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946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0 海城,也配!

  所有人都懵逼了。

  專門的器械護士,吹牛逼不帶這麼往死了吹的。

  手術室誒,器械護士頂多就是某位比較熟悉某科的手術,多配台而已。要是某一科的主任需要某位護士配台,那得和手術室護士長打招呼,還得看人心情。

  專門的器械護士?

  沒聽說過。

  一定是吹牛逼呢。

  蘇雲也懶得和他們解釋,這事兒換自己,也不信不是。

  手術室鉛門緩緩關閉。

  鄭仁站在術者位置,沒有著急手術,而是把5F的微導絲拿起來,問高少傑要了一個止血鉗子,開始把微導絲前面捲了起來。

  卷的幅度不是很大,卻格外精巧。

  這種辦法,醫大附院的大夫也嘗試過。像剛剛柳教授就試了,但是完全取不出來。

  鄭仁也沒做太多的準備工作,隨後把止血鉗子拍在患者的腿部,然後開始順著動脈鞘往裡面順微導絲。

  高少傑不去想成功或是失敗,專心致志的配合鄭仁。

  34秒後,鄭仁開始踩線。

  56秒後,微導絲已經到達游離的微導絲附近。

  1分45秒,游離在血管裡的微導絲被套在鄭仁手中的微導絲裡。

  高少傑注意到鄭仁手腕上有一個動作,隨即開始取出微導絲。

  一瞬間,高少傑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隨著手裡微導絲一點點順出來,高少傑愕然看到游離的微導絲被扣住,然後隨著鄭仁的動作往外走。

  我操!

  高少傑一下子愣住了,驚喜交加!

  真的成了!

  “穩住,手別抖。”鄭仁沉聲道。

  這是他上台後第一次說話。

  高少傑馬上注意到自己的手微微顫抖,已經對手術造成了影響。

  自己太激動了,高少傑意識到這一點。

  雖然這事兒和高少傑沒有關係,但是他也打心眼裡不想開刀。

  既是因為神經外科的醫生,也是因為躺在台上的患者,更是因為內心深處某個執念。

  這種執念,每一位醫生心裡都有,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而高度緊張後一旦鬆懈下來,人體會情不自禁的顫抖。

  或許肉眼看不見,但是對於超級精密的介入手術而言,這種顫抖就很致命了。

  “高老師,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取出來。”鄭仁見高少傑的手還是有點抖,已經影響到操作,便毫不猶豫的用肩膀頂了一下高少傑,把他“攆”下台去。

  話說的客氣,但動作卻絕不客氣,完全不在乎高少傑的臉面。

  隨後,鄭仁左右手交叉操作,游離在血管裡的微導絲乖巧的被“順”了出來。

  鄭仁把兩根微導絲放到無菌單上,停止踩線,轉身下台。

  高少傑還愣在一邊。

  “高老師,神經外科手術沒做呢吧,讓他們繼續吧。”鄭仁說到。

  高少傑直到這時候才醒過神來,見鄭仁準備撕掉無菌衣,連忙上前,“鄭老師,我給您解開。”

  這種舉動,其實完全沒必要,但這是一種尊重。

  高少傑給鄭仁解開衣服後面的扣,鄭仁去脫鉛衣,高少傑這才回到操作間。

  滿屋子的人,出了蘇雲和馮旭輝外,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高少傑。

  即便影像就在眼前出現,眾人依舊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之前幾個科室的主任都試過,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要不然林處長也不會決定走最後一步——開刀取導絲。

  可那個年輕大夫上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導絲給“撈”出來了。甚至很多人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那面就下台了。

  這是怎麼個說法?

  高少傑走出來,笑呵呵的說到:“去把造影給做了吧。”

  神經外科的那名大夫背靠著牆,在那不知道想什麼,行尸走肉一般。

  高少傑和他說話,他都沒反應過來。

  這也沒辦法啊,高少傑看了他一眼,隨後看向林處長,“林處長,怎麼辦?”

  林處長上去就是一腳,不重,但是踢的神經外科的大夫一個趔趄。

  “導絲取出來了。”林處長沉聲說道:“給你們科裡打電話,還有誰個做造影,麻溜的過來做!別特麼耽誤鄭老師做手術。”

  神經外科的大夫怔了一下,死裡逃生的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

  林處長也知道他的心情,知道這是被嚇懵了,把他扶起來。

  一碰他的身子,入手滿滿的冷汗。

  “林處長,我去做吧。”另外一位神經外科的帶組教授站出來說到。

  林處長點了點頭,示意他抓緊時間。

  鄭仁換了鉛衣,回到操作間。和進去做造影的神經科醫生擦身而過,神經科醫生道:“鄭老師,謝謝您。”

  “客氣。”鄭仁微笑。

  回到操作間,高少傑先迎上來,“鄭老師,辛苦您了。”

  “一兩分鐘,沒什麼辛苦的。”鄭仁笑道。

  蘇雲明顯想要開噴,鄭仁用肩膀裝作不經意的撞了一下他。

  是啊,一兩分鐘,有什麼好辛苦的?

  可是,鄭仁用一兩分鐘能勾出來微導絲,醫大附院這面幾個主任,用了一兩個小時都做不到。

  林處長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要不是高少傑今兒請鄭老師來做手術,自己最近一段時間怕是有大麻煩了。

  神經外科的那帶組教授運氣也是真好。

  至於患者……算是運氣好吧。

  “鄭老師,謝謝您。”林處長一臉笑容,“今兒您做完手術,一定要賞光吃頓飯。”

  鄭仁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多多,想了想,道:“不好意思啊,一會做完手術,我還要回去值班呢。”

  “……”林處長啞然。

  值班?這特麼是什麼鬼?

  這種水平的教授……這麼年起還有這麼高水平的教授,竟然還要值班?

  “白天走可以,晚上一旦來急診,我擔心有問題。下次,下次。”鄭仁微笑拒絕。

  林處長很小心的問道:“鄭老師,您晚上回哪?我找人開車送您?”

  “海城啊,很近的,不用送,高鐵一個小時就到了。”鄭仁笑呵呵的說到。

  麻痺的……他是海城的醫生?

  林處長心裡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不是罵鄭仁,而是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海城!

  怎麼配擁有水平這麼高的醫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1 不知不覺就跪了(盟主遙遠的茶契加更2)

  操作間裡的人漸漸散去,但林處長被鄭仁拒絕了晚飯後,卻沒走,還留在手術室的操作間裡。

  他想要看看鄭仁是不是真的會做TIPS手術。

  有了之前的事件,林處長已經相信鄭仁會做TIPS手術了,但還是想親眼見證奇蹟。

  裡面,神經外科正在做造影。

  只要不犯那種把人蠢哭了的錯誤,造影會在二十分鐘後結束。

  這段時間,正是拉攏感情的時間。

  “老高啊,你在哪找來的這麼高的大手?”林處長說話的聲音不小,卻也沒有故意大聲。

  用最合適的音量說出這種當面誇人的話。

  臉皮稍微薄一點的人,壓根說不出這種話來。

  高少傑略有一點小興奮,“這不是海城市二院來進修的主任王強請我去做手術麼,正好遇到鄭老師在海城市二院做TIPS手術。我看了一眼,驚為天人,就動了心思。”

  “運氣真好!”林處長笑道。

  “那是。”高少傑也不客氣。自己運氣好,那可是實打實的,要不然為什麼別人遇不到鄭老師。

  人家水平高,人品也好,幫了這麼大的忙,根本就不居功,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

  只要本事到了,任何缺點都能變成優點。

  要是沒本事,鄭仁此刻會被人認為是木訥,傻逼等等。可是現在,就成了人品好的最佳佐證。

  蘇雲靜悄悄的坐在鄭仁身邊,玩著手機,額前黑髮飄呀飄的。

  神經外科的造影手術做的特別快,畢竟,只是台造影而已。

  但凡是時間稍長,可能有麻煩的手術,都不會在高少傑已經預約手術的情況下排在前面做。

  裡面做完手術,出了大錯的神經外科帶組的教授也緩過神來。確定自己死裡逃生,而不是做夢後,他來到鄭仁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

