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8035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8
640 手速全開

  “左下,15°。”鄭仁一邊說著,右手已經不自覺的拿起止血鉗子。

  可惜,蘇雲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

  微導絲在鄭仁的指引下,逐步下行,雖然有點慢,蘇雲在每一個難點都要停下來思考一下,但卻沒有一點錯誤。

  就像是在回放鄭仁手術的慢動作一樣,除了速度略慢一點之外,整個手術過程完美無瑕。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驚訝,眼睛瞪得圓滾滾的,他是在看手術的人裡面技術水平最高的那個。

  正因為高,所以他解讀了很多東西,才會最驚訝。

  好多步驟,自己都做不到,雲哥兒為什麼能做到?

  雖然手術過程有很多停頓,被切割的支離破碎,看起來一點都不流暢,也沒有絲毫美感可言。

  可是教授知道,即便是有老闆在一邊指導,有些動作自己也做不到……一想起這事兒,教授就覺得自己手腕疼。

  孔主任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變得嚴肅起來。

  鄭仁水平高,這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小傢伙,極限之高,自己這輩子是追不上了。孔主任現在已經不去思考鄭仁能走到哪一步,那是年輕人的世界,自己想不懂。

  有一個妖孽的鄭仁也就算了,可是蘇雲,竟然也能做到這一步!

  這小子可是胸外科出身!

  MD,孔主任心裡罵了一句髒話。一個普外科出身的老闆,一個胸外科出身的助手,把介入的手術做的這麼好,自己跟誰去講理?

  鄭仁認真的看著屏幕,不斷在關鍵點指引蘇雲導絲前進。

  蘇雲的天賦、悟性要比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高少傑等人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這種指引,即便是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也很難停頓一下,馬上就領悟該怎麼操作。

  右手握著止血鉗子,看樣子是用不上了,鄭仁心裡有點遺憾。

  這貨怪話特別多,真想好好敲打他一次。

  可惜了……

  微導絲從鎖骨下動脈進入,蜿蜒而行,緩慢卻又堅定。手術室裡的兩人做的專心,手術室外的人們看的入神。

  忽然,液晶屏幕微微動了一下。

  正在專心看操作的孔主任很不滿意,這是哪個冒失鬼擠的太用力,把桌子都……

  剛想到這裡,更為劇烈的晃動開始了。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不斷搖晃著操作間裡的一切。

  操作台是一體的,晃動還不劇烈。

  後面的電腦桌上擺放的作業文件的盒子嘩啦啦跌落,電腦屏幕抖了幾下。

  這是……地震?

  手術室裡,鄭仁專心的看著對面50cm外的屏幕,腦海裡勾勒出來立體三維結構,偶爾在關鍵點說話,指引蘇雲操作微導絲通過內乳動脈,進行超選。

  猛然間,無影燈開始晃動起來,刺眼的光芒讓鄭仁睜不開眼睛。對面的屏幕也劇烈的搖晃著,像是活了過來。

  鄭仁先是恍惚了一下,這是系統這個大豬蹄子鬧幺蛾子麼?是自己的主觀感受吧。

  可是隨即,他就看到微導絲停止動作,蘇雲捏著微導絲,愕然看向自己。

  我去……是地震!

  和蘇雲對視,兩人毫不猶豫。鄭仁向左移動,接過蘇雲手裡的微導絲。而蘇雲雙手抬起,平胸,轉身,背靠背轉到一助位置上。

  兩人動作默契,都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

  是地震!

  不知道是多大的,也不知道這棟樓有沒有問題。

  兩人腦海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抓緊時間做完手術,然後拉著患者下去。

  此時,已經不適用教學方式了。

  鄭仁馬力全開,踩著線,微導絲毫不猶豫的順著內乳動脈狹窄逼仄的腔道徑直進入往肝臟去的分支,隨後打藥,栓塞。

  2分鐘,手術結束。鄭仁甚至都沒造影確認一下,因為他有這個底氣,也是因為時間不允許。

  抽出導絲導管,用紗布壓住患者股動脈穿刺點,鄭仁這才四周望去。

  振動好像還在繼續,又像是已經停止。自己感覺敏銳,斷斷續續發現還有振動從腳下傳來,卻又並不確定。

  很輕啊,就算是地震,也不過3-4級,根本不會有事兒。

  鄭仁長出了一口氣,笑了笑,原來是自己嚇唬自己。

  不知道小伊人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壞了。

  操作間裡一大半的人都跑出去了,地震,哪有時間看手術,病房那麼多患者等著轉移……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感受到地震後,臉都嚇白了。反應過來後,兔子一樣衝了出去。

  但隨即就沒有再反應,他猶豫了,最後還是返回操作間。透過鉛化玻璃張望,見手術已經做完了,有些不好意思。

  蘇雲按住通訊器,問到:“孔主任,什麼情況?”

  “不知道,剛才好像感應到了地面晃動。”孔主任皺眉說到。

  “該不會咱這樓是豆腐渣吧。”蘇雲開著玩笑。

  “肯定不會,你們後面的手術怎麼做的那麼快?”

  “你不是說示範性教學手術麼?老闆肯定要控制手速,配合看手術啊。要不然做的太快,你們看不懂怎麼辦?後面……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人看手術了,那就全力以赴唄。”蘇雲道。

  孔主任愕然……

  原來,

  之前鄭仁超選內乳動脈的順暢過程,依舊不是他的極限。

  愕然後,孔主任腹誹,這貨真特麼沒有極限啊。

  “鄭老闆,你下來吧,不知道震源,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餘震,抓緊時間把患者送回去,我去看看……”正說著,手機響起來。

  鄭仁見孔主任立正,軍姿標準,一臉嚴肅,仿若即將上戰場衝鋒的戰士。

  和平年代,這種表情很少見到了。如果一旦出現,就意味著肯定有大事兒。

  從孔主任的表情裡,鄭仁解讀到了更多的東西,他轉身下台,摘掉手套,撕去無菌衣。

  “富貴兒,別愣著,來加壓止血。”蘇雲同一時間,也感受到了異樣。

  沒有猶豫,馬上招呼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進來。

  鄭仁走出去的時候,孔主任已經掛斷了電話。

  “集合!給休息的人打電話,十分鐘內必須到醫院留守,看好患者,其他在家的人馬上集合!”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8
641 若一去不歸(盟主可愛的小冰塊加更1)

  鄭仁在孔主任嚴肅的嘶吼聲中,聽到了一絲鐵血的味道。

  這裡站著的,

  不再是那個和藹謙遜的孔主任,

  不再是那個碎碎念想著諾獎,即便自己拿不到,看鄭仁拿也是好的那個孔主任。

  在這裡站著的,

  是一個接了戰鬥任務的軍人。

  鄭仁皺眉,意識到事情不對,馬上去更衣室脫下鉛衣,換衣服。

  蘇雲前後腳趕到更衣室。

  兩人沒有說話,氣氛凝重。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兩人出來見操作間裡空無一人,一名進修的醫生正和教授抬患者。

  “人呢?”鄭仁問到。

  “我也沒注意他們嘎哈去了。”教授說到。

  鄭仁轉身就走,直接回病區。

  “老闆,我猜可能是出大事兒了。”蘇雲很少見的用一種嚴肅的口吻說到。

  鄭仁沒說話,只是沉默快速前行,同時拿出手機,給謝伊人發微信。

  打開微信,見謝伊人留了幾個信息,最近的一條是在地震後。

  【鄭仁,好像地震了,你在哪?】

  【我從手術室下去,你在哪?】

  【我在超市給你買東西呢,怎麼了?】

  【有個演習任務,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沒事,放心。】

  鄭仁考慮了一下,回覆謝伊人。

  “趙雲龍,你們在哪?!”蘇雲那面撥打電話。

  “好,我馬上就到。”

  “用你管!說的好像你去了有什麼用似得。”

  蘇雲罵罵咧咧的掛斷電話,和鄭仁說到:“老闆,後面,機關樓前,緊急集合。”

  兩人已經看到介入科的大門了,鄭仁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教授送患者下來,剛好和鄭仁撞到。

  “老闆,你嘎哈去?”

