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944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5:58
500 決定權

  那人捂著手,一臉怒氣,但不敢在范天水面前發作。

  “俺們的閨女,俺們咋還不能說話了?”患者的母親,一個看上去將近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尖聲吼道。

  她說的這句話,是鄭仁最怕的。

  雖然不知道法律相關條款,但鄭仁明白,親生父母無論怎麼說都有比自己更大的優勢。

  可惡,葛律師的電話怎麼還不來!

  “呦呵,你是誰呀。”蘇雲在一邊打完電話,走了過來,“你是患者的父母,證據呢?這年頭,騙子可多。”

  患者的父母怒氣上湧,但有范天水小山一般站在一邊,他們即便是有怒氣也沒辦法直接發作。

  一個戶口本拿出來,鄭仁緩緩的翻閱,儘量拖延點時間。

  患者叫杜春芳,一家四口,還有一個弟弟。

  “你們的身份證呢。”蘇雲見鄭仁的動作很慢,馬上猜到他的意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找出各種理由和藉口幫鄭仁拖延時間。

  其實鄭仁也不知道拖延時間有什麼用處,他沒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只是憑著一腔熱血,拖延一分鐘是一分鐘。

  反正該打的電話都打過了,具體如何,要看那杜春芳的命夠不夠硬。

  翻看身份證,對照戶口本,鄭仁慢悠悠的,並不著急。其實,他心裡面的火氣很大,急的血壓都和身高一邊高了。

  狗日的葛律師,還特麼不打電話呢?!

  手頭的事兒,再怎麼敷衍、拖延,不到十分鐘也就結束了。他打個電話,就算沒什麼幫助,至少也能再拖延幾分鐘。

  患者母親責問道:“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趕緊的,把俺閨女送出來!”

  “再不送出來,我們可要報警了!”患者父親說到。

  “叮鈴~”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響起。

  隨後,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嗯?葛律師?他怎麼還在海城?

  鄭仁楞了一下,本來想接電話後諮詢一下,沒想到林嬌嬌直接把葛律師給扔了過來。

  “葛律師,這面!”鄭仁招手。

  葛律師文質彬彬的臉上泛起笑容,略帶諂媚,來到鄭仁身邊。

  “鄭總,發生什麼事兒了?有人鬧事?”葛律師掃了一眼面前的人,問到。

  “沒有。”鄭仁道,隨後小聲給葛律師把情況說了一遍。

  “你們,以為自己是父母,就能為所欲為了麼?”葛律師聽完鄭仁的話後,不動聲色,不屑的看著杜春芳的父母,那股子鄙夷的勁兒誰都能看出來。

  “你是誰?”杜春芳的父親氣勢已沮,疑惑問到。

  “我是律師,帝都的律師,專門打這種官司的。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葛律師和人說話,也極為老練,當什麼人說什麼話。

  杜春芳的父母一聽是律師,一下子就慫了。雖然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律師,但並不妨礙他們知道律師是專門負責打官司的。

  “為所欲為!踐踏法律!你們以為海城是你們鄉下?只要肯不要臉的鬧事,就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葛律師也不和他們講道理,先把幾頂大帽子扣上去。

  蘇雲撇嘴。

  鄭仁察言觀色,覺得杜春芳的父母似乎慫了,心裡略安穩。

  “鄭總,我要見見當事人。”葛律師道。

  “好。”鄭仁決斷明快,也知道葛律師說的未必是真的。當著患者家屬,好多話都說不出來。

  說完,鄭仁領著葛律師進了ICU。

  蘇雲跟在後面,回頭瞥了一眼杜淳的父母,眼神凜冽。

  “鄭總,患者意識清楚麼?”進來後,葛律師馬上問到了事情的重點。

  “呼吸機輔助狀態……蘇雲,杜春芳有意識麼?”鄭仁問到。

  “鎮定狀態。”蘇雲用最簡單的話說到。

  “那就麻煩了。”葛律師冷靜的說到:“法律層面上講,患者沒有自主意識的時候,愛人和父母有監護權,可以決定是不是要放棄治療。”

  鄭仁心裡一涼。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鄭仁心存僥倖的問到。

  葛律師緩緩搖了搖頭。

  “……”鄭仁無語。

  他相信葛律師的專業能力,要不然那時候也不會坐在交警大隊的辦公室裡,睥睨四方,大有說在座都是垃圾的架勢。

  可現在連葛律師都說沒辦法。

  “喂,你們搞錯了吧。”蘇雲皺眉,道:“瞎說什麼呢。”

  “嗯?”鄭仁任由蘇雲噴自己,馬上回想到底哪裡搞錯了。

  “患者只是長時間用呼吸機輔助呼吸,避免躁動,所以用鎮定劑鎮定。又不是腦出血,沒有意識。”蘇雲道。

  “能恢復?短時間就可以!”葛律師馬上說到。

  “可以。”蘇雲道,一招手,徑直往ICU裡面匆匆走去。

  鄭仁希望大增,指導葛律師換無菌服,然後兩人隨著進入ICU。

  “患者用的咪達唑侖,50mg持續泵入,鎮定用。”蘇雲已經看清楚了醫囑,然後和鄭仁說到,“如果需要,用氟馬西尼咪達唑侖當做拮抗劑,4mg肌肉注射。”

  猶豫了一下,蘇雲又說,“這個量略大了一點,不過考慮患者年紀比較輕,又面對的是這種事兒,所以我還是推薦這個劑量。”

  “稍等。”鄭仁道,隨後看向葛律師,問到:“需要什麼簽字的文件吧。”

  “嗯,這裡有打印機,等我拿手機當熱點,下載一份文件,略作修改打印出來,讓患者簽字就可以生效。”葛律師說到。

  鄭仁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ICU的醫生、護士都看傻了眼。

  這麼快就把律師給拎到ICU裡來辦理文件了?

  鄭總可以啊。

  ICU對這種事情不是很陌生,一些臨終的老人在ICU簽署遺產分割的文件,需要留下影音資料的。

  不過像這種讓患者自己決定有誰來定,是不是要拔管的事兒,還第一次遇到。

  “有可以相信的人麼?”葛律師見慣了陰暗面,加上時間緊迫,他馬上又問了這麼一個尖銳的、讓鄭仁頭疼的問題。

  那個年輕人,可以相信麼?

  鄭仁猶豫了一下。

  正猶豫著,ICU裡面的大門打開,老潘主任和醫務處周處長走了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00
501 人不在,要錢有什麼用!(盟主遙遠的茶契加更4)

  葛律師去一邊忙碌著,雖然這次沒帶助理,但他的業務熟練的一逼。

  鄭仁馬上來到老潘主任和周處長面前,把這件事情做了詳細的匯報。

  周處長被老潘主任強拉過來,有些不高興。但聽到鄭仁匯報,也嚴肅起來。

  本質上講,這個事件,根本不用醫務處出面,也和急診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患者父母認可,拔管,呼吸衰竭,死亡,火化,這是正常流程,誰都說不出個不字來。

  可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兒,就這麼沒了麼?

  關鍵是她得的還不是不治之症,只是一個動脈導管未閉而已。

  “鄭仁,律師怎麼說?”周處長對葛律師沒什麼好印象,當時在交警大隊葛律師的囂張嘴臉,讓周處長至今仍記憶猶新。

  所以,他也不想問葛律師,只問鄭仁。

  “只要患者不在鎮定狀態,簽署法律協議,就可以根據她託付人的意見進行治療。”鄭仁道。

  “有人可以委託麼?”

  “她有一個男朋友,一直在堅持。”鄭仁繼續說道:“費用方面,我會和她男朋友一起商量,爭取不拖欠院裡的費用。”

  “這件事情,我提申請,減免部分費用。”周處長道:“不能全部減免,但多少經濟壓力會減輕一些。”

  說完,他笑了笑,“好人,不能讓你一個人當不是。”

  鄭仁知道,這是周處長在挺自己。

  要是其他人,或許周處長一甩臉子,劈頭蓋臉罵一頓也說不定。

  這種患者到底歸誰管,鄭仁也不知道。或許是民政局?誰知道呢。

  但是作為目擊人,作為一名醫生,作為一名可以給患者治療疾病的醫生,鄭仁決定趟這渾水。

  本身是冒險行為,卻得到了很多人支持,鄭仁知道自己欠了很多人情。

  不過人情麼,慢慢還也就是了。

  自己欠多少人情,能有一條鮮活的生命重要?

