的敘述,還是從打電話這件事開始的。

先前他一直守在病房裡,伍衛民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便給我打了電話。

至於為什麼打第二個電話,則是因為高戰實在很了解我,知道我因為某些因素,一直都對伍衛民的事不怎麼上心。

再就是,他也知道,我現在多半也正因為段佳音的事焦頭爛額。他生怕伍衛民再出事,難以向因公殉職的老戰友,也就是伍衛民的哥哥交代,所以才老著臉皮打了第二個電話,想要催我儘快趕過去。

然而,就像剛才他被催眠時,我和郭森看到的一樣,電話剛撥通,病房裡就出了變故。

伍衛民蘇醒,伍娟自然也十分的激動。

可就在高戰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伍娟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起來,指著高戰身後,像是看到了什麼極恐怖的事物。

高戰一驚,第一反應是問了一句『怎麼了』,同時轉過身,朝著伍娟所指的方向看去。

但是,他就只看到窗戶外邊黑洞洞的,即便是後來打開了窗戶,也沒看到有什麼狀況。

當他敘說到這裡的時候,靜海突然插口說:「你問問他,他當時是不是把腦袋伸出去了?那時候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我當即向高戰提出了這個問題,高戰怔了怔,忽然反問我:「那時候外面下雨了嗎?」

聽他口氣奇怪,我隱約意識到靜海這個問題絕不是平白無故,忙肯定的說,當時並沒有下雨。

高戰甩了甩頭,像是覺得頭疼,抬手在額頭上拍了兩下,「我當時把頭伸出去,什麼也沒看到,就是覺得,腦門上突然涼了一下。我記得當時也沒下雨,那就應該是……是樓上的空調滴的水吧。」

他明顯還是有點迷糊,醫院裡是中央空調,哪會有外機滴水,何況伍衛民的病房本身就在頂樓。

不過我沒敢打斷他的思路,沒聽到靜海再發問,就讓他繼續說下去。

高戰的表情突然變得駭然起來,說:

「我當時沒看到窗外有什麼,回過頭卻發現……發現伍娟正在咬自己的手指頭!她滿嘴都是血,我都聽見牙齒和骨頭摩擦『嘎吱嘎吱』的聲音了!」

「然後呢?」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是一種怎樣的場面,可單是想象,就覺得后脊梁骨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從里往外冒寒氣。

「然後,她竟然一下子把手指頭咬掉了,跟著一手指著床上的小五,一手指著地,嘴裡頭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高戰忽然瞪圓了眼睛:「我看出她可能是中邪了,我想叫醫生,可沒等按急救鈴,房門就打開了。一個穿黑袍子、長著一張弔死鬼臉的男人走了進來,猛地把一條鐵鏈子套在我脖子里。他先是報出了我的生辰年月,然後就說我時間到了,讓我跟他走!

我想起來了,是鬼差!那人是勾魂的鬼差!」
吟雙 發表於 2019-4-17 15:29
第三十六章 鬼彘(下)


我聽高戰說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見高戰氣息急促,因為驚恐說不下去,便沉聲對他說:

「你是警察,應該知道法律的嚴肅性和公正性。陽間有陽間的法律,陰間同樣有陰間的律法,即便是鬼差,也不會平白無故勾魂的。咱沒做虧心事,就不怕鬼上門。」

高戰總算是緩和了一些,苦笑著說:「兄弟,道理我懂,可我這不是……不是沒見過嘛。我當時就傻眼了,想問什麼,卻壓根張不開嘴,就只能被那鬼差……被那鬼東西拉著往外走。等走出病房,我就更以為,真是我時間到了,下邊的鬼差來帶我走了。你是不知道,走廊上那些人,都腳不沾地,走路都是用飄的,他們都是鬼,壓根就沒有活人!我真以為我死了!」

我只能是皺著眉頭又嘆了口氣,現在我已經知道,他所說的狀況,多半是在中了圓光術以後產生的幻覺。

大多數人對陰間、鬼魅的印象,多是受到影視書籍的影響,而每個人對死亡都有著本能的恐懼。

當時那樣的情形,實在不能怪高戰膽怯,又或是說他愚昧。

接下來發生的事,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高戰就只是被所謂的鬼差鎖著,一路沿著樓梯向下走。

按照高戰的說法,在這期間,他是『清醒』的,一直在不斷的問自己,自己是不是真死了?因為什麼死的?

直到『鬼差』把他帶到一處冰冷的所在,指著一口敞開的棺材,讓他看。

他看到棺材里躺著的人,居然就是自己,才確信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再後來的事,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只知道醒來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聽他述說完,我掐了煙,對郭森說:「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高哥所說的情況,相信通過醫院的視頻監控,都能夠證實其真實性。」

郭森搓了搓擰著的眉心,看了我半晌,才開口道:

「這麼著就完了?你讓我怎麼跟上頭交代?」

我苦笑:「你還想讓我怎麼做?」

郭森擰了擰脖子,站起身抬手點了點我:

「成,我算看出來了,你折騰這一陣子,就是想把你自己個兒的麻煩先摘清。不過沒事兒,這回我還跟以前一樣,把這屁股擦了。

但是我也看出來了,這事兒沒完,人頭案、碎屍案,還有你們學校大體被破壞的案子,這些事想要真正水落石出,早晚還得落在你身上。我有時間,我等著。」

說完他就往外走,沒走兩步,忽然又轉身走到我身邊,把一樣東西塞進我手心裡,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這東西是從老陰身上找到的,我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藏了起來。事實上你我都知道,這東西在警方手裡根本沒什麼用,對你倒可能有用。不管怎麼說,我這都算是違規,你小子可別給我捅出去。」