  “有任務。”鄭仁面無表情的說到。

  剛剛的晃動,嚴肅的氣氛,忽然不見蹤影的醫生們,都隱約告訴教授,出大事兒了。

  他聽鄭仁說有任務,微微一怔,鄭仁和蘇雲已經走出去三五步。

  “老闆!你走了,項目怎麼辦!”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焦急問到。

  鄭仁沒說話,匆匆走遠。

  “老闆,什麼任務啊,危險麼!”教授都快哭了……什麼任務,他不知道,但從各種嚴峻的表情上看,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闆,你回不來,咋整啊……”教授看著鄭仁的背影,問到。

  鄭仁的身影已經走遠,壓根沒搭理教授。

  蘇雲小聲罵道:“富貴兒這嘴,真該給他頒個金烏鴉。”

  “沒事。”鄭仁越走越快,一路小跑,來到機關樓門前。

  短短幾分鐘,已經有上百名醫生集合。

  有人甚至穿著隔離服,連白服都沒披,看樣子是在手術室裡接到的信息,直接就跑下來了。

  一輛大巴車停在旁邊,後面還有三五輛正開過來。

  “全體都有,上車!”一人嘶吼道,聲音遠遠傳出去,傳遍廣場。

  周圍出來躲避的人們謹慎的遠遠站著,人心惶惶,都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

  聲音肅殺,帶著一股子不容拒絕。

  陸續上車,鄭仁除了手機之外,兩手空空,跟著上車,心裡也空落落的。

  “老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從住院部跑過來,“下來,老闆。”

  鄭仁瞥了他一眼,堅定的上車。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怎麼喊,鄭仁都沒有回頭。

  見他孤零零站在車下,徬徨失措,鄭仁打開車窗,揮了揮手。

  “老闆,你要是回不來怎麼辦啊!”教授都快哭了,諾獎項目眼看就要開始,有個一兩年的時間,遙不可及的諾獎就變成可以覬覦的事物,這時候鄭仁離開,教授又怎麼能不心急。

  “操!回不來就回不來,有什麼大不了的!”蘇雲低聲罵道。

  有秩序的上車,坐下,大巴車隨即啟動,緩緩駛離醫院。

  “蘇雲,你和鄭老闆怎麼來了?”趙雲龍後上的車,見鄭仁和蘇雲在,便問到。

  “你能來,我們就不能?”蘇雲斥道。

  “軍事任務,你們應該是群眾吧。”趙雲龍眯起眼睛。

  的確,鄭仁和蘇雲在這群人裡,屬於異類。

  孔主任為了拉鄭仁來,走了一個特殊的渠道,打的擦邊球。

  在此之前,別無先例。

  也有些來進修的人員,但他們在上班的,都被安排看守患者,等待休假的二線人員從家趕過來。

  能肆無忌憚離混到隊伍裡的,只有鄭仁和蘇雲。

  “說的好像你急診急救比我強似得。”蘇雲多不講理啊,直接把話題岔開,岔到自己擅長的領域,“怎麼,那年的急診急救大賽,你都忘了?”

  趙雲龍大汗,蘇雲這廝,真特麼沒什麼好跟他說的。

  “趙總,我和蘇雲算是特殊人員,請您不要再多說了。”鄭仁嚴肅,沉聲道:“很多場合,我們有特殊選擇權利,這是黨和人民賦予我們的任務。”

  趙雲龍怔了一下,隨後不說話,做到位置上,等待接到命令。

  “老闆,你扯起淡來,真是有板有眼的。”蘇雲在一邊冷笑,直接懟道。

  鄭仁沒搭理這貨,拿出手機,給謝伊人發了一條微信。

  【演習,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真的是演習?我看大家都好匆忙,是不是和剛才的地震有關係?】

  【不是,放心等我回來。】

  鄭仁把手機關了,收起來,屏氣凝神。

  不知道要去做什麼,不知道要去哪裡,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等著自己。

  但鄭仁知道,如果真的出事兒的話,還是要有充沛的精力才能應付。

  車上,附近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畢竟承平已久,醫療人員的軍事化管理也沒有那麼嚴格。

  更何況要去做什麼,沒人知道,大家都在猜測。

  大巴車的司機隨後接到指示,一路開奔機場。沒有走民用通道,大巴車直接開進機場內,跑道上,一輛大型客機已經等在那裡。

  陸續登機,鄭仁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蘇雲坐在身邊。隨後,一個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旁邊。

  “趙總,您老人家這是又來找我麻煩?”蘇雲現在看到趙雲龍就煩,煩的不要不要的。

  “雲哥兒,剛接到消息,地震,剛開始說是7.8級,現在是8.0級。”

  ……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8
642 遺書(掌門書友161220022737474加更)

  鄭仁和蘇雲同時一怔。

  唐山地震,強度是裡氏7.8級。這次……竟然是8.0……

  按照剛剛的感應,震源中心距離帝都相當遠。

  鄭仁皺眉,不知道急診急救藥品、器械能不能按時發放。要是什麼都沒有,光進去醫生,什麼都做不了啊。

  但這些,鄭仁也管不到。

  跟著大家一起去吧,車到山前自有路。

  很快,百十餘人登機。

  最後,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穿迷彩服,最後與幾個衣著整齊、靚麗的男女登機。

  軍官旁的男女背著長槍短炮,氣喘吁吁,一看就知道是臨時接到任務,從電視台拉出來的一小組人。

  他們登機後,沒有過多等待。飛機馬上得到塔台信號,開始滑行。

  連口氣都來不及喘,電視台的人便開始打開攝像機,錄製影像資料。

  對於後人來說,這些資料是珍貴的。

  但是對於此時此刻在飛機上,等待奔赴第一線的醫生們來說,這些資料只有自己死在前線,或許能給家人帶去些許念想。

  鄭仁看著窗外,心裡有強烈的不安與忐忑。

  川西地震,震感強烈,通訊基站毀損嚴重,通訊中斷。具體傷亡人員不明,具體情況不明。

  一切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人民群眾傷亡嚴重,急待救援。

  中年軍官肩上的槓星花鄭仁看不懂,只知道他是臨時負責運送醫務人員去前線救援的領導。

  他站在最前面,開始做臨時戰前動員,並講解了已知的情況。

  聽到情況後,猜測的聲音小了下去,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面對大自然的力量,任何各人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

  而且8.0級的強度,甚至超過了唐山大地震。

  絕大多數人沒有經歷過地震,甚至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親身經歷過。所有的印象,都來自於很多年前的唐山大地震。

  危險,

  十分危險。

  但越是危險,就越是需要這群穿著軍裝的特殊醫生們去救援。

  雖然緊張,卻難以遏制心中熱血沸騰。

  知道危險,大多數人開始閉目養神,少數人還在交頭接耳的說這話,打發著寂寞的旅途。

  三十分鐘後,那名軍官再次出現。他收到塔台的聯繫,說是蓉城餘震不斷,現有傷亡數字還在不斷攀升。

  通往震中的路全部被毀,根本無法通行。

  簡單講了一下前面的消息,他也沒有更多的話可以說。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很快,開始有機務人員分發白紙。筆很少,大家輪流用。

  “呦,這是寫遺書?”蘇雲的頭略略低著,抬眼透過額前黑髮看到這一幕。

  看樣子,是真的危險,要不然不會在飛機上讓去參加救援的人員留下最後的遺言。

  趙雲龍臉色有些不好看,粗壯的手指死死捏著白紙,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雲則假裝不在意,碰了碰鄭仁,道:“老闆,你要給小伊人寫什麼?”

  “隨便寫點,誰知道呢。”鄭仁也有些慌亂,但是沒有後悔,只是微微害怕。

  面對未知的生死,沒人能坦然面對。真有那種假裝混不在乎的人,怕是到了面對的時候,就直接尿了。

  恐懼,是根植於人類內心深處的。真的勇士,不是沒有恐懼,而是恐懼,卻依舊要迎著危險與恐懼,逆流而上。

  “我沒什麼好寫的。”蘇雲吹了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我活著,怎麼都好。死了,家裡就我一個獨生子,要我爸媽天天看著遺書哭麼?念想,狗屁的念想。”

  “嗯。”鄭仁沉悶的點了點頭,“我想想,還是要寫點東西的,要是真有什麼危險,也不會覺得好多話沒和伊人說而遺憾。”

  “說的好像你知道你要寫什麼一樣。”蘇雲鄙夷說到。

  緊張的氣氛是可以傳染的,軍醫學校畢業,這群年輕的醫生們根植在腦海裡的印象是只要留遺書,那麼就真的生死未卜了。

  緊張、小小的慌亂,字跡變形。

  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想到自己死去,家人悲傷欲絕的樣子,有人偷偷擦去眼淚,不願旁人見到自己的懦弱。

  “老闆,你說,你留下搞諾獎多好。”蘇雲小聲說到。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鄭仁道:“諾獎真的不重要,你總是認為我在裝,但這就是我心裡的想法。”

  “真是沒出息啊。”蘇雲並不是在懟鄭仁,他的語氣裡帶著一些遺憾,“我從小就認為我肯定能拿諾獎,要不然你以為我學瑞典語幹什麼。”