  “這個事情,還是院方出面比較好一些。”周處長堅定說到,“文件就用葛律師的,但院裡的法律顧問要看一眼。”

  鄭仁點頭,老潘主任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站著,一句話都沒說。

  他也不用說話,能在下班後把周處長從家拎來,就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葛律師也知道周處長說的是正常流程,院方出面意味著各種壓力會小很多,便欣然同意。

  “患者搶救過來的幾率有多大?”周處長問到。

  “患者診斷為動脈導管未閉,雙肺炎。炎症已經基本控制,只是還處於吸收期,因為有動脈導管未閉,導致血氧一直很低。”蘇雲道:“如果情況允許,抓緊時間急診把動脈導管給堵上,會三天……一天之內拔管。”

  周處長點頭。

  蘇雲則看向鄭仁。

  “我這面沒事,需要的話,手術可以連夜做。”鄭仁也豁出去了,大包大攬。風險什麼的,已經不是問題。

  再說,堵個動脈導管未閉,怕是十分鐘都用不上。風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對了,耗材方面,長風微創可以免費提供,我和長風微創打過招呼了。”鄭仁補充了一句。

  周處長點頭,盤算著這件事情。

  事情的關鍵在於患者本人的意願,等她醒來後,要簽字。

  能不能做到這一點,現在還在兩可之間。

  畢竟患者現在一旦脫離鎮定狀態,會在各種不適的感覺刺激下出現血壓、心率等生理機能的改變。

  這一切,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周處長拿定主意,詢問患者清醒的時間,估算了一下,便帶著鄭仁、蘇雲和ICU的醫生去和患者家屬溝通。

  有各方法律顧問出面的情況下,杜春芳的父母的情緒也軟化下來。

  他們只是怕麻煩,最後扔下一句——不管誰管,只要不讓我們管就行,正好省錢了。然後,揚長而去。

  雖然很冷漠,但也讓周處長和鄭仁都放下心來。

  鄭仁已經做好了自己承擔這一切的準備。

  或許很衝動,也很無厘頭,但是當看到拔管的時候患者鎮定狀態下用僅存的模糊意識咬住氣管插管的一瞬間,鄭仁就做了這個決定。

  不後悔!

  絕不後悔!

  處理完杜春芳父母的事情後,周處長和鄭仁和杜春芳的小男朋友來到交代室。

  鄭仁冷靜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看樣子應該23、4歲,一臉疲憊,眼圈黑乎乎的,額頭上皮開肉綻,還有鮮血流淌下來。

  想要帶他先去包紮一下傷口,卻被拒絕了。小夥子也知道,眼前有一個救自己女朋友的機會,他死命的不肯放手。

  在病情交代室裡坐下,幾人坐下。

  “開門見山的說,杜春芳的生死,可能要交到你身上了。”鄭仁雙手交叉,在胸前放著。眼睛眯起來,盯著面前的這個小夥子。

  涉及責任,涉及生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能不能但得住。

  或許,之前他只是一時衝動。

  無數個或許,鉤織在一起,就變成了躺在ICU裡杜春芳生命能不能延續下去的可能。

  小夥子沒有絲毫猶豫,眼睛裡帶著血絲,盯著鄭仁,道:“大夫,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能承擔,請你相信我。”

  “你們認識多久了?都是做什麼工作的?”

  “半年。”小夥子說,“我是飯店的廚師,開始她來打工,每天摘菜、洗菜。

  後來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兩個人也好上了,我就給她拿了一筆錢,去學美甲。她這病,不能累,一累嘴唇就紫,看著可嚇人了。”

  “她這次能活過來,也肯定不能做重活,有可能會成為你的一個累贅。”鄭仁低沉的聲音在病情交代室裡迴響。

  “大夫,這些我都想過。”小夥子眼睛紅了,但是沒有眼淚,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我是男人,照顧她是應該的。請您放心,我絕對不是一時衝動。我平時很冷靜的,前前後後,我都考慮的特別清楚。”

  “醫藥費很可能要十萬以上。”

  “只要能活,我可以去借。”小夥子堅定的說到:“我平時很節儉,老闆也挺喜歡我。我上午去了一趟飯店,找老闆說了情況。老闆說,只要有需要,他能借我錢。”

  “怎麼還?”

  “慢慢還,只要人在,就有錢。人不在,要錢有什麼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00
502 命運

  人不在,要錢有什麼用。

  或許,這就是愛吧。

  鄭仁點了點頭,看向周處長。

  自己要問的問完了,剩下的都是正常的法律流程以及最重要的杜春芳的親自授權。

  “小鄭,要是做手術,把握大不大?”周處長沒有避諱,當著杜春芳男朋友的面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很大,只有小概率會出現問題。但是無論怎樣,我都會全力以赴,爭取一個好的結果。”鄭仁坦然說到。

  這和其他時間、對其他患者的交代不一樣。

  已經深度介入了這件事情裡,鄭仁並不介意說的肯定一些。

  小夥子眼中出現了希望的光澤。

  “本來我準備再過幾個月,等攢夠兩萬塊錢,然後帶著她去省城做手術。”小夥子說到:“沒想到命會這麼不好……這都是我的錯,我要是早點借錢就好了。”

  他說的,和鄭仁、周處長說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

  但從他的語氣裡能聽出一絲內疚和一絲欣喜。

  今天,他也找人打聽了,現在這種情況下,是沒人肯給患者做手術的。

  而不做手術,在ICU裡花多少錢先不說,這才是個開始。

  接下來如果血氧始終無法改善的話,長期氣管插管,需要氣管切開。接下來,墜積性肺炎等ICU經常出現的併發症,都是要人命的病。

  能不能活著推出ICU都是兩說。

  而那個看上去有些憨厚的鄭醫生,竟然說可以給做手術,而且把握很大,小夥子這才驚喜交加。

  就算是海城的醫療水平比省城差,但只要敢上台,應該有點本事吧。

  鄭仁走出交代室,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情緒平穩了幾分。

  老潘主任在外面站著,雙手背在身後,眼睛直視窗外,海城萬家燈火璀璨,和這面生死決絕格格不入。

  “鄭仁,手術不大,是吧。”老潘主任說到,“我從前做過動脈導管未閉的外科手術,不難。據說最近可以用介入傘堵,你怎麼看?”

  “手術很簡單,患者的狀態也還好。如果沒有現代醫學無法解釋的情況發生,基本不會失敗。”鄭仁和老潘主任說出實情。

  “嗯,今晚做還是明天?”

  “越早越好,花錢少,恢復快。”鄭仁道。

  老潘主任的手背在身後,右手手指像是敲打《管錐篇》一樣敲打著左手的手背。

  他沒問鄭仁有沒有做過,做過多少例類似的手術,成功率如何。

  一切,都根植於這幾個月接觸後,無數手術成功建立的信心上。

  蘇雲在一邊靜靜的站著,好像在琢磨什麼事兒。這人一旦安靜起來,會讓人感覺很古怪,還不如他站出來噴噴這個,噴噴那個來的正常。

  過了幾分鐘,周處長和那小夥子走出來,醫院的法律顧問手裡拿著一份文件,上面有小夥子的簽名和手印。

  “準備攝像器材,然後開始吧。”周處長揮手,說到。

  “蘇雲,患者脫離鎮定狀態,要多久?”鄭仁問到。

  “5-10分鐘。因為患者年紀輕,藥物代謝速度回稍快點,估計5、6分鐘就可以。”蘇雲道。

  鄭仁點頭。

  換了衣服,眾人進入ICU。

  小夥子有些緊張,手藏在衣袖裡,微微顫抖。

  進入ICU,蘇雲和今晚值班的醫生說到:“把咪達唑侖的泵停了,氟馬西尼咪達唑侖4mg肌肉注射。”

  ICU醫生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小聲問道:“雲哥兒,可以不用拔管了?”

  蘇雲卻沒有喜形於色,表情少有的沉重,微微點了點頭。

  ICU醫生歡快的去協助護士停靜脈泵,給患者肌注拮抗藥物。

  “你看著有問題麼?”鄭仁見蘇雲狀態有些不對,便湊過來問到。

  “我擔心。”蘇雲直接說到:“我擔心患者一旦清醒過來,會因為恐懼而出現躁動,導致血氧劇烈下降,無法完成簽字程序。”

  這一點,也在鄭仁的預想之中。

  不過沒有什麼好辦法。

  “這不是最擔心的。”蘇雲出乎意料的繼續說道,鄭仁楞了一下。

  “你還擔心什麼?”

