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1282 魔鬼的誘惑

　　「那都是假的。」大波浪捲道：「是不是鄭老闆跟人串通，在人前演戲啊。」

　　「你這才是扯淡。」絡腮鬍子聽她總是有意無意的找鄭老闆麻煩，早都厭煩了，語氣也越來越是不好，「鄭老闆還用串通？按照你這麼說，我也是被他收買的唄。」

　　說著，絡腮鬍子從屁股底下拿起衣服，就往大波浪捲面前塞。

　　一股子酸臭的味道迎面而來，嚇的大波浪捲花容失色。

　　「你聞聞，你聞聞！」絡腮鬍子道：「這都什麼味道了。我哪有錢去搞你說的這些個事兒！但凡有點錢，誰在這兒遭罪。」

　　大波浪捲頗有幾分姿色，絡腮鬍子色心本來就略大，要不然也不會在直播平台給主播打賞，把家底都打賞空了。

　　雖然這裡人多，加上內心道德的束縛，不能動手動腳的。可是多說幾句話，和大波浪捲距離近點，這種事兒絡腮鬍子還是願意做的。

　　至於鹹豬手要不要揩油，就看情況了。

　　大波浪捲連連往後躲，用手擋住口鼻，一臉厭惡。

　　「啪~」李曉梅一巴掌拍在絡腮鬍子的手上，「一邊去。」

　　絡腮鬍子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把衣服坐在屁股底下，說到：「我就是看不慣她對鄭老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那股勁兒。」

　　「鄭老闆是給她領導做的手術，她巴不得領導早點死呢。是吧，大妹子。」飛雲浮嬉笑說到。

　　大波浪捲看著和消防通道里的人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個獼猴桃混到雞蛋堆裡，已經長毛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嗯，領導是特別討厭，俺們村子的……」絡腮鬍子滔滔不絕的囉嗦著。

　　「妹子，可不能被騙了。」大波浪捲直接把絡腮鬍子給屏蔽掉，和李曉梅說到：「他們是不是跟你說，要用什麼東西救命，但是醫院沒有，正好有醫生出國開會，手裡有現成的，但是沒入醫院的帳，讓你交現金來著？」

　　李曉梅怔住了。

　　這麼複雜的事情，還是她沒接觸過的，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常悅躲在黑暗裡，越聽越不對勁兒。

　　這是誘導式的聊天方式，自己也經常和患者家屬這麼聊。所謂先入為主，就是這樣。只不過大波浪捲的聊天級別還很低，剛剛入門都算是誇她了。

　　心中一動，常悅把手機扣過去，放在手裡，往大波浪捲那面湊了湊，問道：「沒人這麼說。」

　　這句話很簡單，可是常悅的語氣有問題。

　　帶著幾分惶恐和驚訝，像是一些小把戲讓人給戳破了似的。

　　大波浪捲聽常悅這麼說，一下子來了精神。躲在黑暗中的那人她看不清楚，不過能坐在這「難民營」裡的，肯定是患者家屬，這一點毫無疑問。

　　她說話的語氣，真是欲蓋彌彰，這裡面果然有貓膩！

　　「妹子，我是帝都本地人，你們外來看病也不容易，大家都挺難的。」大波浪捲先儘量拉進關係，但她實戰經驗真的是太少了，而且大多都是機關裡勾心鬥角的那一套，根本用不到和外地患者家屬溝通上。

　　猶豫了一下，大波浪捲決定用簡單粗暴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

　　「妹子，你有什麼委屈就直接說，不用怕那幫大夫！」大波浪捲道：「我剛才說的，是他們經常用的一個騙局，就為了多掙你錢。沒事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跟姐說，他收了你多少錢都讓他給吐出來！」

　　「別扯淡了，你這人怎麼這樣。」絡腮鬍子也有點急了，「鄭老闆那可是菩薩心腸，我們這樣的，打斷了骨頭扔到鍋裡也榨不出多少油來，還用得著鄭老闆費心思？」

　　「嘿。」大波浪捲真是不願意和絡腮鬍子交流，她看著劉曉梅，關切的說道：「就是騙錢的鬼把戲，你跟姐說，姐肯定給你做主！」

　　「沒什麼，真沒什麼。」劉曉梅的態度一下子冷了，她想了一兩分鐘，終於想明白這個大波浪捲要說的真正意思。

　　「你這妹子，真是單純。」大波浪捲繼續誘導：「現在不是有句話麼，要想富，先手術，做完手術告大夫。」

　　「……」常悅在黑暗中眼神冷厲了下來。

　　之前雖然幾乎確定有問題，可是當圖窮匕見的一瞬間，她還是禁不住的有些惱怒。

　　常悅和大波浪捲之間互不認識，臨床和機關人員之間的距離就像是飛鳥與魚，老老實實在臨床一線工作的人，一輩子都有可能不認識機關某人。

　　雖然不知道大波浪捲是從哪來的，但是她這種裡挑外撅的行為，看上去特別像是職業醫鬧來挑唆患者家屬鬧事。

　　海城的大黃牙他們，當時在醫院的各個容易出現重患的地兒都有人看著。

　　比如說急診科，比如說ICU。

　　這事兒，常悅聽蘇雲說過。只要患者家屬情緒有些不好，一般來講都在花錢上。花錢多了，人也熬的倦了，自然心裡一股子火氣。

　　恰當的時候上來挑唆一下，患者家屬腦子一熱，各種怨念夾雜在一起，就是一起醫患糾紛。

　　大波浪捲沒有感知到危險，見絡腮鬍子都不說話了，得意的說到：「去告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兒他理虧。」

　　「後來胃腸外科的人的確是跟我說了，用了一個彈簧圈，但是鄭老闆自己從外國帶回來的，說是得一百萬左右，就不管我要錢了。」劉曉梅恍惚的說到：「我哪有錢給他啊。」

　　「你看看。」大波浪捲終於有所突破，得意洋洋：「就是這樣，一百萬的東西，用進去，能不管你要錢？你當醫生都是開善堂的？」

　　她有理有據的說法，把幾個患者家屬都說愣了。

　　「後面，指不定還有什麼招數呢。再說，妹子，我跟你講啊，用不是醫院的東西，這可是很嚴重的違法行為，你這算是抓住真憑實據了，要是告上去，所有醫療費都免了，還能賠點錢，回去蓋個小二樓什麼的。」

　　大波浪捲像是內心深處的魔鬼，引誘著已經潦倒的患者家屬們。

　　此刻，就聯絡腮鬍子都不說話了。

1283 你知道我是誰麼

　　財帛動人心。

　　生活的壓力與做人的尊嚴之間的選擇，在某些時候，被放棄底線，真的只需要一個挑唆。

　　沒日沒夜的煎熬，陪護們的心態已經基本要崩潰了。

　　關鍵是一眼看不到頭，這種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少天。

　　絡腮鬍子還好一點，畢竟整個治療過程他一分錢沒花，據說事後還有兩萬塊錢的直播費用。

　　但劉曉梅和飛雲浮都心思動了起來。

　　常悅知道，自己在這裡，真是無意之間避免了一場大禍。

　　不管劉曉梅最後會怎麼選擇，自己在，肯定能把她心裡的疑惑給遏制住。

　　但要是鄭總今兒不給梅哈爾博士做手術，自己不換便服上來，可能要面對的就是一場巨大的醫療糾紛。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的確是存在這種可能的。

　　真是好險。

　　職業醫鬧不是被嚴打了麼？怎麼還有人堂而皇之的來挑唆患者家屬呢？常悅有些不理解。

　　「我去衛生間。」常悅湊近劉曉梅的身邊，小聲說道。

　　劉曉梅這才醒過神來，有些羞愧。這種事兒，自己竟然猶豫。

　　絡腮鬍子吧嗒吧嗒嘴，嘆了口氣，道：「妹子啊，你說的倒也是這麼個理兒。可是鄭老闆，那可是好人。」

　　「好人有什麼用，能替你們在這兒遭罪？」大波浪捲越說越是進入角色，她覺得自己真是天生就該幹這活兒的。

　　毛處長安排的任務，應該是解決了吧，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勁兒。

　　「唉，其實我也不想這樣。這不是今晚有緣分，碰到了麼。」大波浪捲嘆了口氣，把話題往回捋了捋，道：「不過話說回來，不是醫院正規的器械，你知道他往裡面打的什麼東西，說不定感染就是這麼來的。」