  “嗯,我也認為你肯定行。”

  “其實,教授問要是回不來怎麼辦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蘇雲很少見的坦誠自己的徬徨,“是啊,回不去,還沒拿諾獎就特麼掛了,真是不甘心啊。”

  “嗯。”鄭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還真是無趣,這時候你就不會安慰我一下?”蘇雲鄙夷道:“辛苦了小伊人,跟你這個木頭在一起,還真是無趣。”

  “還好。”鄭仁道:“實話實說。我看過一些報導,據說地震後的餘震,震級也很高。川西那面都是山,一大塊石頭落下來,人就沒了。”

  “喂,你特麼就不會說點吉利的話?”蘇雲怒了。

  “實話實說。”鄭仁道:“要不,你留在後方,等待前面的傷員運回來吧,這樣能發揮你豐富的ICU臨床經驗。”

  “然後被你笑話一輩子?想都別想。”蘇雲閉上眼睛,“也不知道這種人身意外,保險公司給不給賠償。”

  閒碎的話語斷續說著,蘇雲用話語排解自己內心的不安。趙雲龍端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鄭仁則閉著眼睛,休養精神。

  一會,一管筆、幾張紙傳了過來。

  “我不用了,你寫吧。”蘇雲把筆交給鄭仁,“老闆,我看看你給小伊人寫的情書唄,要是真的回不來,喝孟婆湯之前,還能懟你兩句。”

  鄭仁笑了笑,笑容生澀。

  他拿著筆,頓了一下,隨即在A4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把信交給謝伊人的話。

  伊人:

  驚聞國難,我輩當慨然以赴。據悉,蓉城餘震不斷,震中山崩地陷,道路盡毀,抗震救災生死難卜。

  若僥倖無恙,我當生還見你。如遇不幸,我就死在疆場,身膏野革。他日抗震勝利,你於川西,如有林海洶湧,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此致

  敬禮

  鄭仁。

  ……

  ……

  遺書,是郭槐汝老將軍在抗日的淞滬前線寫的。我八千將士傷亡殆盡……敬禮!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9
643 說著說著就哭了

  寫完,鄭仁把A4紙疊好,在背面又寫上——謝伊人收的字樣。

  “還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你就不知道給老潘主任留封信?”蘇雲眼睛眯著,聲音有些不易覺察的抖,但還是堅定不移的懟鄭仁。

  這種時刻,這種方式,才能緩解蘇雲心裡的緊張。

  “沒必要。”鄭仁咧嘴,笑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海。真有不幸,有朝一日老潘主任想起我,說一句這小子沒給老子丟人,我也就知足了。再多的,沒必要。”

  蘇雲想著什麼,入了神,漸漸也不說話了。

  漸漸的大家都知道了事態的嚴重,這封遺書,是真的遺書。

  過了一會,有機組人員逐一收遺書,他們很鄭重的向每一位第一時間趕奔前線的人表達了尊重,並很嚴肅的承諾會把信件親手交給家人。

  空姐們的眼圈紅乎乎的,對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表達著發自內心的感謝。

  機艙裡漸漸沉寂下去。

  大概飛了三個小時,飛機開始下降,鄭仁知道即將抵達蓉城。

  飛機降低飛行高度,幾分鐘後,穿過厚密的雲層,鄭仁猛然注意到眼前的情景為之一變。

  巨大的煙柱滾滾升起,遍佈曠野。

  從飛機上鳥瞰下去,從心裡油然而生一股狼煙遍野的戰爭時期的緊迫感。

  幾乎在同時,很多人注意到這一點。

  機艙裡的氣氛更加凝重。

  這裡的情況,遠遠要比想像中更為嚴峻!更為險惡!

  忽然,地面像是海平面一樣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波浪。波浪翻滾,很是……壯觀。

  可是現在沒人欣賞這種壯觀,這是自己即將面對的險境。

  隨著波浪綿延,下面小的像是一個個黑點般的東西忽然迸發出一團火焰,不知道是油罐車還是什麼在晃動中燃燒起來。

  鄭仁很緊張,手握成拳,手心裡汗水滿滿。

  這就是地震麼?餘震也這麼強?真是嗶了狗了!鄭仁很少見的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可是,一切都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十幾秒後,遠處天邊一座大山出現異狀。肉眼可見的,隨著地面波浪的蔓延,大山的山尖出現傾斜,而後緩緩倒下去。

  山巒像是一塊奶酪一樣,被一柄看不見,但是燒的通紅的刀子一刀斬斷。

  倒了……就這麼倒了?!鄭仁心裡愕然,看的目瞪口呆。

  隨著一團濃厚的煙霧的升起,……再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煙塵瀰散,半邊青山被遮住。

  數聲壓抑的驚呼從各個角落響起。

  MB的,這特麼是餘震麼?餘震都這麼厲害,震中到底什麼樣!

  “我去……老闆,富貴兒那張烏鴉嘴,要是能回去,我特麼一定把他嘴給撕了。”蘇雲看到後,馬上想起教授,小聲嘟囔著。

  這清奇的腦回路,是怎麼思考問題的,還真是讓鄭仁不理解。或許,他只是單純想要說點什麼。

  要不然,這種末世一般的場景讓人心口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難受。真的是難受啊,如果有可能,誰願意去這種地兒?

  飛機盤旋,降落。

  隨著高度降低,巨大的壓力差讓人產生一種失重感。

  飛機降落的很急,可以看見,有數架飛機同時盤旋在半空中。

  這要比平時的空港更加忙碌。

  當民航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鄭仁感覺到劇烈的震顫,可以看到停在機場跑道上的飛機和地面像是波浪一樣波動起來。

  在半空中看,和落下來親身體會,截然不同。

  看到的,只是波浪。可是雖然波浪已經小了很多,但作用在身上,鄭仁覺得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有無形的力量撕扯著自己的身體,要把自己直接撕碎一樣。

  這難道是餘震麼?鄭仁心生惶恐。

  不會還沒下飛機,就要墜機了吧。要是那樣的話,可真是不甘心啊。不過已經降落,在地面上磕磕碰碰,應該不要緊,鄭仁安慰著自己。

  眼前的情況是那麼的陌生,從前沒有見過。如果這是餘震……鄭仁馬上想起那座倒塌的山峰。

  這是餘震,也達到了平時所謂大地震的程度。

  鄭仁深深吸了口氣,一回頭,看到蘇雲貼在自己身邊,眼神裡帶著些畏懼的看著“波濤洶湧”的機場。

  “真的很嚇人,我沒見過。”鄭仁道。

  “我也是。”蘇雲的聲音有些嘶啞。

  忽然,一陣低微的啜泣聲從客機前面傳來。鄭仁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名空姐,捂著臉,儘量壓抑自己的聲音哭泣著。

  但因為情緒太激動,再怎麼壓抑,還是無法抗拒那種惶恐與悲傷,啜泣聲從手指縫裡傳了出來。

  鄭仁記得,這架飛機是川航的。

  那面化為一片廢墟的土地,也許就是她的家。

  這片飽經天地蹂躪的土地,就是她的家。

  她的家人,生死不知。

  人世間,最難莫過於生死離別。可是讓人無奈的是,或許連給家人一個體面的送別都做不到。

  除了哭泣,還能做什麼?

  乘務長年紀較大,她強忍著悲傷,去安撫哭泣的空姐。可是沒用幾秒鐘,兩人一同相擁,痛哭失聲。

  美麗的電視台主持人沉默,眼眶瞬間濕了,低下頭不忍再看。

  在她身後的攝像機依舊工作,只是攝像人員的手在顫抖,不知道是飛機顛簸,還是別的什麼。

  幾經顛簸,彷彿過了數年一般,飛機終於停穩。只是飛機不再滑行,卻依舊不穩,像是坐一艘船上,隨著海浪的翻滾,船體也隨之波動。

  機組人員開始忙碌起來,空姐們眼睛裡的淚水不時滴落,亮晶晶的,像是露水。

  隨著機艙門打開,一聲軍令,機艙裡的人齊刷刷站起來。雖然心底各種恐懼,但卻沒有人說話,沉默的像是一座座壓不跨的大山。

  飛機上穿著軍裝的醫生們逐一走下飛機,空姐分成兩排,站在扶梯下面。

  “謝謝,謝謝您。”川航的空姐不住的道謝,她們知道,或許這些年輕人以後無法活著離開這片熱土。

  可是,沒有一個人退縮。

  雖然他們也恐懼,但是卻沒有因為恐懼而退縮。

  鞠躬,致謝,是她們唯一能表達、發洩內心情緒的方式。

  說著說著,空姐們就哭了,已經降落,完成工作,不用再壓抑內心的情緒。

  哭聲和不成腔調的道謝聲中,帝都的年輕醫生們用一種不同的方式,踏上了這片土地

  機場一片繁忙。

  蓉城機場已經關閉,民航上下來的,都不是旅客,而是第一批來自全國各地,抗震救災的人員。

  有運輸機運載大量抗震物資、食物和水,以及醫療用品。

  遠處有數量眾多的迷彩軍車在機場等候著。

  那名負責的軍官下了飛機,黑著臉,正在拿著步話機通話。

  他一臉嚴肅,只是聽著,直到最後才立正,吼了一聲,保證完成任務!