  他沒說什麼表示感謝的話,也沒說要請鄭仁去吃飯之類的社會話,只是鞠躬。

  腰彎了大概十秒左右,鄭仁坐不住了。

  這和遺體告別好像啊。

  他站起來,把神經外科帶組的教授扶起來,笑道:“小事情,不用在意。”

  “我今天腦子還有點暈,鄭老師,是吧,改天一定到海城表示感謝。”神經外科的那位教授說完,又連鞠了三個躬,這才轉身離開,去送患者。

  “高老師,把片子拿過來,我給你說說這個患者的核磁注意事項。”鄭仁道,“第一台手術,我和蘇雲做,你先看。後面的,我給你搭把手。”

  高少傑喜出望外,有一種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修成正果的感覺。

  他連忙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患者的核磁瀰散片子插到閱片器上,然後側身,請鄭仁過來。

  “這裡,SE  序列中180b脈衝兩側對稱地各施加一個長度、幅度和位置均相同的對瀰散敏感的梯度脈衝。”鄭仁用右手食指指著核磁影像的某個點,坦然講解到。

  “原理是當質子沿梯度場進行瀰散運動時,其自旋頻率將發生改變,結果在回波時間內相位分散不能完全重聚,進而導致信號下降。用相同的成像參數兩次成像,就是這兩次成像的間歇期,你在腦海裡試著下降一個梯度的脈衝,然後勾勒一下圖像。”

  高少傑見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討論過肝臟的核磁瀰散圖像,也仔細研究了好幾天,還得到鄭仁無私的傳授。

  算是有一定基礎,鄭仁這麼說完,高少傑已經開始按照鄭仁所說的進行虛擬構型了。

  林處長又一次啞然無語。

  這特麼說的都是什麼?是人話麼?

  醫務處處長,都是臨床出身。

  要不是在臨床工作過五年以上的大夫,根本無法勝任醫務處處長這個坐在火山口上的工作。

  可是即便是臨床出身,林處長也完全聽不懂鄭仁和高少傑的對話。

  他隨即凜然。

  不明覺厲這種事情,林處長從來不覺得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此刻,他真的有了這種感覺。

  平時很傲氣的高少傑的腰微微彎著,保持一個曲度,林處長覺得這是高少傑不由自主的跪了。

  可是不應該麼?

  別說高少傑,自己也特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跪了。

  光是剛剛“撈”導絲的一台手術,就證明了人家有這個價值!

  老高這運氣,可真是好啊。

  看樣子當年沒留在帝都,把他所有的壞運氣都消耗光了。

  林處長胡思亂想著,高少傑那面不斷的提問,鄭仁則耐心的回答。

  柳教授站在林處長旁邊,遠遠的看著肝臟核磁瀰散。

  林處長小聲問道:“老柳,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呢麼?”

  回答李處長的是沉默。

  “老柳?”林處長站起來,碰了柳教授一下。

  “啊?”柳教授想的入了神,完全沒意識到有人會碰自己,像是遇到鬼了一樣,驚的全身打了一個哆嗦。

  柳教授強烈的反應把林處長也嚇了一跳。

  “你幹嘛呢,一驚一乍的。”林處長不悅。

  “林處長,我……”柳教授有些猶豫。

  “怎麼了?”林處長問道。

  “我是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原來專業的人士,也聽不懂啊!林處長心裡愉悅了很多。

  不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就行,他心裡想著,手拍了拍柳教授,道:“我知道TIPS手術特別難,你前幾個月還失敗了一次。”

  柳教授哭喪著臉,道:“林處長,您別總是揭短好不好。”

  “你估計鄭老師能行麼?”

  “我估摸著肯定能行,要不然老高不會在海城連專家診都停了,還讓我幫著收患者。”柳教授說到。

  “嗯?怎麼回事?”林處長不知道這事兒,便問道。

  停專家診,對於每個科室的帶組教授來說,可是天大的事情。要是院裡強行給停了,教授能找到省裡的關係,拚個魚死網破也得掙出專家診的時間。

  主動停一天,要不是家裡有大事,脫不開身;或者重病起不來床,一般情況不都不會發生。

  柳教授前幾天也不理解,但今天看到鄭仁後,他恍惚知道高少傑為什麼要停專家診了。

  他簡單給林處長講了一遍事情經過,林處長沉思起來。

  ……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2 看哭了

  鄭仁和高少傑看片子的時候,李建國同學已經把患者帶上手術台,器械護士在忙碌的收拾上一台的醫用廢料,準備這一台的手術包。

  李建國也想聽聽高老師在學什麼,但總得有人做術前準備不是?

  臨床的小大夫,天生就是干這活的。

  所有老大夫都是從小大夫熬出來的,這些活,他們幹了不知道多少年。

  十分鐘後,李建國已經鋪好了無菌單,把一切術前準備做好。

  “高老師。”李建國喊了一聲。

  “高老師,基本就是這樣,我和蘇雲先上台,你看一台。”鄭仁笑著說道。

  高少傑來不及客氣什麼的,滿腦子的核磁瀰散加權影像序列,各種正確或是錯誤的虛擬序列在腦海裡反覆出現,讓人窒息。

  “蘇雲,開工。”鄭仁轉身,叫著蘇雲去刷手。

  不過這貨沒有先去做準備,弄的鄭仁連系統的鉛衣都沒時間拿出來。

  總不至於在蘇雲面前變魔術吧。

  算了,穿這面的鉛衣,只是幾台TIPS手術而已,吃不了多少線。

  鄭仁和蘇雲穿上鉛衣,刷手,穿無菌衣,開始手術。

  操作間裡,高少傑凝神透過鉛化玻璃看著。

  “老高,鄭老師做TIPS手術,要穿刺幾針?”柳教授湊過來問道。

  高少傑還沉浸在核磁瀰散的影像中,難以自拔。

  “5針,能下來麼?”柳教授繼續問道。

  “呃……”高少傑略遲疑,“我見過鄭老師做的TIPS手術,全都是一針。”

  “……”柳教授覺得自己頭皮一麻。

  麻痺的老高這是沒睡醒?本來說是五針穿刺,柳教授都是咬著後槽牙說出口的。這還是因為鄭仁幫了大忙,柳教授“給面子”,才這麼說的。

  而高少傑竟然說是一針!

  這怎麼可能!

  “老柳,我最開始也不信,但這是事實。”高少傑知道柳教授心裡在想什麼。

  還能想什麼!

  自己那天在海城市二院看鄭仁做TIPS手術的時候,想的什麼,他也想的什麼。

  柳教授沉默,眼睛不敢眨一下,專心致志的看著手術。

  當液晶屏幕開始重新出現影像後,他馬上找了一個好位置,仔細看穿刺套件。

  眼睛一眨不眨,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可能自己會很吃驚。

  畢竟,之前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撈出來的微導絲,人家上台隨手一弄就撈出來了。

  這是層次之間的差距。

  但……

  三分鐘後,

  柳教授還是懵逼了。

  幾分鐘,眼睛一眨不眨,干的都快流眼淚了。

  可是看到了什麼?

  柳教授看到了穿刺針出現在門脈裡,到了可以試探穿刺的位置,似乎動了一下,然後就出去了。

  現在帶膜支架都下了進去。

  手術有難度麼?

  完全沒有!要是換一個不懂行的人,肯定會認為這是一台簡單的不要不要的手術。

  可是柳教授水平很高,也是名校畢業,臨床主刀手術幾千台,TIPS手術做了幾十例的強者。

  他怎麼會不懂。

  可……

  可……

  可是,真的沒看懂啊!

  柳教授覺得眼睛裡有液體流出來,不知道是因為幾分鐘不敢眨眼,眼睛乾澀導致的;還是因為目不轉睛看一台TIPS手術,竟然沒看懂術者是怎麼做的,遭受巨大的打擊,心中悲傷莫名導致的。

  真特麼的!看手術,竟然看哭了……

  柳教授側頭看高少傑,見他臉上神色不是懵懂無知,而是有一種淡淡的欣喜。

  難道他看懂了?