  “患者知道治病要錢,不願意拖累她的小男朋友。又不想死,又不想拖累人,這種狗血戲碼一旦發生,老闆,你會很難堪。”蘇雲的表情有些冷漠,額前黑髮飄呀飄的。

  這是鄭仁沒想到的。

  他仔細想了想,的確有發生這種情況的可能。

  但,

  依舊沒有好辦法。

  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剩下的,

  交給命運好了。

  幾分鐘後,杜春芳開始躁動起來,監護儀上的血氧飽和度從98%開始下降。

  “杜春芳,你別害怕。”ICU的醫生大聲在患者耳邊說到。

  反覆呼喊,似乎讓患者清醒了一些。

  她的呼吸平緩了一點,在純氧的供給下,血氧飽和度穩定在92%左右。

  小夥子出現在病床前,握著杜春芳的手,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你情緒平穩,她在這種情況下堅持不了太長時間。”鄭仁小聲叮囑。

  小夥子用力的點頭,淚珠飛揚。

  攝像機開始工作,周處長把ICU的醫生換下去,用最簡練的話講述了一遍事情經過。

  患者只是處於鎮定狀態,用於緩解氣管插管帶來的不適感,以免呼吸道痙攣,導致乏氧嚴重。

  神智沒有任何問題。

  周處長的話,她很快理解,努力的點了點頭。

  她看著自己的戀人,眼神裡充滿了無限的依戀。

  “下面,你來確定生病期間的監護人,這面有攝像機,會把你的動作全部錄製下來,作為證據。”周處長說到,“這裡有份文件,需要你簽名。要是沒有力量的話,就按手印。”

  ICU的醫生把大紅色的印泥拿出來,在一邊準備著。

  患者用盡全身力氣,握住小夥子的手。

  攝像機把這一切都錄製下來。

  “杜春芳女士,下面,請你確定一點。在你生病期間,你於市一院治療的監護權都交予李亮先生?”醫院的法律顧問在攝像機前,鄭重的說到。

  杜春芳用力的點了點頭。

  鄭仁、蘇雲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要是狗血四濺,那就不好玩了。

  接下來是按手印,因為患者沒有力氣簽字,所以在護士的幫助下勉強在法律文書上按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程序完成。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00
503 備胎與渣男

  一切順利,是預想中最順利的那種情況。

  鎮定劑再次繼續泵入,呼吸機發出輕微的聲音,帶給人一種安全感。

  老潘主任和周處長的活都幹完了,囑咐鄭仁幾句後,兩人和法律顧問都散了。

  葛律師在打印出來最專業的法律文書後,一直沉默,用很複雜的目光觀察鄭仁。

  大家散去,他卻沒有走,而是跟在鄭仁身後。鄭仁發現他沒走,但是也不好直接把人攆走。

  用完人就攆走,和穿上褲子就那啥,沒什麼區別。

  鄭仁帶著那個叫做李亮的小夥子來到急診病房,進到走廊,鄭仁看到湯秀帶著她手下的小團隊站在走廊裡,應該是正等自己。

  我去……把湯秀給忘記了。

  鄭仁頓時大汗,自己很少動用社交資源去辦什麼事情。今兒在省城,和躺在病床上的劉天星目光對視,憐憫、憎惡等情緒交織在一起,加上回來後患者拔管時用牙齒努力咬住氣管插管這件事兒。

  生與死之間的對撞,如此激烈,讓鄭仁有些許的恍惚。

  竟然忘記湯秀她們已經來了。

  “鄭總,您好。”湯秀的臉上看不出來絲毫不高興,她見鄭仁回來,熱情洋溢的走過去,伸出手。

  握手後,鄭仁很抱歉的說到:“湯主編,不好意思,上面處理一點事兒,把……”

  把人給忘記了?這句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沒事。”湯秀笑道:“我問過護士您在哪,也上去看了。”

  說著,湯秀習慣性的用手撩了一下碎髮,幹練中帶著點嫵媚。

  “我還要感謝您給我們提供良好的素材。”湯秀微笑,“這種弘揚社會正能量的……”

  接下來的話,鄭仁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出去。

  客客氣氣的把湯秀讓進屋子,鄭仁抱歉,抓緊時間和李亮做術前交代。

  手術,自然是越早做越好。

  最早看到杜春芳的時候,沒有直系親屬在,沒辦法做手術。

  今兒個鬧了幾個小時,終於把這之間的法律上的問題解決,那麼就要趕緊做手術了。

  湯秀也不在意,打個手勢,讓攝影師開始攝像,留下素材。

  鄭仁心裡有愧疚,自然沒有拒絕。

  他讓李亮做下來,然後開始著手打印手術知情同意書。

  動脈導管未閉的手術,市一院急診沒有開展過,這是第一例,也沒有模板。

  只能憑藉印象,一條一條書寫。

  至於系統裡的圖書館,影響因子那麼高的期刊雜誌,根本不會有相關的文獻。

  畢竟,動脈導管未閉這種疾病……真心算不上什麼。就算是做出花來,也上不了影響因子在10以上的文獻。

  李亮很配合,而且之前他帶著杜春芳也走了幾家醫院,對病情有大概的瞭解。

  鄭仁打印出來的手術知情同意,逐條講解,他頻頻點頭。

  他額頭血肉模糊的位置已經不再出血,但是看起來有些猙獰。但不管是鄭仁還是李亮,都顧不上這些了。

  做完術前交代,李亮簽字同意手術,鄭仁給留在ICU的蘇雲打電話,準備手術。

  然後通知謝伊人、楚嫣然等人來做急診手術。

  最後,他打電話給馮旭輝,帶著相關耗材馬上趕過來。

  之前和馮旭輝說過一次,鄭仁相信馮旭輝早已經把各種耗材準備齊備。

  事實印證了鄭仁的想法,馮旭輝那面直接說,五分鐘後在手術室門口等鄭仁。

  “鄭總,您是要手術吧。”湯秀很知趣,見鄭仁忙碌著,肯定是不能接受採訪了。

  把自己叫來,估計是做一個備選方案。那面事情已經解決,自己這個備胎也就沒用了。

  即便是被當做備胎,下班後從家趕過來,湯秀依舊沒有絲毫怨氣。

  她的微笑,讓鄭仁特別不好意思。

  鄭仁也知道自己這麼做,特別“渣男”,腦筋急動,想讓事情沒那麼尷尬。

  “湯主編,事情是這樣。”鄭仁利用上手術前的短暫時間,開始給湯秀講述整個事件的經過。

  湯秀聽的目瞪口呆。

  生活在父母溺愛中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人世間會有如此的冷漠。

  鄭仁很快講述完,說到:“我在報紙上看到過類似眾籌的事情,你看……”

  湯秀聽的淚眼濛濛,連連點頭,道:“鄭總,這事兒交給我們。

  現在眾籌,好多都胡亂消費大家的同情心,捏造一個故事,騙取捐款。我們也不敢隨便報導,不能讓壞人得逞。但在您這裡,取得了第一手資料,是可信的。”

  鄭仁點頭,他屢次不讓常悅等人發起眾籌,就是因為這個道理。

  “您放心,您安排的事情,我這面肯定要全力以赴的。”湯秀保證。

  鄭仁大汗,湯秀的態度簡直太積極了,似乎有點棘手。

  “您忙去吧。”湯秀撩了一下碎髮,溫婉笑道:“一會手術的時候,我會對患者家屬做採訪,爭取更為詳盡的資料。至於見報,我會和總編申請。”

  “那就麻煩你了。”鄭仁點頭,說到。

  好了,這面的事情解決了,手術該怎麼做,鄭仁心裡還是沒數。

  可以“揮霍”的手術訓練時間有限,鄭仁只是靠著巨匠級介入手術的底氣,應下來這台手術。

  還是趕緊去更衣室,找個安靜的地方,把剩餘的零散手術訓練時間給“消費”了,練習一下手術吧。

  雖然不難,但也必須要認真面對。

  鄭仁和蘇雲那面通了個電話,讓他上台後去叫自己。

  教授在觀察前列腺介入栓塞術後患者的生命體徵以及一切資料,像是做科研的科學家一樣,鄭仁也不好意思拉他上台。

  走出病房,葛律師還跟在後面。

  鄭仁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剛用完人,也不好再計較之前如何如何。

  葛律師是鄭仁這輩子接觸的第一個律師,也是唯一一個,所以在最關鍵的時候,就把他想起來了。

  “葛律師,今天的事兒,謝謝啊。”鄭仁擠出一絲微笑。

  如果說心中一點都不介意之前的事情,那是假的。

  鄭仁屬於那種不叫狗咬人的情況。

  有什麼事兒,先委屈著。一旦有能力,絕逼要報復一下。但今兒事發突然,鄭仁無意中用了葛律師。

  那之後,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葛律師的目光有些複雜,嘆了口氣,道:“鄭總,之前的事兒,不好意思啊。”

  鄭仁楞了一下,葛律師這話題轉換的有點快啊。

  “鄭總,我從來不相信什麼醫德,甚至連道德都不相信。沒什麼比錢來的更實在,真的,這就是我的想法。”葛律師像是在法庭上發言一樣,嚴肅,認真。

  “今兒,真是開了眼了。”葛律師嘴角抽動,想要笑一下,卻沒有笑出來,“在生命面前,錢真的不重要。鄭總,那個姑娘能好麼?”