  下了飛機,人群沒散,而是本能的組成隊列,等待下一步指示。

  “三十五歲以下,住院總級別的人,出列!”

  幾人邁步出列,鄭仁和蘇雲沒有對視,但不約而同的一起邁出腳步。

  每個人都挺起胸膛,昂著頭。

  鄭仁怔了一下,自己該怎麼做?

  “你們倆?”軍官見鄭仁和蘇雲比其他人更為年輕,有些疑惑。

  “報告首長,我們兩人是國家特殊人員。水平高,能力強,請下達命令,保證完成任務!”鄭仁用力吼道。

  這要是在平時,這句話就得引起大多數人的不滿。

  水平高,能力強,哪有自己說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越早執行任務,就越是危險。

  說是赴湯蹈火,也不為過。

  ……

  ……

  註:省城腎內科的大姐說的,她坐的川航飛機到成都,空姐說謝謝,說著說著就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9
644 活著回來

  “級別最高的是誰?”軍官詢問到。

  趙雲龍向前邁出一步,正步,鏗鏘有力。

  軍官把一部衛星電話交給趙雲龍,說到:“你們成立尖刀班,去看情況,根據指揮中心分配和安排的路線,進入山區。

  按照震前的地圖和行政區域地圖,尋找那些山裡的村鎮。

  然後利用GPS定位,能夠引導和帶走的村民,全都帶出來,不能夠帶出來的,記錄下情況,轉移到附近較為安全的地方,然後返回報告情況,等待前線總指派出更適合救援的隊伍。”

  “是!”趙雲龍立正,吼道。

  軍官默然,和趙雲龍目光對視,只有堅定,沒有畏縮。

  “你們……活著回來。”

  剛說完,大地顫抖,隱約能聽到地面下傳來一陣沉悶而讓人絕望的聲音。

  地面又一次像是波濤一般湧動,堅硬的跑道被撕開一條口子,砰砰砰的水泥路面繃斷的聲音不斷響起。

  鄭仁栽晃了一下,馬上站穩,雙眼目視前方,努力讓自己的站姿像是一名戰士。

  “全體都有,向右——轉!跑步——走!”趙雲龍迅速調整好自己的站姿,踏在湧動的地面上,艱難的說到。

  餘震不僅多到可以說是密集的程度,而且強度也很大。

  十幾分鐘的時間裡,餘震不斷。雖然強度大,只是和山巒倒塌的情況相比,這些餘震就略顯溫柔了。

  趙雲龍年輕幹練,訓練有素,馬上開始組織列隊,小跑到車隊旁。

  電視台的記者、攝影師對視一眼,緊急商量了一下,便帶著設備緊跟在後面。

  “你們跟下一波吧。”趙雲龍濃密的眉毛擰成一股繩,沉聲說到。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任務。”女記者兼主持人說到。她很害怕,但依舊倔強的堅持著。

  一路跑來,一波餘震,女記者摔倒了兩次,那股子都市麗人的精緻勁兒消失殆盡,只剩一身塵土和一臉倔強。

  看著有些狼狽,她卻依舊在堅持。

  都是任務,趙雲龍也沒什麼辦法,只好帶上攝影師和女記者。

  車輛看上去多,但也很緊張。

  六七個人一輛車,去堆積如山的軍用物資處一人取了一份軍用單兵醫療包和水與食物等物資,換上合身或是不合身的迷彩服,一路揚長而去。

  鄭仁和趙雲龍、蘇雲等人一輛車,他眉毛皺的很緊。等開出機場,他打開急救包,看了一眼,問到:“趙總,物資就這些?”

  “是。”趙雲龍道。

  鄭仁無語,這是戰地急救的東西,數量不夠多,而且種類也不夠齊全。應急可以,真要是面對大量傷員,估計要坐蠟。

  單兵急救包裡,有口對口呼吸膜  24*28cm  1個、膠管止血帶  33cm  1條、醫用繃帶  5×400  cm  1卷、止血墊  20cm×10  cm  1包、急救止血紗布、順折敷料、14G的氣胸針、鼻咽通氣管、一次性手套、還有兩隻嗎啡、注射器、碘伏、棉簽,救生哨子之類的物品。

  這肯定不夠,就算是路上遇到的傷員……估計走不了幾步,就用光了。

  “鄭仁同志,尖刀班的任務,是看情況,不是實施救援。”趙雲龍解釋道:“我們需要用衛星電話和GPS設備給後方做標記,隨後就會有救援物資和人員趕到。

  我們最重要的人物是判斷某地需要多少急救耗材,需要多少醫生救援,組織上好進行統籌安排。要是有可能,我們會是第一批深入震中的醫生,到時候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趙雲龍沒有稱呼鄭仁為鄭總或是鄭老闆,而是叫他鄭仁同志。

  鄭仁想想,似乎也是這樣,便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車不斷的晃動著,明明很平坦的路,但振動卻很明顯。

  這是餘震,至少5級地震強度的餘震。鄭仁無法想像,再往震中心去,餘震會強到什麼程度。

  趙雲龍拿起一副軍用地圖,指著前面,說到:“我們的目標是南川鎮,距離機場大概有70公里,正常車程一小時二十分鐘。”

  “你估計能開多久?”蘇雲問到。

  “根本開不到那。”司機一邊專心開車,一邊說到:“那面震的比蓉城厲害,據說是兩個地震帶。沿途路全都壞了,有20公里左右你們要步行進去。之前是這樣,兩邊的山還在不斷的掉石頭,現在估計要走四五十公里。”

  眾人沉默,呆呆的看著周圍的地面不時就會像是浪濤一樣波動。

  進了山,這樣的餘震,到底有多危險,可想而知。

  都不要山巒崩塌,只要一塊石頭從高處墜落,砸在頭上,人就完了。即便不用直接砸中要害,碰到哪,哪裡肯定落下殘疾。

  鄭仁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

  “怕了?”蘇雲強自鎮定,問到。

  “沒怕,就是有點暈。”鄭仁道:“第一次暈車。”

  的確,車輛顛簸的特別厲害,軍用吉普車在“波濤”上開的有些狂野。

  在醫院,急救是一個人。而在這裡,需要急救的,何止成千上萬人。

  四川是半喀斯特地貌,較為安全的地方也只是說較為平坦的,在頻繁的餘震中不會直接更改地形,造成滑坡,堰塞湖的區域。

  而所謂的安全區,在餘震中,也是連站都站不穩的地方。

  “同志,震後你開車進去了?”趙雲龍坐在副駕位置上,瞭解情況。

  “進了。”司機的臉色很沉,像是醞釀著狂風暴雨一般。

  趙玉龍不知道什麼情況,面對抗拒,他也沒法詳細詢問。

  路途中看到了一片狼藉,從地震中僥倖逃出來的人們迷茫的尋找著家人,有的人哭著,更多的人則木訥的看著周圍。陸陸續續有很多出租車和私家車出城,把傷者接上車,送去醫院。

  這些傷者受的傷都不算重,他們算是僥倖逃脫的幸運兒。

  就像是司機說的那樣,順著公路根本沒開出去50公里,出了城後不久路便直接斷了。

  軍用吉普車在廢墟中艱難跋涉,顛簸的更加厲害。只有拚命抓住車框以及任何能借力的地方,才能保證自己不被甩出去。

  可是進了山區後,吉普車就再也無法開車行進了。

  “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司機陰沉著臉,說到:“你們小心,我下午來的時候,這裡還不是這樣。”

  趙雲龍點了點頭。

  “那面。”司機指著很遠處一片山石,啞聲說到:“昨天還是一個鎮子,現在就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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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5 無路可走

  眾人錯愕中沉默,看著司機指的方向,無法言語。

  “這裡,幾個小時前還有路。”