  此刻,柳教授想起來高少傑最開始說,請鄭老師來教他做TIPS手術來著。

  現如今想起來,這話竟然是真的!

  “老高,這TIPS手術看起來不是很難啊。”林處長說到。

  “……”

  “……”

  高少傑和柳教授都無語。

  和這種外行,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人家是醫務處處長,要是能保證一輩子不出錯,你可以不搭理醫務處處長,甚至可以指著他鼻子罵,你個傻逼,敢說TIPS手術沒什麼難的!你到底是不是搞醫的?

  可是誰能保證今天神經外科的錯誤,在自己身上,一輩子都不會發生?

  高少傑想了想,笑道:“林處長,我和老柳,手藝還行,是吧。”

  “省裡頂尖,國家也能勉強算是一線尾了。”林處長給出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現在在操作間裡的,除了那個鄭老師帶來的耗材商之外,都是自己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做TIPS手術,需要穿刺十針左右。老柳,估計也差不多。”高少傑直接舉例證明,“這還是成功手術的平均數。有些時候,二十針也不一定解決問題,只能宣告手術失敗。”

  高少傑簡單幾句話,把林處長的問題解釋的很清楚。

  不是手術簡單,是鄭老師太牛逼,林處長您的認知有問題。

  林處長點了點頭,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分鐘後,第二枚可回收支架也下了進去。鄭仁取出穿刺套件,造影,取出導絲,手術結束。

  走出手術室,鄭仁笑著問到:“高老師,怎麼樣?”

  高少傑沉吟一下,道:“鄭老師,我覺得有點體會。”

  “嗯,那下台,我帶你做。”鄭仁說的特別自然,一點都不做作。

  高少傑欣然點頭。

  李建國跑前跑後,下去領第二個患者上台。

  第二個患者的核磁瀰散片子已經插在閱片器上,這次高少傑沒有讓鄭仁先說話,而是直接說到:“鄭老師,這張片子我研究過,您看是不是應該在這個位置穿刺?”

  說著,高少傑點了點片子上門脈的某個點。

  鄭仁笑而不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高少傑的眉毛一下子皺了起來。

  剛才鄭仁那面做TIPS手術,可回收支架怎麼下的高少傑都沒看,一心琢磨第二個患者的片子。

  TIPS手術,最關鍵的是穿刺點,一旦找好穿刺點,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即便做的不如鄭仁快,不如鄭仁好,但至少也能達到80分水平。

  能到80分,高少傑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綜合了鄭仁剛剛講解的知識,又用自己多年臨床經驗來判斷,似乎已經明白了鄭仁選擇TIPS手術穿刺點的著重點。

  可是……

  鄭仁為什麼還是搖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3 用得著他們識貨?

  蘇雲壓迫止血,幾分鐘後,給患者用上止血貼,局部包紮,把患者抬下手術台。

  他一把撕掉無菌手術衣,摘了手套,回到操作間。

  見鄭仁正在給高少傑講解第二個患者的片子,蘇雲聽了兩句,有些不耐煩,走過去說到:“再向下1cm,針偏右前15度。”

  高少傑怔了一下。

  這個位置……

  “蘇雲,你什麼時候學的?”鄭仁笑著問道。

  “看你和富貴兒商量了那麼多天,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我得多笨,還不會啊!”蘇雲鄙夷,“就這麼點事兒,別弄的太複雜了。”

  “……”這麼點事兒,高少傑汗顏。

  這可不是一點事兒啊。

  “就是那個位置,高老師。”鄭仁見患者已經被送到手術台上,便不讓高少傑思考,直接說到:“術中影像,或許會有偏差,還要結合造影。嗯,總之,高老師你試試就知道了。”

  高少傑凜然遵命。

  他知道,在下面說一萬句,都不如站到手術台上做一例。

  這是自己用新的診斷、手術方式做的第一台TIPS手術,有極大的意義。

  靜了靜心,高少傑微微點頭,沖蘇雲說到:“雲哥兒,謝了。”

  “謝我幹嘛,是老闆教你手術。”蘇雲毫不領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機擺弄起來。

  高少傑也不生氣,笑了笑,招呼鄭仁去穿鉛衣、刷手。

  兩人站在手術台上,鉛門緩緩關閉。

  柳教授目光複雜的看著鄭仁和高少傑。

  羨慕、嫉妒的情緒在心中激盪,難以自已。

  柳教授多想現在站在手術台上的人是自己!能學新的TIPS手術的技巧,這是多少介入科醫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自己沒有高少傑那麼好的運氣。

  主動提出來要跟著學?柳教授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雖然自己和高少傑關係好,但是在醫大附院裡,幾位帶組的教授貼身肉搏,廝殺的慘烈程度毫不亞於烽火連天的沙場。

  逆流而上,不進則退。

  高少傑這算是抱上大腿了,自己要是提出來,一旦被高少傑否定,以後都不要再想學了。

  這是高少傑的資源,做事情要懂規矩。柳教授只是嘆息,為什麼自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想著,他忽然想起鄭老師的助手似乎在操作間,剛剛那尖酸刻薄的助手似乎坐在一邊。

  之前,那人好像還嘲諷了自己幾句來著。

  不過和新的TIPS手術的做法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

  他拉下臉,笑呵呵的來到蘇雲身邊,問道:“雲哥兒,是吧。”

  “有事兒?”蘇雲低著頭,玩著手機,似乎正在和某人用聊天軟件聊天。額前黑髮,飄呀飄的,透著目中無人的氣息。

  柳教授有些不高興,這也太過分了。

  自己四十多了,叫一個年輕人云哥兒,還不夠麼?他竟然連頭都不抬!

  真以為自己抱上大腿,就能一飛衝天?

  不過好像也能……剛剛高少傑判斷不好TIPS手術穿刺點位置的時候,就是這位尖酸刻薄的年輕人隨口說了一句,才結束了討論。

  “雲哥兒,鄭老師的TIPS手術做的真好。”柳教授開始試探。

  “有事兒說事兒,我忙著呢。”蘇雲則一點都不委婉,硬邦邦的,像是放了一個月的饅頭,扔出去,能把狗砸一個跟頭。

  “……”柳教授怔了一下,隨即苦笑,“雲哥兒,我就是好奇,TIPS手術新的診斷、治療的方法,是鄭老……鄭老闆自己研究的?”

  “是啊。”蘇雲理所當然的回答道:“老闆自己研究,後來富貴兒……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也有參與。我就是跟著看兩眼,只有思路不錯,就是一層窗戶紙,捅破了根本沒什麼好說的。”

  一層窗戶紙!柳教授繼續哀傷。要是有人幫自己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該有多好。

  嗯?不對!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是外國人?

  “雲哥兒,魯道夫教授是……”

  “海德堡大學的教授,嗯?你不知道?你是搞介入的大夫麼?自己行業世界頂尖的教授都不知道?”蘇雲的話,依舊那麼犀利,不留情面。

  “……”柳教授真心不想和他說話了。

  但TIPS手術又像是個妖嬈的小賤貨一樣,在不遠處勾搭著自己,讓柳教授欲罷不能。

  “有關的文章發表了麼?”柳教授裝作關心的問道:“這種科研,一定要在第一時間發表文章啊,要不然被人佔先了可就糟了。”

  “這不是正聊著呢麼,你要是不跟我說話,或許現在都聊完了。”蘇雲道:“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最新一期。”

  “呃……”即便是對於柳教授而言,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也是遙不可及的醫學期刊。

  光是有科研,是絕對不夠的。

  那些評審們傲慢的嘴臉,柳教授是知道的。越是影響因子高的雜誌,評審們越是高冷。

  畢竟,是稀有資源麼。

  一般就算是有乾貨,也能通過評審的評選,依舊要排隊。

  三個月都是短的,最長要半年以上才行。

  可有關於TIPS手術的論文,竟然能直接夾進去,看來還是人家份量夠重啊。

  “雲哥兒,看來評審們也是識貨的。鄭老師的術式能被認可,恭喜。”柳教授乾笑了一聲。

  “識貨?”蘇雲冷哼了一聲,“用得著他們識貨!要不是富貴兒要拿著個去……”

  蘇雲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抬頭看了一眼柳教授,搖了搖頭,道:“我和柳葉刀的評審關係比較好,富貴兒和新英格蘭醫學的評審關係比較好。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勁兒才拒絕了柳葉刀評審的。”

  “……”柳教授一下子愣住了。

  蘇雲說的是,評審和期刊上趕著要這篇論文?還是兩家搶著要?