  “不是什麼大病,只要沒有意外,肯定能好。”鄭仁道。

  “算了,不矯情。”葛律師低頭,從手包裡拿出一張名片,把包夾在腋下,雙手拿著名片遞到鄭仁面前,“鄭總,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相關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

  鄭仁接過名片,點點頭,把名片塞到白服胸口的兜裡。

  “鄭總,您忙,不打攪了。”葛律師微微鞠躬,隨後離開。

  鄭仁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搖頭笑了笑。

  來到手術室,鄭仁換好衣服,進入更衣室的小吸菸室,點燃一根紫雲,來到系統空間。

  盤點了一下手術訓練時間,還剩下三個多小時。

  這還是最近完成主線任務——最好的外科醫生積累下來的。

  有點緊迫,但估計也夠用。

  鄭仁隨即開始手術訓練。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00
504 先上車,後買票

  動脈導管未閉的介入手術分為幾類,現在最常用的是可控彈簧栓子法。

  因為手術訓練時間有限,鄭仁主要訓練的是這種手術術式。

  大豬蹄子也不知道怎麼了,最近很少頒布任務。

  鄭仁有些遺憾,要是換做往常,像杜春芳這類的患者,來一個【救人於危難】之類的任務,開開心心的做完,自己還能積累一些經驗值與手術訓練時間。

  可是大豬蹄子卻一聲不吭。

  難道是自己水平提高了的原因?或者是杜春芳這個患者,難點並不在手術上,而是在於她的父母根本不想在她身上花哪怕一分錢。

  和手術無關的事情,大豬蹄子就不在意?

  關於大豬蹄子的事情鄭仁也沒多想,保持現在的狀態,鄭仁就已經很滿意了。

  幾個月的時間,介入手術站到了世界的巔峰,這已經是火箭速度了好不好?

  沒什麼不滿意的。

  系統手術室拔地而起,鄭仁開始可控彈簧栓子法的動脈導管未閉手術訓練。

  手術很簡單,對於巨匠級別的鄭仁來說,基本沒有難點。

  唯一耽誤時間的是可控彈簧圈下進去後,要等十分鐘,然後重複主動脈弓降部造影,才能確定。

  所以,每一台手術要消耗20分鐘左右的時間。

  訓練了10台手術,鄭仁把所有的手術訓練時間消耗一空,這才從系統空間裡出來。

  抽了一口煙,讓自己精神一點,然後鄭仁習慣性的把煙掐滅,剩的半根菸放到煙盒裡。

  時間很短,蘇雲還沒把患者送過來。

  想想也是,要一路電梯通暢,捏著皮球送患者上手術,肯定要準備的充分一點才行。

  要不然患者沒上台,半路有個差池,被憋死了,這事兒可怎麼算?

  好心辦壞事,莫過於此。

  手術室裡,謝伊人和楚嫣然、楚嫣之正在忙碌的準備著手術。

  對於下班後加台這種事情,她們似乎已經習慣了。

  雖然在群裡面接到加台的消息後,會一片哀嚎,慘叫連天。可一旦到了手術室,依舊分外認真,盡情燃燒自己的卡路里。

  鄭仁剛想去幫忙,手機響起,拿出來一看是馮旭輝。

  開門,讓馮旭輝換衣服進手術室。

  其實讓非手術人員進手術室,是不合規的。

  但是一些很少做的手術,比如說今天這台動脈導管未閉的封堵手術。要是沒有能救火的耗材商幫忙,患者只能等著醫院進耗材的漫長手續流程,而絕對不會出現像現在先上車,後買票的這種情況。

  先用,然後再走臨采程序。

  不合規是肯定不合規,但大家都這麼幹,鄭仁也覺得方便,便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鄭總,您這手術,真是越做面兒越寬。”馮旭輝見面,腰不自覺的先彎了下去。

  倒不是每個耗材商都會卑躬屈膝,很多都像是朋友一樣處著。

  可是在馮旭輝看來,鄭仁的水平……簡直深不可測。

  最早是因為公司開展活動,這才接觸海城市一院。那時候,這裡幾乎可以說是介入手術的不毛之地,連最基本的耗材都缺。

  連介入科都沒有,長風也只是本著有棗沒棗打三桿子的態度。

  可是鄭總,竟然接二連三的開展了一堆手術,每一樣都特別精湛。現在,還要開展心臟手術。

  一想到心臟手術,馮旭輝的心就止不住的狂跳。

  所有介入耗材中,利潤最豐厚的,並不是治療肝癌的介入耗材,而是心臟的支架、血管支架。

  面對強者,尤其是自己的大腿的時候,馮旭輝的心態與姿態,首先就先下去了。

  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鄭仁笑了笑,沒說話,而是開始檢查馮旭輝帶來的耗材。

  “鄭總,咱什麼時候能做心梗和腦梗的介入治療?”馮旭輝試探問到。

  “暫時不準備開展。”鄭仁看了一眼耗材,是長風微創仿製的第2代amplatzer彈簧圈。

  科技水平……比較差,不過能對付用。

  “馮經理,是免費的吧。患者的經濟條件,可是不好。”鄭仁笑呵呵問到。

  “鄭總您說話了,必須免費。”馮旭輝肯定的回答道:“走的是公司宣傳推廣的費用。”

  “嗯。”鄭仁點頭。

  “耗材質量沒問題,就是……怕鄭總您用著不順手。”馮旭輝最近對各種介入耗材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越是琢磨,就越是汗顏。

  長風微創的科技水平還在仿製中,仿製的也只是波士頓科技、庫克等公司五年前的產品。

  以鄭仁的本事,這些大公司只要重視起來,各種新型耗材肯定隨便用。

  馮旭輝認為這是一個隱患。

  “沒問題,只要免費就行。”鄭仁也有點不好意思,總是找長風微創要免費的東西,雖然說自己帶給他們的機會足夠多,但感覺還是怪怪的。

  “您不嫌棄就行。”

  正聊著,手術室的大門打開,平車聲音遠遠的傳進來。

  鄭仁知道,患者送過來了。

  他大步走到門口,要幫幫忙。

  沒想到,鄭仁竟然看到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和小奧利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富貴兒,你們怎麼來了?”鄭仁詫異。

  “老闆,我想明白了!”教授興奮的說到:“做前列腺……”

  “閉嘴,幫忙!”鄭仁毫不猶豫的呵斥,讓教授別滔滔不絕的嗶嗶,這面患者還捏著皮球呢。早一秒鐘上上呼吸機,危險都能降低很多。

  “什麼手術?”教授這才看見蘇雲推病床跑過來,ICU的醫生坐在床上,患者身邊捏著皮球。

  “動脈導管未閉。”

  “老闆,你還做這些小手術,簡直太沒身份……”

  “過來幫忙!”鄭仁本來不想打擾教授的“科研”,不過既然教授自投羅網,那就拿過來用好了。

  “好咧。”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也上手幫忙。

  他人高馬大,力量型的野蠻人一般,很快就把患者送到手術台上。楚嫣然第一時間給患者接上呼吸機,這段路途中的風險算是熬過去了。

  “換衣服上台。”鄭仁瞥見教授還想和自己交流什麼,馬上制止。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13
505 那個誰

  “哦。”教授有點失望,但鄭仁既然說話了,他下意識的遵從。

  蘇雲見教授在,樂得清閒,就沒往手術間裡湊。

  教授知趣的直接去穿鉛衣,刷手。鄭仁等他開始消毒,便去從系統空間裡取出鉛衣,穿上後去刷手。

  今天在省城醫大附院,鄭仁沒敢用系統裝備,生怕被人看出不一樣來。

  一邊刷手,他一邊想到,要不然下次出去飛刀的時候,也拎個拉桿箱?

