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8034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0
650 電視裡熟悉的身影

  完蛋了……常悅馬上意識到這點。

  她隨後拉著謝伊人,讓開人群,來到一個僻靜的位置,生怕兩人被人流沖散。

  危險倒是不會有,可是找人也挺費事。

  謝伊人的方法不行,現在每一個獻血點都人滿為患。平時勾心鬥角、網上對罵、拍磚不已的那群人,忽然間走到了一起,

  為了同一件事兒,

  為了同一個目標,

  為了同一個方向。

  在清華裡冒充學生,還不如在醫院等著派第二批醫療隊入川來的實際一些。

  常悅拉著謝伊人走出校園,上了車,有些迷茫。瞎晃了一晚上,漫無目的。

  回家,家裡冷冷清清的,那兩個貨不在,回去……還不如在路上分散一下注意力。

  兩人晃悠到晚上十點多,街上獻血的人群還是沒有散去,只好悻悻回家。

  一夜,也沒怎麼睡好。兩人被各自的噩夢驚醒好多次,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一片血污。

  第二天一早,兩人早早起來,簡單梳洗,就趕到醫院去。

  繼續組織救援隊的事兒暫時沒有消息,那面的情況,怎麼說的都有。

  有人說情況很嚴重,有人說根本沒什麼事兒。

  孔主任也不在家,只有一個當天不在家的帶組教授主持工作。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沒精打采的,今兒有10台TIPS手術,他也打不起精神來。

  教授跟謝伊人說了昨天的經過,然後沉默下去。老闆要是回不來,自己在這兒做手術,還有必要麼?

  他不知道,

  他很迷茫。

  謝伊人開始去手術室報導,默默的熟悉手術室,準備手術需要的物品。

  鄭仁不在家,手術還是要做的。

  天,不會因為某個人不在而塌下來。

  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只是沐浴在陽光下的人,不一樣而已。

  一天渾渾噩噩的過去,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手術做的極好,一期TIPS手術,對他來講根本毫無難度。

  而且鄭仁不在,他似乎要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研究工作中,晚上根本沒回酒店,就留在912醫院介入科,看護術後患者。

  常悅和謝伊人回家,沒心思做飯,也沒心思出去吃。最簡單的糊弄了一口方便麵,還是用熱水泡的那種。而且水燒開了都沒人注意到,泡麵的時候水已經溫了。

  吃過飯,謝伊人像是小貓一樣,窩在沙發上,抱著一個抱枕,心不在焉的打開電視。

  播到新聞頻道,她想知道前面的信息,哪怕和鄭仁沒有關係,都可以讓她覺得兩人的心,可以近一點。

  可是剛播到新聞頻道的一瞬間,謝伊人怔住了。

  一向以嚴肅、刻板著稱的主持人淚流滿面,情緒已經失控,另一個新的主持人正在替換她下去。

  新的主持人略平靜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我們看了前線記者錄製下來的災區情況,下面,我們來連線前線記者孫澤麗,請她為我們帶來最新的報導。”主持人減少了台詞,減少了畫面。

  她不想也哭場,不想節目就卡在這裡。已經換了三個主持人了,再換……真的沒人了。

  用最快的速度說完這句話後,電視畫面轉換。

  鉛灰色的烏雲密佈,一個蓬頭垢面,身上披著被雨水打透的迷彩服的女記者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說到:“大家好,我是前線記者孫澤麗,我在這裡已經坐了整整十二個小時,目睹了這裡的變化。”

  說著,她指著遠處一個十餘米高的丘陵,說到:“就在清晨三點五十分,我因為腳踝扭傷,和尖刀班分開的時候,那裡還只是一片平地。”

  正說著,一塊碎石飛過來。

  石頭不大,速度卻很快,擦著孫澤麗的眉骨飛過去,留下一道血痕。

  一行鮮血順著眉骨傷處流下,彷彿鮮紅的眼淚一般,

  觸目,

  驚心!

  孫澤麗沒有在意,溫室裡的花朵只一夜,便經歷風雨,成熟起來。

  她隨手抹去鮮血,臉上殷紅一片,好像只胡亂塗了點腮紅。

  不醜,

  特別美麗。

  “我親眼目睹一片平地漸漸抬高,也看到了河流改道。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我們人類是如此渺小。”

  “然而,即便是這樣,我們並沒有退縮。我們人民的子弟兵,奮不顧身,浴血前進。”

  “這裡不是戰場,卻和真正的戰場一樣殘酷。”孫澤麗淡然說到:“前面,戰士們在衝鋒陷陣,流血犧牲。作為一名前線記者,我會為大家播報更多的消息。”

  直播到此為止。

  直到前方信號消失,畫面切回直播間,新換的主持人再一次泣不成聲。

  謝伊人怔住了,她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至於節目後是什麼,她一點都不關心,打開PAD,找到一個視頻網站,開始查找新聞頻道的回播。

  直播的畫面,是從飛機上開始的。

  當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已然淚流滿面。

  雙手摀住嘴,讓自己哭泣的聲音不要發出來,但是一切都是徒勞的。

  一幕一幕,展現在謝伊人面前。

  山川崩壞,河水逆流,仿若人間地獄,世界末日。

  那熟悉的身影在前面走著,只是偶爾會出現在視野裡。一路奔走,直到最後,一行人走在堰塞湖邊的碎石上,蘇雲失足,鄭仁在間不容髮的瞬間把他拽上來,謝伊人和常悅都嚇壞了。

  “明天,我找人問問,咱們去前線。”謝伊人擦去臉上的淚水,不知不覺間,桌上廢棄的紙巾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常悅沉默,看著視頻回播,沉默。

  “悅姐?”謝伊人見常悅沉默,覺得有些奇怪。

  “伊人,我覺得,我們應該堅守在這裡。”常悅眼睛紅紅的,但卻沒有失去冷靜,“患者,還要治療,不能就留富貴兒一個人在這兒。”

  “……”謝伊人遲疑了一下。

  常悅用紙巾幫著謝伊人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痕,眼睛紅紅的,笑道:“他們不會有事兒的,咱們去不去,都一樣。有組織上統一部署,咱們就別添亂了。”

  謝伊人有些迷茫。

  電視還在播放著來自前線的消息,謝伊人聚精會神的看著,只想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只想知道他還平安。

  可是那身影只是驚鴻一瞥,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電視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0
651 國旗不倒,軍旗不倒,人心不倒!

  五個小時前,1800公里外,鄭仁和小隊在終於艱難跋涉到南川鎮。

  一片廢墟中,有穿著迷彩服的年輕身影在奔波忙碌著。

  “真快,還有人比咱們更早……”蘇雲嘴唇乾巴巴的,嘴裡呢喃著說到。

  “咱們路比較遠,路線也差,晚進來很正常。”鄭仁跟在趙雲龍後面,小聲安慰蘇雲。

  還真是什麼都要比一下啊,這種好勝心,鄭仁真心覺得沒必要。

  經過將近一天一夜的艱苦跋涉,小隊人員除了攝像師和記者之外,還有一名912的住院總被飛石擊中胸壁,導致肋骨骨折。

  這還算是幸運的,最起碼能活著走到這裡。

  趙雲龍來到一個正在忙碌救援的身穿迷彩服的年輕人身後,敬軍禮,問到:“你們是哪裡的部隊?領隊在哪裡?”

  年輕的小夥子沒注意到有人進入南川鎮,他早已經心力交瘁。

  聽到趙雲龍的問話,回頭看去。

  一張本應該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臉龐上,掛滿了灰塵,眼睛裡都是血絲,身上帶著各種傷。

  “我們是軍醫大的,隊長在那面搶救呢。”他見趙雲龍和鄭仁等人也是輕裝前進,長途奔襲進入南川鎮的,不僅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們是誰?帶救援物資了麼?千斤頂,一個千斤頂就行。”年輕的眼睛裡露出期望的目光。

  多低的要求,要是在外面,甚至都算不上要求……可惜,即便是這麼低的要求,在這片幾乎與世隔絕的、變成廢墟的小鎮上,也是一種奢望。

  能第一時間趕到這裡的隊伍,全部都是輕裝前進,重裝備根本進不來。

  趙雲龍微微搖了搖頭,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快步趕過去。

  廣場上,成百上千的倖存居民坐在那裡,有人在幫著第一批趕到的救援隊搜救傷者,有人在哭泣,更多的人還沒有震撼、麻木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一排屍體擺在廣場的一角,蓋著能找到的布單。幾個簡陋的行軍帳篷已經打開,有人在消毒,看樣子是用作急診手術室的。

  蘇雲瞄了一眼帳篷旁的物資,幾乎什麼都沒有。小隊帶進來的水和食物,早都分給飢腸轆轆的倖存者了。

  這時候,剛停了沒多久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這片孤島,大部隊什麼時候能開進來?三天?還是五天?

  鄭仁不知道。

  “老闆,我有點絕望了。”蘇雲小聲說到,額前黑髮垂著,有氣無力的。

  這,也是瀰散在廣場的所有人心裡的想法。

  還能活著出去麼?