　　「……」

　　火上澆油的這句話，破壞了脆弱的平衡。

　　劉曉梅抬頭看著大波浪捲，右手到處摸著。

　　「妹子，先別激動，你要是想的話，咱們就慢慢商量一下。」大波浪捲露出一個微笑，儘量讓自己的笑容更和藹，更親切，更讓這個窮困潦倒的患者家屬心思活動起來。

　　「滾你麻痺的！」劉曉梅抄起還剩半瓶的水瓶子，砸了出去。

　　無盡的煎熬和壓力、委屈，在這一瞬間發洩出去。

　　水瓶蓋沒有擰緊，裡面原本的純淨水早都喝光了，裝的是自來水。

　　蓋子散落，水灑了大波浪捲一頭一身。

　　絡腮鬍子也被殃及，他惱怒的說到：「你這丫頭，平時看起來挺文靜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要去掙錢，你去！」劉曉梅看著絡腮鬍子，冷冰冰的說到，「滾！現在就滾！」

　　大波浪捲不知道眼前為什麼局面會突然變化，她怔了一下。

　　絡腮鬍子怒道：「要是別人，也無所謂。鄭老闆，那可是高人，我活膩歪了？這錢，怕是有的掙，沒的花。」

　　「妹子，我勸你一句啊。」說著，絡腮鬍子跟大波浪捲說到：「鄭老闆，可是不能得罪。前兩天那個大師，躺在地上直抽抽，嘴角冒著白沫子。要不是鄭老闆發善心，我估計再晚幾分鐘，就得尿褲子嘍。」

　　大波浪捲聽絡腮鬍子說的髒兮兮的，特別厭煩。眼睛一直盯著那雙鹽豬手，生怕自己在這黑燈瞎火的消防通道里被他佔了便宜。

　　但絡腮鬍子屬於有心沒膽的那種，他嘿嘿一笑，道：「跟你說的都是好話，趕緊找地兒歇著吧，晚了的話，你連支行軍床的地兒都沒有。」

　　大波浪捲還想要勸幾句，可是見劉曉梅的眼神，心生一股子畏懼，訕訕的站起來。

　　怎麼一眨眼就變了呢？要說人窮，還是有道理的。自己說的，簡直就是一條金光大道，又治了病，又掙了錢，兩全其美。

　　回去要和毛處長怎麼交代呢？

　　大波浪捲恍惚的打開消防通道的門，見常悅帶著兩名保安趕了過來。

　　「就是她。」常悅指著大波浪捲說到。

　　「這位女士，請您稍等一下離開，分局的同志馬上就到，有些事情要你解釋一下。」保安有些疑惑的說到。

　　這人看著有點眼熟呢，好像在哪見過。

　　曹麗霞一頭大波浪捲都像是凝固了一樣，她愕然看著常悅和保安，隨即一仰頭，下巴衝天，道：「你知道我是誰？」

　　咦？被抓現行了，怎麼還這麼橫？常悅心裡一動，暗罵蘇雲這貨手術不是下來了麼，怎麼拖延症犯了，現在還不到。

　　「我是科教處的曹麗霞，你找我有什麼事兒？」曹麗霞說到。

　　保安一臉無奈，這事兒鬧的。

　　他瞪眼睛看著常悅，道：「你解釋一下，怎麼回事？」

　　常悅見曹麗霞的做派不像是說假話，知道這事兒和自己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她沉默下去，焦急的拿起手機，給蘇雲打電話。

　　鈴聲就在消防通道里響起來，常悅忽然鬆了口氣。

　　平時看著挺煩人的蘇雲，這時候卻有一種安全感。只是在交鋒中的常悅沒有注意到自己心思的改變，盯著曹麗霞看，生怕她跑了。

　　鄭仁和蘇雲跑上來，大氣不喘。

　　抬眼看見保安，還有曹麗霞，蘇雲一瞬間腦海裡勾勒出無數的情況。加上剛剛常悅焦急的口吻與隻言片語，他已經明白了至少三成真相。

　　「鄭老闆，雲哥兒，你們怎麼來了。」保安笑眯眯的說道。

　　「你們不在急診待著，怎麼過來了？」蘇雲和保安很熟絡的聊了起來。

　　「這不是她說有職業醫鬧麼。」保安看了常悅一眼。

　　「她是我們科的大夫。」蘇雲抓住常悅的手腕，把她拖到自己身後，小聲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常悅壓低了聲音，簡單給蘇雲說了一下。最後還告訴蘇雲，自己第一時間報案了。

　　現在打黑打的特別厲害，好多江湖大哥金盆洗手上岸多少年，都被從前的案底給掀翻在地。

　　至於職業醫鬧，也在最近一批打黑的名單之中。

　　這可是大事兒。

　　蘇雲有點頭疼，怎麼進去和苗主任聊了幾分鐘，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我給葉處長打個電話。」蘇雲急匆匆的說到。

1284 平地起波瀾（盟主ibanker加更5）

　　葉慶秋還在辦公室忙碌著。

　　他有些頭疼。

　　鄭老闆做完了手術，臨床上其他相關事情還要自己親自督促，要不然他不放心。

　　這是給全球知名教授做手術，算是912的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葉慶秋可不想出現任何問題，以至於手術成功之後，卻因為自己工作的失誤讓軍功章的成色下降。

　　但大多都是英文法律法規，醫務處相關法律人員已經加班兩天兩夜，疲憊不堪。

　　還是鄭老闆好啊，做完手術就跑回家睡覺。

　　誰說臨床累來著，服務型機關才真的是累。葉慶秋訕笑了一下，在心裡牢騷了兩句，覺得心情好多了。

　　鄭老闆，可是真能幹。

　　最後看嚴院長都開始叫他小鄭了，葉慶秋知道這是獲得了嚴院長的認可。

　　自己和嚴院長接觸多少年，才開始在私下沒人的時候叫自己小葉的？5年還是6年來著？葉慶秋覺得自己還是歲數大了，記憶有些模糊。

　　他忽然很羨慕鄭仁。

　　嚴院長那可是在公開場合稱呼鄭仁為小鄭，和私下裡稱呼一聲截然不同。

　　這是擺明旗鼓的支持、拉攏、站隊。

　　鄭老闆……葉慶秋放下讓他頭疼的那些活，開始琢磨起鄭仁來。

　　正凝神琢磨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把葉慶秋嚇了一跳。

　　肯定是袁副院長，甚至是嚴院長給自己打電話也有可能。

　　他正襟危坐，拿起手機，卻看到了蘇雲的名字。葉慶秋哭笑不得，搖了搖頭。

　　「蘇雲，什麼事兒啊。」葉慶秋靠到座椅上，悠閒的轉動座椅，問道。

　　「呃……」電話那面有些吵亂，蘇雲用最簡短的方式說明了他那面發生的情況。

　　葉慶秋是十多年的老醫務處人了，人心的陰暗面見過不知多少。蘇雲剛一說，他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先是有些憤怒，隨即心裡升起一股子喜悅。

　　「你把局面穩定住，人，不能讓分局帶走，我這就給局長打電話。」葉慶秋知道時間緊迫。

　　曹麗霞死不足惜，但要被帶到分局，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這可是家醜！

　　先把事情壓下去，之後再炮烙毛處長。

　　葉慶秋匆忙站起來，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剛要撥打電話，嚴院長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院長，我這面有急事，要馬上聯繫分局局長。」葉慶秋毫不客氣，沒等嚴院長說話，就直接說到，「一分鐘後跟您匯報。」

　　他掛斷了嚴院長的電話，熟練的撥通分局局長的電話。

　　迅速和分局局長解釋著，把這事兒歸為院裡職工鬧彆扭。

　　兩個女醫生之間吵架，驚動地方警力，連連說了幾句抱歉的話，院裡一定會嚴肅處理。最後敲定這面忙完一起聚一下，他已經走出機關樓，來到住院部門口。

　　「蘇雲，分局的同志到了麼？」

　　「好，走了就好。」

　　「你別讓曹麗霞走，就說等候嚴院長的處理。」

　　說完，他掛斷電話，又撥通了嚴院長的電話。

　　醫務處就是這樣，一天天忙的跟狗似的。

　　別的事兒也就算了，院裡自己人相互起黑底這種事兒，性質極度惡劣。

　　一旦控制不好，最後肯定是要出大問題的。

　　說是軒然大波、甚至傷筋動骨，也不為過。

　　鄭老闆運氣真好，這種事兒都能比自己這個醫務處處長更早發現，並且遏制住事態不可控的蔓延。

　　有意無意的，更是給自己加了彈藥，這次一定要給毛處長一個好看。葉慶秋笑呵呵的想著，現在自己已經處於不敗之地。

　　「院長，剛才有突發狀況，您先聽我匯報。」

　　「哦，好！我這面簡單處理一下，到您辦公室。」

　　原來嚴院長正在和袁副院長聊相關的事情，正好有些問題要徵求一下醫務處的意見，就打電話給葉慶秋。

　　可是沒想到竟然有意外情況。

　　葉慶秋很靠譜，他拒接自己電話，是有大事。這種事兒，電話裡說不清楚，直接辦公室談好了。

　　放下電話，葉慶秋更有底了。

　　只是沒有真憑實據，很難一口咬死毛處長，這有些遺憾。

　　他搖了搖頭，912里一個實權的處長，除非巡視組下來出手，否則的話自己一個平級的處長，只能一點點把她給磨死。想要干淨利索的拿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邊坐電梯去ICU，葉慶秋一邊想著怎麼讓毛處長多出點血。