  應該可以,鄭仁腦子裡胡思亂想了一會,刷手上台。

  謝伊人給鄭仁把無菌衣系好,半蹲下去,拉住無菌衣下面的衣角,抻了一下,讓無菌衣整齊一些。

  她審視了一下,覺得很滿意,向鄭仁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無菌口罩下面,鄭仁的嘴角微微揚起,心裡暖洋洋的,平安喜樂。

  沉重的鉛門關閉,手術開始。

  “老闆,什麼術式?”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站在手術台上,問到。

  “經股靜脈順行。”鄭仁回答。

  教授隨即開始穿刺右股靜脈,插入端孔導管經PDA入降主動脈。

  到這裡,教授就停手,等鄭仁操作。

  下面就是術者的事兒了,助手要有助手的覺悟,魯道夫·心裡特別有逼數·瓦格納教授明白這一點。

  從第一次手術,兩人同時轉身下台後,就一直記著這一點。

  鄭仁開始造影,然後選擇適當直徑的可控彈簧圈經導管送入降主動脈,將4圈彈簧圈置於PDA的主動脈側,3/4~1圈置於PDA的肺動脈側。

  手術到這裡,進行了一半,接下來是十分鐘的等待期。

  教授終於抓住了機會,馬上說到:“老闆,我知道前列腺介入手術的問題出在哪了!”

  “嗯?”

  “你用的耗材,雖然看上去很粗糙,很硬,但是特別適合開通微小動脈。每一樣耗材都有它的用處,我覺得您的選擇,簡直就是天才的構思。”

  鄭仁苦笑,教授就想到這個了?然後忙不迭的跑上來,跟自己說還是長風微創的耗材更好?

  這特麼不扯淡呢麼。

  要是用波士頓科技或者庫克的耗材,鄭仁有把握把手術時間再縮短一點點。

  “喂喂。”教授打開對講器,先試了試麥。

  “富貴兒,有事兒麼?”蘇雲坐在外面,懶洋洋的問到。

  “那個誰,你去哪哪,把那啥玩意拿進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說到。

  這種八級東北話,操作間裡所有人都沒聽懂,就算是蘇雲也怔了一下。

  說特麼什麼東西呢。

  不過蘇雲智商多高啊,他眼珠轉了轉,心思靈動,馬上就知道教授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馮經理,教授叫你。”蘇雲道。

  “啊?我?”馮旭輝懵逼在原地,自己是那個誰?可是那啥玩意到底是啥玩意?

  馮旭輝畢竟還年輕,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處理的不是很好。

  過了幾秒鐘他才硬著頭皮,打開感應的鉛門,走進來。

  “魯道夫教授……”

  “叫我富貴兒!”教授斜睨馮旭輝,眼神和語氣完全沒有了和鄭仁說話時候的溫順。

  看馮旭輝的眼神,居高臨下,彷彿神祇睜開眼,看一隻螻蟻。

  “呃……富貴兒,您是找我嗎?您想要什麼?”馮旭輝客客氣氣的問到。

  這是他第一次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對話。

  只是富貴兒這個名字,讓馮旭輝有些不習慣。

  馮旭輝的出租屋下,有人養了一條巨型貴賓犬,就叫富貴兒。

  兩個名字重疊在一起,讓馮旭輝很是彆扭。

  一說富貴兒,馮旭輝眼前就會出現那條巨貴的影子,特別出戲。

  “老闆做前列腺栓塞的導絲,你給我拿十……二十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點都不客氣。

  在海德堡大學醫療中心,教授根本不考慮錢的問題,所以他把這個習慣直接帶到這裡來了。

  “富貴兒,你要幹什麼?”鄭仁見馮旭輝有些懵逼,便解圍說到。

  “老闆,我要把這種被幸運之神親吻過的耗材帶到海德堡!我要在那面完成二十台前列腺介入手術!等熟練了,我會給梅哈爾博士做手術。”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認真的說到。

  “耗材是要花錢的。”鄭仁比較貼心,見馮旭輝站在那,便提醒教授。

  “錢,不是問題,從來沒考慮過。”教授無所謂的說到,“那個誰,讓你們人跟著我,我會讓醫療中心的那群蛀蟲直接採購你們的耗材。該死,一想起那群蛀蟲,我就生氣。”

  教授說的隨意,可是這幾句話,就像是炸雷一般落在馮旭輝頭頂。

  一瞬間,他直接渡劫了。

  產品這就要到國際市場了麼?怎麼會這麼簡單?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推廣,而是直接進入海德堡醫療中心這種歐洲數一數二的大型醫療機構?

  幸福來的太突然,馮旭輝直接陷入宕機狀態。

  腿太粗,抱起來感覺也很不好。總是有驚喜,讓人會血壓升高的那種驚喜。

  “那個誰,我是認真的,可不是胡咧咧。”教授道:“你家的導絲不好用,但是老闆用,我就必須要用。就這麼定了,你們那面準備一下,過幾天我回國,你們找人跟我一起回去。”

  “富貴兒,你什麼時候回去?”鄭仁問到。

  “老闆,患者平穩,我就帶他回去。”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恭敬說到,語氣轉化之快,讓人很是不習慣,“在這面,你又不會讓我做你的患者。”

  教授最後小聲抱怨了一句,怨念十足,“楚楚”可憐。

  鄭仁沒說話,壓根就沒搭理教授。

  他看了一眼時間,快十分鐘了。

  “馮經理,你出去吧,這面要踩線了。”鄭仁道:“富貴兒說的事情,你盡快和你們公司聯繫。再過幾天,他就要走了。”

  馮旭輝恍惚,點了點頭,木偶一般轉身出去。

  聽鄭仁囑咐自己,他兀自不肯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進入國際市場,這可能麼?公司的耗材只是仿製的,會不會被人因為知識產權告上法庭?

  馮旭輝想的事情越來越多。

  鄭仁看了眼時間,剛好十分鐘。

  他開始踩線,重複主動脈弓降部造影,證實封彈簧栓子位置合適、形狀滿意、無殘餘分流。

  操縱旋轉柄將彈簧圈釋放,然後重複右心導管檢查後撤出鞘管。

  手術做完,鄭仁轉身下台。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有默契的去壓迫止血。

  “老闆,你一會別走哈,我這旮沓有事兒跟你說。”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見鄭仁要走,便急匆匆說到。

  “明天吧,今天太累了。”鄭仁擺了擺手,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教授的邀請。

  教授找自己還能有什麼事兒,就是研究前列腺介入栓塞術而已。

  這些東西,對於巨匠級別的鄭仁來說,完全沒難度的。

  和教授聊這些,真的就是耽誤時間。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可是現在,鄭仁很累。

  這一天是很忙,但鄭仁最累的並不是4台TIPS手術和1台動脈導管未閉的手術。而是患者家屬冷漠,要拔管。

  到現在鄭仁似乎還能聽到拔管的時候,患者用牙齒咬住氣管插管的聲音。

  結果完美就可以了,就這樣吧。

  鄭仁覺得身心俱疲。

  “老闆,術後我去ICU看著了。”蘇雲和鄭仁招呼到。

  鄭仁對蘇雲特別放心,尤其這個患者本身屬於心胸外科的病,更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手術終於結束了,杜春芳的命,應該是撿回來了吧,鄭仁疲憊中有一絲快意。

  這是從醫小十年來,第一次放縱自己。

  希望,

  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13
506 論統一度量衡的重要(盟主遙遠的茶契加更5)

  患者被送回去,手術室裡安靜下來。

  鄭仁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換衣服,腦子裡還在琢磨著肝癌患者64排CT三維重建的事情。

  蘇雲說得對,總是找CT室辦事,自己這面是方便了,可趙姐也沒義務總是幫自己不是。

  不過該怎麼和趙姐“表示”一下呢?