郭森走後,高戰也撐不住了,又問了我幾個最關心的問題,聽我說伍衛民暫時應該沒事,才打車回了家。

我也疲憊不堪,但段佳音還沒醒來,我也不能離開,就只好在醫院附近找了家旅館暫且住下。

進了房間,我先沖了個澡,出來后卻又沒了睡意。

我先是把郭森塞給我的東西拿出來查看,發現那居然是一個黃紙折的紙人,裡頭似乎還用硃筆寫畫著符?。

我剛想把紙人拆開,靜海突然現身出來,急吼吼道:「別拆!拆了就不管用了!」

「什麼意思?」我隨手把黃紙人放在桌上。

心說我和這老丫倒是心有靈犀,就算他不主動現身,我也準備把他叫出來詢問一番。

靜海也不去觸碰紙人,只是彎下腰,兩眼放光的盯著紙人看了一陣,抬起頭沖我呲牙一笑:

「我雖然不懂圓光術,可這回某些人顯然是以圓光術為主,想要達成目的。紙人是從那個叫老陰的傢伙身上找到的,多半和圓光術有關,未嘗不是件好東西呢。你如果胡亂拆開,就算再恢復原樣,未必就還管用。」

聽他嘴上說不懂圓光術,眼睛里卻帶著一絲詭笑,明顯是藏著掖著些什麼。

想到之前對他的態度,我誠懇的說道:

「大師,我先前對您的態度有點不好,可你也看見了,我這個半吊子陰倌,一天到晚忙的焦頭爛額,實在只能是見招拆招,盡量儘快先解決眼前的事。我絕不是不尊重您。」

「行了。」靜海擺了擺手,「我不瞎,一直都看著呢,你徐老闆什麼人性,佛爺心裡有數。」

他面色一整,指了指紙人,說道:「這紙人的確和圓光術有關,不單有關,而且還十分的玄妙。你仔細想一下那個貼餅子說的話,當中有兩個細節,你一定都留意到了。」

我點點頭,「第一點就是,他把頭探出窗外的時候,腦門涼了一下。再就是……那個把他帶到地下車庫的鬼差,似乎有點太邪門了。」

「對嘍!就是那個黑臉黑袍的鬼差!」靜海一拍巴掌,「圓光術能令人產生幻覺不假,可這個鬼差由始至終都出現在『貼餅子』面前,似乎是有點多餘喲。最關鍵的是,對方不過是想把『貼餅子』帶走,就演算法力再不濟,弄了那麼些個施法點,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弄出個勾魂鬼差?那不是畫蛇添足嘛。

照我看,多半是那個叫老陰的傢伙,本身也不通曉圓光術,而是臨時被人教授,指使他來做事的。指使他的人也知道他連半吊子都不是,所以為了以策萬全,才會讓他大費周章弄了那些個施法點,同樣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又給了他兩個冥人紙符!」

「冥人紙符?」我下意識看向桌上的黃紙人。

靜海點點頭,「這東西說起來並非有多大害人的本事,卻是懂得圓光術的人,利用幼兒的魂魄煉製的。一旦點燃紙符,即便意志再堅定的人,只要不通曉圓光術,都不能看出破綻,從而會被幻化出的冥人所迷惑,做出非是發自本意的行徑。因為是用幼兒的魂魄煉製,所幻化出的冥人極盡靈光通透,能順著人的思維做出相應的對答指引,一般具有陰陽眼的人,都不能夠看透它的本質。你說厲害不厲害?」

「厲害!」我暗暗咋舌。

靜海忽然一聲冷笑:「對方對伍衛民殘存的陽壽志在必得,九成是修鍊邪法到了瓶頸期,想要貫徹始終,所以才可著他一個『薅羊毛』。那就好比現代人失血過多要輸血一樣,熟人的血最保險匹配,而且同一個人的血,更能減少風險。

正因為是志在必得,所以他利用陰陽路奪壽不成,才又不惜冒險,想要利用圓光術,用活人把伍衛民的陽壽送出去。按說對方的心機不可謂不深,想的不能算不周到。真要按他的計劃,恐怕就算你我聯手,也絕不能救回伍衛民的小命。而且還會搭上伍娟和『貼餅子』的命呢。」

聽靜海夸夸其談,間或冷嘲熱諷,我又控制不住有些焦躁。

靜海這人精,自然將我的反應盡收眼底,撇了撇嘴說:

「好了,不說廢話了,免得你徐老闆又要發火。我這麼說吧,『人多力量大』這句話你總該聽說過吧?如果當時出現在『貼餅子』面前的是兩個冥人幻化的鬼差,那小子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稍有猶豫,只會乖乖的,半點不敢耽擱的跟著『鬼差』走。因為他知道自己反抗也是沒用。

要是那樣,就算你我不在樓頂中招,不被牽絆,咱們再疲於奔命,也很難及時把『貼餅子』攔下來。

但是出於某種原因,老陰並沒有按指使他的人交代的去辦,而是只用了一個冥人紙符。那『貼餅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因為怕死,多半是一路上磨磨蹭蹭,想著可能出現轉機,所以才耽擱了。」

靜海一口氣說下來,我雖然聽的發懵,但勉強還是理清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老陰為什麼留下一個冥人?」我忍不住問。

靜海哈哈一笑:「傻小子,都說了這冥人是寶貝了,難得亦難求啊!

