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1292 白色念珠菌

　　「哦，好，那我在辦公室。」鄭仁說完，掛斷了電話。

　　「宋經理怎麼說？」蘇雲問到。

　　「他對酒駕刑拘倒不是很在意，只是擔心有人在背後搞他。」鄭仁道：「我聽他說話的意思是這樣的。」

　　「這人挺涼薄啊。」蘇雲有些感慨。

　　「也不能這麼說。」鄭仁道：「現在打黑打的多厲害，想要撈人出來，難度特別大，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倒是挺相信宋營說的話，他愛人沒有喝酒。」

　　「嘿嘿。」蘇雲笑了笑，很少見的沒有和鄭仁爭論。

　　很快，宋營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走到門口，看見鄭仁坐在向陽的位置，微微笑了笑，輕輕敲敲門。

　　除了笑容略有僵硬之外，其他都還算正常。

　　「宋經理，別這麼客氣，進來說。」鄭仁站起來，溫和說到。

　　「鄭老闆，您看到我愛人，詢問情況了？」宋營走進來，他身後的兩三個人卻很有規矩的沒有進來，而是靜靜的站在門口。

　　「沒有。」鄭仁搖了搖頭，做了個手勢，道：「宋經理，您先別急，坐下說。」

　　「唉。」宋營坐下，雙手放在腿上，看著鄭仁的雙眼，道：「鄭老闆，能不急麼。我老婆這人從來不喝酒，卻出現醉駕的情況。我瞭解了一下，交警和咱912都沒有問題。」

　　鄭仁看著他，覺得有些好奇。

　　「我是怕有人投毒。」宋營道。

　　「……」鄭仁無語。

　　這位宋經理，看上去溫文爾雅，心裡卻恁地髒。這是從前得罪了多少人，竟然害怕成這個樣子。

　　連投毒都想到了，這腦洞還真是大。

　　不過也說不好，誰遇到這種事兒誰不得心裡犯嘀咕。

　　鄭仁對宋營的印象不錯，按照蘇雲的話說，拿人手短。所以有意無意的站在宋營的角度，來分辯兩句。

　　「鄭老闆，您別笑話我。」宋營嘆了口氣，說到：「您不知道，我剛進入社會的時候，都沒什麼規矩，做事兒亂的很。我雖然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兒，但見的多了難免害怕。」

　　鄭仁笑了笑，以示安慰，隨後說到：「沒那麼嚴重。最開始聽您說，肯定沒有喝酒，我不考慮酒駕，就琢磨是不是其他什麼疾病。」

　　「疾病？」宋營喃喃的說到。

　　「嗯。」鄭仁道，「後來我去急診科，和崔老說了一聲，建議查一下便常規的細菌培養、鑑定。」

　　「後來呢？」宋營疑惑，這已經超出了他對世界的認知。只是見鄭仁說的肯定，心裡這才半信半疑。

　　「我懷疑是菌群失調，白色念珠菌大量繁殖導致的自動釀酒綜合徵。」鄭仁道。

　　宋營臉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自動釀酒綜合徵？

　　自動這個詞他知道，各種機械，自動化之類的，很好理解。

　　釀酒也好理解，搞餐飲，對釀酒要是沒點研究，走出去真的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干這行的。

　　宋營本身對葡萄酒的理解，是大師級的。

　　綜合徵，也比較好理解，聽上去就是一種疾病的名字。

　　但這三個詞連在一起，宋營就一臉懵逼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好在鄭仁從來都沒有賣關子的習慣，他直接說到：「白色念珠菌是一種真菌，可以存在於人體絕大多數器官裡。當長期口服抗生素或者免疫失調的情況下，會出現大量繁殖的可能。」

　　「當白色念珠菌在腸道內大量繁殖，可以產生……」鄭仁一邊說一邊觀察宋營的表情。

　　見他依舊是一臉茫然，知道自己說的還是太專業了。

　　鄭仁頓了一下，笑了笑，道：「咱們簡單說，最常見的白色念珠菌是白假絲酵母菌。裡面呆著酵母兩個字，釀酒的時候需要什麼原材料，宋經理知道吧。」

　　宋營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回他聽懂了。

　　但只是懂鄭仁在說什麼，具體細節卻還依舊迷茫。

　　「白假絲酵母菌大量繁殖，尤其是出現在腸道里的時候，可以分解任何碳水化合物，合成酒精。」鄭仁道：「所以我考慮，這就是您愛人酒駕的原因。」

　　「呃……」這回宋營算是徹底聽懂了，但連之前的半信半疑都沒有，根本不相信鄭仁的話。

　　這不是扯淡麼？

　　如果說吃了過量的抗生素就會發生這種情況的話，那大量靜點抗生素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醉醺醺的。

　　鄭仁笑了笑，道：「宋經理，我這只是一種猜測。但後來的檢查，證實了這種猜測還是有道理的。」

　　「怎麼？」宋營疑惑。

　　「檢驗科顯微鏡下觀察，可見成群革蘭染色陽性的卵圓形孢子和假菌絲。現在已經初步判定您愛人腸道內出現菌群失調的症狀，但是不是自動釀酒綜合徵……」

　　說著，鄭仁頓了一下，「醫學界內部，對這個疾病的判斷也不盡一致。有人認為這種疾病根本不存在，但我還是相對審慎考慮是存在的。」

　　「要是推論正確，您愛人腸道內產生的酒精會經過肝臟代謝。長久以往的話，我擔心會出現肝臟衰竭的表現。」鄭仁最後說到。

　　宋營沉思了幾秒鐘，慎重的說到：「鄭醫生，我愛人的確有婦科病，最近正在口服消炎藥。具體時間、劑量，我不是很清楚。」

　　「先把抗生素停了，然後觀察病情變化。要是不再出現類似症狀就好，具體確診，真是沒有臨床的依據。」鄭仁最後遺憾說到。

　　「有檢驗結果也不行麼？」宋營問到。

　　「應該是不行。」鄭仁搖了搖頭，「這種疾病沒有得到認可，只是一種推論和猜測。具體的發病機理和治療過程，也沒有大規模的……」

　　鄭仁意識到，自己似乎又說多了，他截斷自己的話頭，笑笑說到：「宋經理，您說您愛人不喝酒，我信您，所以就想到了這個病。酒駕拘役7到14天，是小事兒。我相信以您的手段，您愛人不會吃多少苦。」

　　宋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總要找到發生問題的根源，要不然一旦誘發更嚴重給的疾病，後悔都晚了。」鄭仁道。

　　「鄭老闆，感謝您對我的信任。」宋營表情溫和，很認真的說到。

1293 無恥之尤

　　翌日，社區醫院施工現場。

　　林嬌嬌已經變成了一個包工頭，她每天戴著黃色的頭盔行走在社區醫院。

　　帝都肝膽朱良辰朱主任做了胃底動脈栓塞的手術，術後並發消化道出血，讓林嬌嬌出了一身冷汗。

　　美容手術也是手術，雖然併發症少，出現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小，但並不代表著沒有併發症。

　　一旦出現併發症，無法解決，私立的美容醫院大多數的情況下會連夜消失，讓患者哭訴都找不到地兒。

　　而且現在國內美容技術的門檻低，幾乎達到是個人都能從事美容整形的程度。

　　人傻，錢多，速來。

　　這種情況，讓林嬌嬌迅速完成了原始積累。但她現在也面對無數後來者的競爭，壓力相當大。

　　畢竟人家是光腳的，能一走了之。這種事兒，連公安局都不會立案，屬於醫療行業的糾紛。

　　但自己就不行了，有家有業，跑哪去？往哪跑？所以林嬌嬌只能求穩。

　　減肥，是美容行業的一個很重大的話題。

　　林嬌嬌把介入術栓塞胃底、胃左動脈看做是未來的希望，加上有鄭老闆在，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下血本在上面的。

　　血本，不光是金錢，還有精力。

　　最近幾天，鄭老闆在忙著給瑞典的梅哈爾博士做手術，林嬌嬌也不方便去打擾。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社區醫院上，準備把這裡打造成協和國際、北大國際一樣的高端醫院。