  24小時了,才進來二十幾名救援人員,攜帶的物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一面軍旗,被豎在廣場邊的瓦礫堆中。

  鄭仁看著那面軍旗,小聲說到:“絕望,不會的。”

  “這裡是孤島,沒有食物,沒有水,只有這些倖存者。”蘇雲嘆了口氣,語氣裡充滿了悲傷。

  按照任務要求,尋找倖存者,然後儘可能的帶出去。

  這大幾百號人,能帶出去麼?

  精幹的尖刀班都出現減員情況,真要是帶著大幾百號老弱病殘闖出去,怕是會死的很慘。

  可是不走,在這裡坐以待斃麼?

  無路可走,前途一片霧濛濛的,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鄭仁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從懷裡取出那面疊好的國旗,還帶著自己的體溫。

  他來到軍旗下面,努力微笑,說到。

  “國旗不倒,軍旗不倒,人心不倒,有什麼好絕望的?!”

  蘇雲和同行的人怔住了。

  風雨中,鄭仁揚起手中的國旗,獵獵作響,和軍旗一同飄揚,堅韌不屈。

  國旗不倒,

  軍旗不倒,

  人心不倒!

  是啊,又特麼什麼好絕望的?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部隊星夜兼程,翻山越嶺來救援。

  一切困難都是暫時的,一切困難都可以被克服。

  從帝都,從912飛來,可不是讓自己來絕望的!

  蘇雲笑了笑,撩了一下額前黑髮,水珠飛濺。

  他找了一根木頭,又喊了幾個人把鄭仁手裡的國旗固定結實,豎在廢墟瓦礫中。

  踹了幾腳,結實的很,蘇雲拍了拍鄭仁的肩膀,笑道:“老闆,你有時候說的挺有道理的。”

  “呵呵。”鄭仁也笑了笑。

  “老闆,要是活著出去,我帶你去大溪地捕魚去。”蘇雲一掃頹態,說到。

  “大溪地,帝都的哪?是不是地鐵很快就能修過去?”鄭仁迷茫,問到。

  “……”

  ……

  ……

  救援工作從來都沒有停止,無論天氣有多惡劣,無論餘震有多強。

  簡單修整之後,鄭仁就和其他隊員投入到搜救工作中去。

  正忙著,鄭仁聽到不遠處有求救的哨聲。

  他馬上和蘇雲一同趕過去。

  一個還沒畢業的小軍醫正在努力嘗試想要搬動一塊預製板,可惜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及的範疇了。

  需要機械的力量!

  大量人力、物力……可是,能在24小時內趕到的部隊,都是輕裝前進的部隊,人數也不多,類似於偵察兵。

  這些年輕的軍醫們用手挖著瓦礫,尋找比較淺的、能挖出來的傷者和死者。

  傷者得到救治,死者則被抬到鎮中心廣場上。這裡,算是整個鎮子最平整的空地。

  而眼前,碎石瓦礫壓在預製板的下面,隱約能看到一隻壞死的腳被預製板壓住。而小軍醫不敢做過於劇烈的動作,只是清理著周圍的碎石。

  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最起碼這一片廢墟已經能看出基本的輪廓了。

  預製板和磚石瓦礫之間留有縫隙,大概20cm寬,有斜度,長約50cm。鄭仁順著縫隙望進去,見裡面的空間極為狹窄,一個大肚子的孕婦的身體恰好在縫隙裡。

  她的運氣很好,沒有直接死去。

  她的運氣也不好,一隻腳被壓住,已經壞死。

  孕婦已經昏迷,她旁邊還有一個4、5歲的小女孩,眨著大眼睛,一臉迷茫。

  看樣子她已經被嚇懵了。不過有縫隙,呼吸不是問題,水和食物也能遞下去。

  鄭仁皺眉,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給出的診斷,讓他身體裡的激素分泌水平直接到了峰值。

  昏迷的患者本身,多處鈍挫傷,這並不致命。左側小腿脛腓骨骨折,也不是什麼大事。

  左小腿缺血性壞死……也可以截肢。

  但菌血症,感染中毒性休克,這兩個診斷,預示著傷者即便被救出去,活下來的可能性並不大。

  這還是在不耽誤時間的前提下。

  現有的醫療能力……鄭仁也很遺憾。

  要什麼沒什麼,就是現狀。

  但這些,並不是主要的。鄭仁看到的是孕婦宮縮劇烈,馬上就要分娩了。然而腹中的孩子臍帶繞頸,導致孕婦無法正常分娩。

  要是在帝都,不!假如是在海城市一院,在任何一個有最簡陋的手術室……即便是炕頭,鄭仁也有把握幾分鐘之內做一台剖宮產手術,把孩子順利取出來。

  然而……

  “下面孕婦馬上就要生了,孩子臍帶繞頸。你們帶什麼醫療設備了?”鄭仁急促問到。

  年輕的小軍醫怔了一下,臍帶繞頸?他是怎麼診斷的?

  不過這句話,只要是搞醫的人都知道情況有多危急。況且在這樣的環境下,服從是最好的選擇。

  “只有切開包,紗布,碘伏,棉球,還有夾板。”他怔怔的說到。

  “切開包,注射器,蘇雲,打一支麻藥!”鄭仁的話裡帶著不容拒絕的口吻。

  威嚴而莊重,彷彿這裡是手術室,而他已經刷完手準備上台。

  蘇雲沒有反駁,馬上分析情況,打開最後一瓶純淨水,澆下去,給鄭仁做簡單的清潔。

  洗手,碘伏簡單消毒,鄭仁開始戴手套。

  蘇雲扔掉純淨水瓶子,把手臂伸進狹小的空隙裡。

  姿勢很彆扭,特別彆扭。角度也很小,只能勉強看到術野。唯一的“好”消息是孕婦處於昏迷狀態,似乎局麻就夠了。

  趙雲龍手裡拿著衛星電話,跑過來,一邊跑一邊說道:“我聯繫總部,很快會有直升機趕過來。”

  鄭仁沒說話,從還沒畢業的小軍醫手裡拿過切開包,順著縫隙塞到狹小的空間裡,一隻手打開切開,準備立即手術。

  “鄭總,你要幹什麼?”趙雲龍看鄭仁擺出一副要手術的架勢,焦急的問到。

  “剖宮產,胎兒臍帶繞頸,孕婦宮縮劇烈,沒有時間了!”鄭仁這面準備著,蘇雲伸進去一隻手給孕婦做術區消毒。

  滿是煙塵,手臂輕輕一動,就有砂石秫秫落下。

  這種情況下做剖宮產?

  “鄭總,會感染的。”趙雲龍來到鄭仁身邊,小聲而嚴厲的說到。

  “孩子沒時間了。”鄭仁道:“大人已經處於感染中毒性休克狀態,只要直升機能按時趕到,送到蓉城,可以送去華西處理。”

  “……”趙雲龍無語。

  鄭仁說的極為肯定,不容拒絕。

  趙雲龍仔細一想,的確也是這麼個道理。

  傷者的腳呈黑色,顯然已經壞死。被壓了將近24個小時,壞死組織的毒素已經滲入血流之中,即便是現在送到華西搶救,人能不能救回來,還在兩可之間。

  這還是華西,要是換一家水平略差的醫院,人是肯定救不回來的。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沒想到剛剛來到南川鎮,就要面對這樣的選擇。

  ……

  ……

  註:第一支深入震中的隊伍,是重慶第三軍醫大的老師和學員們,沒記錯的話十幾個小時就趕到了中心地帶。敬禮!

  這台剖腹產手術,據說是第三軍醫大的一位老師做的,母子平安,後來孕婦做了截肢手術,活下來了。吃飯喝酒的時候,聽一個華西的師兄說的,這裡用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0
652 新生(盟主可愛的小冰塊加更3)

  “老闆,消毒完畢。”蘇雲沒有質疑鄭仁的決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單兵急救包裡的碘伏用完。

  鄭仁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小心的趴在地上,側頭看著裡面,一點點把右手伸了進去。

  只能伸進去一個胳膊,一隻手。

  這樣的手術,真的能做麼?趙雲龍很是懷疑,但蘇雲卻沒有這方面的情緒,他開始尋找其他物品。

  “輸液器,帶了麼?”蘇雲問到。

  小軍醫很恍惚,好像是在學校,眼前的每一個人臉上沉穩的表情和不容拒絕的語氣,怎麼都像是自家的學識淵博的老教授呢?