  直接給錢?太直接,趙姐也不會要。

  還是給加油卡吧,這樣會好一點。至於錢數,1000塊錢的油卡,不多不少,正好合適。

  鄭仁拿定主意,算是解決了一個事情。

  今天又做了4台TIPS手術,一共完成了11台,距離成功還要很遠的路要走。

  鄭仁除了因為沒有手術訓練時間而略有擔心外,卻也並不著急去完成皇冠上的明珠終極任務。

  好累,晚上一定要好好睡一覺,希望沒有急診,鄭仁再一次向夜班之神禱告,相當的虔誠。

  正在換衣服,鄭仁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

  【鄭仁,是不是沒吃飯呢?想吃什麼?】

  是謝伊人。

  直到謝伊人提醒,鄭仁才想起來自己中飯、晚飯都沒吃。

  一直因為杜春芳的事情忙碌著,鄭仁完全沒有飢餓感。

  【嗯,沒吃,你吃了麼?】

  【剛和嫣然姐她們出去,在等位,就被叫到科裡做手術了。一起去吃呀!】

  【好的,我去看圈患者,老地方見。】

  回覆信息,鄭仁滿心喜樂的關上手機。

  其實也沒什麼患者好看,重患者都在ICU裡呢。不過鄭仁還是習慣性的去看了一眼杜春芳的術後情況。

  剛做完手術,症狀、各種數據都還沒得到展現,只能看到呼吸機、監護儀上各種平穩的數值。

  蘇雲沒有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看護,在他看來,杜春芳封堵了動脈導管之後,只要12-24小時,所有症狀都能得到緩解。

  這些都是小事。

  鄭仁見他也不忙,便問到:“一會出去吃飯,你去不?”

  “吃什麼?”蘇雲回問。

  “……”鄭仁完全不知道要去吃什麼。

  吃對於鄭仁,只是餬口,能吃飽就行,其他的鄭仁不是很關心。

  看鄭仁那副樣子,蘇雲就馬上猜到了事實真相。

  撇了撇嘴,蘇雲道:“吃什麼都不知道,要你還有什麼用。”

  “你不去就算了,我先走了。”鄭仁微笑,轉身就走。

  “誰說我不去的!”蘇雲追上來,回頭和ICU的醫生打了個招呼,便和鄭仁一起下樓。

  兩人直接來到地下停車場的D區,謝伊人、楚嫣然、楚嫣之已經在車上有說有笑的等著了。

  蘇雲很顯然也累了。

  杜春芳那事兒,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一路上,蘇雲開始給幾個姑娘講述今天晚上手術患者的故事。

  雖然到現在看,結局還算是不錯,但這也無法沖淡故事裡悲傷的氣氛。

  當聽到鄭仁攔在ICU  門口,爭取時間的時候,謝伊人眼睛裡淚花閃爍,用眼角瞥了鄭仁一眼,滿滿的驕傲。

  蘇雲講故事,特別有一套,前面鋪墊,隨後高潮迭起,卻又並不突兀陡峭。每每在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著實是說書的好手。

  到了飯店,剛說到阻斷鎮定劑,要按手印的那一段。

  下了車,幾個姑娘圍著他,想繼續聽他講故事。蘇雲抬頭一看,竟然是小龍坎,眉頭皺了起來。

  “嗯?蘇雲,你不吃辣?”楚嫣然注意到蘇雲表情的變化,好奇的問到。

  “能吃,就是吃不了特別辣的。”蘇雲嘆了口氣,光顧著吹了,竟然忘記問去哪吃飯,吃什麼。

  算了,反正已經來了。

  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小龍坎就算是火爆,也翻了兩次台,食客漸少。

  幾個人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謝伊人和楚嫣之拿起菜單,一路點下去。

  “服務生,要鴛鴦鍋。”蘇雲道。

  “喂,要不要這麼掃興啊!”楚嫣之隨即不高興了,“出來吃重慶火鍋,你竟然說要鴛鴦鍋!”

  接下來,巴拉巴拉,三位女生對蘇雲進行了聲討與嚴厲的批判。

  最後,蘇雲妥協,點了微辣鍋底。

  鄭仁倒是無所謂,只是在一邊看著,吃吃的傻笑。

  只要有謝伊人在,鄭仁的智商好像就不在線似的,不再是裝傻,而是真傻。

  點了一堆涮品,服務生下去,蘇雲繼續講故事。

  一直到火鍋上來,蘇雲看著紅呼呼的鍋底發愣。

  說好的微辣呢?小龍坎的微辣都是這麼紅的?看著,有一種痔瘡要急性大發作的感覺。

  一盤子毛肚,一盤子黃喉直接倒在鍋子裡。

  翻花,鍋子咕嘟咕嘟冒著泡,毛肚、黃喉在裡面翻滾著。

  “開飯!”楚嫣之拿著筷子,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種種愉悅的情緒溢於言表。

  都是自己人,也沒什麼好客氣的,大家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鄭仁不餓,不斷給謝伊人夾菜。謝伊人開始還有些羞澀,大家打趣了幾句後,漸漸也就習慣了。

  “嘶……你們擺出相敬如賓的樣子來,是在虐狗麼?”蘇雲臉漲的通紅,不斷吸著冷氣。

  但是即便被辣的快說不出話來,他看見謝伊人給鄭仁夾菜,依舊沒有忘記噴一句。

  “你真的不能吃辣啊,看你喝白酒能對瓶吹,還以為沒事呢。”楚嫣之額頭冒著微微的汗水,吃的暢快淋漓。

  “兩回事。”蘇雲道,“不是說微辣麼?怎麼會這麼辣。”

  “一般我們來都要中辣,他家的高辣我們也吃不動,太辣了。”楚嫣之笑呵呵的說到。

  “這件事情,證明了秦始皇統一度量衡的重要性。”蘇雲最後給小龍坎的微辣定性。

  鄭仁和謝伊人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沒注意到蘇雲的窘態。

  火鍋麼,要是喝酒,圍坐在炭火旁,邊吃邊喝邊聊,慢慢悠悠,能吃一天。

  要是不喝酒,一個小時也就吃飽了。

  蘇雲回ICU,繼續守護杜春芳。用他的話講,再怎麼樣,也得讓這個姑娘活下去,體會一下生活的溫暖。

  因為時間很晚了,楚嫣之、楚嫣然兩人和謝伊人一起回家。鄭仁被早早的扔下車,看著沃爾沃XC60前凸後翹的流線造型遠去,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

  這一夜,很平靜,鄭仁的禱告似乎有了作用。

  一覺起來,天色已亮。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13
507 判死刑的患者

  早飯,來到市一院,鄭仁路上給馮旭輝轉了一千塊錢,讓他收下後,才說明了用意。

  去附近一家中石化的加油站去辦油卡,這是準備送給趙姐的。蘇雲說的對,總是麻煩趙姐,自己也不好意思。這些關係,雖然自己不願意交際,但還是要維持。

  來到科室,鄭仁依舊在老潘主任查房之前先轉了一圈病房。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病房裡和衣而臥,一直在記錄各種數值、指標之類的專業數據。累了,就在旁邊的床位上休息一會。

  鄭仁進去的時候,教授正在睡覺,鼾聲如雷。

  患者咔吧著眼睛,無辜又可憐的看著鄭仁。

  要是沒有教授在,患者恢復速度怕是會更快一些,鄭仁心裡想到。

  從病房出來,準備交班,鄭仁看到走廊裡有一對夫婦,謹慎小心的四處張望。

  “您二位找誰?”鄭仁走過去,態度溫和,帶著微笑詢問到。

  “請問鄭老師,是哪位?”男人問到。

  男人個頭不高,一米六五左右,敦實,一臉橫肉,微微黑氣籠罩在臉龐上。

  鄭仁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得了肝病。

  看視野右上方的系統面板,上面給出的診斷是——乙型肝炎肝硬化,肝惡性腫瘤切除術後,肝惡性腫瘤。

  “我就是。”鄭仁繼續保持微笑。

  “你?”男人有些詫異,他上下打量了鄭仁幾眼。

  “嗯,是哪位讓你來找我的?”

  “二院的王主任。”男人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鄭仁的話,滿臉賠笑,說到:“鄭老師,我是半年前單位體檢發現肝左葉長了東西,後來去二院切掉了。”

  “然後呢?”