我還是打個比方吧,就比如說,你想要毒死一個人,手中恰好有兩包上好的毒藥,兩包葯同時下,這人立馬就得嗝屁著涼。但若是只下一包,這人同樣會死,不過卻會死的慢一些,可餘下的那包葯,又能夠多害一個人。

我問你,你要是害人害慣了,會不會多保留一份害人的毒藥以備萬一呢?」

「會!」我果斷道。

靜海點頭,「嗯,就是這樣了。老陰受人指使,但自己也存了害別人的心思,所以把主使人的算盤珠子給打亂了一顆。這樣一來,整件事都來了個大反轉,人救下了,老陰還搭上了自己在陽間的性命。那多半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便能擺脫你我的糾纏,回去也無法向那人交差。」

我不得不說,和靜海討論一些話題,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因為,他的思維跨越程度遠比一般人要快很多。

關鍵有些東西明明能夠用一句話說明,他偏偏要用些暗喻、比喻的方式長篇掰扯。和他討論問題,有時候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們本身才是陰謀的製造者,討論的話題是見不得光,不能明說的……這實在讓人感覺疲倦的很。

事實是,靜海的『博學多才』,不得不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說不懂圓光術,那是假的,他雖不精通,卻比我更了解圓光術的門道。他甚至知道冥人紙符是如何使用的。

我聽他說完冥人紙符的用法后,雖然覺得新奇,可也沒太當回事。

當即把紙符收好,順手拿出那個酒瓶,和瓶子里的『人頭蟲身』一對眼,看著它惡毒的目光,不禁又打了個寒顫。

「這東西就是鬼彘?是死了兩次的鬼?」
吟雙 發表於 2019-4-18 08:39
第三十七章 重入輪迴


靜海眼中再次露出狂熱的光芒,盯著酒瓶喃喃的說:「這可是好寶貝啊……」

一聽他說『寶貝』,我就煩了。且不說這鬼彘形貌駭人,但是把它從高戰身上取出來的過程,就讓我認定這絕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我越看越覺得厭惡,就問靜海:「你先教我,怎麼才能把這東西毀了?」

「毀它幹什麼?!」靜海的反應出奇的大,竟猛地尖叫起來。

不過他察言觀色,很快想明了我的心思,擺手道:「你啊,還是沒想透徹一些事。要知道東西不分好壞,重要的是看在什麼人手裡,利用它做什麼事!」

他忽然眼睛向我一斜,問:「你猜這鬼彘是何時附在『貼餅子』身上,又為何附在他身上?」

「又來了……」

我忍不住皺眉,「照高哥說的,多半是他把頭探出窗戶的時候,被這東西趁虛而入。至於為什麼……」

我搖搖頭,只能說我不常算計人,更不懂邪術,想不出這裡頭有什麼彎彎繞。

靜海說:「這就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了,指使老陰的人,對伍衛民那小子殘存的陽壽志在必得。正因為這樣,他覺得『雙保險』還不夠,就又加了一道『保險』。」

見我眉頭越皺越緊,靜海撓了撓光頭,「我還是先從鬼彘的本質跟你說吧。你可能沒聽過鬼彘,可人彘總聽說過吧?」

我點了點頭。單從字面解釋,『彘』就是豬,所謂的人彘,就是砍去人的四肢,挖出人的眼睛,用銅水灌入人的雙耳,再用啞葯將其毒啞。

那實在是古代最殘酷的刑罰之一,據說是漢朝劉邦的老婆呂雉發明,用來對付戚夫人的。

要不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呢。

靜海說:「人彘最可怕的,不是肉體的折磨,而是讓受刑的人不光失去行動能力,而且五感隔絕,完全陷入絕望。

鬼彘也大致如此,煉製鬼彘,需要先對一個人施人彘刑罰,在其身死的前一刻,將其魂魄抽離出來,再運用法術,把這魂魄『殺死』。

最終將飛散的殘魂收集起來,用死屍肚子里殘留的食物殘渣埋藏九九八十一天……」

「行了!」我聽得直想吐,忙擺手打斷他。

靜海攤了攤手:「總之,鬼彘就是一種不能輪迴的絕望產物。因為絕望,就只具備怨念;卻又因為本性,只會服從、或者說懼怕煉製它的人。」

這次靜海沒再犯老毛病,而是神色凜然道:

「其實我對鬼彘,也只是聽說,不曾見過。在這之前,我以為鬼彘除了無目的性的怨恨,就只會服從煉製者一人。可今天的事,讓我改變了這個看法。原來鬼彘是可以被催眠的!這就證明,它雖然絕望,卻還沒有完全喪失靈智!」

想到飯館里發生的事,我不自控的又一陣頭皮發緊,「高戰想起了之前的事,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對他的催眠都成功了。但他在被催眠的時候,做出的那些行為,並不是在病房裡真實發生過的……」

「對!」靜海一拍巴掌,「那不是他做過的行為,也不是鬼彘的主人想要鬼彘做的事,而是鬼彘被你催眠后,暴露出了暴戾的本性。

鬼彘的主人派它來,多半是瞞著那個老陰,是為了達到目的設下最堅固的一重保險,因為他認為鬼彘對他是絕對服從的。

事實上鬼彘也的確按照他的意思,隱藏的很深,如果不是你陰差陽錯催眠了它,過後它九成九還是會把『貼餅子』帶回到它主人面前。

到那時,它主人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無論是出於發泄,還是拿來『補缺』,多半都會要了貼餅子的命!」

我聽的后脊樑一陣發寒,「這麼說,我們倒是誤打誤撞,救了高哥一命?」

「不是我們,是你救了他。」靜海呵呵一笑,「我當時讓你用紅手絹,不過是異想天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較真,竟然特意打電話去了解催眠的本質。

你這一較真起來,不光把那『貼餅子』給帶回了當時的病房,就連潛藏蟄伏的鬼彘也喪失了神智,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了暴戾的本性。」