  “帶了幾個數量不多。”他恍惚回答。

  “去拿一個,刀剪包,要一個。”蘇雲道。

  “哦。”小軍醫轉身又跑回去。

  “鄭仁,有術野麼?”趙雲龍還是擔心,問到。

  “趙總,你讓開一點,擋光了。”鄭仁淡淡的說到。

  “……”趙雲龍愕然,算了,這裡用不到自己。

  看著預製板下狹小的縫隙,鄭仁伸進去一條胳膊都很勉強,其他人根本別想著幫忙。

  手術,不是一個人做的。

  這是趙雲龍剛上醫科大學的時候,老師說過的話。

  也被他銘記在心裡。

  可鄭仁這是……非但要一個人做手術,還只能用一隻手,而且沒有術野。

  趙雲龍想要阻止,猶豫了一下,卻什麼都沒做。

  鄭仁的表情,已經無形之中說服了他。

  平淡之中,充滿了自信與堅定,不張揚卻又並不刻意含蓄。

  “需要我做什麼?”趙雲龍問到。

  “你別擋光就行了,去別的地兒忙吧,這裡不需要你。”蘇雲習慣性的懟道,“對了,催直升機趕緊來,帶醫療用品,還要帶千斤頂。”

  趙雲龍無語,蘇雲這廝,什麼情況都堵不住他那張嘴啊。

  鄭仁很無奈,看了一眼情況,溫和的小聲說到:“小妹妹?”

  “啊?”裡面的小女孩怔了一下,回答道。

  “叔叔要給你媽媽做個小手術,你能做叔叔的幫手麼?”鄭仁問到。

  “我……”

  “你已經是大孩子了,應該勇敢一點。”鄭仁道。

  “我媽媽會死嗎?”孩子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忽閃著眼睛,問鄭仁。

  “不會。”鄭仁的回答,簡單而又肯定。

  “都怪我,跑慢了一點,媽媽為了救我,才被壓到的。”小女孩說著說著,就哭了。

  “所以,我們現在要把你媽媽救回來。小妹妹,你要是不勇敢的話,叔叔……”鄭仁一邊說,一邊開始再次消毒。

  蘇雲剛剛消毒的位置,肉眼可見的落下灰塵。

  環境太差,鄭仁只能再次消毒,力求儘量減少一點點污染。

  沒有用無菌巾,根本就沒有用的必要。鄭仁一邊和小女孩說話,儘量安撫她,一邊選取手術位置。

  切開包裡的無菌單放到一邊,各種需要的器械都擺放在上面。沒有無菌環境,鄭仁也很遺憾。但胎兒臍帶繞頸,再晚的話,怕是就被勒死了。

  下腹豎切口,長約8cm。鄭仁儘量縮小切口,避免出血等併發症。

  剖宮產,從前都是豎切口。因為這樣的話,肌肉組織受損比較小。但是缺點在於產婦的肚子上會留下一道疤痕,特別難看。

  而十幾年前開始,大多產婦和醫生都會選擇橫切口。這樣雖然大多數時候會切斷肌肉,產後再縫合,損傷比較大。但好處在於切口疤痕會不那麼明顯。

  現在這種情況,鄭仁的選擇只有儘量減少損傷,爭取在直升機趕來後,產婦還活著。

  能把人活著送到華西,就還有一份希望在。

  殷紅的鮮血流出,鄭仁沒去理會。這是表皮出血,怎麼都不會出的太多。

  用無菌紗布用力壓迫了幾秒鐘,鄭仁隨即把刀片放到無菌單上,右手拿起止血鉗子開始鈍性分離。

  逐層分離粘膜、肌肉。這個過程和普外科手術一樣,鄭仁幾乎可以閉著眼睛做。

  出色……優秀……無以倫比的鈍性分離,沒有帶來更多的副損傷。

  不斷局麻,逐層進腹。

  鄭仁沒有視野,只能用手觸摸。子宮向右旋轉,子宮下段形成良好。

  還好,沒有遇到特別難的那種剖宮產。

  鄭仁心裡在默默念叨著,希望幸運+12的屬性能體現出來。千萬別有產後大出血,千萬別。

  手伸進去,摸到子宮下段,膀胱腹膜反褶處,

  含在手裡的刀片順著手指的間隙被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沒有拉鉤,沒有術野,這一切都是盲操。

  先取一個小的橫切口,鄭仁頓了一下。

  “老闆,這裡。”蘇雲知道鄭仁需要什麼,馬上說到。

  在這麼危急的時刻,也不會萬事俱備,才開始手術。本身就是違反所有手術流程的急診急救,沒人能做到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但蘇雲在身邊,體現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助手的價值。

  輸液管從縫隙順進去,鄭仁捏住一頭,把輸液管順著子宮切口塞了進去。

  蘇雲緊緊的皺著眉,有些不情願,但是沒有什麼好辦法,他只能把輸液管的另外一段放到嘴裡,開始使勁兒嘬了起來。

  人形負壓吸引器。

  破膜,蘇雲吸去羊水。這個過程大概有三分鐘左右,最後吸乾淨後,蘇雲啞聲說到:“羊水量大概350ml,清,性質稀。”

  說完,馬上用純淨水漱起口來。

  鄭仁已經探查到胎兒的頭高浮,暫時沒什麼問題。

  臍帶纏繞胎兒頸部2圈,長約60cm。常規斷臍,鄭仁小心翼翼的一隻手拖著新生兒,吼道,“準備接著!”

  蘇雲正在漱口,沒想到這麼快孩子就出來了。

  他把純淨水瓶扔到一邊,隨即手足無措。

  要什麼包著新生兒?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濕漉漉的,孩子能受得了麼?

  該死,要是沒有昨晚那場雨,就好了。

  但這種情緒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鐘,他隨即脫去衣服,把貼身的、最溫暖的小毛衫捧在手裡。

  鄭仁一隻手托著孩子,小心翼翼的湊近預製板的縫隙處。

  兩人完美配合,孩子也不大,早產,順利從縫隙處送了出來。

  “接下來的會處理吧。”鄭仁問到。

  “放心,我,蘇雲,必須完美無瑕!”蘇雲道。

  “哇……”新生命的輕啼聲響徹廢墟。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0
653 艱難救援

  聽到新生兒響亮的哭泣聲,鄭仁長出了一口氣。

  他趴在地上,不光看術區的視野受限,也一樣看不到蘇雲在弄什麼。

  孩子沒事,這台“手術”就成功了一大半。

  “胎兒性別男,體重3500 g左右,Apgar評分:1分鐘 9分,估計5分鐘的時候能到 10分。”蘇雲在鄭仁身後,特別專業的說到。

  鄭仁嗯了一聲,隨後開始探查切口處,見無裂傷痕跡,又把自然剝脫、分娩的胎盤取出。隨後,他猶豫了一下。

  這時候應該用縮宮素,讓血管收縮,自然癒合。

  可是不管是他們小隊還是軍醫院的先行到達的小隊,都沒有帶縮宮素。

  急診急救,藥品肯定帶不齊全。

  接下來怎麼辦?

  鄭仁遲疑了幾秒鐘,隨後拿起一塊便攜式止血紗布,塞到胎盤剝離的創面上。

  因為孕婦受到驚嚇後早產,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胎盤早剝。

  要是在醫院,可以用介入手段止血,這種手術鄭仁再熟練不過了。

  可是在缺醫少藥的這裡,鄭仁只能先簡單處置,然後等待救援直升機的到來。

  沒有助手不算,還只能用一隻手處理。

  一隻手還不算,鄭仁連特麼的完全術野都看不見。

  勉強把止血紗布縫在創面上,鄭仁真的沒辦法了。

  “小妹妹?”鄭仁柔聲說到。

  “叔叔……那是我弟弟麼?”小女孩蜷縮在廢墟裡的一角,怯生生的問到。

  “是啊,你弟弟很勇敢,你也能像他一樣勇敢麼?”鄭仁問到。

  “能!”小女孩回答的聲音不大,也不堅定。但對鄭仁來說,已經夠了。

  “這面有一把剪刀,你知道什麼是剪刀麼?”