　　跟老子唱對台戲，你還不夠格！葉慶秋冷笑著想到。

　　電梯門緩緩打開，兩個保安、鄭仁、蘇雲還有一臉恐懼的曹麗霞出現在電梯外的大廳裡。

　　葉慶秋緩步踱出去，一派沉穩的氣度。

　　「說說，怎麼回事，還驚動了分局呢？」葉慶秋沉聲問道。

　　曹雲霞上前一步，剛要說話，葉慶秋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蘇雲笑道：「葉處長，手術都做完了，您怎麼還沒下班？」

　　「有你這猴崽子上躥下跳的，我怎麼下班。」葉慶秋見蘇雲一點都不害怕，心裡覺得好笑，半真半假的說到。

　　「常醫生當時在場，錄製了音頻，把她說的話都錄下來了。」蘇雲拿著常悅的手機，沒開外放，交給葉慶秋。

　　「常醫生呢？」

　　「和患者家屬說話、安撫她們呢。這事兒不能鬧的滿城風雨，給院裡添麻煩。」蘇雲道：「大局觀，我們還是有的。」

　　葉慶秋覺得好笑，大局觀？第一時間就找分局報案，這特麼也叫大局觀？！

　　扯淡。

　　不過這事兒葉慶秋倒是喜聞樂見，只要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鬧的越大越好。

　　他拿過手機，點開音頻，放在耳邊。

　　聽著，葉慶秋的亙古不變的表情出現鬆動，隨後很快古怪了起來。

　　他抬頭，目光投射到曹麗霞的身上。

　　曹麗霞沒想到自己說的話，竟然被人錄音了。她看到葉慶秋看自己的一瞬間，覺得天都陰了下來。

　　這……

　　天旋地轉，曹麗霞覺得腿一軟，勉強走了兩步，蹣跚的像是已經七八十歲的人似的，坐到了硬塑椅子上。

　　臉色慘白，兩眼無神。

　　……

　　……

　　註：回覆大家，今天三台手術，患者平穩的很。和一個肺部小結節射頻消融術後患者聊了半個小時（因為射頻取不到病理，不知道良惡性，患者緊張焦慮），做了心裡疏通工作，安安靜靜，一覺到現在。鄭老闆保佑，真心不錯。

　　另：這個大事件，是我剛上班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兒。一名很有前途的醫生，就被搞去農場養兔子了。

1285 你的不是，還是我的不是

　　不過葉慶秋的表情也只是略有鬆動，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聽完音頻，他點了點頭，道：「鄭老闆，嚴院長剛好還沒走，一起去見見院長，匯報下工作。」

　　鄭仁覺得自己特別無辜。

　　手術已經做完了，回家和小伊人溜溜黑子也是好的，怎麼又被留在醫院了呢？

　　真是特麼的！

　　看鄭仁垂頭喪氣的勁兒，葉慶秋理解錯了，還以為這事兒鄭仁做的有問題。

　　他笑了笑，有問題也沒事，在現在這個檔口，誰能把鄭老闆怎麼地？

　　就算過去這個時候，被秋後算賬，大不了一拍屁股去國外唄。今兒手術，看梅哈爾博士對鄭老闆那個欣賞，葉慶秋就知道這是條龍，連912這片海都未必能留得住。

　　年輕人，心裡還是藏不住事兒。

　　葉慶秋拍了拍鄭仁，道：「小事兒，以後做事兒縝密點，別留給小人攻訐的機會。」

　　蘇雲笑道：「葉處長，用德國彈簧圈的事兒，可是和你們備案了的。」

　　「嗯？」

　　「馮建國馮教授，說是和林格林副處長說了，也提交了書面資料。當時是急診搶救，也不增加患者負擔，所以林副處長那面應該有記錄。」

　　葉慶秋狐疑的看著鄭仁，都跟醫務處備案了，你這兒沮喪個什麼勁兒？

　　「別理他，他是想回家遛狗呢。」蘇雲鄙夷的看了鄭仁一眼，給葉處長解釋道。

　　「……」葉慶秋愕然無語。

　　去院長辦公室，和院長匯報瑞典教授、全球知名專家來912手術的事情，怎麼看怎麼比遛狗更重要。

　　怎麼到鄭老闆這兒就反過來了呢？

　　「曹麗霞吧，跟著一起來。」葉慶秋不去想鄭仁，回頭無悲無喜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發呆的曹麗霞，淡淡的說到。

　　一頭大波浪像是被降維處理了一樣，凝固在曹麗霞的頭上，整個人說不出來的蒼老。

　　「喂，跟你說話呢。」葉慶秋皺眉，聲音大了幾分。

　　兩個保安馬上走上前，彎腰和曹麗霞小聲說道。

　　他們也不容易，院裡面神仙打架，只求安安穩穩的過去，可別哪位小鬼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受了牽連。

　　曹麗霞被叫醒，她有些恍惚，但強烈的求生慾望還是迸發出來。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像是瘋了一樣，一瘸一拐快步走到葉慶秋的身邊，哭喪著臉匆忙說到：「葉處長，不是，不是。」

　　「嗯？」葉慶秋用鼻音回答，哼出十八個調兒來，「你的不是還是我的不是？」

　　呃……

　　曹麗霞哪裡見過這種場面。

　　此時此刻，她忽然好懷念傲嬌的毛處長。再怎麼說，她都要比眼前陰森森的葉慶秋可愛一千三百多倍。

　　「是……是我的不是。」曹麗霞連忙磕磕巴巴的解釋到。

　　「你的不是，在這跟我說什麼說？」葉慶秋左側蘋果肌微微隆起，陰影投射，像是刀子一樣，把曹麗霞扎的傷痕纍纍。

　　這話還怎麼接下去？

　　曹麗霞是沒辦法了，她怔怔的看著葉慶秋，緩緩低下頭，眼淚噼裡啪啦的掉下去。

　　「跟我走吧。」葉慶秋道：「你這個小同志也是，現在打黑除惡形勢這麼嚴峻，你還往出冒頭。放心吧，都是自己人，剛給分局局長打了電話，警察回去了。」

　　曹麗霞頓時對葉慶秋感恩戴德。

　　她最怕的是什麼？還不是公安局麼。

　　「看你這麼老實，也不像是干壞事兒的人。」葉慶秋走進電梯，嚴肅過後開始語言溫和，誘導著曹麗霞的思維。

　　紅臉白臉，他一個人唱的嫻熟無比，蘇雲在一邊仔細的看著、學著。

　　葉處長挺厲害，蘇雲有些佩服。

　　曹麗霞的腦子已經和那頭大波浪捲一樣，完全凝固住了。第一時間，誰說什麼，只要有點邏輯，她就會相信。

　　剛剛看到了警察，警察接了電話就撤了。

　　葉處長平時看起來一直冷著臉，沒想到還是熱心腸。曹麗霞差點沒抱著葉慶秋的大腿，大哭一場。

　　「不過事情還是很嚴重的，你要是不想背負不應該你背的事情，就老實交代，院裡面會從寬處理的。」葉慶秋緩緩說道。

　　曹麗霞聽葉慶秋這麼說，腦子還沒轉過勁兒來。

　　「但你要是拒不認錯，真當醫務處不敢把你送到分局去麼？再嚴重，軍事法庭也不是不可能。」葉慶秋的聲音忽然提高，在狹小的電梯空間裡，聲音一層一層的迴蕩著。

　　曹麗霞心神激盪，差點沒給葉慶秋跪下。

　　這種心理暗示，對於葉慶秋來講真心不要太簡單。面對曹麗霞這種小傢伙，葉慶秋一根手指都能玩死她。

　　「葉處長……」曹麗霞聲音微微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知道你，對工作認真肯幹，特別踏實。」葉慶秋自己紅白臉之間轉換的特別順暢，「你說說，你怎麼能犯這種錯誤呢。」