　　這是鄭老闆的行宮，

　　這是自己最好的抱大腿的機會。

　　林嬌嬌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很上心。

　　工程人員跟在林嬌嬌身邊，不斷講解施工進度。林嬌嬌不說話，只是在默默的看，心裡琢磨鄭老闆會不會滿意。

　　手機鈴聲響起，林嬌嬌拿起來看了一眼，手指微微頓了一下。

　　是從前伊美美容的一個經理打來的。

　　林嬌嬌當時很看重她，因為她能幹活，肯吃苦。後來在帝都開設分店的時候，林嬌嬌毫不猶豫的把她提拔成分店的經理。

　　可是這個女孩兒卻和林嬌嬌的理念不同，屬於那種膽子特別大、無知者無畏的人。

　　在幾經爭吵後，女孩兒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自立門戶。

　　林嬌嬌對這事兒有些心結。

　　不過醫美這行，門檻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誰去管女孩兒小學有沒有畢業，只會看天花亂墜的宣傳。

　　這也是林嬌嬌努力貼靠912，憑著和孔主任的關係，走正規路線，做大做強的一個起因之一。

　　小傢伙，這是要挑釁自己？林嬌嬌笑了笑，接通電話。

　　「林姐！」電話裡傳來急促的聲音。

　　「小孫啊，找姐什麼事兒？」林嬌嬌聽出來對方的急促，反而把說話的節奏壓了下來，慢條斯理的。

　　管她是借了小貸還是別的什麼事兒，反正跟自己沒關係不是。能看到她過的不好，自己就滿意了。

　　「林姐，我昨天做了個抽脂，現在患者要死了！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她還有一口氣，就在我店裡呢。」

　　林嬌嬌臉色變的很難看。

　　「我要跑了，姐。」小孫說到：「我知道您在912有關係，您看看發發善心，救她一命吧。」

　　「憑啥？」林嬌嬌咬著牙，惡狠狠的說到。

　　「不憑啥。」那面反而笑了起來，「姐，我來打工的身份證都是老鄉的，我也不姓孫。反正我告訴你了，現在我聽到120急救車的聲，是912的救護車。到底救人還是不救人，都在你。」

　　「……」

　　這特麼是耍流氓！林嬌嬌心裡恨恨的想到。

　　「我會消失，然後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小孫很輕鬆的說到。

　　「你不怕警察通緝你麼？」

　　「只是醫療事故，不是殺人，憑什麼通緝我？」小孫嬌聲笑道：「姐，你一直都嚇唬我，以為我看不出來？」

　　林嬌嬌默然。

　　電話那面也沉默下去。

　　「姐，你說的對，都是人命，我真的做不來。」小孫最後說道：「我手裡有點閒錢，隨便找個地兒開個小超市就行。姐，這件事兒我跟你說了，你自己看。」

　　MB！林嬌嬌心裡罵了一句。

　　「姐，這人沒什麼錢，我估計你要是不幫一把，她就死了。」小孫說到：「求您幫幫忙，我掛了。」

　　說完，那面乾淨利索的掛斷了電話。

　　林嬌嬌也沒撥打回去。

　　因為以她對小孫的瞭解，那面肯定已經把手機卡給扔掉了。手機都會扔到垃圾桶裡，然後飛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這是捏住了自己的命門啊，林嬌嬌嘆了口氣。

　　自己是干醫療出身，做事情畏手畏腳，掙的不是最大一筆錢，但卻比較穩。當年自己經常和小孫說，人命關天之類的話。

　　雖然不干護士了，但救死扶傷的概念，卻深深烙在心裡。

　　這狗日的是拿捏自己。

　　可是抽脂手術，要死人了……林嬌嬌心念百轉千回，她擺了擺手，讓其他人別跟著自己，便走了出去。

　　站在屋外，陽光照射在身上，林嬌嬌覺得心裡像是結冰了一樣。

　　她緩緩的從手包裡拿出一盒女士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四月的帝都陽光明媚，但林嬌嬌卻看到了鬼影憧憧。

　　一根菸只抽了一半，林嬌嬌就扔到裝修拆下來的垃圾堆裡，拿起電話。

　　「孔主任。」

　　「嬌嬌呀，什麼事兒？」

　　「您在辦公室麼？有件事兒我想和您匯報。」

　　「嗯？你出什麼大事兒了，怎麼還扯到匯報了呢？」

　　「是有點棘手，見面說好麼？」

　　「嗯，我在辦公室，你來吧。」

　　說完，林嬌嬌掛斷電話，快步走向912醫院。

　　社區醫院距離912特別近，要是開車的話還要找車位。這個點，基本找不到的，還不如走路快。

　　十分鐘後，林嬌嬌出現在介入科的走廊裡。

　　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她瞄了一眼，沒看見鄭老闆和蘇雲。

　　來到主任辦公室，林嬌嬌敲門進去，用最快的速度和孔主任匯報了這件事情。

　　孔主任聽完沉吟了起來。

　　這種事情，屬於最麻煩的那種。

　　要是做不好，把人救活了還要被反咬一口。事情要做，還不能有隱患，他很糾結。

　　「主任，您看……」

　　「嬌嬌啊，你還是想幫忙，對吧。」

　　林嬌嬌已經想的通透，點了點頭。

　　有些事情，是命，沒辦法。

　　「我問問鄭老闆，讓他來商量一下。」孔主任道。

　　……

　　……

　　註：10多年前南方某城市的事情，聽一個師兄說的。抽脂，危險並不大，現在也有更新的科技了。嗯，會很快講到的。

1294 抽脂術後的腹膜炎？（盟主CAA麻辣燙加更2）

　　鄭仁很快來到孔主任的辦公室。

　　與梅哈爾博士之間的交流，一點點讓混沌的湍流概念變的清晰起來。所以這兩天，鄭仁總是往博士那面跑，一老一小兩個忘年交在林蔭中散步，相互激烈的爭論。

　　接到孔主任電話的時候，梅哈爾博士表達了極度的不滿。但鄭仁還是跑回來了，因為孔主任很少給自己打電話，肯定是有大事兒。

　　「鄭老闆，最近收穫很大吧。」孔主任笑眯眯的說到。

　　「梅哈爾博士說，最近皇家科學院的奧爾森博士要來。」鄭仁道，「說是找我構建一個物理模型，有關於血管湍流的。」

　　這已經超出了孔主任對醫療的認知。

　　醫療物理學，全國有幾個人對此有研究？況且鄭老闆說的事兒可是要構建基礎物理學的模型。

　　這應該是基礎物理學研究的課題吧，和醫療沒什麼關係。

　　這小子飛的真快，自己都看不到影了，孔主任心裡想到。

　　「孔主任，什麼事兒？」鄭仁問道，他的眼睛瞥了一眼林嬌嬌，他沒有猜，太費心神，隨便問問就是了。

　　林嬌嬌又簡單的敘述了一遍過程，鄭仁也怔住了。

　　單純的抽脂，會有多大的併發症？不到一天的時間，患者就要死了？

　　不對！要不是脂肪栓塞就是肯定有其他疾病，做抽脂的人沒有注意到。難道是心梗？

　　「人呢？」鄭仁問道。

　　「說是120急救車送到咱們醫院了。」林嬌嬌馬上回答道。

　　「林姐，你別出面，去盯著社區醫院的工程吧。」鄭仁道：「我去看一眼，怎麼都比你方便。」

　　林嬌嬌長出了一口氣，鄭老闆這是應下來了。

　　有鄭老闆托底，自己的確輕鬆不少。她看了一眼鄭仁，點點頭，心裡無限的遺憾。

　　要是沒有謝伊人的存在，那該多好。

　　鄭老闆要能成為自己的女婿，以後……林嬌嬌很快就想多了。

　　「孔主任，那我先去看一眼。」鄭仁道。

　　急診科那面忙的一塌糊塗，打電話都不一定有人接，還是直接去看一眼好些。

　　而且有些話在電話裡也不方便說。

　　鄭仁急匆匆的走出主任辦公室，一邊走心裡一邊琢磨。

　　抽脂手術，有資料記載，是1926年法國的杜賈裡‧愛夾醫生為一位法國模特實施這種手術。這是最早的一台抽脂手術，可惜效果並不好，術後患者腿部出現了壞疽。

　　起手就出現失誤，以至於之後幾十年裡，抽脂手術被遺忘到了角落裡。

　　而到了上世紀70年代，兩名美籍的意大利醫生又開始研究其抽脂手術，並且逐漸完善。

　　法國外科醫生伊夫-熱拉爾‧伊洛茲博士於1982年建立了「伊洛茲方法」，抽脂手術才正式進入到醫療界的視線中。

　　這種技術的主要技術特徵是通過鈍口套管向組織疏鬆流體以及引入高負壓吸引技術從而進行吸引輔助型的溶脂術。這一技術取得了重複性的良好效果並且致病率低。

　　只可惜現在國內的抽脂技術，大多還是這種初代的手法。

　　雖然併發症比上世紀20年代低了很多，但畢竟是初代技術，是所謂的乾性吸脂術。每吸出1000ml脂肪，就會伴有200-300ml出血。

　　而現在最流行的濕性吸脂術，是將麻藥、止血藥、鹽水注射到吸脂的部位，每吸出1000ml脂肪，只會有幾十毫升的出血。

　　不管怎麼說，出血都是難以避免的。

　　鄭仁估計，患者最大的可能是脂肪栓塞導致呼吸循環驟停。

　　要真是這樣，送到icu裡，是死是活可就真不好說了。

　　所以他沒讓林嬌嬌跟著，自己來看一眼，看看是什麼情況再說。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去小診所、小美容院做各種有創操作，風險也太大了，鄭仁嘆了口氣。