  “叔叔,我知道,是這個。”小女孩指了指無菌單上的鈍剪刀。

  “好,你輕輕拿起這把剪刀,要小心別碰到其他東西。”

  “對,就是這樣。你做的很好,特別好。”

  聽到鄭仁的鼓勵後,小女孩兒的勇氣似乎大了一點,拿起剪刀。

  “看到這根線了吧,幫叔叔把線剪斷。”鄭仁道。

  “這裡剪麼?”小女孩兒把剪刀張開,遠遠的點著。

  “呃……”這裡剪斷,肯定要留很長的線頭。不過鄭仁轉念一想,無所謂了,反正要是產婦能活著到華西,還要二期手術。要是因為感染中毒性休克導致死亡的話,留多長的線也無所謂。

  “嗯,就是這裡,真的很勇敢很聰明啊。”鄭仁安撫小女孩。

  “我媽媽說了,我是班上最聰明的孩子。”小女孩兒努力的抵抗著內心的恐懼,靠近鄭仁,靠近線結。

  剪刀顫抖的很厲害,簡直不忍心看。

  “小妹妹,你用兩隻手,不要太抖。叔叔知道你害怕,但沒事的,有叔叔在呢。”鄭仁道。

  小女孩兒聽話的用兩隻手握著剪刀,這回果然好一些了,剪刀不再那麼顫抖。

  線結被剪斷,鄭仁長出了一口氣。沒有1#0的無損傷縫合線,只有最簡單的4#線。

  不過這都不是問題,鄭仁把持針器放到無菌單上,單手把4#線穿進針眼裡,然後熟練的反手含在持針器的嘴部,握在手裡。

  全層連續縫合子宮切口,連續縫合膀胱腹膜反褶,小女孩兒剪線的動作也熟練了許多。

  檢查沒有活動性出血,這只是一種習慣。雖然在眼前的情況下並不重要,可是鄭仁還是下意識的去做。努力的從狹小的空隙裡找到一絲視野,鄭仁看到了切口的一角。

  損傷很小,只要二期處理就可以了。

  逐層關腹,依舊是4#線連續縫合腹部切口,等小女孩兒剪斷線後,鄭仁終於笑了。

  “小妹妹,你做的很好。”鄭仁誇獎。

  “嗯!”小女孩兒應了一聲,滿滿的驕傲。

  “下面,你把這個打開。周圍是膠布,把中間白色的部分貼到你媽媽的刀口上。”鄭仁指示。

  小女孩做的越來越自信,越來越完美。雖然很小,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身材小卻是一種優點。

  她麻利的按照鄭仁的指示把創口敷料蓋在切口上,鄭仁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真好,你在這兒等一下,叔叔們很快就會把你救出去。”

  小女孩兒笑了,天真爛漫。

  鄭仁把手縮回來,靜脈回流受阻,手背、手臂上的動脈鼓起,像是爬蟲一般。手背已經變成紫紅色,酸麻脹痛,各種感覺齊全。

  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臂,鄭仁看到蘇雲正抱著孩子,周圍幾個滿身疲倦的身影圍著。

  短短的不到24小時時間,這些搶先進入災區的人們親眼目睹了太多的慘狀,太多的人間悲劇。

  這些,就像是一層層陰霾一般,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看的已經麻木了。

  最開始從廢墟裡挖出來的屍體,兩個人抬到平地處。後來,一個人扛著就去了。

  沒有不尊重,只是大家都麻木了。

  沒有物資,等待救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過了一年似的。

  整個救援人員幾乎都沉默著,直到稚嫩、清脆的哭泣聲在廢墟上響起。

  “找人照顧,別抱著孩子偷懶。”鄭仁說的很直接。

  “喂,你就不覺得這是新生,這是希望麼?”蘇雲道。

  “對,這是希望。蘇雲,你要是抓緊時間,有可能再救一個人。”鄭仁開始在廢墟裡尋找,順著似有似無的呼救聲,尋覓著。

  蘇雲把新生兒交給旁邊的一個軍醫大的女學生,嘴裡嘮叨著一點都不解風情之類的話,也開始尋找起來。

  搜救工作,極為艱苦。

  沒有工具,沒有大量的人員。

  現場的醫生、戰士們和倖存者中的青壯用手挖著,十指鮮血淋漓,有的已經能看到森森白骨。

  包紮後,紗布也很快被磨露。

  血肉和紗布絲混雜在一起,血肉模糊。

  但沒人放棄,搜救工作依舊艱難的進行著,所有人的心裡都在期盼著其他隊伍、期盼著救援直升機的到來。

  這時候,只有直升機到來,才意味著傷員能轉運出這片死地,意味著新的救援、醫療工具運送過來。

  可是,抬頭就能看到漫天的雲霧和細密的雨絲。

  這種情況下,救援直升機能來麼?

  人們的心裡的想法都是否定的,但卻沒人說。

  念想,希望,只要存在,就能支撐人一步步走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4 百川歸海

  梅奧診所裡,穆濤看著面前的筆記本上的網頁發呆。

  家鄉發生了巨大的地震,在地球另外一端的他感受不到任何震感,可是他的心卻揪的生疼。

  地震發生的時候,是凌晨2點多,穆濤剛剛睡著。

  等他醒來,知道消息的時候,網絡上已經有大量新聞出現。他看著筆記本屏幕上出現的各種消息,愣了很久。

  沒有猶豫,他盤算了時間後,直接拿起電話。

  “老師,我要回國。”穆濤堅定的說到。

  “好,我訂最近的機票。我要去前線,那面是不是已經沒有民航了?”

  “那麻煩您了。”穆濤說到:“實在不好意思,我真的無法說服自己留在梅奧診所。”

  放下手機,穆濤開始訂票、收拾東西。

  東西不多,他也沒有時間去拿所有東西走。只帶了貴重物品,還有刊登新TIPS手術術式的那一期《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拉著拉桿箱走出梅奧診所的時候,穆濤覺得陽光很刺眼。

  這裡,陽光明媚。

  而那面呢?又是怎樣的一種場景?

  眯著眼睛,穆濤等車來,送自己去機場。

  等待的時候,穆濤看到一個黃皮膚的人在乾嚎著,講述地震災區的事情。

  沒有救援,災民死傷無數……那人生色並茂的給路人形容了一個悲愴無望的世界。

  穆濤搖了搖頭,懶得看他們的表演。

  沒有救援?扯淡。

  遠隔萬里的自己都要趕回去,他們竟然說沒有救援?真是呵呵了。

  非要說沒有,那也是沒有救援隊的名額。參加救援的人員名單,讓人頭疼不已。

  穆濤在手機裡聽到吳海石吳老說,醫院醫務處不斷接到請戰信,甚至還有血書,大有不讓去就辭職以私人身份去救援的架勢。

  要不是飛機、鐵路全部軍管,運送戰略物資的話,怕是早都有人偷偷離開了。

  院方極力安撫,救援隊的名額,可是很金貴的。

  這還是地方醫院,那些軍醫大學、軍醫院怕是早都成建制的奔赴前線了。

  希望自己回去,能去的上吧。老師要去刷臉……不過穆濤沒有內疚,這時候不去託人要名額,什麼時候才要?

  他拎著拉桿箱,看著路對面說的口水橫飛的那個人,心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位鄭醫生,在做什麼?

  應該是在為了諾獎而努力吧,應該是的。

  很快,車到了。

  穆濤上車,冷冷的看著對面的戲精,他沒有上去和那些人講道理,說明事實情況。

  人們都會選擇自己愛聽的去相信,而不是事實。

  這些小丑,讓他們蹦吧,一群傻逼而已,自己不應該,也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就像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自己也沒有必要和他們講道理。

  穆濤上車,關上車門,一路趕奔機場。

  ……

  ……

  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

  小小二甲醫院裡,介入科醫生被無視了。

  他報名抗震救災,直接被刪掉名字。

  介入科是毛線科,會急診急救麼?年齡小於三十五歲麼?什麼都不達標,去了給災區人民添麻煩麼?

  扯淡!

  他很沮喪,垂頭喪氣的往回走。

  醫療鄙視鏈始終存在,而介入科在這家二甲醫院裡,是被所有科室鄙視的沒有存在感的小科。

  好苦惱啊!去不上前線,介入科醫生失魂落魄。

  忽然,手機響起來。

  他恍惚的拿起手機,看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名字。

  這是前年,帝都朋友安排來內蒙古玩的一群驢友其中帶頭的那個人。

  介入科醫生安排的很周詳,甚至還有沙漠中露營,在月光在載歌載舞。大家盡興而歸,留下聯繫方式。因為都是驢友,所以他們之間一直都沒有刪除對方。

  只是那面基本不和自己聯繫,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群發個信息問候一下而已。

  據說,這人是有背景的。

  誰知道呢,和自己也沒什麼關係。介入科醫生心不在焉的接通電話。

  “喂。”

  “劉旭之?”

  “我是劉旭之,張總什麼事兒?”

  “最前線,去麼?”

  沒有寒暄鋪墊,對方的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直接捅在介入科醫生劉旭之的心臟上。

  他的心顫抖了一下,手也不住的顫抖。

  這時候的最前線,除了那裡,還有哪兒。

  “張……張哥,真的?”劉旭之的聲音抖的不行,幸福來的太突然,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去不去。”那面的聲音冷漠,有些不耐煩。

  “去,當然去!”劉旭之意識到自己只要再猶豫一下,電話就會掛斷。

  這時候,所有人的耐心都被消耗的所剩無幾,簡單一句,去還是不去就可以了。

  隨後,那面說給他聯繫去的方式,並說明了坐什麼交通工具,到什麼位置見,然後一起飛去。

  放下電話,劉旭之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但他沒有懷疑對方在騙自己,馬上打電話給妻子,告訴她自己要出差幾天。

  也沒回家,把科室裡的洗漱用品簡單收拾了一下,買了一張票,準備踏上去呼和浩特的高鐵。

  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醫院,見醫院的志願隊打著紅旗,在辦公樓前的平地上等著。醫院派了兩台救護車,他們坐著救護車,帶著物資,也將要出發。

  讓你們不帶我!劉旭之心裡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嘿嘿,我去坐飛機了,肯定比你們先到。

  這種感覺,真好。

  就像是天上掉下來了一塊餡餅,如此鮮美。

  等你們開車到了,最危急的72小時已經過去了,估計最好的工作是裝卸堆積如山的救援物資吧。

  劉旭之不由自主的吹著口哨,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忘了請假。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隨後消散。

  請假,QTMLGB的,請個毛線假。老子就脫崗了,又能怎樣?!