「神智?」我這會兒雖然大腦遲鈍,也還是捕捉到了他話里這個特殊的詞。

靜海點頭:「對咯,終於說到重點了。都說鬼彘是沒有靈智的,可沒有自主的靈識神智,又怎麼會被催眠?只能說,以前那些自詡術法高深的人,也不是全然認知所有事物的。」

我被他饒騰的頭疼,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目光轉向酒瓶,「大師,你就說,你想我怎麼處理這東西吧?」

「阿彌陀佛……」靜海忽然拉著長音念了聲佛號。

我嚇了一跳,「你……」

「徐施主,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是能拯救這本該萬劫不復的鬼彘脫離苦海,使其重入輪迴,那何止是修造浮屠,簡直是功德無量啊。」

「什麼意思?」我完全懵了。

靜海一反常態的肅然道:「你莫看這鬼彘現如今樣貌醜惡,怨氣橫生,可它在被陷害之前,未必就是十惡不赦之人。你如果能使其重入輪迴道,它必然對你感恩戴德,有所回報。」

我總算是聽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怎麼才能讓它重入輪迴?」

靜海像是早已經想好,緩緩道:「你雖然是陰陽驛站的老闆,但也沒能力將鬼彘送入輪迴道的。要想它輪迴,就只能是在陽間,替它找一個可以取而代之的宿主。這宿主須是一胎雙生,其一能活,其二必死。你把鬼彘置於後者身上,這樣既能讓它入輪迴,又不會影響雙生一脈的延續。」

我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差點沒蹦起來給他一個嘴巴子。

一胎雙生,那就是雙胞胎。

一個能活,一個會死……雙胞胎一生一死的狀況不是沒有,可隨著現代醫學的發達,這種概率少之又少,我他媽哪兒去找這麼一對兒『陰陽寶貨』?

我本想發作,可靜海眼中卻猛然透出一絲邪魅:

「徐老闆,我跟隨你至今,只覺得你種種行事無一不像是如有神助。最初我真的以為,你有過人之處。可慢慢的,我發現,因果還報,在你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想,上天既然把鬼彘交於你手,那必定已然有所安排。或許,用不了多久,鬼彘可以寄身的宿主,就會不求而得,自己出現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4-18 08:41
第三十八章 小柱子


「嗡……嗡……嗡……」

我被手機的震動聲驚醒,揉了揉眼睛,費力的坐起身。

回想昨晚發生的事,仍有種頭疼欲裂的感覺。

靜海的『博學』是肯定的,可這老和尚的臭毛病實在更多。

和他討論問題,太特么費腦子了。關鍵,討論到最後,他也不能給你準確的結果。

「嗡……嗡……」

手機震個不停,我扭了扭酸疼的脖子,伸手拿過手機。

見是孫祿打來的,我心猛一提。

他一直在醫院陪老獨叔,這才剛天亮,他這會兒打來,別是老獨叔有什麼事吧?

老獨到底那麼大年紀了……

我趕緊接起電話:「喂,屠子,怎麼了?」

「你……你先別急。」電話那頭,孫祿的話音雖然還算平靜,可我怎麼聽都覺得他這平靜有幾分勉強。

「屠子……你別嚇我。」我只覺一陣陣虛脫。

孫祿反應不慢,急道:「你別瞎想,獨叔沒事!軍叔一大早就過來了,倆老頭下棋呢!要不是我硬攔著,他倆還想喝早酒去呢!」

「我……我艹!」我差點把電話摔了,「那你他媽這麼早打給我幹嘛?你不是愛看下棋、愛『馬後炮』嗎?你看他們下棋去啊!」

「不是,你聽我說先!」孫祿一下子抬高了聲音,「我家出事了!」

我還沒落到底的心,又一下子猛地提了起來,一邊往身上套褲子,一邊急著說:「你先別急,我就在對面的旅館呢,我馬上過來!」

心急火燎趕到醫院,我先去看了老獨,見老頭和老軍倆人挨在床邊,一人捧了個茶杯在下象棋,匆匆忙忙跟二人招呼一聲,帶上門,拉著孫祿走到一邊。

「出什麼事兒了?嚴重不?」我問。

孫祿面帶憂色,嘆了口氣:「唉,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剛才我家老爺子打電話來說,小柱子快不行了。」

「小柱子?」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是人,而是狗崽。

前不久,一尺巷內,流浪狗栓柱身死,陰陽橋上託孤,遺腹留下兩條狗崽。

當時我和竇大寶沒辦法,只能將兩條奶狗子送到孫家樓。

「沒救了?」我問孫祿。

「肯定不成了。」

「要不,咱現在開車回去看看?」我問。

孫祿搖搖頭說:「算了,當初你把倆狗崽兒送過去的時候,我就覺得養不活,現在小栓兒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主要是吧,我老爹老娘真是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倆小東西這麼長時間,小柱子這一死,倆老人肯定心裡難受。」

我只能是點點頭。

別看孫屠子是屠戶出身,殺人都未必眨眼,卻也有著『柔弱』的一面。再則農村人對狗雖然是粗養粗喂,不像所謂的愛狗人士那樣把狗當親爹那麼供著,可真是自己家養的狗,那也就當是家中一員。

見孫祿眼有點發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別想了。走,冒根煙去。」

「等等!」沒想到佛珠里的靜海突然發話了,「那狗崽是怎麼回事?」

我被他這橫插一杠給弄愣怔了,回過味來,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就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兒在腦子深處一點點蹦躂,卻怎麼都到不了眼巴前似的。