  “我懶得和新英格蘭的那幫子評審打交道,一個個眼睛都特麼長到後腦勺上了。”蘇雲抱怨,“要不是因為富貴兒是第二作者,成果也是他需要趕在1月31號之前申報,我一定把文章發到柳葉刀上。”

  嘶……柳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4 成長的太快也讓人苦惱

  SCI影響因子在30以上的巨無霸式的期刊,在搞醫的從業人員心中,是有著非常神聖的地位的。

  畢其一生,能在蘇雲說的這兩篇雜誌上發表哪怕一篇論文,好多醫生就可以瞑目了。

  但柳教授在蘇雲嘴裡聽到了兩家巨無霸一般的期刊,在搶著刊登鄭仁有關於TIPS手術的論文。

  嗯,這事兒鄭仁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關心。在鄭仁心裡,做手術、治病救人才是關鍵。

  其他事情……不還有那個完美無限的助手在呢麼。

  柳教授這回是真的漲了見識,他對蘇雲的態度變了許多。之前還認為蘇雲的態度蠻橫,現在看,人家的確有那本事。

  不服?上去做台TIPS手術試試?

  只這一個理由,就可以讓柳教授把嘴閉上。

  況且他和蘇雲搭訕,自己找沒趣,可不是因為自己有這個癖好,還不是為了要學TIPS手術麼!

  雖然發表論文和自己沒什麼關係,柳教授壓根也沒往這面想。

  如此成熟的術式,不知道有多少臨床人員的心血在裡面,海量的資金與後面巨大的支持,無論哪一個都讓柳教授根本興不起來半點歪心思。

  肯定會有不知道死活的人,但柳教授不是這種人。

  套套近乎吧,看鄭老師的這個助手似乎也不是一般人,或許能在他這裡學到點什麼呢?

  柳教授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麼,就聽到鉛門發出細微的響聲。

  “老闆,做完了。”蘇雲馬上站起來,笑呵呵的說到。臉上表情與和柳教授對話時候截然不同,變化之快,令人側目。

  “嗯,還是有點問題。”鄭仁沉思。

  蘇雲知道,鄭仁說的不是TIPS手術,而是高少傑掌握的手法,還是有些問題。

  “老闆,那面回信了,說是這幾天的新期刊能發表。”蘇雲道。

  “嗯,你去弄就行了。”鄭仁的關注點,根本就不在這面。

  蘇雲早就知道鄭仁會是這幅德行,毫不意外,又坐了回去。

  他只是和鄭仁匯報一下,具體操作,還得自己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來做。

  鄭仁,是絕對不會操心這方面事情的。

  有時候蘇雲會認為鄭仁是抓自己當免費的勞工,要是沒有自己在,他也會發表這些論文。

  但是有自己在,他就開始偷懶了,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手術上。

  當然,這只是蘇雲的猜測。

  他也很高興弄這些事情,畢竟,這些論文,意味著江湖地位。

  而江湖地位,意味著能裝逼,能在人前顯擺。

  蘇雲好這口兒。

  不過鄭仁的腳步太快,他似乎已經不需要江湖地位了……蘇雲想著,心神有些恍惚。

  一旦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把TIPS手術的材料遞上去,就算拿不到諾獎,也妥妥的一個諾貝爾醫學獎候選人的身份。

  有這個身份,怕是弄個兩院院士都不算難。

  當然,鄭仁最大的短板在於年紀——太年輕,兩院院士之類的頭銜評選起來應該困難很大。

  蘇雲的念頭,已經越來越遠,越來越飄忽。

  鄭仁卻沒想過這麼多,他的關注點總是在眼前。

  高少傑第一次選位,雖然術前經過了討論,也給他找了準確的位置。

  但是一上台,實際操作起來,他依舊沒有找到那個點。

  這雖然在意料之中,可是鄭仁卻琢磨著是不是要換個方式,更簡單方式的和高少傑說清楚呢。

  手術間裡,高少傑一邊按壓止血,一邊愣神。

  剛才自己沒找對位置,即便是術前反覆考慮、思索,找的位置依舊不對。

  手術時間不長,那是因為自己認為的三個點,都是錯誤的。

  後來鄭仁把穿刺套件移動了一個位置,讓自己好好記住,這才一次性穿刺成功。

  可是那個位置究竟有什麼說法呢?

  高少傑也很迷茫。

  不過他用心的把那個點記下來,等今天鄭仁走了後,他要通宵研究。

  手術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什麼太多好說的了。

  過了五分鐘,高少傑下台。

  他拿起手機,調成攝像模式。但李建國在接送患者,自己這面沒什麼人手。

  鄭老師的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助手?

  可得了吧,高少傑是有自知之明的。那個助手咖位肯定很大,自己可用不起。

  高少傑想要放棄攝像,卻怕自己記不住鄭仁說了什麼。

  畢竟已經四十多歲了,再怎麼學霸,到了這個年紀,也得向自然規律妥協。

  重要的點,是肯定不會遺漏的。可是天知道自己認為的重要的點,和鄭老師的重要的點是不是一樣的。

  猶豫了一下,高少傑和鄭仁招呼了一聲,走出操作間,在幾個手術間裡來回看。

  “小陶,來幫我一下。”高少傑在旁邊的術間裡,直接抓了一個進修生過來。

  進修生三十多歲,是一個縣級醫院的介入科主任。

  雖然掛著主任的名號,但他知道,省城醫大附院隨便拉出來一個研究生自己都得罪不起。

  一聽高少傑叫自己,小陶馬上屁顛屁顛的跟了過來。

  “高老師,金主任有一台肝惡性腫瘤的介入栓塞要做,我這兒不能耽誤太長時間,您別生氣啊。”雖然說是幫忙,但小陶卻在沒口子的陪著不是。

  “用不了多久,三五分鐘。”高少傑隨口說到。

  小陶放了心,他接過高少傑的手機,來到閱片器前開始錄像。

  鄭仁沒注意旁邊發生了什麼,他托著腮,一直在看剛剛做完手術患者的核磁瀰散片子。

  餘光看到高少傑回來,鄭仁馬上點著片子,說到:“高老師,我覺得是我說的不夠清楚。”

  “鄭老師,您說。”

  “你看這裡……”鄭仁點著片子,滔滔不絕的說到。

  小陶用手機把對話和片子全都錄下來,越聽越是不理解。

  高少傑老師,那可是醫大附院帶組的教授。為人有學者風範,據說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醫療中心畢業的。

  本來他以為是高老師帶學生,要留下影音資料,以後好做宣傳之類的事情。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高少傑竟然是那個學習的人,而旁邊看上去有點憨厚的小大夫,在滔滔不絕的糾正高少傑的各種錯誤。

  這到底是怎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5 手術室的相遇,是久別重逢

  不過小陶可沒說話,這裡不是自己說話的地兒。

  高少傑和鄭仁之間的對話,他也根本聽不懂,只是很無聊的錄像,完成高少傑交代的工作。

  幾分鐘後,隔壁術間裡傳來聲音。

  “小陶!”