  不過微信在科室群裡說一聲,還是必要的,至於不給假……反正老子都到前線了,管你給不給。

  坐上車,一路趕奔高鐵站,馬不停蹄。

  ……

  全國都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振動,無數人自發趕奔前線。

  他們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麼,但是什麼都不做,總是覺得不對,心裡堵堵的,特別不舒服。

  像遠在梅奧診所的穆濤、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的劉旭之一樣人,還有無數。

  他們就是一條條小小細流,匯在一起。

  萬涓成水,匯流成河,像一首澎湃的歌。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5 窮途末路的辦法

  鄭仁苦惱著。

  所有能蒐集的醫療用品,幾乎都已經消耗一空。

  而直升機,因為天氣原因,遲遲未能降落。根據趙雲龍的消息,軍區陸航團兩架直升機在得到消息後,就起飛進行救援。

  但是進入山區河谷處後,濃霧阻礙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爬升2000米,依舊如此。強行摸索10餘公里,雷電交加,無奈返航。

  災區,在經歷了一場巨大的地震後,天公依舊不作美,增加著後繼部隊救援的難度。

  直升機救援,在區域使用上,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不僅找不到需要救援的位置,連最後無奈返航時都無法把運載的物資空投下來。

  趙雲龍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整理鎮中心廣場一角,變成的臨時停機坪,也根本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

  物資消耗殆盡,百十名重傷員等待救援。

  沒有血漿,沒有藥品,甚至連切開包都用完了。

  鄭仁呆呆的看著重傷瀕死的傷員,一身的力氣,用不出來。

  他在系統商城買了一個切開包,但是系統空間沒有藥物出售。

  猶豫再三,鄭仁還是沒勇氣給還在痛苦呻吟的傷者直接開刀。只有局麻,要開刀的患者可是臟器破裂,和切闌尾炎、剖宮產有著本質的不同。

  大雨嘩嘩的下著,能見度極差。就算是想升起篝火,都很難做到。

  這該死的天氣!鄭仁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老闆,你知道最早有外科手術的時候,是沒有麻醉的麼?”蘇雲不知道在想什麼,喃喃的說到。

  聲音在瓢潑大雨中有些飄忽。

  雖然還是下午,天陰的就像是已經到了深夜一般。

  蘇雲的聲音如同鬼魅,鄭仁皺了皺眉,抹去臉上的雨水。但沒有用,雨大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抹了一把,隨後更多的雨水附著在臉上。

  不麻醉……這個似乎有點難啊。

  救援隊的隊員找尋物資,儘可能的為傷員遮風擋雨。可是無論怎麼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簡陋。

  鄭仁呆呆的看著,腦海裡想的卻是另外一番事情。

  局麻藥還有,自己用局麻做過闌尾炎,那麼現場的肝破裂、脾破裂的傷員……

  試一試?

  他們已經進入失血性休克的狀態,痛覺不敏銳,或許可以。

  剛有外科手術的時候,沒有麻醉,手術要的是快!

  這事兒鄭仁知道。

  但那時候做的大多都是截肢手術,而切除、縫合內臟,最早的外科手段還無法做到這一點。

  試一試的念頭,就像是野火一般燃燒起來,漸成燎原之勢。

  有手術訓練時間,先做幾台看看也行。

  至於手術器械,背靠著時而靠譜,時而不靠譜的大豬蹄子,鄭仁並不擔心。

  系統商城購買的切開包,可以用清水消毒,自動滅菌。

  只是不靠譜的大豬蹄子並不提供藥品,這讓鄭仁感到有些失望。

  他敷衍了蘇雲一句,隨後來到系統空間,點選購買了手術訓練時間。

  實驗體是模擬一名脾破裂的傷者,鄭仁進入系統手術室。沒有猶豫,沒有遲疑,開始利用局麻藥物麻醉,然後開皮。

  血壓很低,鄭仁估計傷者的高壓最高也就60毫米汞柱。

  切開後,實驗體出血很少,局麻藥物效果還是可以的。

  鈍性分離皮膚、肌肉組織。到這步,一切還都在掌控之中。可是切脾和切闌尾的刀口就不一樣,需要的麻藥劑量也成倍的增長。

  當鄭仁打開腹膜,碰觸到破裂的脾臟時,實驗體一陣劇烈的抽搐,暗紅的血噴湧而出,呼吸心跳驟停。

  這特麼是刺激哪了?

  鄭仁愣住了。

  自己做什麼了?實驗體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在系統手術室裡怔了幾分鐘,鄭仁搖頭,重新開始手術訓練。

  他努力回憶局麻闌尾炎的手術過程,思考著牽扯脾臟造成系統神經反射,要如何阻斷。

  手術進展很慢,實驗體換了一撥又一撥。

  要不是手頭有大量的手術訓練時間,鄭仁怕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

  看看實驗體死亡情況……這要是在外面做,怕是自己已經被趙雲龍打死了。

  有實驗體提供經驗,鄭仁對牽拉內臟導致的各種反應漸漸有了更多的瞭解。

  一般情況下,脾切除可以連續硬膜外麻醉,也可以全麻。各種反應完全不用理會,在麻醉狀態下很少會發生。

  特殊事件、特殊地點、特殊情況,把鄭仁逼上了這條絕路。

  成百上千台手術的失敗,堆積起無數的經驗。牽拉內臟造成各種反應,鄭仁也都了然於胸。

  在哪個位置用局麻,效果最好,也逐漸摸索出來。

  此刻,鄭仁發自內心的覺得,能站在手術室裡手術,有麻醉和器械護士,不用操心這些事兒,只要手術就可以,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脾破裂、肝破裂,全部練習完,鄭仁足足做了將近2000台手術。

  絕大部分都是失敗的。

  離開系統空間的時候,鄭仁第一次覺得有些疲憊。

  真是累心啊,局麻做脾切除和肝破裂修補術,和之前學的、掌握的,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手術。

  考慮的問題根本不一樣,手術難度有幾何數級的提升。

  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鄭仁感覺自己的技能樹似乎有變化,但是時間緊迫,來不及細看。拿著購買的一套自動消毒的切開設備後,鄭仁離開系統空間。

  出了系統空間,嘩嘩的雨聲讓人有些煩躁。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鄭仁道,把切開包放到自己的單兵急救包裡,“咱們去準備一下。”

  “啥?”蘇雲覺得雨聲太大,自己聽錯了鄭仁的意思,一臉茫然,詫異的問到。

  “局麻,可以試一試。”鄭仁道,“我在海城,做過局麻闌尾炎。”

  “老闆,闌尾和肝、脾,能一樣麼?”蘇雲盯著鄭仁,像是看一個傻逼。

  “比等死強。”鄭仁用手遮住眼睛,向斜上方看去。

  天陰乎乎的,暴雨傾盆,完全看不出來有停的跡象。

  這種天,直升機根本沒辦法起降。即便是切開止血,傷員也很難活下去。

  但還是要做點什麼。

  鄭仁眯起眼睛,透過雨簾,尋找趙雲龍的身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6 老潘主任教的

  “老闆,我覺得我一定是太累了。”蘇雲的聲音像是鬧鬼一樣。

  鄭仁知道,從昨天開始,一路處於緊張、興奮的狀態,加上夜路凍雨;來到南川鎮一直都在緊張救援,就算是鐵人,也熬不住。

  蘇雲還算是好的,那些學生們早已經耗盡了所有精力。實在熬不住了,就找個地兒眯會,睡夢中驚醒,起來繼續搜救。

  “累了就睡會,反正用切開做手術,連個拉鉤都沒有,用不到你。”鄭仁艱難的在雨幕之中尋找趙雲龍的身影。

  “聽到你說局麻做脾切除、肝修補,我想我一定是精神分裂了。”蘇雲目光裡沒有神采,額前黑色長發軟趴趴、濕漉漉的貼在俊美的臉上。

  “嗯,精神分裂也挺好。”鄭仁隨口敷衍,“最起碼你遇到什麼事兒,有人可以商量。要是能分裂出十幾個人格,再有幾個女孩兒,你就能自己跟自己聊到天荒地老。”

  “……”蘇雲心裡罵了一句,鄭仁這貨,也的確是妖異。折騰了多久了,他怎麼就還能精力充沛呢?