「你快跟我說說,那倆狗崽是怎麼回事?」靜海催促道。

我只好把小栓和小柱的來歷先說了一遍,最後說:「那會兒你正忙著『搶』四陰命呢,這事兒……」

不等我說完,靜海聲調一下抬高了八度:「哎喲,這可真是剛要睡覺,就有人遞枕頭!」

我嚇一跳,「你瞎咋呼什麼啊?」

靜海興奮道:「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說什麼了?鬼彘啊!雙胞胎啊!」

我猛一激靈,隨即又下意識的搖著頭,「要讓鬼彘輪迴……那可是兩隻狗崽,那能行嗎?」

「你傻啊?」

佛珠一顫,靜海居然現身出來,連連手背拍著手心道:「鬼彘本來就沒有輪迴的可能,現在有希望重入輪迴,是人是狗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什麼叫輪迴?這一世做狗,下輩子就不能做人了?」

孫祿本來還奇怪我為什麼『自言自語』,這會兒看到靜海,先是瞪圓了眼睛,隨即反應過來,斜眼看著我問:「啥玩意兒?這老禿子啥意思?」

這會兒我已經徹底琢磨過味兒來,拉著他就往外走,「趕緊去你家!」

路上,我把整件事說了一遍,孫屠子聽得直犯愣怔,末了終於忍不住問我:「那鬼什麼彘,真要是附到小柱子身上,那狗能活……可那還是狗嗎?」

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靜海從弄清楚兩條狗崽的來歷后,就一直處於一種高度興奮的狀態。只是不斷催促我開快點,就好像稍慢一步,中了大獎的彩票就會作廢一樣,根本顧不上聽我說什麼。

我索性也不問他了,到了孫家樓,一停下車,就跟孫屠子、靜海一起跑進了孫屠子家。

一進院兒里,就見孫祿他娘正坐在那兒抹眼淚呢,見到我和孫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起身走了過來,「這咋還回來了呢?行了,先進去看看吧,那小東西也沒啥鐘點兒了。你們先去看看,我給你們弄飯去。」

進了老兩口的屋,就見孫祿他爹盤腿坐在炕上擰著眉毛抽煙。

這老屠夫雖然上了年紀,卻比孫祿還五大三粗,這會兒竟也是愁眉不展,眼圈兒發紅。

我沒見到狗崽,等到了跟前,才看見倆狗崽都團在被窩底下,只衝里露出倆小腦袋瓜子。

其中一隻狗崽明顯有出氣沒進氣了,閉著眼睛,像得了感冒的人一樣,不住的打擺子。

另一隻和它一模一樣的狗崽倒是精神,只不過顯得很是憂傷,緊挨著自己兄弟卧在那兒,不住的用舌頭舔兄弟的鼻子。

孫祿的老爹掐了煙,下了炕,邊往外走邊聲音發乾的說:「這倆小東西都靈著呢,小的不行了,大點兒的從頭兩天就一直挨著它,還不住的淌眼淚。唉,這狗東西,比有些人還重情呢。行啦,你們小哥倆在這兒看著吧,等小東西咽氣了,就到屋后找塊地,挖個坑給埋了。」

老頭剛一出去,靜海就急不可耐的說:「快,趁著這會兒,把鬼彘給大點兒的狗崽子喂下去。」

我正往外掏酒瓶子,聞言一愣:「你弄錯了吧,不是要小柱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4-18 08:43
第三十九章 同胞


我本來還以為靜海沒看清楚,弄錯了,沒想到靜海忽然沉下了臉,陰沉沉的說道:「別廢話,快把鬼彘連同瓶子里的酒全給大狗崽子灌下去!」

我嚇了一跳,這老和尚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一眨眼的工夫,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孫祿和靜海交集的不多,對靜海沒什麼好印象,這會兒聽靜海讓我們對小栓『下手』,眉毛一下子就立了起來:

「老頭,你安的什麼心思?這畜生招你惹你了?你幹嘛非要跟它們過不去啊?」

也難怪他來氣,實在是靜海說的有點不像人話。

先不說鬼彘形貌丑怪,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慄,就說小栓雖然看上去比小柱大了一圈,可兩隻狗崽子是同一天出生的。滿打滿算,這會兒都還不足月呢。

那老白乾是六十八度的,除了昨天晚上給高戰灌了一小半,這會兒還剩下半斤多呢,一般身體素質差點的人喝了這酒,搞不好都得胃出血,更何況是還沒滿月的狗崽子。

見我也瞪眼看著他,靜海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垂下眼皮,用他那特有的腔調冷冷的說:

「要救姓劉的那小子,多半還要著落在這鬼彘身上。如果錯過了時機,我可不能保證,一定就能把姓劉的救活。是救人還是護著這狗崽,你們自己選吧。」

我聽的忍不住嘬牙花子,怎麼又和救瞎子扯上關係了?

關鍵是靜海老丫前後的態度反差實在太大了,這讓我感覺,他似乎又變回了我剛認識的那個靜海。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那麼嚴肅,甚至還有些滑稽,可股子里透著一股陰冷叵測的味道。看他現在的樣子,就差在腦門上寫下四個字——生人勿進。

靜海撂下這麼一句,竟轉過臉去,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孫祿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小聲問我:「現在怎麼辦?聽這老禿子的?」

看著靜海擺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勢,我是真想揪住他,給他兩個大耳帖子。

這老丫的心機不可謂不深,可這個時候來這麼一出,實在讓人說不出的憎惡。

見小柱子命懸一線,我知道再不能耽擱,必須立刻做出決斷。咬了咬牙,一把將狗崽小栓從被窩裡拎了出來。

「哎喲我艹,你小點兒勁,別把它給掐死了。」孫祿邊說邊心疼的把小栓接了過去。

他雖然還不大明白其中的彎彎繞,但也知道,我現在的反應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的心也是肉長的,不是什麼銅疙瘩、鐵秤砣。但靜海一提及瞎子,我就不能不決斷。