  “呃……”小陶怔了下,隨後小聲說到:“高老師,那面叫我了。”

  高少傑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和鄭仁的討論,耗盡了高少傑所有的心神。

  小陶也很無奈,等了十幾秒,見高少傑還是沒有反應,他只好碰了碰高少傑,抱歉的說到:“高老師,那面叫我去手術了。”

  “哦,那……”高少傑有些遺憾。

  “蘇雲,來幫一下。”鄭仁也覺得錄像的方式比較好,便指使蘇雲來。

  蘇雲撇了撇嘴,也沒反駁,接過高少傑的手機。

  正在此刻,一個人影出現在操作間的門口。

  “小陶,你怎麼跑這屋來了!”進來的是一個身材不高,長相普通的人,大約五十多歲,頭髮已經花白。

  “金主任,高老師找……”

  “金主任,我這面有點事兒,麻煩一下小陶。”高少傑知道金主任為人嚴厲,便為小陶說話,“不好意思啊,沒耽誤那面的事兒吧。”

  “林處長在啊。”金主任先進來打了個招呼,他很奇怪,為什麼林處長還沒走。

  剛剛神經外科手術失誤,倒是給金主任打電話了。但是他年紀已經大了,手術水平下降,比幾個帶組主任差了一些,就特意沒上來。

  萬一上來丟了人,這張老臉往哪放。

  “嗯,看看高少傑他們做TIPS手術。”林處長倒是無所謂,直接說道。

  “TIPS手術?你這是研究TIPS手術呢?”金主任好奇,往前走了幾步,看了看片子。

  隨即,他皺了一下眉。

  “少傑啊,你這是研究肝臟的核磁瀰散?”金主任不解。

  “是的,金主任。”高少傑坦然說到。

  “瀰散來判斷TIPS手術的入路麼?這個思路可真是夠新的。”金主任看了幾眼,知道自己看不明白,生怕露了怯,便笑呵呵說了一句,帶著小陶轉身離開。

  “今天的肝癌患者,也是大夫,術中別瞎說話。”一邊走,金主任一邊說道。

  “嗯,我知道,金主任。”小陶老老實實的說到。

  鄭仁沒去理睬這些事兒,他繼續和高少傑說該怎麼定位的事情。

  說完前片,又把第三個患者的片子掛上去,鄭仁說思路,高少傑側耳聆聽。

  這算是手把手的教了。

  就算是親兒子,也只能教到這種程度。

  可惜,第三台手術,高少傑依舊沒準備的找到穿刺點。

  鄭仁也不著急,中間的原因,他自己心裡清楚的很。

  帝都孔主任的水平算是大師級中上等的話,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水準在剛到海城的時候,是大師級巔峰,現在已經到了宗師級水平。

  而高少傑,比孔主任略差一點,距離宗師水平的差距還很大。

  有位階的差距,自己總不能用巨匠級別的水平來要求高少傑不是。

  至於蘇雲……那是個妖孽,鄭仁直接把他給無視掉了。

  第三台、第四台手術,高少傑依舊沒有準確找到穿刺的點。不光是他,一直站在後面看的柳教授也是一頭露水。

  不過高少傑卻沒有氣餒。

  他手裡有患者的資料、有片子、有錄像,等鄭仁走了之後,自己點燈熬油的學唄。

  就像是上學的時候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四台患者做完,沒用多久時間。

  林處長這時候早都困的受不了了,畢竟之前神經外科的失誤讓他體內激素大量分泌,現在正處於疲倦期。

  見手術做完,林處長馬上來了精神。

  他笑呵呵的說到:“鄭老師,我找人開車送您回海城吧。”

  “不用了。”鄭仁道:“高鐵,很快的。”

  “您這就太客氣了。”林處長說到:“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不做點什麼,總是覺得過意不去。”

  “小事情。”鄭仁笑道:“不用在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少傑,好好招待鄭老師,下次鄭老師再從海城過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一邊說,一邊聊,正要走出手術室的走廊去換衣服。

  旁邊金主任的手術間大門打開,一個患者被推了出來。

  聽到這面說海城,患者支撐著抬起頭張望。

  鄭仁瞄了一眼,愣了一下。

  “鄭仁?”

  “劉主任?”

  兩個人從來沒想到,劉天星把鄭仁從普外一科攆走,在腔鏡室走廊裡劉天星心臟病突發後,又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鄭老師,這位是……”高少傑見兩人相互認識,也怔了一下。

  這是搞毛線呢?放著鄭仁這麼一個牛人在海城,竟然來省城做介入手術?

  這是搞不明白狀況?

  不過鄭仁稱呼他劉主任,這是什麼意思?

  推患者的平車很快離開手術室,手術室的大門“咣”的一聲關上。

  高少傑不解,問到:“鄭老師,這位是……”

  “是從前科室的主任。”蘇雲不屑的說到。

  “肝癌?怎麼跑省城來看了?”高少傑越說聲音越小,這期間種種,打壓下級醫生,小大夫野蠻生長,衝破阻力,反目成仇,這類的事情很常見,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鄭老師,您準備坐高鐵還是我開車送您回去?”高少傑連忙把話題扭轉,徵求鄭仁的意見。

  “高鐵吧,比較快。”鄭仁看到劉天星躺在手術床上,心裡多少有些異樣,回答高少傑的話也有些心不在焉。

  “好,咱們先去我辦公室坐會。”高少傑隨即拿出手機,開始給鄭仁訂票。

  通過在海城的瞭解,高少傑知道鄭仁對吃飯、應酬沒有興趣,所以也就沒有安排這類的活動。

  再加上鄭仁說的很多東西,高少傑想要學習,心裡面已經長了草一樣。

  給鄭仁看了一眼票,鄭仁選了最近的一班車。時間很緊,高少傑也來不及說其他的,便急匆匆的送鄭仁去了高鐵站。

  一路上,高少傑不斷的道歉。

  也是,來一趟省城,連頓飯都沒吃上,就要離開,而且還好不藏私的教了自己TIPS手術的技巧。

  這算是恩情了,看樣子,只能等以後,或是有機會去海城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4 00:43
496 忽然間就慌了神(盟主遙遠的茶契加更3)

  高鐵上,一等座,人並不多。

  不到一個小時的距離,多花好幾十塊錢,大部分人都會認為不值得。

  蘇雲對高少傑的安排挺滿意,聽著歌,玩著手機,偶爾看看窗外的風景。

  高鐵開出省城,鄭仁靠在車窗玻璃邊,靜靜的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闆,想劉天星那貨呢?”蘇雲湊到鄭仁身邊,一臉戲謔的表情,問到。

  “嗯。”鄭仁應了一聲,沒有費盡心思的掩飾自己心裡想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劉天星想要置你於死地,你不該恨他才對麼?”

  “我開始的確是這麼想的。”鄭仁右手食指放在唇上,眼睛看著窗外,聲音有些飄忽,“但最近隨著技術水平越來越高,也就越來越不琢磨劉天星這個人了。”

  “呦呵,你還琢磨人?說的像是你能幹什麼似的。”

  “我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鄭仁笑了一下,“被人欺負了,要是不還手的話,會有更多人欺負,最後活的連流浪狗都不如。”

  “……”蘇雲沒有這樣的生活經驗,懵了一下。

  “醫院,只是社會的一部分,很大程度上來講,也是一樣的。劉天星想要把我一腳從市一院踢走,這事兒在帝都跟你說過,我是過不去的。”

  “喂,我舅可辭職了。”

  鄭仁沒回答蘇雲的話,看著窗外,像是一個思考著未來、明天的哲人。

  “別人對我好,我要回饋。滴水恩,湧泉報。”

  “像你不肯辭職,為了老潘主任?”