  “我以為痊癒了,這不是快過年了麼,就去複查一下。現在肝右葉又長了一個腫瘤,二院肝膽外科的主任說沒辦法治了。”男人說到:“讓我去找介入科王主任。王主任看了直搖頭,說要是有可能治的話,只能來找鄭老師您。”

  這是……這是被判死刑了的患者。

  鄭仁知道,乙型肝炎肝硬化,肝臟上很多小結節,每一個小結節都有可能出現癌變。

  外科手術切除一個肝葉後,要是其他肝臟再長腫瘤,就不能繼續做外科手術了。這種事情發生幾率,幾乎在50%以上。

  眼前的患者和鄭雲霞都是如此。

  “我看看你的片子。”鄭仁道。

  患者忙不迭的把手裡拎的片子遞給鄭仁。

  進了辦公室,距離交班還有十幾分鐘,鄭仁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開始閱片。

  肝左葉切除,肝右葉上長了一個15cm的巨大腫瘤!

  換句話說,患者現在基本沒有正常肝臟了。

  難怪市二院外科和介入科都拒絕治療,眼前的患者在常規治療措施下,已經沒有再繼續的意義了。

  這就是電視劇裡演的那種,醫生說,回去吧,該吃啥吃啥、想吃啥吃啥的情況。

  鄭仁托腮沉思。

  患者表情陰晴不定,焦躁、恐懼、希望,種種心思匯聚在一起。不過鄭仁沒有在看到核磁增強片後就直接說沒法治了,這給了患者一定的希望。

  幾分鐘後,鄭仁說到:“你是什麼醫保?”

  “城鎮職工!”患者希望大增。

  “嗯,可以試一試。”鄭仁道:“但是能不能成功,不好說。”

  “好,好!”患者一下子激動起來,一臉橫肉都微微顫抖。

  “先辦入院手續吧。”鄭仁道,“然後做術前檢查,沒有手術禁忌,盡快手術治療。”

  患者一把拉住鄭仁的手,使勁握著,像是握手,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木頭。

  “鄭老師,什麼藥好,您給我用什麼藥!只要能報銷!”患者說到。

  鄭仁點頭,讓常悅把患者給收入院。

  交班後,鄭仁帶著剛剛辦理完住院手續的患者去病房,和患者做溝通。

  這個患者,鄭仁有些擔心。他做溝通和常悅不一樣,主要是根據患者病情來說一些患者本身能做到,對病情有很大幫助的事情。

  患者叫李臣,52歲,海城本地職工。

  來到病房,鄭仁開門見山,說到:“老李,有幾點要求,你一定要做到。要不然,我這面不管多努力,最後成功的幾率並不大。”

  “嗯嗯。”李臣匆忙點頭,仔細傾聽。

  “第一,自己控制脾氣,不要急躁,也不要生氣。這一點很重要,你要記住了。想活命,就必須要控制。”鄭仁認真說到。

  李臣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

  “老李,說句不客氣的話,肝病患者脾氣都急躁。”鄭仁說到:“從前你可以急,但是現在絕對不能急!不管做什麼事情,一定要慢下來,知道了麼?”

  “知道,知道。”李臣連忙應道。

  “第二,不能喝酒,吃東西要注意溫熟軟少。”

  鄭仁“嘮叨”了將近十分鐘,這才從病房走出來。

  這名患者病情比鄭雲霞還要重,而且外表上除了臉色有些黑之外,行動、神智都正常,和普通人一樣,完全看不出來有生病的跡象。

  這也是肝癌患者為什麼很多一經發現,就到了無法治療的程度的原因。

  不疼不癢,誰去醫院花幾千塊錢做檢查?

  那不是有病麼。

  好多乙肝患者,檢查、治療的也不精心。

  鄭仁出了病房,沒有急著去辦公室,開始沉思起來。

  他覺得自己最近好像對待患者的態度出現了某些變化,更積極了一些?還是自己更心軟了?

  像是李臣,之前自己只要手術就可以了。親自去做64排CT三維重建,就已經是盡力而為了。

  可是今天早晨,自己竟然和他交待病情,說了十多分鐘。

  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仁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正琢磨著,教授的聲音在後面傳過來,“老闆,早……啊。”

  一邊說話,教授一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

  “早,富貴兒。”

  “老闆,我今兒要把患者的尿管撤了,你看可以麼?”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問到。

  其實這種事情,教授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但是出於對鄭仁的尊重,教授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匯報給鄭仁,讓他拿主意。

  ……

  ……

  我的一個患者,從前開玩笑說,我要是自己寫本書,就把你寫進去。他笑著說,好。名字都是真的,現在已經三年了,什麼事兒都沒有。就這樣下去吧,挺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14
508 肚子裡的氣球?

  “應該可以試試。”鄭仁對手術有把握,底氣十足。

  “那好,我這就去撤尿管。”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歡快起來,“老闆,要是一切順利,我準備最近回海德堡,再做幾十例類似的手術。”

  “嗯。”

  “要是有問題,您能飛到海德堡來麼?”教授忐忑的問到。

  “飛過去……”鄭仁猶豫了,海德堡,好遠。

  “老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眼睛裡閃爍著小星星,一臉懇求的模樣,“我這可是為了我們的科研而努力。”

  “除非有必要,我會飛過去。一般情況,我們還是網絡會診吧。”鄭仁沒有徹底拒絕,給教授留了一絲生機。

  估計教授能聽懂,鄭仁是怎麼想的。

  聽到鄭仁的話,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下子蹦了起來,“真是太好了,我聽到了天使的讚歌,為您響起。”

  “別扯淡,趕緊去忙。”鄭仁擺了擺手,把教授攆走。

  鄭仁瞄了一眼辦公室,見沒什麼事兒,就去ICU看術後的兩個患者去了。

  蘇雲很精神,完全沒有一夜無眠的模樣。

  看到他這樣,鄭仁就放心了。

  這意味著患者病情平穩。

  “老闆,你怎麼才來?”蘇雲吹了一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

  “遇到一個腫瘤晚期的患者,準備手術,多交代了幾句。”鄭仁道,“情況怎麼樣?”

  “拔管,有我在,肯定是拔管了。”蘇雲笑呵呵的說到,能看出來,他也很開心。

  “哦?”鄭仁瞄了一眼,被鋼筋貫穿的少年撤掉呼吸機,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睜著大眼睛正在四處看著,眼睛裡充滿了恐懼的神情。

  而杜春芳也摘了呼吸機,拔掉氣管插管,吸著氧氣,監護儀上血氧飽和度維持在95%左右。

  真是立竿見影啊,鄭仁微笑。原本以為杜春芳還要等一天,沒想到在蘇雲的照顧下,竟然術後12小時直接撤機。

  帥!

  鄭仁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生命體徵之類的指標,又用系統面板加以參照,並沒有站到患者床頭去指手畫腳。

  一是用不到,患者都拔管撤機了,證明病情穩定,還有什麼好嗶嗶的。

  二是這裡不是急診病房,二是ICU。自己也不是蘇雲,在這兒嗶嗶的越多,錢主任就會越反感。可能錢主任不會發作,但總歸是不好。

  鄭仁剛想問蘇雲要不要一起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是急診科,鄭仁的心率驟然飆升。

  “喂,我是鄭仁。”

  “嗯?發現了什麼?”

  “好,我這就下去看。”

  說完,鄭仁掛斷電話,轉身離開。

  “老闆,怎麼了?”蘇雲好奇,追上來問到。

  “急診科接診了一個70歲的老爺子,恥骨聯合上方能看到一個巨大的氣泡。內科大夫說,就像是腹腔裡有氣球一樣,沒見過。”鄭仁道。

  “不會是玩的太H了吧。”蘇雲腦子一轉,想到的是其他事情。

  “不應該,都70了,不能玩的這麼花花吧。”鄭仁道:“去看一眼,我有一種預感,可能需要手術治療。”

  只是預感,只是猜測,說多了沒有任何意義。

  兩人沉默,一路疾行,來到急診科。

  早晨,急診科的患者不多不少,急診內科的診床上,坐著一個老爺子,精神矍鑠,滿面紅光。

  “鄭總,你來掌一眼。”急診內科的醫生見鄭仁趕來,馬上和眼前的患者說了一聲,便拿著手邊一張X光片,插到閱片器上。

  片子上,恥骨聯合上方,的確有一個8×6cm的影像,就像是氣球一樣,裡面是空腔的黑影。

  “患者自訴1日前無明顯誘因出現下腹部疼痛,可耐受。伴有尿頻尿急,無發熱,無噁心嘔吐,略有腹脹,大便正常。”急診內科醫生介紹病情。

  “我查體,要排查一下是不是腸梗阻,所以開了一個胸腹聯透。放射科醫生打電話,讓我開平片,說是檢查有問題。”