  說話依舊那麼不好聽,而且是心不在焉的那種。

  蘇雲實在沒有力氣和鄭仁鬥嘴了,腦子像是已經停機了一樣,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做。

  “我去休息一會,半個小時。”蘇雲晃蕩著肩膀,沒有半分精氣神。

  鄭仁把蘇雲送到一個樹蔭下,把外衣脫下來扔給他。

  蘇雲也不客氣,雖然所有衣服都是濕漉漉的,但多一點總是能保暖的。

  他裡面的毛衫給新出生的孩子保暖了,現在迷彩服下面是真空,冷颼颼的。

  真要是再一場凍雨下來,怕是睡著睡著就會被凍死吧。

  視野很差,鄭仁便扯開嗓子吼著找趙雲龍。

  很快,一個高大的身影穿過雨幕,匆忙趕過來。

  “趙總,重傷員不行了,我想給他們做手術。”鄭仁也不說廢話,這種時間段,任何廢話的作用都只能用來消耗所剩不多的精力。

  “手術?”趙雲龍看起來特別暴躁,額角腫起來,流著血,眼睛通紅,滿是血絲,“你用什麼手術?”

  “局麻,我還有切開包。”鄭仁道:“切開可以沖洗,再利用。這種時候,考慮不了那麼多了。”

  趙雲龍沉默,他和蘇雲的想法一樣,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找注射器、利卡、紗布,就這些。”鄭仁不是和趙雲龍商量,而是通知他。

  現場趙雲龍的年紀最大,軍銜最高,所以來到這裡後,他一直負責指揮救援工作。

  藥品所剩不多,每一樣都要精打細算,以備不時之需。

  “鄭仁同志……”趙雲龍猶豫了一下。

  重傷員的情況,他是知道的。缺醫少藥,嚴重的失血性休克,就連最普通的糖鹽水也只攜帶了少量。

  血容量嚴重不足,熬下去也是個死。

  試試看,萬一鄭仁真的有辦法呢?趙雲龍馬上拿定主意。

  雖然鄭仁的說法是那麼的不靠譜,但最起碼是一種積極的手段,也是現在看上去唯一可行的手段。

  試試吧,要是不行,這就是命。

  趙雲龍喊過來幾個年輕的學員,把一名重傷員抬進帳篷。

  平時扔到地上都沒人去撿的塑料布,現在可是寶貴的戰略資源,只有重傷員身上蓋著。至於其他人,去七扭八歪的樹下面抱團取暖好了。

  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彈盡糧絕,是形容此時局面最好的詞彙。

  趙雲龍知道,外面肯定有無數支部隊、消防官兵心急如焚的冒著餘震、泥石流、碎石橫飛的危險一路突進,得到救援只是遲早的事兒。

  但這些重傷員能不能熬到那時候,就不一定了。

  他嘆了口氣,見隊員把重傷號抬了過來,也就默認了這一點。

  鄭仁開始局部消毒,趙雲龍來到帳篷裡,問到:“鄭總,我幫你一把。”

  “不用。”鄭仁搖頭。

  趙雲龍的眉毛擰出了水。

  鄭仁也不和他解釋,時間很緊,鄭仁也很累,心力憔悴。

  和其他人相比,鄭仁不但經歷了所有的一切,還在系統空間裡訓練了十幾天的局麻手術。

  雖然體力還夠,但心底的那股子疲憊,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的。

  趙雲龍靜靜的看著鄭仁的動作,術前準備,隨後戴手套,消毒,刀片含在手裡,一個8cm的切口,毫釐不差。

  切開皮膚,沒有出血。

  不是鄭仁水平高,而是患者已經處於嚴重的失血性休克狀態,體表毛細血管都已經攣縮,身體機能自我調節,把所有血液都供應給最重要的器官。

  鈍性分離,熟練而迅速。

  鄭仁並沒有到處打局麻藥,而是在幾個點,注射少量的麻藥後繼續著動作。

  趙雲龍根本看不懂鄭仁的手法。

  他是科班出身的博士生,還是那種年紀輕輕就有了一定建樹的骨幹力量。

  沒有哪家醫學院會教學生用局麻去完成三級以上的手術,就算是從前農村赤腳醫生做局麻手術,手術分級也絕對不會到三級以上。

  赤腳醫生只會做闌尾炎,局麻切脾?從來就沒人做過。就連聽,都沒聽過。

  趙雲龍默默的看著,不到一分鐘,鄭仁就已經鈍性分離皮膚、皮下組織、脂肪、肌肉,來到腹膜處。

  打開腹膜,暗紅色的鮮血汩汩流出。

  趙雲龍終於看到了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鄭仁的左手伸進去,另外一隻手偶爾會用把注射器從狹窄的縫隙伸進去,局部注射麻藥。

  鄭仁大部分時間都在用右手的止血鉗子協助左手,完成切脾的各項準備。

  而患者,一點反應都沒有,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會是死了吧……趙雲龍輕輕的摸了一下重傷員的橈動脈。

  還有細微的波動,血壓估計在50毫米汞柱左右。

  局麻真的可以?趙雲龍有些不理解。書本上沒學過,他最多瞭解過五十年代開始研究的針刺麻醉。

  然而一支利多卡因經過鹽水稀釋後只用了一半,鄭仁在一片血泊之中就把露了一個大口子的脾給取了出來。

  真的不用自己當助手,就算是想當,也沒有術野。鄭仁都是在盲操,用手去摸,依靠觸覺切斷韌帶、阻斷脾蒂。

  “鄭……鄭總……您學過?”趙雲龍瞠目結舌。

  “海城的老潘主任說過幾次,他從前是軍醫。”鄭仁把鍋甩給老潘主任。

  軍醫?老子也特麼是軍醫,怎麼就沒人教過這種手術?!趙雲龍心裡迷茫的想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7 最後的腎上腺素(盟主可愛的小冰塊加更4)

  也沒有繼續探查是否有出血點,鄭仁直接縫合、關腹,手術結束。

  這……應該是最簡陋條件下完成的脾切除手術了吧。趙雲龍看著患者脾臟上一個大口子,心裡猜測,要是再耽誤幾個小時,就算是有直升機救援,怕是人也不行了。

  “鄭總,厲害!”趙雲龍感慨說到。

  鄭仁想笑一下,但臉上的肌肉僵硬,最後一絲表情都沒有流露。

  “我去沖洗一下器械,準備下一個患者吧。”鄭仁道。

  趙雲龍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先止血,盡最大可能的止血。至於術後感染等併發症,那畢竟是術後才會出現的。而且,那只有活人才會出現。

  等這該死的雨天過去,直升機到了,把重傷員送到華西,那面有全國頂尖的治療手段。

  他點了點頭,把重傷員挪到另外一邊的帳篷裡,蓋上一個破破爛爛的被子,讓重傷員身體熱量儘量不要消散的太快,加重失血性休克,全身臟器衰竭。

  鄭仁走在雨中,他根本沒準備清洗器械。

  系統提供的切開包的器械,標明了自動除菌功能,這一點在他第一次做腔鏡下闌尾切除術的時候就看過了。

  但這都不是重點,這樣的環境下切開腹部,切掉脾臟,術後感染一定會很重。或許這裡的重傷員只有20%左右能活下來?

  鄭仁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盡人力,聽天命而已。

  沒有乾淨的水源,鄭仁用所剩不多的純淨水沖掉器械上的根本沒留下來的“血污”。

  呆呆的站了幾分鐘,聽趙雲龍在後面喊自己,鄭仁回頭,準備繼續手術。

  正在這時候,遠處亂糟糟的幾個人拉著一個手腳亂動的人走過來。

  鄭仁凝神看去,趙雲龍已經發現不對,去看情況。

  那人半坐半躺在地上,被強行拽過來。看裝扮,應該是一個學員。他像是瘋了一樣,用手努力抓著每一樣東西,對抗著同學們的力量。

  十指血肉模糊,隱約能看到森森白骨。

  可是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努力拽著所有能拽住的東西,還是要向前爬。

  “怎麼了!”趙雲龍吼道。

  “趙總……”一人來到趙雲龍面前,還沒說話,直接哭了。

  哭得很傷心,沒有捶胸頓足,整個人木然站在風雨中,任憑雨水和淚水滑落。

  “立正!”趙雲龍聲音嘶啞的吼道,“報告情況!”