　　愛美，連命都可以不要麼？

　　來到急診科，鄭仁掃了一眼，沒見到有急診搶救的患者。

　　「周總！」鄭仁瞥到周立濤的身影，馬上叫住他。

　　「鄭老闆？有事兒？」周立濤問道。

　　「有沒有120剛剛急送過來的女患者？」鄭仁走到周立濤身邊，小聲問道。

　　這種時候，不好太張揚。

　　要是張揚的話，天知道身邊有沒有後來趕過來的患者親朋好友。他們聽到，萬一給扭曲理解，事情就會變的更加複雜。

　　有一部分醫療糾紛的起因，就源於此。

　　周立濤沒說話，直接使了個顏色。滿臉的雀斑都飛舞起來，向鄭仁無聲說話一般。

　　兩人來到值班室，周立濤才問道：「鄭老闆，患者家屬還是誰找你的？」

　　「一個朋友托我來問問，情況很嚴重？」

　　「是抽脂術後的那個患者麼？」周立濤問道。

　　鄭仁點頭。

　　「患者很麻煩。」周立濤道：「腰部有皮膚組織壞死，但是不多，這個還好說。腹膜炎體徵很重，板狀腹。B超看不清，我懷疑有腸道穿孔，送去做腹部CT，然後直接送胃腸外科了。」

　　鄭仁愕然。

　　如果周立濤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這事兒可就難以理解了。

　　在想像中，脂肪栓塞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是抽脂術而已，怎麼弄出來腸道問題了？

　　「患者多大歲數？心梗能排除麼？」

　　「22歲年輕女患，心電圖心率快，是竇性的。」周立濤回答道。

　　「行，那我去CT室看一眼。」鄭仁笑了笑，說到。

　　「唉，鄭老闆，我估計患者情況很嚴重。看穿戴，家裡沒什麼錢，是來打工的。估計人夠嗆能救過來。」周立濤嘆了口氣，說到。

　　鄭仁理解。

　　患者送到胃腸外科，急診手術是不會耽擱的，可是術後高級別的抗生素，沒錢的話誰都取不出來。

　　再加上靜脈高營養之類的藥物，算是手術成功，沒個十萬八萬估計別想出院。

　　這事兒鬧的，鄭仁也嘆了口氣，走出急診科，奔著CT室匆忙走去。

　　看一眼片子，然後再說吧，誰知道呢。

　　鄭仁剛走到CT室門口，就聽到平車碾壓地面的轟鳴聲。

　　下意識中，心跳120次/分，彷彿回到海城急診病房。

　　這毛病，估計是一輩子都改不了了，鄭仁訕笑。

　　患者推出來，鄭仁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1295 左右為難

　　系統面板的紅色是如此刺眼，幾條診斷赫然出現在鄭仁面前。

　　感染性休克、腸破裂、右側腰部先天性肌肉異常、皮下積氣……

　　鄭仁看著診斷，有些恍惚。

　　右側腰部先天性肌肉異常，這個診斷可很少見。主要是肌肉組織比較薄，容易形成疝。

　　然而系統並沒有給出腰疝的診斷，那麼就是抽脂術的時候，因為腹部肌肉組織異常，負壓導致腸道破裂。

　　還能這樣……鄭仁特別無語。

　　臨床各種手術，併發症千奇百怪，鄭仁之前也只能從大概率上猜測，完全沒想到會有腸破裂的可能。

　　平車轟鳴而來，急診科的醫生護士腳下生風，推著患者就往外跑。鄭仁連忙讓開路，目送患者離開。

　　不過診斷明確就好，感染性休克雖然重，但總要比脂肪栓塞那種根本無法治療的疾病好一些。

　　找到梁博士，鄭仁坐到CT室的辦公室裡，梁博士抓緊時間上傳片子，鄭仁很快就看到了患者腹部CT影像。

　　CT  顯示劍突下腹壁廣泛性皮下積氣，鄭仁看著片子，似乎都能覺查出來有握雪感。游離氣體囊和炎症改變也存在於升結腸周圍，這是比較典型的腸破裂的影像學改變。

　　鄭仁看著片子，腦海裡做了重建。

　　腹腔內感染特別重，鄭仁估計腸道破裂、穿孔的位置不少。

　　「鄭老闆，最近很少來啊。」梁博士見鄭仁閱片，湊過來套近乎。

　　鄭老闆越飛越高，梁博士覺得自己已經夠不到了。但藉機會能說兩句話，親近一下也是好的。

　　「最近比較忙。」鄭仁微笑，道：「你這面怎麼樣？挺忙呃吧。」

　　他所有心思都放在CT片上，和梁博士說話，壓根沒走心。

　　「就那樣，沒什麼特殊的。每天看看片子，寫寫報告，很無聊。」梁博士笑著說到：「鄭老闆，這個患者你認識？」

　　「朋友托我來看一眼。」

　　「患者腸破裂挺重的，被人打的還是車禍？不對，不是車禍。要是撞成這樣，肯定得有骨折。」梁博士自言自語道：「是家暴麼？鄭老闆，這要是家暴，可就是大事兒了。」

　　「不是。」鄭仁嘆了口氣，「是抽脂手術的併發症。」

　　「呃……」梁博士怔了一下，抽脂手術有這麼嚴重的併發症呢？

　　「這裡。」鄭仁用手指點了點電腦屏幕，「腹壁肌肉組織有點薄，估計是抽脂手術的時候負壓在這個位置停留的時間比較長，導致的腸道穿孔。」

　　一般看CT，誰沒事兒會去看肌肉組織啊。就算是看到了，也會一掠而過，不會在意的。梁博士楞了一下，這才按照鄭仁的指引看過去。

　　但要是抽脂手術的話，腹壁薄就是很致命的了。

　　「抽脂手術還有這麼重的併發症啊。」梁博士很是感慨。

　　「只要是手術，都會有併發症。」鄭仁也深有同感，醫療不好幹啊。

　　要是術前檢查做的多了，患者會不高興。這些年有個詞，叫過度醫療，說的就是這種。

　　但要是檢查的少了，眼前的患者就是一個例子。雖然這個患者是在小黑診所做的抽脂手術，但道理是一樣的。

　　真是左右為難。

　　干臨床的，運氣不好可干不了多久。一例意外情況，就會折戟沉沙。

　　小黑診所這次就是運氣不好，遇到了一個少見的患者。

　　「這回可要花大錢嘍。」沈博士感慨了一句。

　　腸道內的感染是那麼的明顯，就算是手術成功了，感染性休克能不能搶救過來都是一個疑問。

　　花錢只是一方面。還存在花了大錢，人都保不住的可能。

　　「我去胃腸外科看一眼，你先忙。」鄭仁站起來，和梁博士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

　　一邊走，他一邊琢磨這事兒。

　　患者診斷是沒問題的，可是怎麼治療，說法就大了。

　　自己要是不介入，林嬌嬌那面看樣子是要出錢、出力的。可是素昧平生，她為什麼要出錢出力？

　　患者家屬會不會認為是心虛？認為那家醫美小診所和林嬌嬌有關係？最後被一口咬住？

　　最後事情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可是說不好。

　　想著，鄭仁拿出手機，略一猶豫，給馮建國打了個電話。

　　「馮哥，有個患者剛送到你們科，誰接的？」鄭仁問到。

　　「住院總和小草去看了。」馮建國在電話裡說到：「我正在看片子，腸破裂，準備上手術。」

　　「患者家屬，您那面看到了麼？」

　　「看了一眼，這不是著急看片子麼。患者家屬好像有矛盾，在吵架。」馮建國不走心的說到。

　　患者家屬之間的矛盾，醫生護士很少摻和。

　　只要負責治病就好，人家的家務事兒，有什麼好摻和的？清官難斷家務事，就別說醫生、護士了。

　　要是強行去參與，最後說不定落了一身的不是。

　　「馮哥，我去看一眼。」鄭仁一邊走著，一邊說到。

　　「嗯？這個患者你認識？」

　　「我不認識，說起來挺複雜的。」鄭仁也很是無奈，「是一個抽脂術後的患者，並發腸破裂。」

　　「抽脂術後？」馮建國有些驚訝。

　　雖然從事胃腸外科幾十年了，但抽脂導致腸破裂，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那面剛接患者，還沒來得及詢問病史，患者家屬就吵了起來。