  嗯,看到這種影像,放射科醫生肯定會讓急診科大夫留下影像資料的。

  “後來我給患者做了一個腹部CT平掃,CT室的意見是結腸周圍膿腫。”

  鄭仁雖然通過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得知了患者的診斷,但是即便是他現在對大豬蹄子的信任程度提高了,也不肯相信。

  仔細看片子,鄭仁猶豫了起來。

  因為急診內科患者很多,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所以鄭仁拿著片子,帶著患者和患者家屬直接去急診病房。

  患者家屬有些擔心,就診過程,接二連三的換醫生、換檢查,他們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個家屬墜在後面,不斷的打電話。

  海城這個地兒不大,找三五個人,關係網撒開,大多都能認識。

  來到病房,鄭仁直接進了辦公室,把腹部平片和腹部CT片插到閱片器上,托腮仔細看了起來。

  “大夫,沒事吧。”一個女性患者家屬擔心的問到。

  “有點小問題,但不會有大事的。”鄭仁說到。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這種並不確定的話,根本不能平復患者家屬焦躁的情緒。

  “老闆,應該是膿腫。B超引導下穿刺引流吧。”蘇雲看了一會片子,說到。

  鄭仁微微搖了搖頭,他已經否定了膿腫的可能,現在他對病情的判斷,與大豬蹄子給出的診斷類似,應該是巨大的結腸憩室。

  但要判斷,也有些難處,鄭仁正在琢磨該怎麼鑑別診斷。

  “小鄭,看片子呢?”正在沉思,消化內科的夏主任走進辦公室。

  “夏主任,您好,我就是劉哥的哥們,患者是我父親。”墜在後面打電話的男人連忙走上前,客客氣氣的說到。

  “嗯,有鄭總在就可以了,讓我來看看,也看不出花來。”夏主任很直接的說到。

  患者家屬以為夏主任是想要紅包,這才隨便敷衍,什麼有鄭總在就可以的話,誰都不信。

  一個小大夫和一個老大夫,誰的經驗比較多,這還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麼。

  走到閱片器前,夏主任只看了一眼片子,就來了興致。

  “夏主任,正好你幫我掌一眼。”鄭仁道。

  “可別真麼說。”夏主任笑呵呵的說到:“你的水平,根本不需要我來掌一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3 16:14
509 老闆尿了

  聽夏主任這麼說,患者家屬臉上也露出來疑惑的神情。

  不像是瞎說,敷衍自己。可是……他又看了一眼鄭仁,的確是個年輕的小大夫。

  這可就奇怪了。

  夏主任的名聲,海城普通市民有很多都知道,屬於整個海城數一數二消化科的專家。

  她竟然會對這個小大夫這麼推崇?

  “鄭總,那個急性重症胰腺炎的患者,澱粉酶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夏主任一邊看片,一邊和鄭仁說起前兩天那個患者。

  “嗯,是你那面專業,治得好。”鄭仁隨口敷衍,腦海裡全都是一些相關診斷與鑑別診斷的信息。

  “多虧了你。”夏主任也不介意鄭仁的敷衍,笑呵呵的說到:“這個患者,鄭總怎麼診斷?”

  “看上去像是腹腔內的大膿腫,但是我覺得不是,現在比較傾向於結腸憩室。”

  “憩室?”夏主任怔了一下。

  “嗯。”鄭仁拿起患者在急診科做的化驗檢查,說到:“夏主任,你看患者血常規沒有太大的異常。如果要是腹腔內大膿腫的話,怎麼說也得有相關的血液檢查的改變。”

  夏主任沉思。

  “當然,這裡只是存疑。患者是老年人,有可能身體反應不上來。但要是診斷結腸憩室,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的解釋了。”鄭仁指著片子,用專業的影像學術語開始把自己琢磨的東西說出來,足足說了三分鐘。

  蘇雲的眉毛皺的很緊,頭微微低著,透過額前黑髮,看著鄭仁侃侃而談的側臉。

  那張原本木訥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略有些張揚,卻又不過分。

  到底是誰給他的信心呢?

  蘇雲有些迷茫。

  這種鑑別診斷,需要的是技術,更需要的是經驗。

  在技術上,蘇雲並不認為……他自己並不認為鄭仁比自己強多少。但是他為什麼會這麼自信呢?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夏主任的腦海裡。

  奇怪!

  “鄭總,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可能是因為患者年紀比較大,血像短時間反應不過來的可能性比較大。”夏主任和蘇雲的看法類似,認為是腹腔內大膿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鄭仁笑了笑,說到:“類似的病例,我在咱們市一院沒見過,但是相關的文獻裡有提到。Molière  S  醫生發表的  Surgery  上一篇文章,就提到了類似的病例,和這個患者很像。”

  蘇雲豁然開朗,原來鄭仁這貨是看過類似的報導,這才能大概率的確定。

  看樣子,自己奮起直追的路又長了好多。

  不過好奇怪,平時也沒見鄭仁這貨看期刊雜誌,難道他是上學時候看的?

  夏主任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問到:“類似的病例,並不能證明……”

  “夏主任,你看這裡。”鄭仁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芒,他回憶起剛剛看到的一篇個案報導,然後逆推,一切都豁然開朗。

  鄭仁把筆拿出來,用筆尖點著下腹部CT的一個位置,說到:“在這裡,液平的影像略有改變。CT掃瞄所得信息經計算而獲得每個體素的X射線衰減係數或吸收係數,再排列成數字矩陣。這裡的改變,根據數字矩陣衰減的規律,我判斷密度……”

  滔滔不絕的專業術語,直接把夏主任弄懵了。

  雖然身為消化科大主任,在海城有名氣,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但這並不代表夏主任熟悉CT,到了鄭仁這種水平。

  “老闆,尿了!尿了!患者順利排尿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興奮的聲音如同獅吼一般,在走廊另外一端傳過來。

  “蘇雲,讓富貴兒閉嘴!”鄭仁皺眉,不悅說到。

  很快,教授帶著難以遏制的興奮,急匆匆走到辦公室來。

  “老闆,老闆,尿了!”教授興奮的小聲說到。

  “富貴兒啊,不是老闆尿了,是患者術後排尿正常。”鄭仁有些不高興,糾正道:“尿了不是很正常的麼?大驚小怪的。”

  鄭仁隨後平淡說到:“夏主任,我們繼續說。”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瞄了一眼片子,隨口說道:“老闆,你因為一個腹腔膿腫……不對,看密度不像是膿腫。”

  “富貴兒,你看是什麼?”鄭仁實在受不了教授的呱噪,乾脆不和夏主任講解,而是問教授。

  “老闆,我覺得可能是結腸憩室,也可能是膿腫,這個鑑別……”

  “我覺得是結腸憩室,你從影像逆推數字矩陣,然後增加一次重建,從透過度與吸收的角度來看,就比較明顯了。”鄭仁道。

  “老闆,讚美你!”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用手指點著CT片子說到:“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的確是憩室,毫無疑問的憩室!”

  夏主任根本聽不懂鄭仁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之間的交流,一臉迷茫。

  蘇雲眉頭緊鎖,十幾秒鐘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患者家屬更是手足無措,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在市一院會有一個漢語如此流利的外國人。

  “老闆,我覺得上帝不光親吻了你的雙手,也賦予了你獨一無二的大腦。”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繼續讚美,根本不覺得肉麻,“患者排尿了,我把尿樣留下來,您去看一眼?那樣子,像是慕尼黑最好的啤酒。”

  呃……

  鄭仁理解不了教授的興奮,嫌棄的看了教授一眼,拒人千里之外。

  “我這面有事兒,你去忙吧。”鄭仁嫌棄的說到。

  教授剛要辯解,還想爭取一下。但是他隨即看到鄭仁不怒自威的表情,心生畏縮,訕訕的走了。

  “夏主任,診斷比較明確了,我認為需要手術治療。不建議做腔鏡,因為憩室太大,還是開刀比較穩妥一些。”鄭仁道。

  夏主任聽不懂鄭仁說的什麼數字矩陣,什麼逆推,只是覺得好有道理。她愣愣的看著插在閱片器上的下腹部CT,心裡想到,或許只有飛利浦的工程師開始學醫了,才能這麼做吧。

  “夏主任?”鄭仁又問了一句。

  “啊?”夏主任恍惚過來,笑了笑,“後生可畏,既然教授和你的想法都一樣,那就開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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