  鄭仁向前看,數不清的碎石。幾十米外,似乎有有點鮮豔的顏色。

  “那裡,是什麼?”鄭仁指到。

  眾人在碎石上步履維艱的走過去,走近幾步,那抹顏色變得鮮紅起來。

  越近,看的越是清楚。

  是半撇國旗……

  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出現在所有人的心頭。這裡不可能平白無故有一面國旗存在,肯定是什麼人打著國旗進山,被滾落的山石壓在下面了。

  所有人沉默,開始挖了起來,沒想到救援工作從現在就已經開始。可是只挖了一層碎石,所有人都愣住了。

  幾塊巨大的山石在下面,一隻蒼白的手抓著面國旗,沒有旗杆,只有一面旗,伸出來。山石下面,有乾涸的血跡,把國旗染得有些紅,殷紅一片。

  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人知道他們長什麼樣。以後連死亡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失蹤……他們一腔熱血,還沒進山,沒有走到災區,就被地震從這世界上抹去。

  唯一的痕跡,就是那面染滿了鮮血的國旗。

  救援沒任何意義了,眾人對視,隨即立正,敬禮。趙雲龍標記這裡的位置,這裡,曾經在不久前有救援隊全體陣亡。至於更多的工作,只能留給後面的大部隊去做了。

  鄭仁默默的打開那隻手,他捏著國旗的手是那麼緊,以至於鄭仁覺得他還活著。

  把國旗拿在手裡,小心翼翼的疊好,貼身放在懷裡。

  司機回車上,把自己帶的一提礦泉水拿過來,每個人分了一瓶。

  沒有說話,也沒有眼神的交流,沉默中甚至帶著一絲冷漠。

  可能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們,會悲傷流淚。而身處此地,餘震未竭,這個尖刀班,隨時都會被一片山石淹沒。

  或許,連屍骨都找不到。

  或許,連個名字都留不下來。

  就像是幾小時前司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友在自己身後一個車位,被崩裂的山石淹沒一樣。

  就像是眼前這個不知名的小隊一樣,連救援的希望都沒有,只剩下一隻手,一面旗。

  什麼樣的祝福,都蒼白無力。

  有可能自己回去的路上,也會步戰友後塵。

  所以,做點能做的。悲傷這種情緒,在此時此刻是最無意義的。

  而其他的,則交給命運吧。

  分完礦泉水,司機沉默中走開,來到車前,轉身,回望,默默敬了一個軍禮。

  趙雲龍回禮,表情凝重。

  隨即,禮畢,趙雲龍轉身說到:“出發!”

  腳下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但這應該是地貌變遷後,走的第一隊人。

  放眼望去,四處山石。

  耳中不斷能聽到山石鬆動、滾落的聲音。

  要怎麼走?

  無路可走!

  但,這是任務!在南川鎮,假如還存在的話,會有倖存者等待救援。

  除了少量衛星電話之外,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已經終止。

  進不去,這些人只有死路一條。

  等餘震衰竭,重型機械上來,那麼等挖通這條路的時候,會發現更多的死人與極少的倖存者。

  趙雲龍抬腳,踩在山石上,一馬當先走了上去。

  說一萬句豪言壯語都沒有用,節省下來喊口號的時間,還能多走兩步路。

  至於那些“討厭”的記者和攝影師……

  趙雲龍判斷,嬌生慣養他們根本跟不上步伐,或許下一秒鐘就會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該怎麼辦?還是讓他們原地等待救援好了,趙雲龍心裡想到。

  鄭仁跟在後面,他心裡有一個念頭,也不知道幸運+12在這種時候有沒有用。

  要是有用的話,自己在前面探路似乎是最適合的。

  但是看趙雲龍那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估計這時候跟他說也沒有結果。

  路,還很長,等等吧。

  天漸漸黑下去,漫天烏雲,風聲嗚咽。

  一滴水打在鄭仁的臉上,他抬頭看了一眼,更多的雨滴落在臉上,像是蒼天流淚一般。

  下雨了,真他娘的!

  鄭仁無奈,這見鬼的天氣。步步艱辛,不下雨也根本無路可走。一旦下雨,山路濕滑,怕是整個尖刀班到不了南川鎮,就得全軍覆滅。

  一向冷靜的鄭仁,心裡也升起了幾分絕望的情緒。

  他不知道,正因為這場雨,延誤了所有救援隊的行進,才有15軍的勇士們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從高空降落的事情。

  這些,鄭仁都不知道。

  一隊人沉默前行,最前面的趙雲龍小心試探著路是不是結石。已經打滑了兩次,都被鄭仁拉住。

  用了兩三個小時,才緩慢的走出這片山石堆疊的區域。

  後面女記者長出了一口氣,想要說點什麼,但她旋即感受到氣氛不對。

  前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

  餘震帶來的地鳴聲隱約呼嘯著,在山間迴蕩,仿若地下有無數怪獸,隨時都會破土而出一般。

  她拉了拉前面攝像的胳膊,問到:“老佘,怎麼了?”

  攝像師口舌乾燥,無奈的指著前面的山,說到:“小孫,你看山路,被震塌了一大半,就剩下那麼一點了。”

  孫記者眯著眼睛仔細尋找,果然,在山腰處盤旋的山路本來應該有5-8米的寬度。而現在,只剩下不到1米。

  就是這寬不到1米的山路,還不斷有細小的碎石滾落。

  山路一邊,是萬仞高山與堆積的碎石。另外一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她的臉一下子慘白慘白的……又冷又餓,她的臉本來就很不好,現在更加難看了幾分。

  與此同時,她的心狂跳起來,難道要走這樣的山路麼?

  這一刻,她想起了遠在帝都溫暖的家,父母慈祥的笑容。

  “趙總,你歇歇。”鄭仁拉了一把趙雲龍,道:“走了一路,累了。歇一歇,我們再上。”

  趙雲龍看到山路,也心生凜然,沉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用衛星電話報告,自己這面無路可走,請求回救援總部?

  當然是可以的。

  但他做不到。不是無路可走,前面還有一條路,只是這條路極其危險罷了。

  “原地休息。”趙雲龍沉聲道。

  鄭仁看了一眼山路,道:“我去探探路。”

  說完,他便大步走了過去。

  趙雲龍剛想要叫住鄭仁,但見他步履矯健,跟隻猴子一樣,似乎體力一點都沒消耗,心裡驚訝。

  鄭總手術做得好,怎麼體力也這麼好?他把叫住鄭仁的話憋了回去,努力呼吸,胸腔裡像是燃燒起熊熊烈火一樣,血氧交換都成了問題。

  MD,這見鬼的天氣!趙雲龍心裡罵道。

  “老闆,你慢點,我跟不上。”蘇雲跟在鄭仁身後,走上那條狹窄的、隨時都有可能崩塌的山路。

  “你回去。”鄭仁道,“我看看情況,別擔心。”

  “扯淡,你要掉下去,也得有人拽你一把不是。”蘇雲氣喘吁吁,說到:“真要是你特麼死在這兒,我回去怎麼和小伊人說?”

  “你跟著,我還得照顧你,你就不覺得自己很累贅麼?”鄭仁冷漠前行,聲音在冰冷的雨裡傳來,那麼的冷酷。

  “誰特麼是累贅,小爺我體力充沛,續航能力……無限。”蘇雲還想習慣性懟鄭仁兩句,但體力真的是跟不上了。

  雖然每天也不運動,但架不住蘇雲這廝的確是天縱奇才,走到這兒保留的體力竟然要比趙雲龍還多。

  但他依舊跟不上鄭仁的腳步。

  退回去?也不行。

  蘇雲說的,的確是真心話。山路濕滑,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下去,那可真的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多個人,有可能在危險的時候拽一把。雖然更大可能是自己也跟著摔下去,但蘇雲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兩人敏捷的攀登上山,上了那條寬不到1米的蜿蜒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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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 任務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班長,他們不會有事兒吧。”孫記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又走了十幾米,來到趙雲龍身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到。

  “他們隨時可能死。”趙雲龍的聲音平淡,坐在地上,腿分的極開,拿著一瓶礦泉水,小口的抿著。看也不看孫記者,眼睛鷹隼一般盯著那兩個黑影在看。

  “那趕緊叫他們回來啊。”孫記者焦急中帶著點怒氣。

  “要是能走,一會我們都要上去。”趙雲龍真的懶得搭理這朵在溫室里長大的花,“回來,任務還怎麼完成?”

  “任務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孫記者憤怒。

  “任務。”趙雲龍淡漠的說到。

  孫記者愣住了……

  任務,意味著什麼,她是知道的。可是……可是……當面對幾乎必死的局面時,還是任務重要麼?