瞎子是人,是我哥們兒,狗崽子再柔弱,到底還是畜生。

人命和狗命之間,哪怕只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牽連,要在兩者間選擇其一,我也只能是選人命。

小栓雖然比小柱大那麼一點,可一母雙生,先後落地,又能大多少,撐死了也不過只有半大貓仔那麼大。

這會兒被孫屠子抱在懷裡,卻是探著狗頭,不斷朝著炕上的小柱子發出嗷嗷的叫聲。

即便是人狗之間不能溝通,我和孫祿也都能看出,這狗崽的反應並不是出於害怕,而是惦念著自己的兄弟。

我們都毫不懷疑,這小栓子要真有它母親那樣強悍的體格,鐵定會為了兄弟,和我們殊死搏鬥。

現在看著它無助的樣子,我只有心疼。

我實在有些下不了手,想把酒瓶硬塞給孫祿,卻也知道,遇到這種事,他比我更心軟,更下不了手。

「得嘞,你就嘗嘗這老白乾吧!」

我狠起心,邊給自己打氣,邊咬著牙擰開了瓶蓋,最後狠狠的看了靜海一眼,一把掰開狗嘴,將瓶口往裡一塞,幾乎是閉著眼把酒朝狗肚子里灌了下去。

「嗚嗚……嗷嗚……」

六十八度的白酒,人喝下去都像是吞了火刀子一樣,奶狗子腸胃孱弱,這酒一灌下去,那反應就甭提了。

小栓子最多也就三四斤的重量,貓大點兒的身子劇烈的翻騰,從喉嚨里哀叫著想要掙脫,孫屠子接近一百八的體重,都差點弄不住它。

「我艹你媽的,你要真是把這倆狗崽子都折騰死,我他媽的非砍了你的禿頭!」孫屠子心疼的整個人直哆嗦,一肚子邪火只能是沖著靜海發泄。

「別廢話,把狗抱好!」我的聲音也是不自主的發顫。

可話音剛落,突然間,耳邊就傳來一陣狗吠聲。

「汪汪……汪汪汪汪……」

我本來是閉著眼的,聽到這聲音,先是猛一愣,跟著連忙睜開了眼睛。

小栓子嘴裡還塞著酒瓶,根本發不出這樣的叫聲,孫屠子家裡也沒養別的狗,這突如其來的狗叫聲又是哪兒來的呢?

「汪汪汪汪汪……」

吠聲還在繼續,聽上去有著明顯威脅的意味,卻又有些奇怪,不像是大狗的聲音,而且還透著一股特別的空洞感,似乎這叫聲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我詫異的順著這叫聲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栓仍被孫祿抱在手上,已經漸漸沒了動靜。

然而,原本窩在炕上苟延殘喘的小柱子,這會兒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來,正呲著狗牙,瞪著狗眼朝著我和孫屠子狂吠!

它那孱弱的體型和並不具備絲毫威懾力的犬牙,絕不能讓兩個成年人感到有絲毫的威脅。可它兩隻原本已經擴散了的狗眼,此刻居然瞪得通紅,吠聲更是一陣緊過一陣,那聲勢竟足以讓我這樣算是見過些陣仗的人從心底感到膽寒!

「快把大狗崽子放回去!」靜海突然猛地睜開眼,回過頭來說道。

孫祿本來就渾身哆嗦的不行,聽他這麼說,簡直如同大赦,想都沒想,就急著把小栓放回了炕上。

小柱子又沖我們狠吠了兩聲,這才轉過頭,伸出軟嫩的狗舌去舔小栓。

這一來,我和孫祿又都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它的舌頭,並不像普通的狗舌頭那樣鮮紅,也不是病態的淺紅蒼白,竟然是碧綠色的!

讓我和孫屠子感到震撼的,遠不止於此。

小栓在舔了幾下后,又回頭向我們看了一眼,這時它似乎已經消除了對我們的敵意。

接著,只見它圍著小栓轉了一圈,步伐踉蹌,明顯是又恢復了之前的羸弱不堪,像是隨時會倒下一樣。

下一秒鐘,就見它停下腳步,似乎又想去舔小栓的鼻子。

然而,就在它的鼻尖碰觸到小栓鼻尖的一瞬間,竟然像是投影機投映出的虛像般,一下子不見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4-18 08:45
第四十章 血泡


我和孫祿都徹底看呆了,大約過了十幾秒鐘,孫祿突然顫聲罵了一句:「我艹尼瑪……」

這罵聲雖然發虛,可我卻像是在絕對寂靜的環境下,驀地有人在耳邊敲響了銅鑼,猛地驚醒過來。

我反應過來,很快就知道孫屠子為什麼會罵人了。

原本被折騰的奄奄一息的小栓,這會兒雖然還爛泥般軟塌塌的倒在那兒,可一對狗眼,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

左邊的眼睛,看上去還算正常,只是朦朦朧朧的,和喝醉了酒的人差不多。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右眼。

小栓右邊的眼睛,竟因為極度充血,完全變成了血泡子的模樣。而且,正在一點一點的向外凸出。就我和孫祿一對眼的工夫,它的眼球已經有二分之一凸出到了眼眶外頭!