  鄭仁點了點頭,“別人想整我,我也得報復回去。要不然,大家看到一個軟柿子,誰不想上來踩兩腳。”

  “第一次覺得你說的對。”蘇雲深以為然,“和校園霸凌一樣,進入社會,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只不過方式方法有些變化而已。”

  “可是今天我看到劉天星在平車上抬起頭,我們兩個目光對視的一瞬間,你猜我怎麼想的?”鄭仁問到。

  “你不會想給他做手術吧。”

  “嗯,是。”鄭仁嘆了口氣,“這個念頭,讓我很惶恐。”

  蘇雲臉上戲謔的神情消失,很少見的沒有直接噴鄭仁。

  “醫大,手術水平不如我,我有三成概率讓他痊癒。可是,我為什麼會想給他做手術呢?”鄭仁很困惑,這在蘇雲認識鄭仁後,第一次見他袒露心聲,把自己三觀的矛盾袒露出來。

  “老闆,我跟你講,你是不是關注的點有什麼問題?”兩人沉默了將近一分鐘,蘇雲臉上又浮現出來熟悉的那種表情,他說完,吹了一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無聲說著我怎麼這麼好看!

  “嗯?什麼問題?”鄭仁沒理解蘇雲的意思。

  “12月10日,是什麼日子?”蘇雲問到。

  “諾貝爾獎頒獎的日子。”鄭仁毫不猶豫的回答。

  “嘿!還說自己沒有覬覦諾獎,你是不是期盼著早點拿到諾獎?”蘇雲恢復正常,直接開噴。

  “常識,誰都知道。”

  “負心漢啊。”蘇雲嘖嘖說到:“你就不知道12月10日,是小伊人的生日麼?”

  “……”蘇雲的話,成功轉移了鄭仁的注意力。

  什麼劉天星,什麼治病救人和自己三觀激烈碰撞產生的火花,這一切都不如謝伊人重要。

  “老闆,你這薄情的性格,是天生的麼?”蘇雲問到。

  “我……我……”鄭仁結語。

  “與其去想劉天星,你還不如先去想想生日的時候送小伊人什麼禮物,生日要怎麼過。女孩子,是要哄的。”蘇雲語重心長。

  鄭仁則直接懵逼了。

  謝伊人的父母要回來,自己怎麼登門,還沒想好。

  哄女孩子開心,蘇雲至少是巨匠級別的水準,而鄭仁則是標準的戰五渣。

  不過再怎麼戰五渣,鄭仁也知道謝伊人生日的重要性。

  知道是知道,該怎麼做就完全不知道了。

  蘇雲瞥見鄭仁一直穩定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心中大樂。能看到這個傢伙慌得一逼,蘇雲覺得很開心。

  天天裝大尾巴狼,連科研、諾獎級的科研都隨手甩給自己去弄,他老人家看上去雲淡風輕,逼格滿滿,蘇雲對此早就腹誹很久了。

  鄭仁,

  忽然間就慌了神。

  兩人沒有繼續說話,沉默中各有心思。

  鄭仁低著頭,一直在想事情,直到下了高鐵,也還是一般的表情。

  上了馮旭輝的車後,鄭仁才似乎有了主意,緩緩問到:“蘇雲,我有一個計畫,你看行不行。”

  “咦?你竟然會有計畫?我還以為你要問我應該怎麼辦。”

  “伊人過生日,我自己想出來的計畫,會更真誠。而且我認為你的經驗都太浮躁,看上去不美型。”鄭仁道。

  蘇雲怒,剛要噴回去,鄭仁小聲在他耳邊耳語了起來。

  “老闆,你這難度太高了吧。”蘇雲聽完,皺眉沉思,“花多少錢不說,你這個計畫……關鍵是我認識的人,基本都是醫療圈的,也沒類似的技術人才啊。”

  “我記得有個患者,是搞這個的,我問問他行不行。”鄭仁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巨難的計畫,又要聯繫相關人士,這對於他來說或許已經算是傾盡所有了。

  鄭仁翻開手機,開始查找電話。

  他似乎在回憶,蘇雲也知道這廝從來不記人的,能留患者的聯繫方式,也算是奇葩了。

  “老崔,我是鄭仁。”

  “別客氣,你那面出院了麼?”

  “哦,好好養病,不著急回來看我。”幾句寒暄後,鄭仁把話題切入,“老崔,上次機場見面,我聽你說你是搞電子的?”

  “有個事兒諮詢你一下,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鄭仁隨即把那個龐大的計畫,和崔鶴鳴說了一下。

  崔鶴鳴那面沒有直接給鄭仁答覆,而是說聯繫相關人員,諮詢之後再說。

  鄭仁放下電話,閉起眼睛。

  隨後又彷彿想起什麼事情,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潘主任,我和蘇雲回來了。”

  “嗯,您放心,晚上好好休息。”

  “好的,那我掛了,再見。”

  蘇雲偷笑,鄭仁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沒忘記和老潘主任銷假,也算是心思縝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5:57
497 我們放棄了

  回到海城市一院,剛好過了下班的點。

  鄭仁先和老潘主任匯報了一聲,隨後又給謝伊人打了個電話。

  小伊人已經回家了,鄭仁不在的這一天,非常安靜,沒什麼事兒。

  這又被蘇雲拿出來一頓噴,柯南體質,到哪都是一大堆病人之類的。

  鄭仁沒去搭理他,換了衣服,帶著蘇雲開始查房。

  病房裡很安靜,昨天收的那個要結婚,檢查出來肝癌晚期的女患者不在病房。

  也沒點滴,患者不在病房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鄭仁沒有詫異。

  來到最裡面的病房,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像是走之前一樣,坐在患者的床頭,沒有絲毫倦意。

  “富貴兒,患者狀態怎麼樣?”鄭仁問到。

  “老闆,你回來了!可想死我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站起來就要給鄭仁一個大大的擁抱。

  “問你話呢!”鄭仁沉聲呵斥,教授這才想起來,這裡是海城。

  “老闆,患者狀態特別好,沒有任何不適主訴。”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向鄭仁匯報導:“我覺得明天一早,可以把尿管撤掉,試試看排尿的情況。”

  “術後第二天,時間有點早。”鄭仁直接否定了教授的說法,“至少要三天,第四天一早可以試一試。”

  “好的,老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從科研人員的角度考慮問題,只是想蒐集第一手的資料,大不了從新下尿管好了。

  而鄭仁是從一個臨床醫生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就算是栓塞手術做的特別好,增生的前列腺組織要壞死,至少也得三天時間才能有質的改變。

  定下來大的原則,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又向鄭仁匯報了患者術後所有的生命體徵、尿量的變化。

  一切了然於胸,鄭仁離開了病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還要親自堅守在病房裡,這一例患者,對他來說簡直太重要了,一切數據教授都要拿到第一手的。

  回到辦公室,鄭仁和值班的常悅打了個招呼,找了一台電腦坐下。

  鄭仁調閱出來她的資料,見64排CT三維重建已經做完了,他忽然頭大了起來。

  “蘇雲,我想去做重建。”

  “老闆,要不給你自己買一台機器得了。”蘇雲噴到,“和CT室打交道這麼久了,你也不去聯絡一下關係,光靠我刷臉?”

  鄭仁大汗,蘇雲說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我記下了,有時間會加強和CT室的聯繫的。”鄭仁道:“你看一眼,今晚、明天能不能做。”

  “你咋這麼多事兒呢?!”常悅不高興了,瞪著蘇雲,斥到。

  要說有誰是蘇雲不敢噴的,那麼常悅肯定佔據了一個名額。

  常悅一橫眼睛,蘇雲就會慫,這已經經過了事實的驗證。

  沒辦法,蘇雲訕笑了一下,誰讓自己喝不過她呢,還是別自討沒趣了。真要是逼急了,常悅說晚上請自己吃飯,最後還是很無趣。

  拿起電話,蘇雲開始聯繫起來。

  鄭仁則開始看患者的各項化驗指標。

  甲胎蛋白2000+,肝功能看上去還不錯,但是膽紅素、總膽汁酸之類的指標已經開始有些高了。

  這意味著腫瘤組織浸潤下,肝管有破損。

  整體指標還不錯,除了肝臟外,暫時沒看到有轉移的跡象。

  那就等著找機會自己去CT室做個64排CT三維重建,然後就給患者做手術好了。

  “老闆,你運氣真好,趙姐在加班,讓咱們半個小時後過去。”蘇雲道。

  “好的。”

  “你別忘了找時間感謝一下趙姐。”蘇雲叮囑。

  人情世故,鄭仁可以不在意,但蘇雲必須在意,這也是一個完美助手必須做的。

  “知道了。”鄭仁抬起頭,想了想,道:“去看一下貫穿傷的患者。”

  還有半個小時,去的太早也沒意義,鄭仁和蘇雲便去ICU瞄一眼。

  下了電梯,還沒到ICU,鄭仁就聽到ICU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人在爭吵著什麼。

  ICU是負責給全院擦屁股的科室,費用巨高,很多患者家屬都會對進去之後一天一夜一萬塊錢的醫療費用表示異議。

  吵吵鬧鬧是正常的,不吵不鬧才不正常。

  轉過走廊轉角,鄭仁愣了一下。

  一個看起來很面熟的年輕人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是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他們正在和ICU的醫生說著什麼。

  鄭仁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我們放棄,就這樣吧。”中年男人冷漠的說到:“簽字書呢?我不認字,摁手印行不行?”