  死了,任務也完不成。

  但趙雲龍的意思很簡單,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完成任務的路上。

  後退?那特麼根本不是一個選項。

  孫記者沉默,淚水無聲的滑落,混雜在寒冷的雨水中,說不清心裡複雜的情緒。

  ……

  ……

  鄭仁踏上山路,用腳試探了幾下,還算是結實。只是一面是峭壁與堆積的碎石,另外一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走在上面,心裡著實慌慌的。

  “老闆,你有恐高症麼?”蘇雲跟在後面,雖然很走的很艱難,卻依舊一步不落。

  “沒有,可是現在心裡很怕。”鄭仁坦然說到,聲音不抖,如此冷漠。說著害怕,但從他的口氣裡,完全聽不出來一絲害怕的意思。

  蘇雲楞了一下,這特麼的,自己想懟他兩句緩解一下恐懼都懟不到。

  自己的這個老闆,還真是刀槍不入啊。

  “你行麼?”鄭仁小心翼翼的扶著峭壁,也不敢往下看,一步步向前小心的向前挪著。

  “你都行,我為啥不行。”蘇雲倔強的說到。

  糊了一把臉,吸了雨水的衣服又濕又重,就像是他的聲音一樣低沉無力。

  沒了往日在醫院裡帥的破馬張飛的那股子勁兒,黑髮被雨水打濕,緊緊的貼在額前,好生狼狽。

  鄭仁由衷的感謝大豬蹄子。

  在系統空間裡,身體素質得到了提升,平時看就是多做幾台手術也不覺得累。而現在,就變成了利器。

  要是平時,三十歲的住院總,熬夜已經快把自己熬到猝死,哪特麼還有體力走到這裡。

  要是沒有大豬蹄子,自己就算是能加入尖刀班,走到這裡,也會筋疲力竭。

  而現在,鄭仁覺得還好,沒有多累。

  衣服濕漉漉的搭在身上,拚命的吸收著身體散發的熱量。但鄭仁也不覺得什麼,就是感覺有些濕膩。

  每一步都很小心,用腳踩實,再往前走。

  慢點,無所謂。一旦一個不小心,人就沒了。

  一步一步,前面就是鬼門關,鄭仁可不想踏進去。

  走了一千三百六十二步,轉過幾個拐角,鄭仁看到山路的盡頭。

  那面,一個巨大的堰塞湖出現在眼前。

  似乎還有路可走,繞過堰塞湖,前面隱約應該還可以走。這是目光所能看到的極限位置,再遠,即便是鄭仁也無法在黑乎乎的雨天裡看清楚。

  “我去……”蘇雲站在鄭仁身後,不由自主的驚嘆道。

  堰塞湖,只在書本裡看到過,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親眼目睹,而且是在這種險峻的山路的盡頭。

  一剎那,蘇雲覺得自己的手腳冰冷。

  如果再來一次稍微強一點的餘震的話,堰塞湖開個口子,是不是整個尖刀班都會被淹沒?

  有可能吧,誰知道呢。

  在這見鬼的地兒,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情。

  “回了。”鄭仁道。

  “不走過去?”

  “得回去告訴趙總他們情況。那面有一條路,看上去應該可以走。試試吧,說不好。”鄭仁道。

  依舊是醫生的口吻,什麼都不確定。

  這是多年的習慣,改不了了。

  “你能看見?”蘇雲驚訝,他眯著眼睛,仔細找路。可是眼前卻黑乎乎的一片,除了那個巨大的堰塞湖之外,什麼都看不見。

  “嗯。”鄭仁沒時間搭理這貨。

  這貨就是個話嘮,自己要是接話,他能說到明天一早去。

  要是平時,倒也算了。在這種情況下,每一絲體力都極為珍貴,鄭仁捨不得浪費。

  兩人退了回去,回去的路要比來時簡單一些,但鄭仁也不掉以輕心,不斷囑咐蘇雲小心一點,走的慢一點。

  蘇雲也沒精力懟鄭仁了,讓人心生厭煩的雨水把山路變得濕滑無比。要是走在後面,不用考慮一腳邁出去落地是堅實的地面還是無盡虛空的話,會節省點力氣。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

  蘇雲小心翼翼,用了很久,才走下山路。

  “趙總,前面能走,就是山路比較窄,很危險。過了這段,那面是一個大的堰塞湖,看著隱約有路可以過去。”鄭仁道。

  趙雲龍等人恢復了一些體力,見天色已經晚了,趙雲龍決定過了這段山路再休息幾個小時。

  “你們,留下來吧。”趙雲龍很認真的和記者、攝影師說到。

  “班長,我們也有任務。”孫記者咬著牙,倔強的說到。嬌小的身體裡,迸發出一股子力量。

  任務,都是任務。

  趙雲龍並不討厭她,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能堅持走到這裡,對於一個嬌嬌女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裡不是遊樂場,只要正常人,都知道。而且從天而降的冷雨讓人體溫驟降,要是有一腔熱血上頭的話,此刻也已經被撲滅了。

  能讓她保持堅定的,不是嬌蠻,而是對完成任務的渴望。

  趙雲龍嘆了口氣,自己的命真的不怎麼好。要是飛機早起飛那麼幾分鐘,這些記者和攝影師跟不上,該有多好。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什麼用。

  整理隊伍,趙雲龍讓鄭仁和蘇雲領頭,自己斷後,小隊繼續向前。

  鄭仁沉默走在最前面,哪裡不好走,鄭仁都提前示警。

  一路有驚無險,走到拐角處。

  足足走了大半個小時,才走了一小半路程。每一步都驚險萬分,能不減員,便是萬幸了。

  “停住,停住!”忽然,鄭仁在最前面舉起手,第一次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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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 人生,不是算術題(盟主可愛的小冰塊加更2)

  小隊所有人都小心著,以免遇到什麼不測。

  聽到鄭仁吼著停止的一瞬間,都站在原地,觀察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不用解釋,下一秒鐘,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髮生了什麼。

  雨水落下,從冷雨變成了冰雨。

  本來濕滑的路面,間或有處於融化和未融化的狀態之間的冰雨落下,本來就難走的路一下子變的寸步難行。

  “原地待命!”趙雲龍意識到危險,吼了一聲。

  此時,人們排成長龍,連交流都做不到,只能和自己前後的人說話。

  遲疑了幾秒鐘,趙雲龍對眼前的局面做出判斷,也很是無奈。

  只好命令大家原地休息。

  這種時候,可不是能用蠻力對抗的。

  山路上都是雨水和冰水,根本不著力。要不是鄭仁提醒的及時,多邁出一步,沒有注意到的人很可能就栽晃一下,然後掉進萬丈深淵。即便是身邊的人抓住他,也只能讓掉下去的人多一個罷了。

  那就休息吧,也只能這樣了。

  可是,休息……說起來簡單。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點,背靠著懸崖,腿都伸不直。加上渾身濕冷,雨還在嘩嘩的下著,氣溫直降十多度,會不會有人凍死,趙雲龍都不敢保證。

  MD!趙雲龍下完命令後,心裡暗罵了一句。

  這一路上,不知有多難走,可是他依舊沒有絕望。向前,向前,向前,這是腦海裡唯一的念頭。

  然後被困懸崖,原地待命,他的心裡也升起了一股子的絕望。

  大家小心翼翼的靠著附近的人,相互取暖。

  蘇雲拿出一包壓縮軍糧,問到:“你吃不?”

  “不餓。”鄭仁對吃飯向來沒什麼興趣,此時全身肌肉有些痠痛,體內激素水平超高,更是不想吃東西。

  “平時你對吃東西不感興趣,覺得是個怪物,現在真是羨慕你啊。”蘇雲道:“這玩意,可難吃了,但就是管飽。把這盒子吃完,保準明天都不覺得餓。”

  鄭仁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像是準備睡覺。

  “喂,你怎麼這麼無趣?”蘇雲一邊大口的吃著壓縮軍糧,一邊用純淨水把軍糧用力嚥下去,說到。

  現在的軍糧,已經很好吃了,從前的那種壓縮餅乾根本沒法比。

  但吃慣了山珍海味,此刻軍糧入口,依舊如同嚼蠟。

  “休息一會吧,等路面好走了,我們還要向前。”鄭仁淡淡的說到。

  小隊的人和周圍取暖的人相互說著什麼,說話聲都不敢太大,生怕驚動了地底已經漸漸平靜的那頭猛獸。

  一路上,體力消耗特別大。

  小心行進,還不覺得什麼。一旦做下來,各種負面狀態籠罩在所有人身上。

  相互依偎著,藉著對方的體溫來取暖。

  疲憊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只十幾分鐘,隊伍漸漸安靜下去。

  鄭仁閉目養神,盤算著明天要是可以前進,自己能進到裡面,會遇見什麼情況。

  作為一名醫生,考慮的肯定是第一時間急診急救。

  但手頭這點東西……還真不夠幹什麼的。

  去系統空間,打開系統商城,鄭仁罵了一句。大豬蹄子的商城裡賣的急診切開包竟然只有一個!買完了後,就沒有了……

  怎麼會是這樣?!