小柱子憑空消失,小栓又弄成這副慘樣……

特別是在目睹了兩兄弟情深至切的一幕後,我這會兒都有種想宰了靜海這『罪魁禍首』的衝動,更別說孫屠子那暴脾氣了。

「靜海,這是怎麼回事?」我攔住已經把手伸向靜海的孫屠子,急著問道。

靜海面沉似水,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小栓,聽我問,眼珠都沒錯一下,依舊是那副陰測測的腔調說:

「你為什麼不掀開被子看看呢?」

我頭皮筋兒猛一蹦,連忙上前掀開攏著的被窩,就見下面竟還直挺挺的斜躺著一隻狗崽。

這狗崽圓睜著兩眼,眼中毫無神光,身子已經開始僵硬,顯然已經斷氣了。

孫祿錯愕的看向我:「這是小柱,那剛才是……」

我愣愣的看著靜海,老和尚卻是直盯著炕上的小栓,稀疏花白的眉毛漸漸蹙了起來。

就只這一會兒的工夫,再看小栓,右邊的狗眼竟然完全凸出了眼眶。

那眼珠子外頭蒙了一層粘稠的血膜,完全分不出眼球本來的模樣,像是個一觸即破的血泡子,就那麼連著一根同樣血糊糊的筋脈吊在狗鼻子旁邊,隨著身體的不斷顫動,一上一下的抖著。

我和孫祿都是法醫,沒少看過各種各樣血淋淋的屍體,但卻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得渾身直冒冷汗。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剛要把臉轉開,突然,就見小栓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蹣跚的向著僵死的小柱走去。

「我地個媽耶……」

孫祿哆哆嗦嗦喊了一聲,轉身就往門口跑,「這要是讓我老頭子老太太看見,非得出大事!」

他嘴上這麼說,腳底下卻更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就這麼一點距離,兩次左右腳牽絆,險些摔倒。

我心裡明白,他急著去關門,多半還是因為,這炕上的一幕實在超出了多數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只是本能的想要逃避,為自己找個理由不想…或者說不敢再看下去。

這會兒我反倒是因為靜海過於反常的態度,漸漸冷靜了一些。

雖然心裡也是發虛,可還是強撐著瞪著眼睛,想要看看小栓到底想要幹什麼。

可很快,我就後悔了。

小栓被灌了近乎它自身體重五分之一的烈酒,不說酒灑了多少,單是那酒精的純度,就足以讓它全身麻痹。

卻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力量支撐著它,就那麼一步一跌,硬是艱難的挪到了兄弟的屍體跟前。

就在它探出鼻頭,似乎是想要聞一聞自己兄弟是否還有氣息的時候,猛然間,懸挂在它鼻子上方的血泡子,竟一下子睜開了眼!

並不是包裹著眼球的血膜脫落,露出了眼球本來的模樣,而是在那『血泡』上頭,生出了一對像人眼一樣眼仁和眼底分明的眼睛!

這雙眼睛只有黃豆粒大小,完全和人眼的構造一樣,只是眼仁中透著幽綠,眼底卻是有些混沌的粉紅色。

要說先前鬼彘泡在酒瓶里的時候,雖然也有眼睛口鼻,雖詭異可怖,卻只是一塊形狀不甚規則,連著『長尾巴』的肉塊模樣。乍一看能把人嚇個半死,可時間久了,就會發現那東西眼神雖然怨毒的瘮人,但一直都不見動彈,像是人為惡作劇捏造的假體一樣。

可此時再看,那血泡子生出的雙眼,雖然少了五分的戾氣,卻又多了五分用語言難以形容的迫切和興奮。

形態奇詭不說,給人的感覺竟然並非是狗崽傷殘身體的一部分,而像是有著獨立生命的異形生物一樣。

非但眼睛能表達感情,眼睛下方的部位也在不斷的鼓動,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微縮了的人頭,被一層紅色堅韌的薄膜包裹,掙扎著想要脫出而缺乏力量一樣!

我看的心驚肉跳,渾身發麻,再也堅持不住,轉動僵硬的脖子想要背過目光。

可剛一動這念頭,忽然就聽兩個聲音同時在我耳邊說道:

「快幫它!」

「該你幹活了!」

我猛地一愕,下意識的看向靜海。

我能分辨出,讓我『幫它』是出自這老和尚之口。

另一個催我『幹活』的聲音,我只覺得有些熟悉,卻因為大腦混亂,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

靜海這會兒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用雙手抓住我的手臂,急不可耐道:

「幫幫它!快,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怎麼幫?我能幹什麼?」我壓抑了半天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喪失了沉穩,猛地甩開了靜海。

靜海居然也是無措,只像個想向大人求助,卻不知道如何表達的孩子一樣,攥著雙拳,在原地不住的跳腳,壓根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先前那個讓我感覺熟悉的聲音竟再一次在我耳畔響起:

「雖然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但生命的輪迴過渡,還是會有阻隔的。身為仵作,就等於是矗立在生死之間、陰陽一線間,不光要界定生死。更要認定,生和死的界限。你既得了陰陽刀的傳承,便有掌握生死的能力。這種能力不是你的本職,也十分的有限……」

這聲音雖然和剛才催促我『幹活』的是同一個人,卻不似先前那麼焦急,而是一字一頓,沉穩有力的對我說教起來。

我猛然醒悟,脫口而出:「老丁!」
吟雙 發表於 2019-4-18 08:48
第四十一章 手術


這老傢伙和張安德兩人,在董家莊崑崙銀四出現的當天,就已經隨著張喜的回歸而回來了。

只是他倆一直隱匿在福禍牌中,一直都沒有動靜,以至於慢慢的,我都快把這兩個老傢伙給忘了。

沒想到今天這種情況下,老丁竟似隱匿的幽靈般,在暗處發出了動靜。

我可以確定,靜海雖然在我近前,卻是聽不到老丁說話的。

更讓我隱約覺得奇怪的是,以前只要老丁開口,張安德勢必會跟著發話。

這兩個老傢伙『分居』福禍牌,以前要麼不出聲,要麼就是同時出聲;要麼你一句我一句,像連體嬰似的那麼有默契,可更多的時候是你說一句,他嗆一句……

就跟我特么隨身帶著兩個說相聲的似的。

這一次,老丁的口氣從未有過的沉重,張安德卻並沒有插口。

這貌似有點不按常理出牌啊!