  “叔,求求你了,不要放棄。”年輕人跪在地上,惶恐到了極點,聲音顫抖,“我去借錢,不用家裡拿錢,真的不用,一分錢都不用。”

  鄭仁身上驟然一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小夥子,沒用的。再說,跟你有什麼關係?”中年男人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情,好像眼前的年輕人耽誤了他的事兒一樣。

  “叔,請您別放棄,別簽字,我這就去借錢!”年輕人淚流滿面,哀求著。

  “你以為我不想給她治病嗎?”中年人冷漠說到:“她是從小就有毛病,鎮子上的大夫看過了,說是活不到30.既然已經這樣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鄭仁又打了一個寒顫。

  由內而外的,心中一片冰寒。

  蘇雲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神如刀,看著說話的那個男人。

  “叔,求您了!”年輕人跪在地上,也沒什麼好辦法,一個頭磕下去,砰的一聲。

  旁邊有其他在ICU住院的患者家屬圍觀,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不忍的神情。

  “怎麼回事?”鄭仁來到ICU醫生身邊,小聲問到。

  “他們是先心病女孩的父母。”ICU醫生臉上的神情表明了她的態度,“聯繫上他們後,來了直接說放棄搶救。”

  “……”

  “據說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老家殯儀館的車,現在就要拔管,把人抬回去一把火燒了。”

  嚴寒籠罩,大雪紛飛,小刀子一般的風捲起雪,在鄭仁心頭飛呀飛的。

  隨即變成冰,

  落下,

  砸在鄭仁心頭。

  ……

  ……

  一位在南方工作的師哥說的,不是他親身經歷,也是喝酒聽其他醫生遺憾說起。有些年頭了,偶爾會想起。遇到這種事情,醫生真的很無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5:58
498 改變

  “確認是親生父母麼?”鄭仁極小聲的和ICU的醫生耳語,他還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

  “帶著戶口本、身份證來的,確認過了。”ICU的醫生嘆了口氣。

  鄭仁嘆了口氣,和ICU醫生擦肩而過,進了屋子裡面。

  關門的時候,年輕人用頭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了進來,砰砰砰的。

  鄭仁和蘇雲沒有說話,表情嚴肅而冷峻。

  進入ICU,鄭仁先看了一眼鋼筋貫穿傷的少年。他已經醒了,眼睛上蓋著一塊鹽水紗布。

  呼吸機輔助呼吸下,生命體徵很平穩,呼吸機數值也比較樂觀。

  蘇雲去看化驗單,很快,他向鄭仁比劃了一個“V”的手勢。

  本來是件很高興的事情,但因為兩人心中有事兒,所以沒人笑。而是通過默契和手勢,來相互交流。

  這個男孩大概率能活下來了,鄭仁又看了一眼肛周的引流,引流量不大,估計一兩天後就能把引流條拔出來。

  看完應該看的患者,鄭仁想走。

  剛剛在門口和患者家屬交流的ICU醫生回來,陰沉著臉,進來後把手裡的病歷夾摔到桌子上。

  “拔管!”ICU的醫生說到。

  值班護士見她發脾氣,有的沉默不說話,有的嘆氣,有的乾脆出了ICU,去值班室,不願意親眼目睹。

  鄭仁停住腳步,冷冷的看著ICU醫生拿了無菌包,去給那個年輕女患者拔管。

  她還能治療,痊癒出院的希望很大……不!痊癒出院的希望極大。

  但,

  就這樣,

  被家裡面放棄了。

  鄭仁忽然想起來昨天來看患者的時候,ICU的醫生說,那個年輕人說什麼都不肯找患者的家裡人來。

  他應該早就有預期,一旦找來女孩的父母,就會放棄治療。

  真……真特麼的!

  ICU醫生一臉陰沉的撤掉呼吸機,開始拔管。

  一條年輕而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斷送了……

  鄭仁沉默,心裡面一團火焰升起,熊熊燃燒著。

  幾秒鐘後,ICU的醫生忽然放棄操作,憤怒的大罵了一聲。然後用顫抖的雙手重新把氣管插管安放好,固定住,連接呼吸機。

  本來很簡單的動作,卻像是耗盡了她所有力量一般。

  轉身離開,她猛然蹲下,抱著頭痛哭起來。

  “你哭啥?”蘇雲陰沉著臉,走過去想要安慰她幾句。

  “我拔管的時候,她用牙咬著氣管插管……”ICU女醫生實在受不了這種近似於殺人的舉動,精神已經開始有崩潰的先兆了。

  鄭仁覺得全身滾燙,皺眉,沉聲道:“先別拔管,我聯繫下。”

  眼前,年輕男人不斷的磕頭,額頭撞到地面,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畫面似乎無論如何都抹不去。而畫面的背景音樂,則是一片空曠中,女孩用牙齒咬住氣管插管的聲音。

  這不是一個癌晚患者,家裡擔心老人承受過多的痛苦,決定放棄治療。

  這也不是一個無法救治的患者。

  這是一個先天性心臟病中病情最簡單的動脈導管未閉的患者,只需要一個小手術,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或許二十年前,還要開胸手術治療。但是現在,介入手術已經完全能完全治癒動脈導管未閉。

  大腿,

  股動脈,

  一個針眼,

  幾千塊錢,

  一條命!

  最關鍵的是,鄭仁已經聯繫了馮旭輝,耗材方面長風微創可以提供。

  這樣還不行,那還能怎樣?

  鄭仁已經出離憤怒。

  或許在二十年前,女孩還在襁褓裡,就已經被放棄了。

  這二十年,是她命大,一直沒有發病。或者犯過病,但都自己熬了過來。

  一場流感,讓這種脆弱的平衡被打破。

  鄭仁決定,要做點什麼。

  或許在從前,鄭仁會默默的尊重家屬的意見。但今天在省城意外遇到劉天星後,鄭仁發生了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某些改變。

  “潘主任,ICU有這麼一個患者,我想跟您匯報一下。”鄭仁冷冷的拿著電話,和老潘主任匯報病情。

  蘇雲站在鄭仁身邊,頭微微低著。

  額前黑髮有氣無力的飄啊飄的。

  鄭仁簡單匯報後,拿著電話,兩面同時沉默下來。

  這種事件看上去很簡單,也足夠清晰明了。但要扭轉,絕對超出了醫生的能力範疇。

  “潘主任,麻煩您幫忙想個辦法。”鄭仁道:“我這面再聯繫,想想其他的辦法。”

  “嗯,好的,給您添麻煩了。”鄭仁說完,掛斷電話。

  他想了想,在手機裡找到一個號碼,撥打出去。

  蘇雲習慣性的想要噴鄭仁一句,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孔主任,我是鄭仁。”

  “哦哦,好的,我隨時聽您的招呼。”

  “那個,有件事兒想麻煩您一下。前一陣子,我不是碰了一台跑車麼,我記得有個大律師來說要告我故意傷害。”

  “不是不是,我不是去找他麻煩。我這面有個患者有些問題,我想諮詢一下法律上的相關條款。”

  “對,伊美的林嬌嬌電話給我一下就行。”