　　「見面說吧。」鄭仁說完，掛斷了電話。

　　鄭仁也懶得去預想要怎麼辦，先看到患者、患者家屬，再隨機應變好了。再說，患者家屬之間還有矛盾，自己想的再多都沒用。

　　很快，來到胃腸外科。

　　一個滿臉風霜、皮膚黝黑的農婦站在走廊裡，一邊抓著一個年輕小夥子的衣服，一邊抹著眼淚。

　　小夥子看著22、3歲，流裡流氣的，左側耳朵上還打了一個耳釘。他很不耐煩，一臉的厭惡。

　　走廊裡亂糟糟的，患者家屬、醫生護士都在忙碌著，他們的對話鄭仁沒聽清楚。

　　走近了幾步，鄭仁聽到農婦哀求道：「孩子，我這兒沒什麼錢，可是咱得救命啊。」

　　「管我什麼事兒！」小夥子甩了一下衣袖，說到：「我跟你說，別特麼跟我碰瓷，這事兒和我沒關係！」

1296 好人卡

　　「你可是小芬的男朋友啊。」農婦眼淚湧出，死命的抓著小夥子的衣服。她的指甲縫裡都是塵泥，黑乎乎的。甲床有些白，很用力，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說什麼都不肯鬆手。

　　「狗屁的男朋友，就那樣的，我能看得上她？」小夥子大聲說到，一臉的不在乎和厭惡的神情，「你趕緊鬆手，要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孩子……」

　　「誰特麼是你孩子！」小夥子一把抓住農婦的手，使勁一拉，衣服「滋啦」一聲被抓破。

　　「你特麼把我衣服弄壞了！」年輕的小夥子更是憤怒，鄭仁連忙快步走過去，橫肩攔在兩人中間。

　　「這是醫院，小點聲說話。」鄭仁看著小夥子，淡淡的說到。

　　「她把我衣服撕壞了，怎麼也得賠錢吧。」

　　「賠不賠錢我不管，你小聲點，別打擾其他病人。要是你覺得有問題，可以去報警。」鄭仁向前走了半步，小夥子覺得呼吸都壓抑了起來，下意識的向後退去。

　　「別在這兒大聲喧嘩。」鄭仁沉聲道。

　　小夥子像是一隻小獸一般，感覺到一股子無法違逆的力量，天性選擇了服從。

　　可是他又覺得臉上掛不住，恨恨的向後又退了幾步，手指點著鄭仁，想說兩句狠話挽回一點顏面。

　　鄭仁也不去管他，微笑和旁邊的農婦說到：「阿姨，怎麼了這是。」

　　農婦早都慌了神，小心侷促的看著那個罵罵咧咧走了的年輕人，眼淚噼裡啪啦的掉下來。

　　唉，這是鄭仁最受不了的幾種情況。

　　先說事兒啊，那面還急著要上手術呢。

　　「阿姨，您先別哭，咱說事情，看看能不能解決。」鄭仁連忙安慰道：「不管什麼坑坑檻檻的都能過去，別怕。」

　　似乎輕飄飄的話裡面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農婦擦了擦眼淚，說到：「孩子，你是好人。」

　　「說說事情，看看能不能解決。」鄭仁心裡腹誹，自己是不是好人可沒什麼關係，這時候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亂發好人卡，屁用都沒有。

　　「俺閨女在帝都打工，剛才那個是她的男朋友。昨天俺閨女給俺打電話，說是生病了，要不行了，想見我。」農婦一邊哭著，一邊說到。

　　權小草這時候正好從搶救室出來，看見鄭仁在和患者家屬說話，靜靜的站到鄭仁身後。

　　「俺趕過來，看俺閨女真的不行了。大夫，你說好好的人，怎麼就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你是患者的母親？」鄭仁最後一次確定。

　　「嗯。」農婦點頭，淚水四濺。

　　「小草，情況怎麼樣？」鄭仁問到。

　　「鄭老師，患者已經建立靜脈通道，我估計需要急診手術，這不正準備和馮老師匯報病情麼。」權小草說到。

　　「阿姨，您先別急。」鄭仁安撫道：「要抓緊時間做手術。」

　　「大夫跟俺說了，要好幾萬塊錢呢。」農婦有些慌張的說到，鄭仁能感覺出來她的魂兒似乎都飛了，整個人也陷入一種混亂狀態中。

　　「你交代的？說是幾萬？」鄭仁小聲問到。

　　「沒多少錢，我說手術費得一萬到兩萬。」權小草無奈的說到。

　　這只是手術費，她也沒多說，幾乎是最節省的情況才只會發生一兩萬的費用。

　　鄭仁吁了口氣，有些無奈。

　　不過患者的母親在，這就是最好的消息。有家人在，看樣子還很關心，總要比只有一個不靠譜的男朋友在好得多。

　　「阿姨，您先別急。小草，扶阿姨去病房坐會。」鄭仁道。

　　權小草應了一聲，扶著患者的母親去了一邊。

　　鄭仁拿出手機，略一思量，把電話打給蘇雲。

　　「這面有一個急診患者，我想通過杏林園做直播。」鄭仁沒有任何鋪墊，直接說到。

　　「老闆，是林姐的患者麼？」蘇雲竟然也知道這事兒。

　　「嗯，你幫我聯繫一下。」鄭仁把事情扔給蘇雲，也不等他答應，就掛斷了電話。

　　來到辦公室，馮建國剛看完片子，見鄭仁進來，他連忙站起來，笑著問到：「鄭老闆，您今天得閒？還以為梅哈爾博士那面術後您得忙幾天。」

　　「還好，這不是接到朋友的電話，來幫忙看看。」鄭仁道：「是抽脂術後腸破裂的患者，家裡沒錢，我正琢磨該怎麼辦。」

　　「鄭老闆。」馮建國似乎有話要說，但猶豫了一下，最後沉默下去。

　　「馮哥，有事兒就說，不用這麼客氣。」鄭仁道。

　　「鄭老闆，臨床上這種事情太多了。」馮建國嘆了口氣，道：「我總是覺得您做直播，尤其是急診手術的直播台頻繁，不是什麼好事兒。」

　　鄭仁知道，這是掏心窩子的話。

　　話說的很直接，有些刺耳，但事實真相就是這樣。

　　沒錢看病，一般都會和院裡申請，看看能不能撥下來一筆費用。但每年這種患者太多，院裡面不可能所有患者都照顧的到。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患者，手術費是科室分攤的。而去了ICU，只能保證最基礎的用藥。患者能不能熬過去感染性休克，那就要看命了。

　　錢，不是萬能的。

　　但那句老話說得對，沒有錢真是萬萬不能。

　　鄭仁苦笑，想要解釋一句，但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自己只是一個小大夫，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

　　再多的，自己想不到，也做不到。

　　馮建國見鄭仁臉色有些難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嘆了口氣。

　　這個患者病情並不複雜，或許發病的誘因比較奇特，但整體病情很好判斷，治療也簡單，腸修補就可以。

　　重點在於術後的抗感染、抗休克治療。

　　「先急診手術，您那面要是有辦法，咱們術後再說吧。」馮建國小聲說到。

　　臨床干的時間長了，見到這類的事情多了，人也就漸漸的麻木起來。

　　本來這就不是醫生、護士應該做的事情。

　　如果說社會是一台大型機器，各自做好各自分內的活，機器就會運轉良好。然而這種患者要是找誰應該負責，千頭萬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正猶豫著，林格走了進來。