  “報告!”學員找不到帶隊的教導員、隊長,直接向趙雲龍報告了情況。

  原來他們一路救援,在一處廢墟下聽到一個倖存者的聲音。

  這裡是醫院,從前有三層樓。現在三層樓已經崩塌,三樓變二樓,二樓變一樓……一樓,則成為地下室。

  只有雙手,是沒辦法把人從廢墟中挖出來的。

  即便他們冒著餘震的危險,

  即便他們冒著房子隨時倒塌的風險,

  即便他們很努力,不惜一切,最後也徒勞無功。

  為了安撫受困的倖存者,學員們留了一個人和她說話,其他人繼續尋找能救出來的倖存者。

  那名倖存者不知道受了什麼傷,聲音斷斷續續的。學員和她聊了很久,一直找各種話題說話,讓那朵生命的火焰不要熄滅,等到重型裝備開進來。

  可是,所有人都很疲憊。

  越說,聲音越小,學員不知不覺睡著了。十幾分鐘後驚醒,再說話,那倖存的女孩兒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多少次。無論再如何努力,再如何內疚,總是有人力到不了的極限。

  鄭仁木然,也沒去看趙雲龍安撫學員。是溫言細語的安慰,還是連打帶罵,讓他安靜,這些和鄭仁都沒有關係。

  在這裡,所有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援,去挽救每一個能救回來的生命。

  鄭仁讓幾名學員抬下另一個人過來,開始給下一個患者手術。

  這名患者是肝破裂,系統只給出多處骨折、肝挫裂傷、肝破裂以及失血性休克等診斷。

  能熬到現在還沒死的倖存者,破裂的傷口都不是很大,鄭仁猜測。

  所以手術,還是有價值的。

  況且現在這種情況,根本不能用價值來衡量。盡力而為罷了……

  “老闆,做完一個了?”蘇雲不知從哪鑽了進來,看上去非但沒有精神一點,反而愈發疲憊。

  只是他的眼睛裡閃著光,看上去像是兩顆星星。

  “嗯,做完一個脾破裂,這個先探查看,初步考慮是肝破裂。”鄭仁一邊說著,一邊把患者的衣服撕開,暴露手術術區。

  “說點什麼吧,再不說話,我覺得我要瘋了。”蘇雲一邊幫鄭仁準備手術,一邊嘮叨著。

  “你猜,救援什麼時候能到?”鄭仁手裡拿著注射器,嫻熟的做著局麻。

  “直升機救援,估計很快就到了。”蘇雲道:“陸航團,逼急了都特麼是一群瘋子,這種天,也有人敢往下落。”

  鄭仁沒有詫異。

  一路走來,自己不也是逼急了麼?蘇雲差一點掉到堰塞湖裡,趙雲龍差點被飛石擊中,小隊還是在付出傷亡,才勉強來到這裡。

  骨子裡的血性被逼出來,陸航團的那幫人估計能做出沒有視野,靠感覺勉強降落的事兒出來。

  都在拿命在搏。

  “等救援直升機著陸,有一大批物資,想怎麼用怎麼用。”蘇雲道。

  “腎上腺素,靜推。”鄭仁淡漠說到。

  倖存者的血壓極低,鄭仁在系統面板裡看到紅色背景已經慢慢開始變白,一邊切開腹壁,一邊說道。

  蘇雲怔了一下,隨即開始尋找腎上腺素。

  “趙雲龍,你個王八蛋,把腎上腺素放哪了?”蘇雲沒找到,扯著嗓子開始吼道。

  聲音穿透雨幕,趙雲龍魁梧的身體像是一座山似的出現。

  “最後一支,在我身上。”趙雲龍從衣服裡面,摸出一隻塑瓶裝的藥,遞給蘇雲,“最後一支了。”

  “沒事,陸航很快就能到。到時候,你用一支,扔一支都沒人管。”蘇雲嘴裡嘮叨著,擰開腎上腺素的瓶子,用注射器抽吸,涓滴不剩,隨後靜脈注射到倖存者的靜脈裡。

  全部血管都癟了,蘇雲依舊能一針見血。

  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很難,但對他來講,只是一件平常事。

  鄭仁也習以為常,根本沒看蘇雲,開腹後,伸手進去。黑色的血冒了出來,在地上流向雨中,隨即被雨水沖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8 標準和不標準的軍禮(盟主lunar_coco加更1)

  蘇雲有一句沒一句的嘮叨著,鄭仁沉默做著手術。

  鄭仁懷疑,蘇雲這貨是困蒙了,不說點什麼,怕是下一秒鐘就會摔倒在泥水裡,不管不顧的直接睡去。剛剛他只躺了一會,估計還沒睡著就爬了起來。這貨是不放心自己局麻手術,準備隨時進行搶救。

  在他的囉嗦聲中,鄭仁忽然手僵了一下。

  “老闆,盲操手術這麼熟練,真讓我懷疑你上學的時候到底對大體老師做了些什麼。”蘇雲已經撐不住了,但是還習慣性的懟鄭仁兩句。

  “別嗶嗶。”鄭仁很不客氣的喝到。

  “嗯?”蘇雲怔了一下。見鄭仁側耳傾聽,他的耳朵動了一下。

  大雨還在下著,嘩嘩聲不絕於耳,很單調,很乏味。間或有救援的哨子在遠方吹響,撕破夜幕。

  蘇雲抬起頭,用眼神詢問鄭仁。

  “聽到螺旋槳的聲音了,你去看看。”鄭仁道。

  “你的耳朵做過手術?怎麼聽到的?”蘇雲嘴裡說著,卻站起來,走了出去。

  螺旋槳的聲音漸漸在雨中變得清晰了許多,倖存者們都站了起來,翹首相望。

  被困絕境,這聲音就意味著希望,意味著活下去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鄭仁嘴角牽動,僵硬的笑了笑。

  就像是蘇雲說的那樣,瘋子,到處都是。

  不顧一切,不惜一切代價,這種話說出來簡單。可是真要是面對現在這種情況,還能說到做到,就不一樣了。

  鄭仁抓緊時間手術,那面螺旋槳的聲音漸漸清晰,趙雲龍組織人標記地點,用篝火、用手電、用喊聲,用一切來協助直升機降落。

  做完手頭的手術,鄭仁走出塑料布搭建的“帳篷”,見直升機上下來一個一臉絡腮鬍子的駕駛員。

  他看著年紀不小了,一身凜然彪悍的氣息。

  趙雲龍在敬禮,匯報這面情況。

  終於來了……鄭仁長出了一口氣。開始尋找筆和紙,把手術後的患者情況都寫下來,用塑料布包好,用膠布固定在患者身上。

  交流簡單而倉促,直升機上的物資被卸下來,重傷員被抬上直升機。

  什麼舒適的條件,什麼無微不至的關懷,一切都沒有。

  十幾名術後生命垂危的重傷員被搬到直升機上,幾乎摞在一起。

  鄭仁來到駕駛員面前,說到:“您好,所有患者的情況,我都寫了下來,患者身上用膠布固定的塑料袋裡。”

  “嗯。”那名大鬍子飛行員點了點頭。

  他把那名新生兒系在懷裡,看著有些古怪。

  “請您和前線總指揮部匯報,過幾天需要大量腎內科醫生,需要大量透析機。現在就抓緊時間從全國調撥!”鄭仁說話的語氣很堅定。

  大鬍子飛行員怔了一下。

  鄭仁這話,說的有些過界了。調撥全國資源,相當於全國總動員,雖然只是腎內科醫生和透析機,但消耗的人力物力,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是眼前這人就這麼大咧咧的說出來,看著還那麼認真。

  “這是最前線醫務工作者的判斷,請您一定要如實、馬上上報。”鄭仁很認真的說到:“另外,直升機上的傷者,傷勢都很重。他們只做了最簡單的手術,沒有條件,勉強手術,所以感染很重,要直接送華西,讓華西的醫生判斷是該二期手術還是進監護室。”

  大鬍子沒有反駁鄭仁的話,只是把他說的所有事情用心記下來。

  “還有別的囑咐麼?”大鬍子問到。

  “沒有了。”鄭仁的手微微一動,下意識的敬了一個軍禮。

  他從來都沒學過,只是做出記憶中軍禮應該的樣子。

  “你哪來的?”大鬍子很不高興。

  當兵的人,連特麼個軍禮都不會……這要是自己手下,大鬍子覺得自己肯定要把鄭仁一頓暴打,打完再教他,標準的軍禮是什麼樣的。

  鄭仁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我是地方的群眾,最近調到912醫院,跟著就來前線了。”

  原來是群眾,大鬍子的臉色好看了幾分。

  他回禮,標準的軍禮,隱約帶著一絲雷厲風行的殺氣。

  隨後大鬍子哈哈一笑,豪爽無比,伸出右拳。

  鄭仁愣了,這種年輕人打招呼的方式,他也知道?鄭仁伸出拳頭,和大鬍子飛行員碰了一下。

  他轉身上了直升機,見鄭仁還站著,便大聲讓鄭仁離開一段距離,隨後向周圍的人揮手,然後駕駛著直升機在一片雨簾漫漫、霧氣茫茫中離開這片孤島。

  “老闆,有藥了,也有無菌包了!有發電機,還有一台小型簡易的呼吸機!”蘇雲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有些興奮。

  “嗯。千斤頂,有麼?”鄭仁問到。

  “他們拿去了,去救被預製板壓住的孕婦。”蘇雲道:“直升機到之前,他們找到被困在鎮醫院放射科的一名醫生,一名護士。都活蹦亂跳的,命可真大。”

  這是一個好消息,每一個人被救出來,全體隊員們都能開心好久。

  鄭仁點了點頭,開始思考起來。

  “想什麼呢老闆?”蘇雲問到。

  “在想這樣的情況下,到底什麼患者最多。需要透析的患者肯定是最多的,但透析依靠的是機器,只能全國總動員,能拉來多少透析機就是多少。剩下的呢?”

