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8116
drdfds 發表於 2019-4-23 10:54
八百 熊孩子


 散會了,諸位主任走出示教室,鄭仁問到:“齊主任,兒科那事兒有進展么?”

  要說今天什么事情最讓鄭仁關注,肯定是兒科急診的事件。

  鄭仁還不知道完整的事情經過,只是從有序而專業的醫鬧判斷,是一次惡意的事件。

  所以他特別關心事情的進展。

  剛剛在全院會診,沒機會發問。此刻散會,他便第一時間問到。

  “醫務處正在處理。”齊主任臉上的表情嚴峻起來,露出一絲冷笑,“來912鬧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鄭仁看了一眼齊主任的表情,把剩下的問題給憋了回去。

  一說這事兒,齊主任便有些不高興,很顯然他心里也是義憤填膺。但對這件事情的描述,只是說了醫務處在處理,或許涉及什么保密事項,或許是齊主任也不知道細節。

  總之,要是再問,就有點不妥當了。

  “小鄭老板,你輔助檢查的水平高,沒想到診斷水平也很高啊。”果然,齊主任很快的扭轉話題,笑呵呵的說到。

  “在基層醫院什么病都看,習慣了。”

  “基層醫院有這么多疑難雜癥?”齊主任肯定不會信,但這種閑聊,也沒有逼問的意思。

  擦肩而過的時候,鄭仁感覺腎內科的崔主任看了自己兩眼,但當他目光轉過去的時候,發現崔主任已經走出了示教室。

  沒能交流一下,還真是可惜。但這些主任、副主任、帶組的教授都很忙的,各自一攤活,能抽時間來做全院會診就不錯了,誰有時間和自己交流。

  鄭仁笑了笑。

  “你最近忙什么呢?”

  “做TIPS手術的項目。”鄭仁老老實實的回答齊主任的問題。

  “諾獎評選,對術式是有偏見的,工作開展的很艱苦吧。”齊主任問到。

  “有點,但是還好。”

  兩人閑聊了幾句,當做是增進感情的一種方式,隨后各自分開,齊主任回B超室,鄭仁則去了泌尿外科。

  半個多小時的全院會診,讓鄭仁感受到912醫院的嚴謹。但鄭仁有自己的行為方式——先自行判斷,再用系統面板來佐證。

  這里不是前線,寧肯多花點時間,也不能過于武斷,鄭仁是這么想的。

  跟在苗主任和泌尿外科住院總身后,鄭仁想去打招呼,卻回想起來剛進示教室的時候,自己拒絕了苗主任的邀請。

  他有些心虛,生怕為此得罪了苗主任。

  “鄭老板,您怎么來了?”泌尿外科住院總不經意回頭,看到了鄭仁,便熱情的問到。

  肝包蟲病的手術治療,鄭仁就像是系統任務描述的一樣,鋒芒畢露。

  雖然是介入科的醫生,雖然臺上只是做助手,但他的手術能力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沒有利益糾葛, 誰又愿意平白得罪這么一個年紀輕輕的強者呢?

  腦子又沒進水。

  “嗯,去看一眼患者。”鄭仁小聲說到,看了一眼住院總,眼神便直接落到苗主任的身上。

  苗主任沒有回頭,走到主任辦公室,便徑直進去。

  “鄭老板,您的這個分析,和崔主任的分析很像啊。”住院總笑呵呵的說到。

  “只是初步診斷,還要看患者,和患者家屬了解病史才可以。”鄭仁道。

  “您那面忙么?哦,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姓于,干勾于,于望山。”于總終于想起來自我介紹。

  因為那臺手術,于總總是感覺自己和鄭仁已經很熟悉了。

  的確,對于醫生來講,一臺龐大的手術,是拉進關系的最好的方式。就像是并肩戰斗的戰友一樣,只要不是豬隊友,肯定會有一種親切感。

  “鄭仁。”鄭仁伸出手,和于望山握了一下。

  “鄭老板,您的大名,我聽過了。方林那事兒就不說了,諾獎可是真讓人羨慕啊。我拿個國家級科研都費了老大勁兒了,您這就被推薦成諾獎候選了,真是讓人羨慕。”于望山笑呵呵的說到。

  一遇到這樣的話,鄭仁就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謙虛?還是不謙虛?似乎怎么都不對,干脆就不說話好了,露出標準的假笑臉,敷衍著。