　　「鄭老闆，您在這兒啊。正想去科裡找您，接到蘇醫生的電話，我就過來了。」林格笑呵呵的說到。

1297 不認人

　　「林處長，您好。」鄭仁笑了笑，招呼道。

　　「蘇醫生和我說了，這面有一個抽脂術後並發腸破裂的患者。」林格看出鄭仁情緒不是很高，馬上把話題轉到正事兒上，「您準備找杏林園做直播，費用那面出？」

　　「嗯。」鄭仁點了點頭。

　　他沒有解釋患者家裡經濟情況是如何如何不好，自己是怎麼心善，想要救治患者。

　　這些都沒意義。

　　要說冒風險，的確也有，但鄭仁並不認為會有多大的事兒。

　　手裡還有手術訓練時間，即便有什麼意外，也能第一時間進行補救，這才是鄭仁最有底氣的地兒。

　　手術沒問題，法律上的事情再通過醫務處、杏林園的法務部來處理，也就足夠了。

　　「蘇醫生已經聯繫杏林園了，說是很快就能到，不耽誤搶救吧。」林格問到。

　　鄭仁有些疑惑，「林處長，您不是調到科教處了麼？」

　　「我也想去，可惜只是臨時借調，葉處長不放人啊。」林格笑呵呵的說到：「我在科教處，只負責與鄭老闆您有關係的事情。醫務處那面，有些活我還得挑著。」

　　原來是這樣，林格還在醫務處，那就好，鄭仁心裡想到。

　　馮建國看林格來了，這才放心。他悄悄的走出去，給患者查體，看患者的狀態。

　　鄭老闆要救人，馮建國自然不會拒絕。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鄭老闆能做到，這是好事兒。

　　之前他說的，只是擔心鄭仁出事兒罷了。關係還不錯，馮建國對鄭仁很欣賞，提醒一句，是應該的。

　　但看到院裡竟然派了一個老牌的副處跟著保駕護航，這種重視程度，讓馮建國羨慕嫉妒。

　　加上鄭老闆手術那麼強，他長出了一口氣，應該沒問題。

　　自己做點力所能及的好了。

　　「馮哥，等我一下。」鄭仁一邊和林格說話，一邊看到馮建國要去查體，便叫了一聲。

　　「您去忙，手續的問題交給我。」林格馬上說到：「患者家屬在哪？」

　　「小草！」鄭仁招呼了一聲。

　　權小草像是瞬移一般，出現在身邊。

　　「你帶林處長去找患者家屬。」鄭仁道。

　　「好咧。」權小草麻利的答應。

　　鄭仁和馮建國去了搶救室，看到患者的時候，鄭仁先見到的是系統面板紅呼呼的背景。

　　似乎比在CT室看的更紅了一點，病情很急，要馬上上手術。

　　胃管、尿管都下進去了，靜脈通道建立，連術區備皮都已經做完了。胃腸外科急診搶救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短短的時間內做好了術前準備。

　　查體，鄭仁見患者右側腹部有3×3cm大小的皮膚破損。整個腹部像是木板一樣硬，患者有意識，但是表情淡漠。

　　她眼睛四處看著，像是在尋找什麼。對於鄭仁的問話，像是沒聽到一樣。

　　「情況很急，上手術吧。」鄭仁直接說到。

　　「嗯。」馮建國點了點頭。

　　正常來講，這種急診手術住院總上就可以了。修補腸破裂，只要小心點，把腸子都捋一遍，沒有什麼難度。

　　最起碼在912來講，完全沒難度。

　　但很明顯鄭老闆要親自上，所以馮建國和住院總招呼了一聲，讓他送患者，就陪著鄭仁去更衣室換衣服。

　　「鄭老闆，你這急公好義的脾氣……」一邊換衣服，馮建國一邊謹慎的說到。

　　「唉，馮哥，您直接說我愛管閒事就是了。」鄭仁嘆了口氣，道：「看見了，能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患者死了不是。」

　　「話倒是這麼回事，但您還是得小心。」馮建國不厭其煩的叮囑。

　　鄭仁點頭，換了衣服，拿起電話聯繫胡豔徽。

　　小胡那面已經在換衣服了，她的工作做的特別到位，除非有特殊情況，很少離開912方圓500米。

　　只要這面有事兒，拎著直播設備就能趕到醫院。

　　作為一名業務員，小胡早就和科室與手術室的護士處好了關係。雖然不至於得到自家醫護人員的待遇，但進進出出已經不需要鄭仁特殊打招呼。

　　「老闆，這麼快就換好衣服了？」蘇雲走進來，見鄭仁在等馮建國，笑呵呵的說到。

　　「嗯，患者狀態有些不好，抓緊時間做腸破裂修補。」鄭仁道。

　　「杏林園那面想做一個有關於醫美的特殊專題，問問你的意見。」蘇雲道。

　　「這有什麼好做的。」鄭仁道：「沒興趣。」

　　見鄭仁回答的乾脆，蘇雲笑道：「你這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勁兒，我很是欣賞。」

　　「別扯淡，手術，你上不上？」

　　「剛看了眼片子，只是腸破裂修補術，有什麼好上的。」蘇雲道：「你沒興趣我就去和彭佳說一聲，他那面現在有點急，能感覺出來躁得慌。」

　　「急什麼？」

　　「老闆，水漲船高，你不知道？」蘇雲瞥他一眼，問到：「成功完成了梅哈爾博士的手術，你拿到諾貝爾醫學獎的可能性空前高，杏林園能不緊張？」

　　鄭仁想想，似乎也是這樣。

　　「彭佳最近從海德堡回來，說是要和你深入交流一下。」蘇雲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容特別不正經。

　　鄭仁見馮建國換完衣服，急匆匆的一起走了進去。

　　「老闆，杏林園那面你有什麼要求麼？」

　　「沒有，你看著辦。」鄭仁的聲音遠遠的傳來。蘇雲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好像錢我能掙到手似的。」

　　說著，他也沒著急走，拿出一根菸，躲到角落裡點燃，隨後撥出電話。

　　「寧叔，您那面還順利麼？」蘇雲問到。

　　「還好，就是工作量有點大，忙不過來。」

　　「呦呵，您都忙不過來啊，在蓬溪鄉的時候您給我的印象可是無所不能。」蘇雲笑呵呵的拍著馬屁，絲毫不以為恥。

　　「有事兒？」

　　「這不是我還琢磨著有時間您回帝都，一起吃頓飯麼。」蘇雲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對了，杏林園的老闆要回來談下一步的事情了，您這面有沒有想法？」

　　「這面忙完再說，你拖一下。」

　　「好咧，您有想法就好，和您溝通要比和其他人溝通好多了。」

　　說完，蘇雲掛斷了電話。

　　寧叔最近還回不來，這是很遺憾啊。

　　想著，他又撥通了電話。

1298 他說我瘦了就會娶我

　　鄭仁和馮建國走進手術室，卻都傻了眼。

　　術者上來了，患者卻還沒上來。

　　馮建國有些惱怒，整張臉板著，竹竿一樣的身子僵硬了幾分。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法術變成樹人一樣，舉手抬足，鄭仁彷彿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

　　「真是胡鬧，小草怎麼弄的！」馮建國小聲的抱怨。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馮哥，你打個電話問下。」鄭仁道。

　　馮建國點頭，還沒等他拿出手機，後屁股口袋裡手機就開始呱噪起來。

　　「小草，你怎麼幹活的！」馮建國接起電話就沉聲怒斥，「患者怎麼還沒送上來？！」

　　「……」隨後馮建國怔了一下。

　　幾秒鐘後，馮建國苦笑著掛斷了電話，無奈的看著鄭仁。

　　「發生什麼事情了？」鄭仁問到。

　　「說是患者聽說要手術直播，拒絕接受杏林園的協議，正在下面罵人呢。」馮建國道。

　　罵人……鄭仁也愣住了。

　　都感染性休克了，還有精神罵人？還是年輕好啊，身體真是抗造。

　　「馮哥，那我下去看一眼，要是實在不行就你來做吧。」鄭仁嘆了口氣，說到。

　　「一起去吧。」馮建國道：「急診我一般也不上，都是住院總做。小手術，上不上的沒意義。」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更衣室，披上白服走了下去。見蘇雲窩在角落抽菸打電話，鄭仁也沒搭理他。