  真是……

  剛誇完這貨,然後它就給了自己一個失望。

  鄭仁本來想要不顧一切的把系統物品拿出來,但卻倍感失望。

  池塘旁,那隻雪白的小狐狸似乎看著鄭仁,嘴角露出一絲嘲笑,和特麼的蘇雲那貨一模一樣。

  鄭仁無奈,只好在系統空間休息一會。

  這也算是好處了。

  畢竟,在這裡休息,精力恢復速度極快。

  鄭仁呆呆的看著小白狐狸,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情。謝伊人,老潘主任,孔主任,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諾獎,新的手術研究中心,明天到底會遇到什麼情況……

  忽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說點什麼吧,冷的睡不著。”蘇雲道。

  鄭仁從系統空間出來,微微笑了笑,道:“你看你想說什麼?是不是害怕了?”

  “操!”蘇雲罵了一句,這貨竟然懟自己。

  不過心裡實在是虛的慌,蘇雲嘆了口氣,問到:“我們能活著回去麼?”

  “不知道。”鄭仁平淡的回答道。

  “老闆,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蘇雲抱怨。

  “說好聽的,有用麼?現在要是說好聽的,能回到地震前,我會站到最高處,說上幾天幾夜。”

  “……”

  “沒用的,抓緊時間睡會。你要是精力充沛,活下去的希望還能大一點。就怕走路打瞌睡,真要腳下一滑,回帝都,誰給我配台?”

  “小爺我是要拿諾獎的人,稀罕給你配台。”

  “那要活著回去才行。”鄭仁道。

  “老闆,回去你想不想嘗試一下心臟移植?我跟你講,雖然心臟移植好多年前就已經開展了,但是自體幹細胞培育的心臟移植,要是人體試驗成功,絕對是諾獎項目。”蘇雲說起諾獎,眼睛終於亮了。

  亮晶晶的,像是天上,雲層後面的星星。

  “都可以啊,我無所謂。培育心臟,培育肝臟,只要能沒有排斥反應,移植也不是什麼大事。”鄭仁輕飄飄的話,讓蘇雲受到暴擊若干。

  自體幹細胞培育心臟並移植,在誰看來都是巨難的項目。

  可怎麼在鄭仁這裡,就變成了移植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呢?MD,蘇雲今天罵人的次數格外的多。

  看到山河破碎,地傾西南,心裡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但蘇雲仔細一想,鄭仁還真的可能做到。這貨壓根就不是人類好不好,蘇雲心裡面腹誹著。

  “項目有的是,咱們水平也夠,只要活著回去,一切都好說。”

  “老闆,你就不應該來。”蘇雲沉默很久,說到:“你留在帝都,一個新項目能救多少人?你來這裡,能救多少人?”

  “人生,有時候不是算術題。”鄭仁道:“大道理很多,我也想不懂。哲學麼,學到後來都瘋了。遇到這種情況,躲在後面給你們鼓氣加油?我做不到。”

  蘇雲抹了一把臉,笑了。

  “而且,就你們的技術水平,我不來,真的不放心啊。”鄭仁隨後說到。

  MD!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9
648 向前!向前!!向前!!!

  蘇雲真的不想和這貨說話了。

  這種想法,本來就是他的真實想法。趙雲龍那貨,還會急診搶救?扯淡,讓他們來,小爺我不放心。

  可是這話竟然從鄭仁嘴裡說出來,而且……自己無法反駁。

  真是憋氣,真是憋氣啊。

  蘇雲閉上眼睛,又腹誹了幾句。一天的疲憊像是潮水一般席捲上來,很快便安靜睡去。

  幾個小時後,雨終於停了。天還是陰乎乎的,趙雲龍在雨停後便敏銳的注意到。

  他觀察路況,見路面上的冰漸漸消失,沒有等到天亮氣溫就已經轉暖,最起碼不下冰雨了,他的心裡有些寬慰。

  因為,冰雨什麼時候停,關係到任務是否能順利完成。

  這種情況預示著至少節省了3-4個小時的時間,他心裡想到。

  凌晨三點四十分,趙雲龍喊醒眾人,繼續向前行進。

  下過雨後的山路,雖然薄冰已經完全融化,卻還是濕滑到每走一步都覺得站不穩。

  用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一行人才艱難走過這段崎嶇而濕滑的絕路。

  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向前前進,那座巨大的堰塞湖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

  越是清晰,就越是觸目驚心。

  彷彿無數噸水被困在半空中,一旦哪塊石頭不結實,崩壞了,必然又是一場滅頂之災。

  趙雲龍用GPS定位系統和衛星電話像剛成立的指揮部匯報了這面的情況,著重說了山路與堰塞湖的事情。

  可以說,自己走的這條路,是一條死路。即便有大型工程機械,想要在短時間內打通道路,也絕對是奢望。

  任務,從某種角度來講已經完成了。

  無數的小隊,冒著餘震,冒著泥石流,冒著冰雨前進,就是不斷的試錯。

  錯誤的選擇,由小隊承擔。人員或是時間上的損失,在全局來看,是可以承受的。(注1)

  雖然如此,任務失敗,可是小隊依舊需要前進,爭取早一點進入震中區域,瞭解那面的情況,並對倖存者進行救援。

  繞過堰塞湖,行進的路顯得是那麼的遙遠。

  平時說望山跑死馬,鄭仁感覺在這裡,即便沒有山……別說馬了,就算是老鼠也跑不起來。

  沉默向前,疲憊的眾人像是穿著鉛衣做了一天手術一樣,每邁出一步都極為艱難。

  忽然,鄭仁耳邊傳來一陣嗡嗡聲。

  蜻蜓,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蜻蜓,從不遠處的樹林裡撲面而來。

  鄭仁皺眉,用手擋住眼睛,停了下來。

  “呀!”一聲驚呼。

  孫記者早已經疲倦到了極處,木然前行,忽然遇到數不清的蜻蜓,被嚇了一跳。想要躲避,腳踝一扭,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幸好這裡不像是山路那麼狹窄,算是“平地”,孫記者只是崴了腳,並不致命。

  鄭仁回頭,看了一眼孫記者,系統面板上淡淡的紅色,診斷為右踝扭傷。

  沒事,小問題,軟組織挫傷。

  但她已經精疲力竭,加上腳踝扭傷,徹底無法跟著小隊前進了。

  要是平地,鄭仁不介意背著她走。百十來斤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但這裡是山路,濕滑、剛剛下過凍雨的山路。鄭仁背著軍用急救包和水、乾糧,行走都要百倍小心,背個人前進?別扯淡了。

  趙雲龍和鄭仁一樣的想法,連安撫孫記者的心思都沒有,簡單查體,發現沒有實質性損傷後,便讓攝影師留下守護她。

  他跟攝影師說,已經通知指揮急救總部,具體位置已經用GPS定位了,很快就會有救援隊來實施救援。

  孫記者再執拗,也只能接受現實。

  這一路的情況她也都看到了,自己要是任性,繼續往前走,那絕對是個累贅。即便是自己不怕死,難道還要帶著整個小隊去死?

  淚水滴落,當著攝像機,她哭的像是個孩子。

  全身的衣服被雨水打濕,外面披了一件迷彩服,看著有些好笑。原本精緻的頭髮胡亂貼在臉上,嘴唇被凍的青紫,看起來特別狼狽。

  但尊重趙雲龍的安排,她和攝像師轉移到一個地勢略高的平坦位置。看著小隊頭也不回的前行,看著大家留下來的水和食物,她還是想做點什麼。

  胡亂整理了一下頭髮,很少見的素面朝天,直面攝像頭。

  “這裡是前線記者孫澤麗為您報導。

  地震後,前線總指揮部成立數個尖刀班,摸查地形,營救受傷災民。經過一夜的跋涉……現在我的腳扭傷了,無法跟著隊伍前進,來自帝都912醫院的醫生小隊還在繼續向地震中心前進,進行救援……”

  她習慣性的在攝像機前露出笑容,可是當她笑的時候,眼淚卻更洶湧的滑落。

  攝像師馬上轉換鏡頭,畫面裡,十餘個人踩著堰塞湖邊緣的碎石繼續著——

  向前!