  “患者在4號病房,我帶您去看。”好在很快就進了病區,于望山也只是感慨一下,諾獎對他來說太過于遙遠,說兩句話表達一下善意也就夠了,還是先辦正事兒。

  “謝了。”鄭仁輕輕說到。

  “看您這話說的,您這是幫我們排雷來了。”于望山笑呵呵的說到:“鄭老板,這面走。”

  兩人魚貫進入病房,于望山來到一張病床前,和鄭仁介紹,“這是患者衛招娣,鄭老板您掌一眼。”

  患者本來在半躺著,身邊有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削平果。

  見于總進來,衛招娣一下子坐起來,那個年輕男人從凳子上站起來,手里的水果刀差點沒把手給削了。

  躺在床上的患者在系統面板里,診斷很明確,就是鄭仁判斷的21羥化酶缺乏癥。

  鄭仁露出看患者的微笑,開始詢問病史。

  這個叫做衛招娣的患者看起來和正常年輕女性沒什么不同,瓜子臉、柳肩,眉清目秀的,完全看不到任何男性體征。

  說話也是標準的女性聲音,沒有嘶啞以及渾厚的改變。

  自己判斷的沒錯,即便是21羥化酶缺乏癥,病情也不重。可是患者一直都沒來月經,她自己就沒發現有異常么?

  不過臨床時間久了,鄭仁也就習慣了。什么樣的人都能遇到,馬馬虎虎的人多了去了。

  簡單詢問了幾句后,鄭仁覺得病房有些不方便,便把患者以及患者的愛人叫到辦公室。讓他們坐下后,繼續詢問其他事項。

  就像是病歷里寫的那樣,患者衛招娣從小就沒來過月經,她查過幾次,說是體內濕寒過重,吃了一段時間湯藥,也沒見效果,便當這事兒沒有。

  反正什么都不影響,沒啥大不了的。

  正常生活,工作,談戀愛,最后邁入婚姻的殿堂。

  婚后遲遲沒有懷孕,這才重視起來。

  來到912就診,診斷有問題,排了一個月的時間才住進來院。

  鄭仁看著這段病史,心里開始琢磨起來。

  衛招娣的癥狀比較典型,接下來只要等待檢查結果回報也就夠了。

  其實,無論是腎上腺腫瘤還是21羥化酶缺乏癥,最開始的治療方式是一樣的。

  那么大的瘤子,總得切下來吧。無論是良性還是惡性,都要切掉做病理看看。

  確定診斷,區別在于后繼治療。21羥化酶缺乏癥是要服用藥物維持的,而腎上腺良性腫瘤則不需要。

  鄭仁問完病史,心里越來越確定自己的診斷。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什么需要補充的了。鄭仁又和十幾篇有關于21羥化酶缺乏癥的個案報道相互對照一下,發現眼前這個患者的病情還算是輕的。

  那就好,他笑了笑,和于望山打了個招呼,然后離開。

  蘇云說晚上和常悅一起喝酒,也不知道這次結果怎樣,鄭仁一邊往介入科走,一邊琢磨著。

  好像從常悅調到急診病房,大家一起吃小龍蝦,大喝了一頓,蘇云就一直避免和常悅認真的喝酒。

  這人心里是有點逼數的,可是來到帝都之后,蘇云為什么又動心思了呢?這就是欠兒啊。

  誰知道呢,鄭仁想著這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奔著介入病房走去。

  給伊人發個信兒問一下晚上需不需要買菜吧,鄭仁一邊走一邊想到。其實每天買菜,看著謝伊人做飯,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鄭仁拿出手機,給謝伊人留言,發現QQ一直開著,占用內存,準備關掉。

  點開QQ,鄭仁看到那天那個癌癥晚期的小男孩的頭像,他的QQ簽名修改為——去醫院看病,管一個叔叔叫哥哥,他竟然答應了。是所有大人都想變小,小孩都想長大么?