　　又回到病區，推送患者的平車卡在門口，周圍都是圍觀的患者家屬。中間隱約能看到權小草瘦弱的身影，彷彿真的是一株小草，在風雨中飄搖。

　　鄭仁有些擔心，徑直走過去，避讓開周圍五十歲以上看熱鬧的中老年人，分開人群，像是一塊石頭一樣砸了進去。

　　「怎麼回事，小草？」鄭仁問到。

　　權小草很無辜的看著鄭仁，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的患者。

　　她特別為難，委屈的都要哭了。

　　鄭仁嘆了口氣，人慫點，是好溝通。但是遇到事兒，小草也拿不了主意。

　　23歲的身體，正是人體機能最好的一段時間。

　　即便是處於感染性休克狀態，患者依舊沒有昏迷，臉色蒼白的看著杏林園的工作人員。

　　「鄭老闆，患者的母親開始同意並簽署了協議。可是和患者商談後，她堅決不同意，那個……」說著，杏林園的工作人員嘆了口氣。

　　「媽，別信他們。」女孩兒的聲音顫抖，小聲說到：「哪有這種好事兒，治病不花錢還倒找錢。」

　　「都解釋了？」鄭仁問到。

　　杏林園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權小草還想勸兩句，這種機會，真是特別急的急診，或者鄭老闆不在的情況下，想有這種機會都不可能。

　　能免費看病，機會真是很難得。

　　可是沒等她說話，躺在平車上的女孩兒說到：「媽，阿力呢？他是不是給我找大夫去了？」

　　農婦早都沒了主意，雙手顫抖，握在平車的護欄上。

　　她眼神迷茫，對眼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只知道事情很急，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杏林園的工作人員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鄭仁。

　　「那就算了。」鄭仁頹然無力的說到。

　　一塊石頭，再硬，也有碎的一天。患者堅決拒絕，鄭仁處於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狀態。

　　「小草，術前簽字做了吧。」馮建國問到。

　　「簽完了。」權小草急忙說到。

　　「那就送上去，我去找住院總上台，你跟著搭把手。」馮建國決斷的極快，馬上說到。

　　「阿力呢？人呢？」女孩兒不知道哪來的精神頭，手抓著平車的護欄，掙紮著要坐起來。

　　「他走了，走了。」女孩兒的母親抹了一把眼淚，急忙說到。

　　「不可能！」女孩兒全身沒有力氣，用一個古怪的姿勢抬起頭，四周看著，找那個流裡流氣的年輕男人的身影。

　　「不可能，他說我瘦了就會娶我。」女孩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掙扎的動作卻越來越凶。

　　按說感染性休克的患者，應該不會有這麼大力氣才對，可是她抓著平車的護欄，就要翻身下去。

　　「按住她。」鄭仁發現的快，直接吼道。

　　農婦聽到鄭仁的話後，下意識的用身子壓在女孩兒的身上，遏制住她下一步動作。

　　「小草，去給醫務處打電話。」馮建國馬上說到。

　　這種情況，患者本身還算是清醒。她拒絕手術，要找那個叫阿力的年輕男人，胃腸外科還真就沒什麼好辦法。

　　這是愛的力量麼？鄭仁想到了那個耳釘男，心裡有些不忍。

　　還是在下面有家屬看著好一些。

　　真到了上面，有個三長兩短，誰都不好解釋。

　　「鄭老闆，走吧，換衣服去。」馮教授拍了拍鄭仁的肩膀，說到。

　　鄭仁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穿過人群，隱約中還能聽到農婦的哭訴聲與女孩兒倔強的喊罵聲音。

　　「人吶，有時候都是命。」馮建國情緒沒什麼波動，這麼多年，遇的事兒多了去了。

　　他見鄭仁的情緒有些低落，便安慰道。

　　鄭仁搖頭，苦笑，「真特麼的。」

　　「沒辦法，年輕的孩子誰知道他們腦子裡都在想什麼。」馮教授道：「我跟我兒子溝通就有問題。」

　　「父與子，都那樣。」鄭仁道。

　　來到更衣室，蘇雲剛打完電話，見兩人回來，坐在凳子上問到：「老闆，怎麼了？」

　　鄭仁簡單的講述了一遍發生的事情。

　　「多長見。」蘇雲道：「讓胃腸外科處理吧，林姐那面你也有交代。」

　　鄭仁無奈，只好點了點頭。

　　患者找不到她男朋友，鬧累了，暈死過去，就可以上手術了。至於術後的情況，鄭仁還真就管不到。

　　總不能用強迫的手段做直播手術吧，那成什麼了。

　　「老闆，你想啊，能去小黑診所做手術的人，腦子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好用。這都是命，你就別想那麼多了。」

　　蘇雲的話是有點糙，但道理不糙。

　　換了衣服，和馮建國分頭回各自病情，鄭仁直接去主任辦公室，林嬌嬌還在和孔主任聊著什麼。

　　見鄭仁回來，林嬌嬌笑著說到：「鄭老闆，這麼快就做完手術了？」

1299 花錢如流水（盟主CAA麻辣燙加更3）

　　「林姐，沒做上。」鄭仁嘆了口氣，簡單講述了經過。

　　林嬌嬌搖了搖頭，嘆息道：「沒事，就這樣吧。」

　　蘇雲盯著她看，把林嬌嬌看的很不自在。

　　「林姐，你那面怎麼樣？」蘇雲卻沒說什麼，忽然換了一個角度問到。

　　林嬌嬌也覺得今兒這事兒鬧的挺不好的，她馬上說到：「我一直在看著，進度還好。因為用的都是好東西，不用放甲醛，再有二十天左右就能住人了。」

　　「辛苦辛苦。」蘇雲笑眯眯的說到。

　　鄭仁覺得這貨有問題，卻說不上來哪裡有事兒。

　　「老闆，蓉城那面說第一批義肢到了。」蘇雲道：「因為最近咱們掙的錢多了點，所以寧叔直接訂製了肌電假肢。」

　　「哦，訂唄。多錢一個？」鄭仁無所謂的回答道。

　　雖然從小就沒什麼錢，但也養成了對錢沒有概念習慣。

　　「德國貨比國產的貴多了，那幫傢伙真敢要價。」蘇雲開始大吐苦水，「找機會一定要黑他們一筆。」

　　「多少錢？」鄭仁又問了一句。

　　「前臂肌電假肢價格大概在4萬到12萬，上臂肌電假肢價格大概在5萬到14萬之間。」蘇雲道。

　　「要單獨設計麼？」

　　「肯定是私人訂製！但第一批沒要太多，準備看看效果。這種肌電假肢國內沒有，蓉城那面只有三五個留學回來的骨科醫生能做。」蘇雲道。

　　「嗯，慢慢來吧，會好起來的。」鄭仁笑道。

　　「鄭老闆，這可是一大筆錢啊。」林嬌嬌錯愕的看著鄭仁。

　　「掙的錢就是用來花的麼。」鄭仁笑了笑，「對了林姐，要是有機會，幫我留意一下社區醫院旁邊有沒有房子出租。」

　　「……」林嬌嬌還以為鄭仁要買房子。

　　不過回想肌電假肢的價錢和那面傷員的數量，林嬌嬌咂舌。這可是……天文數字。大筆的花錢，像是打水漂一樣，可在帝都卻要租房子住，鄭老闆真是有性格。

　　「鄭老闆，您這掙錢的速度，也真是太快了。」林嬌嬌有點羨慕，回想起來自己和蘇雲簽訂的胃底動脈栓塞術，一台給的手術費用，忍不住的心疼。

　　不過雖然要的貴了點，但既然要走精品路線，跟著鄭老闆的腳步是最正確的選擇。

　　近的有小孫那面做的抽脂手術，導致患者重度感染性休克的事情在這兒擺著。

　　遠的有帝都肝膽朱良辰做胃底動脈栓塞術的患者，繼發消化道出血。

　　這都是麻煩事兒。

　　與其拿錢給患者做二期手術，再加上賠付的，還不如都給鄭老闆。最起碼鄭老闆不吃喝嫖賭，錢都花正地兒上去了。

　　「老闆，有興趣去蓉城看一眼麼？」蘇雲攛掇著。

　　「沒有。」鄭仁想了想，道：「最開始琢磨是一般的假肢，一萬左右一個。現在直接幾何數級，還是趕緊掙錢吧。」

　　「沒事，第二批教學的學員也要來了。」蘇雲嘿嘿一笑，道：「梅哈爾博士的號召力，在歐美醫療圈那是首屈一指的。」

　　「嗯？多少人？」鄭仁問到。

　　「我控制在三十人，再多的等下一批。雖然錢不夠花，但飢餓營銷還是必須的。」

　　「我記得周主任說那面有教學手術來著。」鄭仁這兩天都忙暈了，一直沒顧得上這事兒。

　　「嗯，給我發了個微信，我這不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有空麼。」蘇雲道。

　　「那就明後天吧，具體你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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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城，省院。