　　說著，他頓了一下。

　　「好好想想，一會見到嚴院長怎麼說。」

　　蘇雲和鄭仁都沒說話。

　　醫務處的人，心真髒啊。他們倆已經能預見到在院長辦公室裡，會有怎樣的狗血噴灑出來。

　　「常悅那面，要穩定住患者的情緒。」葉慶秋和蘇雲說到。

　　「葉處長，您放心，我們這面做事兒肯定不會出任何紕漏。」蘇雲道。

　　葉慶秋點了點頭，看著鄭仁，道：「鄭老闆，手術做的挺漂亮，我後來聽張琳主任誇你來著。說是這台手術根本就是禁忌的，沒人敢作。」

　　「沒辦法，梅哈爾博士的病情到那種程度了，不做的話很快人就不行了。」鄭仁嘆了口氣，「不過手術還好，不算特別難。」

　　葉慶秋笑了笑，隨後沉默下去。

　　他根本不去琢磨曹麗霞與毛處長。

　　在他看來，這次毛處長就算是涉險過關，也要掉幾斤肉下來。具體多少，要看曹麗霞的表現了。

　　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再多，就過猶不及。

　　現在要琢磨的是手術做完了，科教處那面還犯了這麼大的事兒，自己要拿到什麼好處呢？

　　鄭老闆這是給自己送了一份大禮！

　　很快，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口，葉慶秋看了眼時間，敲門進去。

1286 誅心

　　嚴院長沒穿白服，而是一身休閒服。國字臉、濃眉闊口，不怒自威。

　　葉慶秋自己走進來，關上門，站在桌前認真的說到。

　　「嗯，除了梅哈爾博士做手術的法務方面事情，還有別的？」嚴院長問道。

　　「這個錄音，您聽一下。」葉慶秋把常悅的手機拿出來，放到桌上，打開外放。

　　嚴院長神色微微一動。

　　「妹子，你不知道，這幫大夫有多黑……」曹麗霞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嚴院長聽到後，兩條濃黑的眉毛就擰到了一起。

　　他沒問葉慶秋這是誰說的，聽完了葉慶秋自然會解釋。

　　「……我領導手術，光是超聲刀就用了三把。估計你是不懂……」雖然手機錄音的質量一般，但是曹麗霞蠱惑、興奮的情緒還是能聽出來的。

　　嚴院長眼睛眯了起來，後背靠到椅子背上。

　　看著像是累了，正在打盹。但葉慶秋瞭解嚴院長，每次他這幅做派的時候，都是在思考著某些大事。

　　眼前的音頻文件，真的是一件大事情。

　　「就她們家。找了一個不知道被什麼髒東西上身的假大師，兩年花了一百多萬……」絡腮鬍子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嚴院長表情很古怪，他睜開眼睛。

　　葉慶秋馬上按了暫停鍵。

　　「小葉啊，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嚴院長表情嚴肅的說到。

　　如果都是剛剛那男人的說法，這段音頻的可信度也就不高了。

　　葉慶秋笑了笑，解釋道：「院長，前幾天有個心臟驟停的患者，家裡被人騙了，說是肯定要死人，拒絕治療要求自動出院。」

　　「患者的愛人要抱著孩子跳樓，被鄭仁醫生給拉了回來。」

　　「後來張琳非要給患者做手術，她擔心患者出院，一家三口就這麼沒了。於是患者的一個遠房親戚動手，把張主任給打了。」

　　「人沒事吧，這種事情，怎麼不和我匯報？」嚴院長坐直，一股威嚴迸發出來。

　　「打人的人已經送到分局，走法律程序了。」葉慶秋道。

　　「嗯。」嚴院長只是嗯了一聲，眉峰微挑，氣場強大。

　　無形的壓力讓葉慶秋呼吸略有些不順，但他似乎毫無察覺，笑了笑，道：「騙子也在場，有一種很罕見的內分泌系統疾病，緊張的時候會低血糖。鄭仁醫生制止了家屬和醫生的衝突，一嗓子把騙子給喊暈死過去。」

　　嚴院長哭笑不得。

　　這都是哪跟哪，和最開始完全不一樣啊。

　　「院長，這是幾個患者家屬之間的交流，挑事兒的是咱們院的人，您繼續聽就明白了。」葉慶秋也不想多說什麼，以免打斷了嚴院長的思路，輕重之間產生微妙的變化。

　　只可惜這份音頻文件沒有時間做後期加工，這些人的對話真是削弱了很多。不過自己解釋了兩句，應該能讓嚴院長的注意力集中一下。

　　「他們是不是跟你說，要用什麼東西救命，但是醫院沒有，正好有醫生出國開會，手裡有現成的，但是沒入醫院的帳，讓你交現金來著……」

　　嚴院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種事情，前些年有人偷偷摸摸的搞。後來有地方醫院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加上國家一再三令五申，也就漸漸銷聲匿跡了。

　　如今舊事重提，肯定是圈子裡的，葉處長也說是本院的人，嚴院長心升一股怒氣。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跟姐說，他收了你多少錢都讓他給吐出來……」

　　「現在不是有句話麼，要想富，先手術，做完手術告大夫……」

　　「用不是醫院的東西，這可是很嚴重的違法行為，你這算是抓住真憑實據了，要是告上去，所有醫療費都免了，還能賠點錢，回去蓋個小二樓什麼的……」

　　一句一句誅心的說法從手機裡傳出來。

　　嚴院長寒霜滿面，沒有發怒，也沒有詢問，只是眯著眼睛看手機，好像要到裡面的人一樣。

　　手機音頻停下來，辦公室裡一片靜寂。

　　過了很久，嚴院長才問道：「事情控制了麼？」

　　「第一時間控制了。」葉慶秋像是一桿槍似的筆直站在嚴院長面前，沉聲說道。

　　嚴院長點了點頭，表情微鬆。

　　「是科教處的人，跑去找患者胡說。」

　　「說的事情，是真的麼？」

　　「這是前幾天一個急診搶救的患者。」葉慶秋道：「收入院後，患者就失蹤了。後來在結婚登記處暈倒，被120急救車送回來的。」

　　「亂彈琴！」嚴院長「啪」的一拍桌子，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怒火的途徑。

　　葉慶秋沒有解釋，而是沉默下去。

　　過了十多秒鐘，嚴院長怒氣略緩，道：「你繼續說。」

　　「患者病情危重，盆腔有動脈出血。鄭仁醫生急診栓塞止血，給搶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用的就是沒收費的彈簧圈？」

　　「是的。」葉慶秋繼續解釋：「後來我瞭解，這種彈簧圈是德國科研人員研究用介入手術的方式栓塞痔瘡的一種新的手術方式做出來的特殊產品。價格昂貴，沒有量產。」

　　「鄭仁是從哪弄到的？」

　　「他剛從海德堡講學歸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給他找的。正好遇到了急診搶救，就用了。」葉慶秋道。

　　「手術成功了？」

　　「嗯，經過鄭仁醫生和胃腸外科全體醫生、護士以及醫務處的努力，經過十一個小時的手術，患者活著下了手術台。」

　　只是活著下台。

　　嚴院長聽到了這句話的重點。

　　越是這種情況，之前的挑唆就越顯得陰損。像是被一刀捅到腰眼上一樣，痛徹心扉。

　　「科教處？叫毛向敏來跟我解釋這件事情！」嚴院長陰沉著臉，眼睛眯著，沉聲說道。

　　「說話的人已經控制，就在門外，我還沒通知毛處長。」

　　「嗯，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院長，還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匯報。」

　　嚴院長用手輕輕的按著太陽穴，顯得有些苦惱。急匆匆的趕回來，卻遇到了這麼多意外事件。

　　放在誰身上誰不頭疼。

　　「說，什麼事兒。」

　　「彈簧圈，術後胃腸外科就和林副處長做了備案，不是擅自使用，符合正常的醫療流程，並且沒有收費，沒有給患者增加經濟負擔。」

1287 撕破臉皮

　　嚴院長想了想，道：「你怎麼看？」

　　「這事兒鄭老闆沒有任何問題，治病救人，光明正大。是有人不甘心，總是想找他的毛病。或許是嫉妒？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是故意和院裡作對，他們沒那個膽子。」葉慶秋對這件事情早已經字斟句酌的想過。