  向前!!

  向前!!!

  “前面,比我們來時的路更危險。”孫澤麗哭著說道:“可是……”

  正說著,行進的隊伍中一個身影腳下一滑,一塊山石垮掉。他沒踩穩,直接滑落向堰塞湖。

  孫澤麗還沒來得及驚呼,一隻手就抓住那人的衣領,單臂把他拽起來。

  下面堰塞湖不知道有多深,掉下去,就算是會游泳,再上來的幾率也並不大。

  這些,孫澤麗都知道。

  差一點……真的就差一點。

  攝像師也驚呆了,果然是軍醫啊,單臂拎起一個人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心點。”鄭仁拍了拍蘇雲的肩膀,淡然說到。

  蘇雲也被嚇壞了,當時腳下打滑,自己掙紮了一下。卻沒想到地面根本不結實,力量無法從地上起來。一使勁兒,一塊石頭滑落,腳下一空,整個人都懵了。

  他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下面,湖水污濁,不知有什麼。

  差一點就和諾獎遠離了,蘇雲笑了笑。這種時候,想的竟然還是諾獎,自己的怨唸到底得有多深?

  這一幕,被攝影師錄了下來。

  鄭仁和蘇雲不知道,趙雲龍也不知道。他們繼續前行,繞過堰塞湖,消失在霧靄之中。

  路越走越難,放眼望去,周圍的環境也要比剛剛進山的時候更加雜亂。

  全部地貌都變了,甚至趙雲龍從軍用地圖上判斷這裡有一條小河。河水也改了河道,在極遠處繞了一個大圈,奔騰流走。

  心驚、詫異、錯愕等情緒早就消失殆盡,此刻所有人都已經木然,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向前!

  向前!!

  向前!!!

  ……

  ……

  注1:過年的時候看大劉的【流浪地球】,無數小隊飽和式的趕赴發動機所在地。當時的情況和這個類似,無數小隊,四面八方探路,尋找一條可能的通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49
649 鄭仁,你個混蛋!

  十四個小時前。

  謝伊人在超市,給鄭仁買放在科室裡的生活用品。推著車,很悠閒。

  常悅在忙,沒時間陪她一起逛,所以有點點的小無聊。

  每每想起鄭仁的時候,她的嘴角都會帶著甜甜的羞澀笑容。

  地面微微晃動,貨架上的東西散亂,掉了一地。謝伊人給鄭仁發了幾條微信,問他那面有沒有感覺,然後便幫著售貨員收拾。

  幾分鐘後,微信提示音響了起來。

  【我從手術室下去,你在哪?】

  【我在超市給你買東西呢,怎麼了?】

  【有個演習任務,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沒事,放心。】

  謝伊人的眉毛輕輕一動,蹲在地上,看著手機發呆。

  “小妹妹,你小心點,別被人碰倒了。”售貨員看著有些慌張的人群,提醒她。

  “哦。”謝伊人站起來,有些困惑,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因為振動只有短暫的十幾秒鐘,所以人群漸漸平息下來。

  很快,就有人開始議論,說是川西地震了。

  過了一會,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謝伊人拿起手機一看,是鄭仁。

  【演習,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真的是演習?我看大家都好匆忙,是不是和剛才的地震有關係?】

  【不是,放心等我回來。】

  謝伊人怔了一下,她馬上意識到出事兒了。鄭仁……這個混蛋,敢騙自己!

  一向溫和的謝伊人生氣了。

  她再發微信,鄭仁那面沉默下去。謝伊人倔強起來,直接撥打鄭仁的手機。

  手機關機!

  謝伊人意識到,真的出事了。

  不是演習,而是……

  她有些慌亂,心裡默默祈禱,希望只是演習,希望只是虛驚一場。

  啟動車的時候,手都有些顫抖。這樣不行,謝伊人坐在車上,冷靜了幾分鐘,這才專心致志的發動車子,像是做手術一樣,專心致志的開車回到912.

  超市距離912醫院不遠,十多分鐘就到了。

  醫院依舊人潮湧動,彷彿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切都是妄想出來的。

  謝伊人停好車,一路小跑去找常悅。

  “悅姐,悅姐,他們走了麼?”謝伊人問到。

  “剛才蘇雲跟我說,有任務。伊人,你知道是什麼任務嘛?”常悅扶了扶眼鏡,也是一臉迷茫。

  鄭仁,你個混蛋!

  謝伊人心裡罵道。

  她開始在醫院尋找,漫無目的,像是沒頭蒼蠅一樣。

  醫院裡也很混亂,很多醫生急匆匆從家趕來。第一時間,第一線的醫生全都被調走,想要不亂都不可能。

  謝伊人不知道說了多少句混蛋,可最後對鄭仁的擔心還是摧毀了怒火,她眼淚汪汪的坐在台階上,開始搜索相關的信息。

  論壇上,第一時間有人發帖,我這裡地震了……

  經歷了幾個小時的積澱,網上已經發佈了地震的強度——從最開始的裡氏7.8級提升到裡氏8.0級。

  每半個小時,還有餘震的播報。

  謝伊人看到,光是6級以上的餘震,就已經發生了兩次……

  6級,餘震……

  鄭仁,你個混蛋!謝伊人心裡又惡狠狠的罵他,但眼淚卻先忍不住流了下來。

  “伊人,你怎麼了?”常悅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見謝伊人在哭,馬上問道。

  “他們去抗震了。”謝伊人哭著說到。

  “地震?多大啊。”常悅還不以為然,但聽到謝伊人說的數字後,也沉默下去。

  “沒事。”過了很久,常悅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安慰謝伊人,“禍害活千年,肯定沒事的。”

  “那蘇雲沒事,鄭仁就……”謝伊人哭的更凶了。

  哭,總不能解決問題。兩人也沒心思吃飯,眼看五點多了,天色已經擦黑,一商量,面對大災,估計需要很多新鮮冰凍紅細胞。去獻血吧,至於醫院這面……

  沈博士也被一車拉走了,常悅和一個二線趕來值班的醫生說,要是醫院還要派醫療隊,一定通知自己。

  留下電話號,坐上謝伊人的車,兩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帝都的車河中。

  經過了很多街頭獻血車,但是無一例外,全都排起長龍——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

  很多獻血車的工作人員在勸大家離開,一輛車就帶了300個血袋,人這麼多,血袋根本不夠用。

  可是,沒人離開。

  謝伊人有些愁苦的看著長龍,與其在這兒站著,還不如去遠一點的地兒找找看。

  總想著要做點什麼,否則,心裡好難受,有什麼東西堵著一樣,喘氣都覺得不舒服。

  “對了,悅姐,我帶你去個地兒試試。”謝伊人忽然想起一個地方,有些興奮的說到。

  見她的注意力被分散,常悅也不敢招惹這小姑奶奶。真要是在路上抱著方向盤哭起來,那可怎麼辦?

  “去哪?”常悅也有些好奇。

  “學校。”謝伊人說到:“一般學校都會有專門的獻血車去,我們去看看。”

  說著,她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直接奔著海淀方向開去。

  晚高峰,想快也快不起來。

  到了清華大學的門口,已經是六點多了。

  寧靜的校園今天似乎變了一番模樣,裡面亂糟糟的,好多人在喊著什麼。

  謝伊人和常悅都很奇怪,馬上把車停到校園外,冒充學生,走進清華校園。

  校園操場上,無數人頭攢動。

  有人帶頭喊著口號,一呼百應,節奏感十足,山呼海嘯一般,把心中熱血徹底點燃。

  “同學,這是怎麼了?”常悅拉住一個路過的男同學,問到。

  “地震,要大量血漿。獻血車才帶了五百個血袋,有他們這麼不負責任的麼?”男同學穿著跨欄背心,身上滿滿的汗水,胳膊下還夾著籃球,洋溢著青春的活力。

  “那這是干什麼呢?”常悅問到。

  “太不負責任了,要求血庫再派車過來,怎麼也得三千個血袋吧。”

  “三千?你開什麼玩笑。”另一個男生不屑,指著人群說到:“你數數,這裡多少人。MD,早知道消息的人也不地道,來了就400、600的獻,一人佔兩三個血袋,有他們這樣的麼?”

  “……”常悅怔住了。

  “學生會會長在跟他們交涉,要是不答應,攔住獻血車這種事兒肯定不會做。但肯定要直接去中心血庫,以後一台獻血車都別想出門,要血,有的是。”說著,男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砰砰作響。

  ……

  ……

  據說,當年北京送往四川的血,1/6都來自清華園。坊間流傳,的確沒經過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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