　　謝寧一身黑色休閒裝，老陳主任站在他身邊，看著精美的金屬箱子，錯愕的問到：「小寧啊，光是這外包裝就得錢了吧。」

　　「陳主任，您看您說的，裡面的東西更貴。包裝不仔細，運過來磕了碰了，還不夠折騰的。」謝寧笑道。

　　「小寧，多少錢一個？」

　　「按照患者的情況定的，都是私人訂製，平均8萬人民幣。」謝寧熟練的報價。

　　「……」老陳主任咂舌。

　　謝寧臉上的笑容似乎從來都不曾消失，這世上沒什麼能讓他動容的。

　　「小寧，可是上萬的患者，這得多少錢啊。」老陳主任聲音略有點顫抖。

　　其實根本不用問，簡單的心算就知道要花多少錢。

　　這麼多錢，怎麼都算是一大筆錢了。

　　但砸在這上面，還真怕一點浪花都看不見。

　　可別寒了人家的心，老陳主任看了一眼謝寧，心裡想到。

　　「陳主任，您別擔心麼。」謝寧笑道：「鄭醫生能掙。」

　　鄭醫生……老陳主任猛然想起掛在自己床頭的那張照片。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張憨憨厚厚年輕的臉龐，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在眼前。

　　「小寧，鄭醫生那麼年輕，能掙幾個錢。可別為了這面的事兒，讓他犯錯誤。」老陳主任搓著手，心裡有些惦念。

　　「他看著老實，心裡面猴精得很，才不會犯錯誤。」謝寧臉上笑容有些古怪，道：「陳主任，您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

　　「小寧，你說這第一批嘗試性的義肢就20個，算起來也要200萬左右了。」老陳主任道：「一個大夫，干多少年能掙這麼多錢啊。鄭醫生還年輕，有些事兒可是做不得。」

　　「好像最近他在帝都那面講課，講課費挺高的，您可別惦念，咱們這面正常用就行。錢不夠，不是還有我呢麼。」謝寧看著義肢搬送下來，便笑著和省院器械處的人去辦理交接手續。

　　老陳主任看著精美的箱子上反射的陽光，腦子裡還在琢磨著這一大筆錢到底要怎麼出。

　　「寧叔，您辛苦了。」來和謝寧交接的人早都和他熟絡，笑呵呵的打招呼。

　　「還好。」謝寧身邊有人遞來文件，雙方簽字。

　　「寧叔，我聽骨科和創傷科的醫生說了，這是訂製的，一人一件，使用的效果特別好，是麼？」

　　「嗯，皮膚表面產生可被測取的微小電位差，以此來驅動電動馬達。我在德國看人用了，基本能達到從前正常功能的60%左右。」

　　「這麼高！那可比一般的義肢強多了。」

　　「嗯，交接完，抓緊時間給患者按上。」

　　「您放心，患者都在院部住著呢。就是奧托博克的派來的醫生只有一個，這面配台、熟練還得幾台手術。反正慢慢來唄，貨都送到了，還怕啥。」

1300 隱匿性轉移瘤

　　鄭仁根本不知道遠在蓉城發生的事情，他和孔主任說了幾句話，便去了梅哈爾博士那面。

　　兩人連午飯都沒吃，一直聊到下午三點多。

　　最後，忘我的交談，被鄭仁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鄭仁抱歉的笑了笑，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鄭老闆麼？袁院長讓你去一趟。」電話那面的聲音很熟悉，是葉慶秋葉處長。

　　「葉處長？」鄭仁楞了一下，這是讓自己過去幹嘛？

　　「怎麼？」

　　「哦，沒事，就是想問一下，院長那面什麼事兒啊。」鄭仁馬上問到。

　　「中科院的李老來看病，本來想找羅主任和孔主任一起來看看，這不是想起你來了麼。」葉處長笑呵呵的說到。

　　「哦，我這就過去。」鄭仁馬上說到，和葉處長客氣了一句，便掛斷電話。

　　社會地位不一樣，接觸到的患者也不一樣。

　　一般科室主任的社會地位很高，但絕對不會找鄭仁去給中科院的李老看病。

　　這都有可能算是保健組的任務了吧，鄭仁心裡想到。

　　準備和梅哈爾博士打聲招呼，他的助理菲舍爾站在門口，示意鄭仁不要進去。

　　原來博士興奮的時間太長，已經睡著了。

　　老了之後，精神頭的確跟不上。不過省得自己和梅哈爾博士解釋，倒也省心。鄭仁笑了笑，直奔機關樓走去。

　　路上他開始琢磨李老的病情。

　　又是找羅主任、又是找孔主任，那應該是肝癌了。不過一般情況下，院長會先打招呼，再帶著患者直接去住院部吧。這麼做，似乎更正式一點。

　　誰知道呢，鄭仁信步來到袁副院長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敲門。

　　「進。」袁副院長的聲音傳了出來。

　　鄭仁推門進去，先掃了一眼，沒有看到老人和紅呼呼的系統面板。袁副院長屋子裡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她坐在沙發上，正在和袁副院長說這話。

　　「來，小李，給你介紹一下。」袁副院長微笑著站起來，和女人說到：「這位是我們院的鄭醫生，獲得了今年諾貝爾醫學獎的提名，水平相當高。」

　　女人站起來，伸出手，客氣的說到：「鄭醫生，幸會。」

　　「客氣，客氣。」鄭仁伸手握了一下，道：「院長。」

　　「都坐著說。」袁副院長道：「中科院的李老從3年前確診的肝癌開始，一直在帝都肝膽做的介入手術。術後效果很不錯，腫瘤已經徹底滅活。」

　　鄭仁靜靜的聽著，周春勇麼？他的水平也算是不錯了。

　　「但自從1年前開始，李老的甲胎蛋白水平就開始超出正常值範圍。2個月複查一次，每次檢查值都要比上次高很多。」袁副院長看來是做過功課，要不然不會這麼熟悉。

　　鄭仁點了點頭，腦子在尋找類似的病例。

　　「小鄭，這裡是李老的片子和化驗報告，你看一眼。」袁副院長道：「帝都肝膽和協和、東腫瘤都去過了，考慮是肝轉移癌。但是具體的轉移位置……」

　　最後一句話袁副院長只說了一半。

　　鄭仁心裡知道，這是臨床上比較少見的一種情況。只是少見，卻不罕見。

　　在海城市一院，他見過類似的患者。

　　不是鄭仁管的患者，但因為病情比較特殊，鄭仁就記住了。

　　患者是肝癌切除術後，肝臟CT、核磁增強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甲胎蛋白數值特別高。

　　最後甲胎蛋白飆升到＞2000以上。

　　患者本身沒有任何自主症狀，做了所有檢查，也沒有發現轉移瘤的具體位置。

　　劉天星束手無策，就讓患者帶著資料去醫大附院就診。據說醫大附院最後也沒給出確定診斷，說是讓觀察，患者就回家了。

　　除了甲胎蛋白數值高之外，別的沒有任何陽性檢查結果。

　　後來足足觀察了一年半，患者年紀也大了，警惕性也沒之前那麼高。兄弟幾個天南海北的，準備聚會。

　　這個歲數，真是見一面就少一面了。

　　患者是老大，老家也在海城，所以聚會的地點自然是海城。

　　本來應該高高興興的喜慶事兒，席間患者的兒媳婦卻因為積怨直接發飆，在大團圓的酒桌上和他的兒子對罵起來。

　　老爺子一上火，就感冒了。

　　1周後出現腹脹的感覺，來到海城市一院就診。當時劉天星也是有些大意，做了肝臟的檢查，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不到1個月後，老人出現神經症狀，隨後高位截癱。