　　嚴院長問道：「鄭仁呢？」

　　「在門外。」

　　「叫郭宇、毛向敏來。」嚴院長已經恢復了氣度，一切都不掛在心上的淡漠口吻說到。

　　葉慶秋沉默，點頭，打開門。

　　曹麗霞大波浪捲鬆鬆垮垮的耷拉著，沒精打采的。她貼著牆站在走廊裡，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裡一片亂麻。

　　這件事情「竟然」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曹麗霞是沒有想到的。

　　本來她也考慮過有可能會被人發現，到時候矢口否認就是了，誰還能拿出證據來。

　　可是還沒等自己「漂漂亮亮」的給毛處長出口氣，以後再往毛處長身邊靠靠，就被人贓並獲了。

　　自己要怎麼辦？毛處長能保自己麼？

　　現在，不是考慮能不能提到科級，然後一路飛黃騰達的時候了。事情剛發生，那兩個警察的國徽是如此耀眼，讓她心裡的陰晦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要是被按照黑惡勢力去處理，葉慶秋那個陰損的傢伙再把這麼多年醫院對付的職業醫鬧的事情都加在自己身上……

　　升職？那是不用想了。

　　保住公職，都是一種奢望。現在自己要想的是——會不會被刑拘，當做黑惡勢力被專政的鐵拳按在地上摩擦……摩擦……生熱，起火，熊熊燃燒，很快化為一縷青煙。

　　毛處長，您一定要保住我啊，曹麗霞心裡不斷的禱告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每過一段時間，曹麗霞的心都會在無盡深淵中往下沉一點。

　　希望越來越渺茫，等待自己的只有黑暗與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院長辦公室的門打開，葉慶秋走了出來。

　　曹麗霞看到一絲光出現在自己面前，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葉處長。

　　他的表情不是很嚴肅，看來事情並不大，曹麗霞通過對葉慶秋的觀察看到了一線希望。

　　他……他笑了，一向不苟言笑的葉處長笑了。曹麗霞心裡淚奔，自己沒事，沒事的！

　　葉處長走向自己，下面會拍著自己肩膀，告訴自己，小曹啊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葉慶秋根本沒有注意到一臉沮喪的曹麗霞，而是從她面前走過去，和鄭仁說到：「鄭老闆，院長找你」

　　曹麗霞懵了，怎麼沒自己什麼事兒？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沒人和她說話，都當她並不存在。

　　看著鄭仁和葉慶秋又要走進院長辦公室，曹麗霞心裡慌慌的，好像一腳踩空，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不行！

　　她連忙一路小跑，在後面一把抓住葉慶秋衣服。

　　「嗯？」葉慶秋回頭，厭惡的瞥了曹麗霞一眼。

　　「葉……葉處長……我……」曹麗霞結結巴巴的問道。

　　「在這兒等候處理吧。」葉慶秋說完，揮手打掉曹麗霞的手，帶著鄭仁進了辦公室。

　　看見兩人小聲的說笑，辦公室的門一點點關上，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正在離自己遠去，曹麗霞無比惶恐。

　　她想要抓住那一線光明，但最後卻手腳痠軟，一動不動的木然看著電梯關閉，只剩下黑暗冷清的自己。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走廊裡，像是一隻遊魂，無所依靠。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場噩夢吧。

　　曹麗霞心裡想了很多，卻又像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出來。現在的情況是那麼的陌生，她的人生閱歷無法給她一個正確的答案。

　　過了很久，她才想到應該和自己丈夫求助。

　　雙手顫抖，找了一個僻靜的地兒撥打電話出去，用了將近半分鐘的時間。

　　正在這時候，電梯傳來聲音，看數字正在往上走。曹麗霞來不及和丈夫說什麼，馬上掛斷了電話。雙手使勁在臉上揉搓了幾下，想要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一定要和嚴院長好好解釋，一定！

　　電梯門重新打開，郭副院長和毛處長面色冷峻的出現在曹麗霞面前。

　　「你，都幹了什麼混賬事情！」毛處長不再溫婉可親，聲音有些尖銳，透著無限的憤怒。

　　剛一見面，還沒聽自己解釋，就給事情定性了……曹麗霞手腳冰冷，她知道自己已經被無情的拋棄。

　　「我……」

　　「你什麼你！」毛向敏臉上的妝容有些亂，回到家剛卸了妝就接到郭副院長的電話，急匆匆的會面，一邊趕來一邊商量事情怎麼辦。

　　至於什麼妝色，她已經無暇顧及了。

　　「毛處長，我沒做什麼。」曹麗霞無力的分辯著。

　　「沒做什麼？嚴院長能生那麼大的氣？滾一邊去，聽處理結果吧。」毛向敏冷冷的說到。

　　「你……」曹麗霞心生戾氣，指著毛向敏尖聲說到：「都是你指使我去做的！」

　　「你瘋了？」毛處長驚愕，這個乖巧的手下，是瘋了麼？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就是你指使的！是給我的說讓我找相關材料，誰不知道你一直看他不順眼？！」曹麗霞像是抓住了一隻無形的手，把自己從無盡深淵中拉住，她陷入一種亢奮的狀態，上前撲向毛處長，本能的廝打起來。

　　這一刻，一切溫文爾雅的外衣都被撕去。

　　郭宇怔了一下，這是誰給曹幹事說什麼了麼？她怎麼一見面就擺出放棄人生的態度呢？

　　「小曹啊，你不能這麼誣陷領導。」郭宇慢條斯理的說到，想要去拉架。

　　「都是你們，院長辦公會上，給鄭老闆使絆子，昨天就是毛向敏指使我去找鄭老闆的黑材料！」曹麗霞瘋了一樣，把心裡的恐慌、忐忑、無助都發洩出去。

　　毛向敏看到她後，疾言厲色的想要撇清干係，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曹幹事不堪重負的心。

　　她徹底瘋了，歇斯底里的和毛向敏扭打在一起。

　　拉架的郭宇不知道被誰抓傷，兩道指甲印從眼角一路抓到下頜，像是被老婆捉姦在床的下場。

1288 我也不想幹

　　「小鄭啊，回去早點休息。記得手機24小時開機，博士那面有什麼事兒，你要第一時間出現。」辦公室裡，嚴院長說到。

　　「嗯。」鄭仁點了點頭，肯定的說到。

　　「去吧，別被其他事情影響了心情。」嚴院長揮了揮手，「不管發生什麼事兒，912都是你堅強的後盾。」

　　辦公室的門打開，蘇雲正冷漠的看著一場鬧劇，正好聽到嚴院長這麼說。他微微一笑，嘴角上揚。

　　「孔主任對我很好，情緒穩定，您放心。我24小時待命，保證完成任務。」鄭仁道。

　　嚴院長走出去，忽然看見頭髮散亂、一臉傷痕的三個人，也楞了一下。

　　隨後他皺眉說道：「回去休息吧。」

　　「葉處長，常醫生的手機……」蘇雲在一邊問道。

　　「徵用一個晚上，明天一早，我讓人給你送去。」葉處長道。

　　「葉處長，您給透個底兒，這事兒怎麼辦？」蘇雲湊到葉慶秋身邊，小聲問道。

　　「脫她一層皮。」葉處長壓低聲音，看著蘇雲的眼睛陰森森的說到。

　　「好咧。」蘇雲笑了。

　　葉慶秋說了兩句話，嚴院長已經回去，臨進門的時候，他冷冷的說到：「像什麼樣子！」

　　沒有說別的，郭副院長情緒也有些崩潰。但是嚴院長多年積威下，沒讓他進辦公室，他一步都不敢動。

　　完了，郭宇見鄭仁、蘇雲離開，見嚴院長、葉處長重新走進辦公室，把自己和毛處長晾在外面，細膩了一片冰寒。

　　「小葉啊。」嚴院長沉默坐到辦公桌後，沉思幾秒鐘後忽然問道：「手術是成功了……科教處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

　　葉處長沉默，嚴院長是自言自語，這時候自己可是不能冒頭說話。

　　不管說什麼，都是錯。

　　真到論功行賞的時候，自己也只能聽著。

　　兩人面對面，誰也不說話，各有所思，一直沉默著。

　　「你們現在誰和鄭仁的聯繫比較多？」嚴院長問道。

　　「我和林處長。」葉慶秋不假思索，馬上回答道。

　　良久之後，嚴院長才很慎重的問道：「林格很聽話？」

　　「是！」葉慶秋馬上回答道：「他來醫務處，是我下屬，已經十六年了。林處長為人老實、膽小，但業務能力是很強的。」

　　嚴院長對葉慶秋的回答比較認可。

　　他想了想，道：「林格調到科教處，負責和鄭仁相關的事情。」

　　葉慶秋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心裡想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這也在意料之中。