  呃……這個熊孩子啊。

  鄭仁微微搖頭,笑了一下。

  古靈精怪的,只是,可惜了。

  鄭仁猶豫了一下,沒有把QQ關上。現在日常聯系,微信用的比較多。據說現在孩子們大多用QQ,因為避免和父母碰到一起。

  對他們來講,QQ更加私密一些。

  風水輪流轉,QQ這種“老”即時通訊工具,竟然也煥發了青春。想著,鄭仁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老了。

  留著QQ,看看這個熊孩子的說說,也不錯,鄭仁想到。

  正琢磨著,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鄭仁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林嬌嬌。鄭仁馬上意識到,自己光顧著在醫院忙叨了,竟然忘記和林嬌嬌聯系,打個電話什么的。

  “林姐,你好。”鄭仁接通電話,馬上客客氣氣的問候。

  “鄭老板,在醫院嗎?”林嬌嬌語氣很急,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兒。

  “我在。”鄭仁臉上的笑容消失,嚴肅起來。

  “鄭老板,普外,麻煩您來看一眼。”林嬌嬌道。

  “好。”鄭仁沒問為什么,聽林嬌嬌的話,肯定是有事兒。

  他掛了電話,急匆匆的奔著普外科跑去。

  912醫院里,肝膽外科從普外獨立出來。現在的普外科,基本可以說是胃腸外科。是腸道疾病么?鄭仁腦子里胡思亂想,一邊走防火通道,快速跑到普外科。

  林嬌嬌站在普外科大門口,表情嚴肅,見鄭仁一路跑來,馬上迎了過去,說到:“鄭老板,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做胃旁路手術的那個孩子吧。”
drdfds 發表於 2019-4-24 14:12
八百零一 離奇復合……內傷


鄭仁聽林嬌嬌的話,馬上想起來在執行任務后回到帝都,林嬌嬌請客吃飯的時候讓自己看過的一張片子。

  說是一個減肥的熊孩子,背著家里人走地下通道去香江黑診所做胃旁路手術的事情。

  那張片子,是有問題的。不僅有潰瘍,而且可能有腫瘤。鄭仁在席間沒有明說,只是讓做個ERCP。

  此刻,鄭仁回想起來,被動能力【重建】瞬間把腦海里殘存的影像資料整合,鄭仁確定,那應該就是一個腫瘤!

  “記得!”鄭仁干凈利索的說到,“不是做ERCP去病理組織活檢了么?”

  “嗯。”林嬌嬌道:“取了病理組織活檢,是原位癌。可是她拒絕手術,家里人正在做她的工作,想要說服她。可是沒想到今天在家吃中午飯,好好的忽然嘔血,出現失血性休克,人快不行了。”

  “……”鄭仁楞了一下。

  失血性休克?

  這是不是有些夸張了?怎么可能!

  雖然十二指腸壺腹部的腫瘤進展的比較快,可是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到哪去長這么大,竟然還破裂出血?!

  “普外科主任在手術臺上,他們今天手術多。住院總在下面,我擔心剖腹探查有問題,就……”林嬌嬌有些局促,道:“鄭老板,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鄭仁擺了擺手,道:“我上去看一眼,這面我不熟。”

  “我聯系在海城支援的王總了,他打了電話,委屈您上臺當助手掌一眼。”林嬌嬌客客氣氣的說到。

  “沒問題。”鄭仁道。

  正說著,一輛平車推了出來,液體袋晃晃蕩蕩的,幾個袋子成溜的順著靜脈通道灌注液體。一個女人跟在平車后面嚎啕大哭,被其他家屬扶住,不讓她抓住平車。

  可憐天下父母心,大約都是一樣的情況。

  鄭仁看了一眼平車上的患者,是個女孩兒,18、9歲,頭發很長,散亂著。臉龐瘦削,整個身體也骨瘦如柴,看樣子也就80多斤。

  這個,可以算是減肥成功了?鄭仁腦海里忽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

  超級肥胖的患者,的確可以通過胃旁路手術來降低食量、弱化機體對營養的吸收,從而達到減肥、降低血糖的目的。(注1)

  可是這個姑娘有必要折騰成這樣,去減肥么?

  鄭仁不是很理解。

  系統面板背景紅的要命,扎眼的那一種。

  至于診斷——肝破裂、脾破裂、胃破裂、十二指腸破裂……

  鄭仁心里罵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傷,導致這么多臟器一同破裂?