正當我有些疑惑的時候,答案竟隨之而來……

就聽老丁沉聲說道:「我剛見到你的時候,還沒完全看出你的資質如何,只當你是恰巧具備陽世鬼身,而又在我油盡燈枯時出現…我擔心陰陽刀在我死後失傳,所以才不得不貿貿然的,將陰陽刀傳給了你。」

我心中暗罵:『去你大爺的吧,明明是你當初想害老子,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老丁像是也想到了我所想到的,說到後來,也有點尷尬。

不過他很快就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咳咳……

因為當初並不認可你的資質品行,所以,只將陰陽刀譜最粗淺的一部分載錄於桃符上,並未傳授你真髓。

現在時移勢遷,我已經能夠認定,以你的資質人品,可以成為陰陽刀真正的傳人。所以,從今日起,我會把陰陽刀的真諦,慢慢傳授給你!」

我暗暗吁了口氣,雖然這老傢伙話里有些遮醜和事後諸葛的嫌疑,可他說的明白,陰陽刀自身還有一些不為我所知的秘密。

關於這點,我在最初看載錄在福禍牌上的陰陽刀譜時,已經隱約有一些疑問。

等到確認張喜寄身在陰陽刀中的時候,疑問更深。

只不過,一是性格使然,再就是長久以來我從未有過真正的消停。

所以,才沒有對這事過度深究。

現在聽老丁說起來,疑問總算是有了初步籠統的答案。

敢情老傢伙這次發聲,是要教授我陰陽刀暗藏的玄機,正所謂法不傳六耳,也就難怪張安德沒動靜了。

由此看來,兩個老傢伙雖然『分居』,可還是有著一定的默契的。

「怎麼樣了?」孫祿頭頂在房門上,后氣不足的說:「我真看不了了,這比咱第一堂解剖課還嚇人。禍禍,當我求你……要不……你『好事』做到底,給小栓子來個痛快的吧……」

我這會兒不能說心無旁騖,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老丁身上,聞言猛一揮手,「你先別出聲。」

隨即緩緩的問老丁:「丁爺,我現在該怎麼做?」

雖然老丁的話對我來說,意味著某些疑問將會有答案,可我還是出於人類的本性,心寄眼前。

可以肯定,老丁的這次發聲,的確和先前不同。

他沒有半句絮叨,而是鏗鏘有力道:

「現如今時間緊迫,我就只教你持有陰陽刀者的第一守則,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守則。

記住:生死當前,救生不救死!

且不說仵作本職,也不論當難者是大奸大惡還是良善之輩。

仵作本出於醫,眼前處對生死危難,便不能袖手陌路,只拼盡所學,救死扶傷!

一句話:我沒遇上就算,我若碰上,即便是閻王爺親身駕臨索命,都要給我退避三舍!」

「去你娘的蛋!」

我正聽的昏頭昏腦,被蠱惑的熱血沸騰,突如其來的一聲叫罵就猶如當頭給我澆了一盆冰水,讓我瞬間清醒了不少。

是老張!張安德!

這老傢伙,終於還是忍不住開腔了……

張安德這次發聲,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和老丁唱反調對轟,而是分外焦急道:

「別廢話了!鬼彘轉世,我都沒聽說過有他媽這麼一檔子事!你們再嗶嗶,他媽黃花菜都涼了!丁福順!你教徒弟留到以後!趕緊的,說說,現在該怎麼做!」

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公對外、母降公……母老虎末了還得讓子孫拿捏著心窩窩呢。

兩個老傢伙雖然都是『公的』,可張安德這明顯是按捺不住的一發話,明顯是向著原本還『沉穩』的老丁扔了一顆具有催化性質的『炸彈』,一下子把個半『溫秧』的老丁給炸飛了。

「先甭說旁的了!」

老丁驟然抬高了聲音:「鬼彘重入輪迴,生死只在一線間……旁的回頭再說,先給它救回來再說!」

這兩個老東西的對話,聽起來很有點無厘頭,可我一直親眼目睹面前的狀況,在頭腦稍許冷靜后,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這時的小栓,就像是快病死了一樣,但仍是把流著清鼻涕的鼻頭緊貼著小柱冰冷的鼻頭。

而小栓那隻生了一雙人眼的『血泡』眼,仍掛在它眼眶下、鼻頭前,不住的四下鼓動,想要脫困卻不能夠。

那情形越發像是一個活人的腦袋,鼻口被糊了一層堅韌的塑膠膜,難以呼吸,難以發揮出其本應該有的力量一樣!

「禍禍!」

孫祿突然一擰脖子,走了回來,紅著眼沖我說:「我是不是慫了?」

「啊?」

我頭腦混沌的看向他,但眼神很快聚焦起來,同時心神猛一收斂,整個人一下子沉靜下來。

「準備手術。」

「什麼?」孫祿愣然瞪著我。

我快速的歸攏了一下思緒,摘下背包,拉開拉鎖,「我記得老林(林教授)也說過,我們是法醫,但也是醫生。

臨床面對生死,我們,只求生機,只盡醫者本分,絕不能想別的。

多想……就是不及格!」

孫祿本來還有些慌張無頭緒,聽我說完,和我短暫對視了一陣,猛地扭過臉,邊捏起我包里的一次性手套往手上套,邊低垂著眼帘說:

「現場不具備手術必須環境,第一方案是實施非創傷性急救;第二是忽略外界因素,以保命為第一守則,實施手術。」

「那就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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