　　原來轉移病灶在胸椎位置，隨著身體免疫力下降，腫瘤轉移病灶爆髮式生長。

　　後來老人在3個月後就去世了。

　　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鄭仁猜測，要是沒有席間的那次吵罵的話，他會不會多活幾年呢？

　　類似的病例，鄭仁在系統圖書館裡也見過很多。

　　這種轉移瘤都是沒有辦法確診，最後患者因為某些誘發因素，或者乾脆沒有誘發因素，出現腫瘤大面積播散、爆髮式生長。

　　身體裡有一枚定時炸彈，卻不知道在哪，只能等待，這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情。

　　其他腫瘤，絕少出現這種情況，只有肝癌才會有這種隱匿生長，最後大爆發的病情。

　　可能李老也是這種情況，鄭仁心裡猜想。

　　他站起來，走到袁副院長的辦公桌前，拿起片子袋和一個文件夾。片子袋按照日期擺放，最上面的是3天前的一個PETCT。

　　鄭仁心中一動，自己猜想的應該沒錯。

　　PETCT應該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才會到處求醫。

　　袁副院長的辦公室裡沒有閱片器，鄭仁拎著片子袋、拿著文件夾走到窗邊。

　　取出PETCT的報告本，先看了一眼報告。

　　全身未發現腫瘤組織、肝臟腫瘤病灶也沒有活性，至少糖耐量顯示是這樣的。

　　從這份報告來看，李老的病情是相當樂觀。

　　「鄭醫生，周主任向我推薦的您。」李老的女兒輕聲說道，「麻煩您幫忙掌一眼。」

　　鄭仁沉吟了一下，點點頭，沒有說自己的猜測，而是拿出片子逐一審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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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一個老患者，很遺憾的就走了。對於家裡的是是非非不置評論，這個病例我琢磨很久，也問了很多老師，都沒什麼好辦法。

1301他竟然在思考

　　化驗單、片子鄭仁看的很仔細，足足用了將近二十分鐘。

　　甲胎蛋白從12到31再到50——100——1000，幾乎每次複查，數值都會翻倍上漲。

　　越到近期，上漲的倍數越高。

　　而其他檢查，根本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腫瘤殘存的病灶或是轉移病灶。

　　果然和自己想像中是一樣的。

　　看完所有檢查後，鄭仁把片子和檢查報告整理好，按照時間順序一一放了回去。

　　「鄭醫生，您……」李輝猶猶豫豫的問了一句。

　　「李姐，是這樣。」鄭仁把片子放到沙發扶手上，很認真的說到：「我相信您肯定找很多家醫院相關科室的主任看過病了。」

　　李輝點了點頭。

　　「結論都是一致的，要觀察看看。」鄭仁道：「其實我要說的也是這個，我懷疑有轉移病灶，可是現有檢查無法判斷病灶到底在什麼位置。」

　　李輝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猜測有轉移瘤，卻沒有證據，這就是現在的情況。

　　「類似的病例我也遇到過，肝癌轉移病灶的爆發是生長，是很難遏制的。李老現在的精神狀態、飲食起居怎麼樣？」鄭仁問到。

　　「都還算好，和之前沒有特別大的區別。」李輝輕聲說道，言語之中清清淡淡，卻難以掩飾她的失望。

　　「嗯……」鄭仁沉吟了幾秒鐘，最後說到：「這樣，老人家要是對做CT平掃沒有意見的話，我想做個全身的CT檢查。」

　　「全身？」

　　「嗯，包括所有位置。」鄭仁道：「我現在在介入科，對影像的瞭解還算是比較深入。」

　　「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的醫科大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的梅哈爾博士，對鄭醫生的影像學技術相當認可。」袁副院長適時插了一句話。

　　李輝沒有詫異，她應該聽說鄭仁最近給來自瑞典的梅哈爾博士做手術的事情。

　　所以她才會來912，點名要找鄭仁看病。

　　不過全身CT，那得做多少個部位？要吃多少放射線？一般患者、患者家屬對這個比較在意。

　　「我回家和我父親商量一下。」李輝有些猶豫的說到。

　　「好。」鄭仁說完，拿出手機，調出二維碼，道：「留個微信吧，要是李老同意來做CT，我提前和褚主任打個招呼。」

　　袁副院長看著鄭仁，微微的笑了笑。

　　這小傢伙，真是不懂人情世故。李老來912做檢查，還用你打招呼？

　　不過他沒說話，只是看著有趣。愣頭愣腦的，自己年輕時候不會也是這樣吧。

　　李輝隨即掃了鄭仁的微信，加了好友，便告辭離開。

　　「小鄭，你怎麼判斷的？」袁副院長等李輝走了之後，才慎重的問到。

　　「院長，我高度懷疑是轉移瘤，但位置不確定。」鄭仁實話實說，「就算是我做CT，能檢查出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大。」

　　袁副院長楞了一下，什麼叫就算你做CT？

　　這話說的！

　　對自己的技術水平有多高的信任，才會很自然的說出這種話來。

　　他笑了笑，道：「坐下說，小鄭。」

　　鄭仁覺得有些奇怪，袁副院長找自己有事兒？怎麼還不讓自己走呢？

　　在給梅哈爾博士做完手術之後，鄭仁這種社交遲鈍的人都能感受到嚴院長、袁副院長對自己態度的變化。

　　不過對他而言，這都無所謂。

　　「小鄭，李老雖然不是醫療專業的科學家，但在我國瀕危、珍稀的野生動物保護的研究、推動工作上，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袁副院長緩緩的說到。

　　鄭仁看著他的眼睛，擺出一副上小學的時候聽老師講課的姿態。

　　「李老得病，我也很遺憾。」袁副院長道：「人麼，生老病死，總是很正常，盡力而為也就是了。而且李老之前在協和、帝都肝膽看病，和咱們的關係也不大。」

　　「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全國有一次聲勢浩大的拯救大熊貓的活動，你有印象麼？」

　　「呃……是竹子開花？」

　　「嗯，李老是主要發起人之一。」袁副院長笑道：「要是沒有……不說這個，你對李老潛伏的轉移瘤，明確診斷的把握有多大？」

　　鄭仁沉吟。

　　要是從前，肯定一絲把握都沒有。

　　協和、帝都肝膽，那麼多大牛都沒有診斷，在鄭仁來看是很正常的。

　　但現在，帝都肝膽的周春勇主任，慇勤的不像話。所謂的大牛，鄭仁完全以平和的心態來看，沒有了從前的那種膜拜感覺。

　　但要說自己能明確診斷，這個可能性也不大。

　　用大豬蹄子的診斷？天知道那貨會不會只給自己一個骨轉移癌的診斷，卻不標明是哪個部位。

　　看CT，加上自己擁有重建的能力，可以確定幾個可能的點。但最後要做什麼，怎麼做，鄭仁還是一頭露水。

　　想了幾分鐘，辦公室裡安靜異常。袁副院長也沒催促，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鄭仁。

　　年輕、憨厚、認真，這麼幾個詞彙出現在袁副院長的腦海裡。

　　當時孔主任強烈要求的時候，不管是自己還是嚴院長都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個年輕人。

　　當時自己怎麼想的？諾貝爾醫學獎候選人，只是一個噱頭，可以為912增加一抹亮色。

　　但也只是一抹亮色，噱頭麼，要是當真就輸了。

　　或許幾十年後，他能成長為工程院院士也說不定。

　　當時自己同意，主要原因有兩點，諾獎候選人身份和孔主任的執著。

　　而現在看來，可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幾個月的時間，小傢伙就已經這麼彪悍了。自己把國內肝臟治療的難題扔給他，他沒有苦笑的表示自己無能為力，而是在思考。

　　他竟然在思考！

　　思考，意味著有可能。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只要存在，就是一種突破。

　　很久後，鄭仁才醒了過來，苦笑道：「院長，你知道我閱片的水平很高，但我也無法保證。只能有三成的可能，發現不確定的異常。」

　　三成！

　　這已經很高了。

　　袁副院長笑了笑，道：「三成，就足夠了。那我找時間去勸一下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