  “各種外傷,急診手術,只要你有精力,能從現在做到十天後。”蘇雲打了一個哈氣,“老闆,你說大隊人馬什麼時候能到?”

  “已經24小時了,隨時能到吧。”鄭仁腦子裡在琢磨事情,隨口敷衍道。

  “骨科手術,你會做麼?”蘇雲問到。

  “想會就會唄。”鄭仁專心考慮事情,一不小心說走了嘴,但是蘇雲也沒有注意到。

  看著人還很精神,但鄭仁和蘇雲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還能撐多久,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一片歡呼聲在雨幕中傳來,隨後七八個人抬著一塊門板走過來,後面有人手牽手領著一個小女孩兒。

  是那孕婦……鄭仁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裡顏色紅呼呼的,各種讓人心裡發麻的診斷隨意都能看到。

  麻痺的!鄭仁罵了一句,這該怎麼辦?孕婦小腿脛腓骨骨折,因為擠壓時間太長,小腿已經壞死。腫脹蔓延過膝關節,大腿1/2的位置以下看樣子都無法留住了。

  截肢,是她最好的選擇。

  而感染之類的,能不能治療,還不好說。

  這樣的患者,應該很多吧,鄭仁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骨科手術,就算是自己用了一本中級技能書,再把所有手術訓練時間都用了,估計也就是華西骨科主任的水平。急診急救,現在有了呼吸機,能全麻手術,那些搶救,估計趙雲龍和軍醫大的人都能做。而且呼吸機只有一台,想多做也不行。

  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還是從自己最強項下手來的好一些。

  介入,取栓?

  雖然依舊無法避免截肢,但可以讓截肢的位置下移,術後傷者安放義肢也能簡單點,提高術後生存質量。

  畢竟,要是從大腿截肢,需要有膝關節、踝關節兩處關節需要用義肢替代。

  要是只截斷小腿,就只有踝關節一處了。

  更為主要的是,被壓時間太長,水腫嚴重,壞死創面截肢後也不好長。

  要是能先行取栓的話,一切治療都會變得更加簡單。

  對,取栓!

  而此時,軍醫大的人已經架起呼吸機,開始給患者全麻,準備急診手術。

  留在帳篷裡的重傷員,一部分患者等待全麻下手術。剩下十幾個重度碾挫傷,需要截肢的患者在小聲的痛苦呻吟著。

  “趙雲龍!”鄭仁又一次的大聲吼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3-28 14:51
659 老闆,你確定?

  趙雲龍在遠處,正在查看都運來了什麼東西。

  除了少量的食物和水之外,絕大多數都是醫療物資,再有就是清理廢墟的工具。

  一架直升機,能運送的貨物是有限的,得有選擇。

  一天不喝水、不吃飯是死不了人的。再說,鎮上倖存的居民得有千八百人,真要是運送水和食物,那可真是杯水車薪了。

  正在焦頭爛額的盤點,給救援隊分發工具,那面鄭仁吼聲傳來。

  “咋了!”趙雲龍看也不看鄭仁,用吼的回答道。

  鄭仁只想知道趙雲龍在哪,聽聲辨位,在白濛濛的雨簾中摸了過去。

  “趙總,剛剛我聽說有醫生和護士獲救,人呢?”

  趙雲龍指了指不遠處,一男一女兩人和其他救援隊隊員在忙碌著。

  鄭仁走過去,問道:“你們是南川鎮醫院的?”

  男醫生抬頭看了一眼鄭仁,撫了撫眼鏡,鏡片上滿滿的雨水,還是什麼都看不清。

  他摘掉眼鏡,使勁擦乾淨,道:“我就是,您是……”

  “你們獲救的位置,據說是醫院的放射科?有機器麼?”鄭仁問道。

  “機器……”男醫生怔了一下。

  現在這種情況,還有誰管什麼機器不機器的。就算是有機器,也沒電不是。

  “有麼?”鄭仁見他愣住了,又追問了一句。

  “有一台胃腸機,也不知道壞沒壞。”男醫生想到那間屋子,四周都是鉛板,支撐力度比較大,所以才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

  因為地震強度特別大,所以這名醫生也不確定機器是不是還完好無損,能不能用。

  “你帶我去看一眼。”鄭仁道。

  “老闆,你該不會想在這種情況下做介入手術吧。”蘇雲瞄了鄭仁一眼,問道。

  “重度骨盆骨折的患者等著止血,下肢壞死傷者需要截肢。”鄭仁道。

  蘇雲奇怪,但轉念一想,馬上意識到鄭仁想要做什麼。

  “你不會要取栓吧。”蘇雲詫異。

  “有這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做。”鄭仁道。

  蘇雲一下子精神了,眼睛裡又閃爍著那種戰鬥的眼神,伸出一根手指。

  “骨盆骨折,咱在海城做的多了。可是關於取栓,有幾個疑問,首先,取栓後,缺血再灌注,導致大量壞死組織毒素入血,造成患者急性腎功能衰竭,你準備怎麼辦?”

  鄭仁嘴唇一動,剛要說話,蘇雲手指搖了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道:“其次,我記得取栓要求是6個小時以內,最遲不能超過12-24個小時,這個你準備怎麼辦。”

  “人員,器械,耗材,你有辦法麼?”

  鄭仁搖了搖頭,道:“這些我想過。你說的時間限制,是神經介入取栓,四肢血管介入取栓沒有這麼多限制。陳舊性的栓子也能取,你……血管介入比較冷門,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第二,你做個選擇題。截肢少10cm,術後多做10天透析,你會選擇哪種治療?”

  蘇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顯然他對鄭仁說的血管介入自己不瞭解表示不滿。

  但醫療分支就是龐雜而瑣碎,蘇雲……看過了才會。沒機會看,一樣不會。

  哪怕,他是蘇雲。

  “腎內科醫生,在大量傷員被救出後,肯定是最重要的專科醫生之一。各種急性腎功能衰竭,數量將會極為駭人。

  不過沒必要用各人的腹膜透析的設備,向前線總指揮部匯報,調集設備和人員,提前預防。做取栓可能造成的少量腎功能衰竭的患者,數量少,不會引起量變的,我們只要多注意一下就可以了。”鄭仁顯然已經有了通盤的打算。

  “設備、耗材……你覺得就這種力度,還用咱們操心?只要能把這幾天對付過去,一切都好說。”鄭仁指了指半空,說到。

  蘇雲意識到鄭仁在說的是什麼。

  這種天氣,不要命的駕駛著直升機降落,運送物資,怕是後面的人眼睛都紅了。

  那幫經驗不夠,無法憑藉蛛絲馬跡找到降落點的年輕駕駛員們,估計現在一個個在用腦袋撞牆呢。

  而且……帝都的醫生們,不到24小時,轉戰千里都來到這裡,說是舉國之力也不為過。

  真的不用牽掛那一點點的耗材。

  蘇雲笑了笑,道:“老闆,你這是想把血管介入也接過來?”

  “這不是情況緊急麼,回去後,還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到TIPS手術和肝癌的介入治療上。”鄭仁也笑了笑,看著半空,不知道下一批次的救援直升機什麼時候能到。

  南川鎮的小大夫沒聽懂兩人說什麼,他帶著鄭仁和蘇雲來到醫院。

  醫院位於鎮中心廣場西南方,距離也就幾百米。平時,幾分鐘的路程。

  但在震後,廢墟中跋涉,足足走了十多分鐘才到。

  三層樓高的鎮醫院已經變成小二樓了,一層變成了地下室。整棟樓斜歪著,搖搖欲墜。

  “這面,是放射科,裡面有一台胃腸機。”醫生帶著鄭仁、蘇雲來到“危樓”的旁邊,找到一扇通氣窗,說到。

  原本這裡堆積了瓦礫碎石,被救援隊挖開後,又擴大了換氣窗,這才把兩人給救出去。

  蘇雲拿著手電,打開後光柱照射到裡面。

  一台簡陋的胃腸機完好的出現在眼前。

  看上去應該沒事兒,剩下就是電源的問題了。

  “老闆,看著還好,可就是這地兒……”蘇雲抬頭,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大樓,心裡敲鼓。

  要在這兒做介入手術?不說胃腸機這種簡陋的設備,只能看個影,和西門子雙C臂的專業機器根本沒法比。

  就算是鄭仁水平夠高,能用胃腸機做取栓這種難度頗高的介入手術,但……這棟樓……只要一個強一點的餘震,可能就徹底倒了。

  這特麼不是做手術啊,這是作死!

  “看著還好,去找趙雲龍。”鄭仁卻比較滿意,胃腸機在那擺著,有鉛壁的支撐,沒有因為醫院大樓的垮塌受損。

  肯定能用,就是連接電源,試一試機器,要是可以,就把肢體壞死的患者取栓手術都做了,二期截肢,自然會有華西、省院的大夫去做。

  “老闆,你確定?”蘇雲一轉手,手電雪亮的光柱照射在鄭仁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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