　　嚴院長雖然沒有看葉慶秋的表情，但情緒的細微變化都瞭若指掌。

　　他笑了笑，道：「醫務處的活難乾，在別人手裡，我不放心。」

　　「院長，五年前您就這麼說的。」

　　「就屬你怪話多。」

　　「……」葉慶秋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抗議，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抗議完全沒有作用。

　　院長肯定要找個份量足夠的人，坐在火山口上。這個地兒，也就自己還是和，其他人……根本不行。

　　可越是凸顯自己的重要，葉慶秋就越是覺得絕望。

　　他也想去科教處，每天簡單輕鬆的和院裡的醫生打打哈哈，要多好有多好。

　　「行了，別跟我提要求，這是任務。」嚴院長道。

　　「院長，醫務處這活，真是難乾啊。我心力交瘁，您看我頭髮都白了不少。再過幾年，我就得找鄭老闆做手術。」葉慶秋見嚴院長已經準備有大動作，還是忍不住的說到。

　　如果能離開醫務處，就算是降半格，到器械處或是科教處當個副處長，哪怕是體檢中心當個科級的主任，葉慶秋都是願意的。

　　但，那都是白日夢。

　　自己的活幹的越是出色，就越是離不開這個糞坑。

　　天天和院裡院外的這幫傢伙勾心鬥角，葉慶秋覺得自己已經心力交瘁，堅持不了多久了。

　　「別抱怨，幹什麼工作不是干。」嚴院長道。

　　「可以讓別人幹啊。」葉處長嘆了口氣，他可不敢和嚴院長強硬，「院長，您不知道，我聽到蘇雲跟我匯報今天這事兒的時候，是個什麼心情。心率都180了！」

　　「這種事兒，處理好了大家認為是應該的，本來也不是大事兒。但最後不管是郭副院長還是毛處長，甚至那個曹麗霞都會認為是我在背後搞鬼。」

　　「一旦處理不好，您的怒火我可承受不住。」

　　葉慶秋也豁出去了，這次說什麼都要給自己爭來一點好處。其實他和曹麗霞也沒什麼區別，肩頭的重擔壓的他早都喘不過氣來。

　　嚴院長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側頭看了一眼葉慶秋，嘴角露出一絲笑。

　　「院長，不是跟您抱怨，您也知道，這活真不是人幹的。」葉慶秋強頂著說到。

　　「老袁還有一年半就二線了。」嚴院長道：「抓緊時間物色下一個醫務處長。」

　　葉慶秋苦笑。

　　物色合適的醫務處長？哪有那麼合適的人選。

　　猛然間，葉慶秋心中一動。蘇雲那小子要是培養幾年，可是最好的醫務處長。

　　蘇雲麼？

　　他想著想著，就笑了。

　　不可能啦！人家跟鄭老闆混的好好的，還要向諾獎衝刺。聽說去講課，一上午就幾千萬人民幣，來自己這個又操心、又不討好的清水衙門，可能麼？

　　「回去跟林格交代一下，鄭仁那面的事情，要上心。」嚴院長很認真的交代到：「鄭仁為醫院做了貢獻，就要得到回報。有關的事情，直接向我匯報，不用跟郭宇說。」

　　「你去把……」嚴院長說著，楞了一下。

　　外面郭宇副院長臉上好像還有抓痕，這時候叫進來說話？嘿，似乎也有點意思。這老小子調過來的時候就不太聽自己的話，總是陽奉陰違。

　　這回抓住了小辮子，要怎麼敲打一下呢？嚴院長頓住，靜靜的思考著。

　　葉慶秋也沒著急去叫人進來，他知道嚴院長正在思考問題。

　　科教一系的人這次是倒了大黴，鄭老闆氣運真旺啊！

　　忽然，葉慶秋想起來林格說的一句話——鄭老闆旺人。

　　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兒，都能把林格給弄到科教處去……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和鄭老闆走的再近點呢？

1289 伯樂難尋（盟主CAA麻辣燙加更1）

　　蘇雲張羅著一起出去吃飯。

　　折騰了一天，終於把梅哈爾博士的手術給做完了，常悅還經歷了這麼一遭事，所有人都有些身心俱疲。

　　柳澤偉一直在琢磨著湍流的事兒，這種技術層面的事情，他想不懂。可是他對於技術有著極度的痴迷，就算是想不懂也要想，要不然覺都睡不好。

　　眾人簡單吃了口，也沒怎麼喝酒，便回到金棕櫚。

　　到了家，鄭仁和謝伊人帶著黑子在樓下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鄭仁忽然發現黑子的好處所在。

　　所謂二人世界，多了一個黑子也無所謂。帶著黑子遛彎，小伊人就沒那麼害羞了。

　　回去後鄭仁發現蘇雲早早的關燈，卻沒有睡覺，隱約看見他坐在床上，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他沒有打擾蘇雲，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鄭仁洗漱後，就直接躺下了。

　　先和小伊人問候晚安，習慣性的拿起手機，點開小男孩的頭像，看著他的新說說。

　　一夜無夢，等鄭仁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遛了黑子，便早早的來到醫院。

　　孔主任來的更早，像是一直在等鄭仁，在走廊裡溜躂。

　　見鄭仁到了，孔主任招了招手，示意他來自己辦公室。

　　「鄭老闆，坐。」孔主任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等鄭仁坐下後，便先說道：「鄭老闆，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

　　語氣略有埋怨，孔主任的潛台詞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和我匯報？！

　　鄭仁這才發現自己忘了和孔主任匯報這事兒。

　　「孔主任，事情發生的突然，忘記了。」鄭仁嘿嘿一笑，道：「葉處長出面解決的，事情很順利，沒留下別的隱患。患者家屬那面，常悅熟悉，我問過，沒事兒。」

　　「鄭老闆，你這是運氣好。」孔主任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形容、教訓鄭仁。

　　運氣好，一句話已經概括了所有的問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要是換個人，這事兒就足以傷筋動骨。做完手術，手術成功，最後被人告的疲於奔命，不死也脫層皮的事情，孔主任見的多了去了。

　　而且是本院的人在其中挑唆，性質極度惡劣。

　　鄭仁筆直的坐在椅子上，擺出一副挨訓的架勢。

　　「事情昨晚就處理完了。」孔主任一邊說，一邊看鄭仁。他有意的賣了一個小小的關子，等著鄭仁追問。

　　可是鄭仁一臉平靜的看著孔主任，一言不發。

　　「你都知道了？」孔主任詫異的問到。

　　「沒有啊。」鄭仁說到：「知道什麼？」

　　「院裡沒有給曹幹事任何行政處分。」孔主任笑吟吟的看著鄭仁，悠悠說到。

　　鄭仁依舊平靜，看不出來有任何的憤怒與不平之氣。

　　孔主任笑了，年紀輕輕就能沉得住氣，還是說鄭老闆壓根就沒有關心過這件事兒？

　　想到這裡，他也不賣關子了，直接全盤托出。

　　「最近院裡有一個和肯尼亞的合作，曹麗霞作為科教處的精英骨幹，被派去支援了。」孔主任悠然說到：「毛處長請了長假，說是心理壓力大，精神狀況有些不好，要休息一段時間。」