  “您放心,我這裡隨時聽您的招呼,一個電話,我就飛過去。”

  說完,鄭仁掛斷電話。

  蘇雲看到鄭仁的表情異常嚴肅、認真,甚至……甚至帶了幾絲堅毅。

  蘇雲也很奇怪,對於討厭一切麻煩的鄭仁來講,今天他做的事情,真算是突破人設了。

  “老闆,你想怎麼辦?”蘇雲問到。

  “先這樣維持,我找……那個律師,我記得好像姓葛。找葛律師來打官司,我在想要不要找海城都市報。”鄭仁道。

  “呦呵,老闆,醫鬧的這一套你挺熟練啊。”蘇雲忍了許久,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開始噴了起來。

  “看也看會了,又不是什麼難事兒。”鄭仁冷笑。

  蘇雲微微吃驚,他第一次在鄭仁的臉上看到冷笑這種表情。

  帶著幾分不屑與決絕,給蘇雲一種鄭仁已經冷靜瘋狂的錯覺。

  正在驚訝中,鄭仁又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湯主編,我是鄭仁。”

  電話那面嬌笑聲擋也擋不住的傳了出來,蘇雲在笑聲中聽到了滿滿的春意盎然。

  “嗯,是的,有件事兒想要麻煩你。”

  “好,那就來我辦公室吧,咱們見面說。具體該怎麼辦,我也沒有頭緒,還要聽聽你的意見。”

  “那好,一會見。”

  “老闆,你這是拼了?”蘇雲詫異。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5:58
499 別跟鄭總比比劃劃的

  “這面先維持正常治療。”鄭仁說到:“我聯繫了潘主任,看看院裡能不能減免部分費用。要是患者家裡湊不齊,這個錢我交了。”

  “平時請我們吃飯,都吃小串。老闆,你啥時候這麼大方了呢?”蘇雲習慣性的噴了一句。

  “心裡不舒服,心意不順。”鄭仁淡淡說到。

  蘇雲也同意鄭仁的做法,甚至他心裡也有其他打算。

  患者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命用牙咬住氣管插管,這種求生的舉動,只要是在場的人沒有不動容的。

  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最後結果,聽天由命好了。

  不過噴鄭仁,也是蘇雲的習慣使然。

  嘴裡叫著老闆,身體卻很誠實,一看鄭仁那張木頭一般的臉,蘇雲就想找各種辦法噴他。

  兩人出了ICU,鄭仁看到那個跪在患者父母面前的小夥子頹然無力的坐在地上,眼睛裡一片死灰。額頭上,鮮血淋漓,看著有些慘烈。

  “蘇雲,帶他去包紮一下傷口。”鄭仁道。

  “稍等會,我怕你吵架吵不過人。”蘇雲道。

  鄭仁點頭。

  蘇雲的這個擔心,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事實。

  患者父母,有著天然的大義。

  鄭仁,也就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說破大天,也就是個陌生的大夫而已,有什麼權利決定是不是需要治療?

  具體的法律條款,鄭仁不懂,他做的一切也只是一時義憤。

  現在略冷靜下來,絕不後悔,但一想到要面對冷漠的家屬,鄭仁也有些頭疼。

  “那我帶他去包紮,你和患者家屬溝通。”鄭仁道。

  蘇雲驚訝,眼睛瞪得像是燈泡,“老闆,你特麼也太無恥了吧。”

  “還好。”鄭仁笑了笑。

  “對了老闆,咱倆還得去做64排,趙姐在等著呢。”蘇雲忽然想起這事兒,鄭仁又是一陣頭疼。

  不過……還好吧。

  這面自己要是一走,患者家屬施加的壓力必然會落到ICU醫生的身上。

  倒不是ICU醫生不想患者活,這時候要頂著無數的麻煩,甚至被患者家屬毆打的風險。一個女醫生,鄭仁怕她扛不住。

  “你告訴趙姐一聲,咱們略晚點過去。”鄭仁道,“要是趙姐那面有事兒,那就明天中午吧。”

  蘇雲點頭,鄭仁想要叫患者家屬,但直到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連患者的姓名都不知道。

  是不是太衝動了?鄭仁捫心自問,答案是否定的。

  不知不覺中,鄭仁已經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這可怎麼辦?鄭仁有些麻爪。

  算了,就守在門口好了,要是家裡硬闖進去,把人抬出來,也得有人跟他們抗一抗不是。

  衝擊監護室,把人強行抬出去,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鄭仁想了想,馬上給范天水打了個電話,讓他上來幫自己一把。

  打電話的時候,另一個電話打進來,鄭仁耳邊響起“嘟嘟”聲。

  這一晚上,電話好多。

  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

  鄭仁回撥。

  “鄭總,我是林嬌嬌。”

  “林姐,你好。”鄭仁很客氣,“我這面有點事情想要諮詢一下律師,正好最近接觸的律師是你那面的葛律師,方便把他的電話給我麼?”

  “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林嬌嬌佯裝生氣,訓斥道:“有事兒找你林姐,只要我能辦的,絕對不含糊。”

  “謝謝。”

  “你先忙。”林嬌嬌感覺到鄭仁說話聲音中帶著一絲急躁與憤怒,老於人情世故,知道這時候不方便說話,便直接掛斷電話。

  鄭仁略放心,最起碼能諮詢一下專業的律師。

  要想硬氣起來,一定要在道理上站穩。要不然,就算是想一腔子熱血灑出來,都找不到地兒。

  正聯繫著,兩個人走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個黑色、破舊的平車。

  “我閨女呢,什麼時候推出來?”男人說到。

  鄭仁看著他的眼睛,想要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一點點,可是他完全做不到。

  “我是市一院的大夫,剛看完患者,我認為她的病是有救的。”鄭仁沉聲說到。

  “沒錢!”

  “不救!”

  患者的父母異口……也不同聲的說到。

  “為什麼?”鄭仁皺眉。

  “不為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算老幾?趕緊滾,俺們接俺閨女回家了。”男人橫了鄭仁一眼,粗暴的說到。

  “錢的事情,可以商量。”鄭仁用肯求的語氣說到:“手術我可以做,有關於手術的費用……”

  “你在這兒嗶嗶啥!”後面推著平車的人搶上前一步,呵斥道:“趕緊的,鄉下的路不好走,嚥氣了還要火化,這一晚上有的折騰了!”

  “不要!”患者的小男朋友這時候反應過來,腿腳痠軟,連滾帶爬的來到患者父母面前。

  他已經沒力氣哀求了,只能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哪怕一秒鐘。

  鄭仁嘆了口氣,說到:“患者還有救,不至於……”

  “都說了,你滾到一邊去,別嗶嗶!”後面推著平車的人惡狠狠的說到,胡蘿蔔粗細的手指指著鄭仁。

  “哎呦呦……”一隻大手忽然出現,握住指著鄭仁的手指,微微扭了一個角度。

  沒有傷,只有疼。

  那人的身體隨著扭轉出一個可笑的弧度,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力量。

  “跟誰說話呢,指指點點的?”直到這時候,范天水才冷冰冰的說到。

  先一招制敵,然後再嗶嗶,用力也恰到好處,不會造成傷亡,卻又瞬間瓦解對手的戰鬥力。

  經驗老道,手法熟練。

  范天水這段時間看樣子沒少學東西。

  要不然,以他從前的本能,肯定是一招制敵,不死也要重傷。

  這是國內,不是沙場,要真是那樣的話怕是范天水早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來了。”鄭仁心裡鬆了口氣,有范天水在,又能拖延點時間。

  可惡的是,那個葛律師為什麼還不打電話來?

  有些法律上的問題,鄭仁也不清楚,所以做事情沒辦法用力。

  一個不小心,必然會踩到紅線上。

  “你誰呀,幹嘛打人!”男人色厲內荏,腳步略往後退了退,生怕范天水暴起傷人。

  “好好說話,別跟鄭總比比劃劃的。”范天水嚴肅說到,隨後放開握著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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