　　鄭仁依舊平淡。

　　「林格調到科教處，沒有提半格，還是副處長，負責你這面所有事物的溝通協調工作。」

　　「哦？林處長人不錯。」鄭仁笑著說道：「最近蘇雲和他接觸比較多，合作的還算愉快。」

　　「你呀。」孔主任道：「以後不管什麼事情，和我、林格、葉慶秋多交流、溝通。不說請示匯報，多說兩句還是應該的。」

　　鄭仁點頭。

　　孔主任真想拍他一巴掌，讓他別除了手術之外，什麼事兒都不放在心上。

　　「去看看梅哈爾博士吧。」孔主任笑道：「一早我去瞄了眼，據說昨晚博士一直在嘮叨，要你去呢。」

　　「是聊有關於湍流的事情。」鄭仁笑了笑，說到：「湍流，是梅哈爾博士的一個心結。」

　　「去吧去吧。」孔主任揮揮手，「今天你是不是還有手術？」

　　「嗯，還有5台TIPS手術。我先上去做手術，然後再去梅哈爾博士那面。」鄭仁道。

　　「先去看一眼。」孔主任糾正，「博士那面，要經常跑。再怎麼都是醫療界的泰斗級人物，現在國際最頂尖的專家，可都是梅哈爾博士的弟子。」

　　鄭仁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抓緊時間去吧。」

　　鄭仁站起來，微微鞠躬，對孔主任依舊保持著極高的尊重，這才轉身離開。

　　孔主任看著鄭仁的背影，心裡感喟萬千。

　　湍流，自己壓根不知道是什麼。

　　看鄭老闆手術做的多了，倒是覺得又快又穩，可是為什麼會又快又穩，自己就不清楚了。

　　自己和梅哈爾博士，還是有本質的區別，孔主任心裡明鏡一般。

　　那和鄭老闆呢？

　　他看著鄭仁微笑，關門，怔怔的看了將近一分鐘，這才苦笑。

　　自己這是想多了。

　　心臟介入的泰斗級人物梅哈爾博士都不明白的事情，自己怎麼會明白。至於鄭老闆，那是一個妖孽，就不能和他比。

　　還是自己眼光好，去年惜才，把他挖了過來。

　　當時還去嚴院長和袁副院長那面刷了老臉的，912派人去海城支援，這種事兒真是把老臉都刷光了。

　　但現在看，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鄭老闆真是爭氣啊，幾個大型的項目，每一個都是別人一輩子做不下來的。可是鄭老闆這面，簡簡單單，循序漸進，竟然已經做的有了眉目。

　　加上鄭老闆憨厚，自己似乎可以養老了呢。

　　有鄭老闆在……再加上蘇雲那貨，手下的帶組教授誰敢跟自己呲牙？鄭老闆一根手指就能把所有人挑翻在地。

　　趙文華怎麼樣，還不是跪了。

　　鄭老闆根本都沒做什麼，趙文華就直接請假了。

　　想著，孔主任喜滋滋的哼起了小曲兒。

　　還是自己眼光好啊，千里馬常有而伯樂難尋。孔主任在心裡面，給了自己一個極高的評價。

　　但讓鄭仁苦惱的是，見他去了，梅哈爾博士就要拉著他說有關於湍流的事情。

　　其實鄭仁也想聊一下，但那面還有手術。只好忍住，和梅哈爾博士說明情況，下午再過來。

　　離開病房，鄭仁看了眼時間，已經送患者了。

　　「蘇雲，今天的手術你上麼？」鄭仁問到。

　　「不去。」蘇雲回答的很肯定，「上一次就夠了，湍流那種東西，至少要磨個十年八年的才能比較好的瞭解。」

　　真是自信啊，鄭仁笑了。

　　直奔手術室，柳澤偉正在做術前準備，胡豔徽給鄭仁戴上直播眼睛，手術開始。

　　柳澤偉今兒的手風很順，似乎這兩天的研究讓他技術水平得到了長足的進步。

　　不到兩個半小時，五台手術做完。

　　鄭仁去換衣服，準備下去看看患者，然後就取特需病房。

　　【他們說快寫一首情歌，雅俗共賞……】

　　正在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來，鄭仁拿起手機，咦了一聲。

　　蘇雲湊過去看一眼，竟然是宋營。

　　「宋經理，您好。」鄭仁接通電話，客客氣氣的說到。

　　「鄭老闆，有事兒麻煩您。」宋營說話聲音還是很沉穩，只是語速略快。

　　「您說。」鄭仁很冷靜。

　　「我愛人，今早有些不舒服，開車去醫院的路上被查出是酒駕了。」宋營沉聲道。

　　「昨晚喝酒了？」鄭仁問到。

　　「沒有。」宋營道：「我愛人從來不喝酒，今天一早起床後覺得不舒服，頭暈目眩。我說送她去醫院，她說沒問題，就自己開車去了。」

　　鄭仁沉默了一下。

1290 被人整了

　　酒駕是鄭仁最痛恨的一種事情，幾乎沒有之一。當然，像是那呈祥那種情況是例外。可惡程度，和酒駕也差不多了。

　　在鄭仁剛上班的時候，酒駕管理的不是很嚴格，酒後駕車出大事兒比較常見。

　　重大車禍，幾乎有八成都和酒駕有關。

　　鄭仁遇到過的，第二天就要高考，肯定能清北的小男孩被撞成植物人；孕婦和丈夫在人行路遛彎，一家被直接帶走。

　　酒駕導致的人間慘案，讓鄭仁對這種行為痛恨無比。

　　這些，分明是能夠避免的事情，可就因為酒後駕車，一樁樁慘案便發生了。

　　所以一聽到有可能是醉駕，鄭仁直接沉默了。

　　別說是宋營，一個只見了幾面的帝都的生意人。就算是蘇雲這貨酒駕，鄭仁肯定直接把他抓起來送到公安局去。

　　「老闆，你真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啊，前天晚上人家還送海鮮去家裡呢。」蘇雲笑呵呵的說到。

　　作為愛酒人士，蘇雲對酒駕就沒有鄭仁這麼反感。

　　「鄭老闆，我保證我愛人是被冤枉的。」宋營很沉穩，並沒有因為鄭仁的冷漠而著急，「我聯繫褚主任，儘量拖延幾分鐘。您急診有熟悉的人麼？我不是想撈人，幫我看看到底問題出在哪個環節。」

　　有人要搞宋營？鄭仁沉吟了一下，道：「宋經理，我去看一眼。但有件事兒咱先說在頭裡，我對酒駕是特別厭惡的。」

　　鄭仁實話實說，沒有絲毫隱瞞。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宋營不可能聽不明白。

　　「鄭老闆，您放心，肯定不是酒駕。也不需要您做什麼，去急診幫我照看一眼，這時候我不方便出面。要是有什麼蛛絲馬跡，麻煩您告訴我一聲。」說著，宋營略猶豫了一下。

　　停頓了幾秒鐘，他繼續解釋道：「這不是不知道對手在哪，心裡慌，有些亂了分寸，有失禮的地兒鄭老闆莫怪。」

　　「好，我剛下手術，現在就去看看。」鄭仁道。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老闆，你這立場也不是很堅定麼。」蘇雲開嘲諷。

　　「你不是說了麼，拿人手短。」

　　「嘿！」蘇雲一臉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

　　「我聽宋營的意思，好像是被人整了。你說說，可能是什麼人？」鄭仁看著像是很隨意的問到。

　　蘇雲皺了皺眉，要是有人出手搞風搞雨，事情可沒這麼簡單了。

　　宋營是CT室褚主任的關係，和自家老闆有聯繫、有瓜葛，卻又不多。

　　要是有人買通了交警和912的急診，聯手做假，要把人拘了的話，說是手眼通天也可以。

　　這種人絕對不是鄭仁和自己能得罪的。

　　蘇雲收起臉上的戲謔，琢磨了一下，道：「去看看崔老吧，好像有幾天沒去陪他老人家出診了。」

　　「嗯。」鄭仁點了點頭。

　　「老闆，咱和宋營關係不近，要是有異常，你可千萬別站宋營這面。」蘇雲很謹慎的叮囑。

　　又不是患者，我站他這面幹什麼，鄭仁心裡想到。

　　不過他沒有反駁，而是很慎重的點了點頭。

　　「不過不可能啊。」蘇雲還在迷惑，「弄人，先示敵以弱，然後趁敵不備，以獅子撲兔的架勢把宋營連根拔起。」

　　「……」鄭仁無語，蘇雲這亂七八糟的說什麼呢。

　　「要整，就整宋營，沒事兒誰整他老婆幹嘛？先敲敲門，告訴他，我要來搞你了？這手段不像是什麼大人物，倒像是小混混。」蘇雲自言自語。

　　「別想了，下去看看。」

　　「小混混也沒這麼強力的手段啊。」蘇雲還在琢磨，鄭仁都替他累得慌。

　　只是蘇雲怎麼都想不通，兩人換衣服下樓，也沒回去看患者，直接奔急診走去。

　　……

　　急診科依舊忙碌，不管隔多久過來，這裡都透著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一個女人坐在採血室門口的椅子上，臉上還帶著醉酒的紅暈，沒精打采的。身邊兩個交警注意控制著她，以免有什麼意外。

　　沒有上手銬，這時候估計是等採血結果出來。

　　鄭仁看了一眼系統面板，腳步頓了一下。

　　「老闆，是酒精的味道，我能聞的出來。」蘇雲眯起眼睛，目光透過額前黑髮，像是刀子一樣審視著那女人。

　　鄭仁緩緩搖了搖頭，只停頓了一瞬間，就走向崔老的診室。

　　「當噹噹~」鄭仁敲了敲開著的診室門，崔老抬起頭，見是鄭仁，淡淡的說到：「小鄭啊，你怎麼來了？」

　　「這不是想您了，來看看。」蘇雲在一邊笑呵呵的說到。

　　「把門關上，有事兒說事兒。」崔老是多少年的老妖精了，怎麼會被蘇雲這麼一句話給糊弄過去。

　　老人家年紀大了點，但腦子並不糊塗。上趕著過來，要是沒事兒就見了鬼了。

　　「崔老，一個熟人托我來看看，門外那個酒駕的女人。」鄭仁實話實說，「他肯定他愛人沒喝酒，但酒精檢測儀卻顯示是醉駕。」

　　崔老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緩緩放下手裡的資料，摘下老花鏡，閉著眼睛像是在想什麼事情。過了十幾秒，崔老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鄭仁。

　　「全國每年因為酒駕死亡的人數是3500多人，受傷、致殘的也有9000多人。」

　　崔老的聲音很冷，

　　冷的像是三九天的西北風，

　　刀子一樣。

　　鄭仁心裡嘆了口氣。

　　「最近幾年抓的很嚴的情況下，還有這麼多人酒後駕駛。」崔老目光清冷，「你是來說情，準備作假的？小鄭，跟你說句實在話，你這是在犯罪。」

　　「不是。」鄭仁笑了笑，解釋道：「崔老，我在海城市一院，是急診科的住院總，也對酒駕特別痛恨。」

　　崔老默默的看著鄭仁，想要知道他到底賣的什麼藥。

　　「外面那個女性，我看見了。」鄭仁道：「家裡懷疑酒駕是別人陷害，已經懵了。所以才找到我，讓我來照看一眼，沒說要作假、撈人什麼的。」

　　「別的醫院不知道，912急診科有我在，誰敢作假？」崔老緩緩說道：「真要是能越過我作假的人，怕是一隻手指就把你的那個朋友給碾死了，還用這麼多見不得光的小手段？」

　　鄭仁笑了，說道：「崔老，我懷疑患者有病。」

1291 自動釀酒綜合徵

　　「精神類疾病麼，這也是為酒駕脫罪的常規套路。」崔老很強硬的回答道。

　　他並沒有因為對鄭仁的欣賞，而喪失原則。

　　看樣子崔老是鐵了心不願意走人情，這個三觀就比較一致了，鄭仁還是很開心的。

　　雖然被駁了面子，還是很開心，蘇雲覺得自家老闆的思維真的是很詭異。

　　「不是，崔老。」鄭仁笑道：「我先說明一點，人該被拘留七天還是十五天，我這面是無所謂的。」

　　「嗯？」崔老這回楞了一下。

　　「我建議檢查患者腸道念珠菌，明確患者病史。」鄭仁道：「我考慮，患者有可能是腸道發酵綜合徵。」

　　腸道發酵綜合徵，又叫自動釀酒綜合徵。臨床上很多醫生公開發表意見，認為這是一種並不存在的疾病。

　　外面酒駕相關的女性有關的檢查與實驗室檢查都是空白，崔老也只是聽說過這個疾病，但卻並不認可。

　　「小鄭啊，坐下說。」崔老嘆了口氣，道：「我不管和你是什麼關係，咱們做醫生的呢，要憑良心做事兒。」

　　「酒駕，危害特別大。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家庭就因為酒駕直接就沒了。」崔老渾濁的眼睛光影微動，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崔老，我知道。」鄭仁道，「我也沒有說假話，我對酒駕也特別痛恨。」

　　兩個觀點一模一樣的人，竟然發生了爭執。蘇雲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無比怪誕荒謬。

　　「自動釀酒綜合徵，臨床上並沒有相應的理論支持。」崔老道。

　　「美國傳染病學會在2009年發佈的《臨床實踐指南》中指出，念球菌是最常見的感染人類的真菌，可以涉及到任何器官。當人類免疫系統低下時，很多原本無害的細菌便會打破這種免疫穩態，甚至於產生全身各處感染。」

　　「現在在美國，已經有人開始用白色念珠菌感染為酒駕做辯護了，我不想這種事兒在國內發生。」崔老道。

　　鄭仁笑了笑。

　　這不是想不發生就能不發生的，崔老還是理想主義者，鄭仁也很是佩服。

　　這才是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雖然容顏已經蒼老，可是那股子少年心氣卻始終未曾改變，哪怕風霜如刀。

　　這樣的人，值得尊重。

　　「崔老，我理解您的心情。」鄭仁很認真的說到：「患者家屬，和我只是普通的認識，他和我說只要沒引起惡性事故，醉駕拘留都是可以承受的。但他那面懷疑，有人在用小手段。」

　　「嘿！」崔老冷笑了一聲。

　　「我也知道自動釀酒綜合徵可能是由於胃腸道中駐留了過多的酵母菌或者白色念珠菌，這才導致產生並在血液中吸收了過高濃度的酒精。但由於疾病缺乏普遍性，所以無法完全下結論。」鄭仁道。

　　「你想怎麼辦？」

　　「做個便常規的細菌鑑定吧。」鄭仁道：「我擔心的是，患者因為某些種疾病長期大量口服抗生素，導致有白色念珠菌存留。」

　　崔老沒有說話，只是在琢磨著鄭仁說的事情。

　　「酒精經過肝臟代謝，長期這樣，有可能會導致慢性肝衰竭。這可要比拘留嚴重多了，我是這個意思。」鄭仁道。

　　崔老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回去吧，這面的事情我來出面。」

　　鄭仁知道崔老這麼做有兩個理由。

　　保護自己、防備自己兩者兼備。老人家做事情還是很謹慎的，不管自己說了什麼，都要堅持對酒駕者嚴懲。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鄭仁站起來，深深的鞠躬，隨後離開。

　　能讓崔老給患者多開一個單子，看看是不是腸道有白念菌群，已經是很大的事情了。

　　鄭仁可沒奢望、也不希望一個醉駕的人就這麼逍遙法外。

　　「老闆，你是扯淡呢還是說的真的？」蘇雲有些疑惑。

　　「沒有詳細檢查，我哪知道是什麼情況。」鄭仁道：「不過送便常規，做菌培養，能給咱們找個藉口，也讓宋營先安心。我覺得這麼做挺好的，你說呢？」

　　鄭仁一推三六九，把系統面板定診的事情給撇的乾乾淨淨。

　　蘇雲半信半疑，記著這事兒，和鄭仁回到科室。

　　看了一圈術後患者，昨天手術的老梗的老太太沒什麼不舒服的症狀，她的病房已經清空，佔了趙文華的病房。

　　在912里，能有單間，也算是很少見的事情了，鄭仁想到。

　　患者的兩個兒子還是大大咧咧的，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多大的人情，也不覺得自己對其他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

　　鄭仁對他們兩個也沒有特別大的意見，患者能平穩出院，就已經達到目的了。

　　再多，鄭仁也沒有期待。

　　一想到早晨其中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打翻了杯子，又把胃管給拽下來的事情，鄭仁就相當的無奈。

　　不過這些和自己都沒關係。

　　今天的5個患者，狀態也都平穩，躺在床上，和家裡人有說有笑。只有異手症的患者在和他的女兒生氣，見了鄭仁也不說話。

　　回到辦公室，鄭仁坐到老位置上，想要去系統空間看看書，尋找有關於湍流的理論。

　　一個多小時後，蘇雲湊過來說到：「老闆，現在真的懷疑你是鄉村透視小神醫了。」

　　「別扯淡，你才偷看寡婦洗澡呢。」鄭仁從系統空間出來，分散蘇雲的注意力。

　　今天自己做事情還是有問題的，不過還算能解釋。

　　「便常規送到檢驗科，菌培養剛開始做。但檢驗科的妹子說，便常規樣本上可以看到白念的白膜。」

　　「嗯。」鄭仁點了點頭。

　　「取了分泌物涂片、固定後，革蘭染色，置顯微鏡下觀察，可見成群革蘭染色陽性的卵圓形孢子和假菌絲。雖然沒有最後定診，但應該是白念感染。」

　　鄭仁笑了笑，拿起手機，撥打出去。

　　「宋經理，您好。」

　　「嗯，我剛才去看了一眼。」

　　「您先別著急，聽我說完。」鄭仁道：「我和急診的崔老討論了一下，您愛人最近是不是長期大量口服抗生素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