  這種傷,鄭仁也見過,多發于十年前的街頭斗毆。小混混年輕,不知深淺,看到血都整個人都懵了,下死手捅人。

  現在隨著經濟環境的改善,到處都是為打架算成本的提醒, 已經很少遇到這么嚴重的外傷了。

  再有就是特別重的車禍。

  可是車禍的話,一般都是實質臟器破損,比如說肝臟、脾臟,很少有車禍把胃撞破的。

  也不是沒有,只是概率比較小而已。

  見鄭仁臉色難看,林嬌嬌道:“鄭老板,麻煩您了。”

  “林姐,您看您說的。”鄭仁點點頭,問到:“這個住院總我不熟悉,能讓我上去吧。”

  “我和海城支援的王總聯系了,他打電話溝通。普外的主任那面一時半會下不來,我擔心……”林嬌嬌的話說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余韻了。

  她知道,找鄭仁上臺,其實挺犯忌諱的。但和鄭仁接觸了很多次,這個來自海城的小大夫以不可遏制的勢頭,像是流星般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

  林嬌嬌不知道鄭仁到底是流星,一閃即逝;還是會成為恒星,永遠那么亮著。

  但鄭仁的水平,那是沒得挑剔的。

  孔主任在海城回來后,酒桌上描述起那一晚上十幾、二十臺急診手術的事兒。他對鄭仁除了欣賞外,更多的是認可。

  普外科的手術水平堪比912的帶組教授,這可是孔主任親口說的。

  沒辦法,朋友的孩子,普外那面大手都在手術臺上,住院總處置急診,也只能這樣了。

  “那個是普外的江老總,我再問問,看聯系了沒有。”林嬌嬌和鄭仁跟在平車后面,一路小跑的趕奔大外手術室。

  只是打個招呼也就夠了,鄭仁的名號,尤其是在普外這面,住院總這個層面還是都知道的。

  二換四,用四個住院總和等待提住院總的醫生去海城把鄭仁、蘇云給換過來,這件事情早就轟動了912。再加上鄭仁諾獎候選者的身份,說有人不知道,那就近似于扯淡了。

  不過能力是能力,規則是規則,鄭仁就算是上臺,也是助手身份,還是人不夠上去搭把手的那種,哪怕他能把手術給做出花來。

  鄭仁倒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術者這一點,他一直迷惑于患者的傷勢為什么會這么復雜。

  大面積的各種損傷,不太像是腫瘤破裂導致的。

  鄭仁以一名老大夫的身份去回想自己經過的各種病例,都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甚至他連家暴都想到了,各種狗血離奇的事兒,也沒有任何答案。

  來到手術室門口,鄭仁和林嬌嬌說了一聲,去了更衣室。

  “鄭總?聽說您調到咱這兒了?”看更衣室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和鄭仁熱情的打著招呼。

  第一次來帝都的時候,鄭仁見過她,蘇云說她很難打交道,基本屬于更年期十幾年不走,脾氣尖酸刻薄的讓蘇云都甘拜下風的那種人。

  但這位阿姨對鄭仁卻很好,因為方林那事兒。

  自己還真是有點老人緣,鄭仁笑了笑,道:“姨啊,我調來一段時間了,剛來的時候趕上出任務。再回來又趕上去前線,這不才回來。”

  “去前線了?”阿姨打開抽屜,也沒挑,從靠里的位置直接拿出串在一起的兩個鑰匙,扔給鄭仁,“趕緊去忙,回來有空的時候給我講講前線。”

  “好咧!”鄭仁暗自記下來這件事情。

  這位阿姨可不是好說話的那種,自己一定找時間來拉進一下關系。要不然,有機會上手術,連門都進不去,那不是笑話了么。

  ……

  ……

  注1:這種減肥方式,適用于重度肥胖,不建議這么減肥哈。
drdfds 發表於 2019-4-24 14:16
八百零二 難道吞刀片了?


   無論是衣柜還是鞋柜,都是大主任級別的待遇,高矮適中,一點都不費事。

    鄭仁換了衣服,連忙往里面走。

    患者那么多傷,不知道多少血管往出噴血,血壓肯定特別低,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決定她的生死。

    急診大搶救,鄭仁早就習以為常。但每次經歷的時候,體內激素水平升高,還是會導致身體各種不舒服。

    戴上無菌帽,抓起一個無菌口罩,一邊系著帶子,一邊走進手術室。

    急診手術室都靠前,為了節省推平車去手術室的幾十秒鐘。鄭仁因為那個p-j綜合征的孩子,來過急診手術室,所以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術間。

    江總正在指揮搶救,患者剛剛搬到手術臺上,心電監護顯示血壓幾乎已經測不到了,心率也蹦到了150次/分,血氧飽和度還好,96。

    “取血!”江總看這個情況,馬上大聲的吼道。

    麻醉師給患者插管,全麻。器械護士已經刷完手,正在打手術無菌包。

    巡回護士已經飛了起來,去打電話準備取血,這面手術器械護士還等著和她清點器械的數量。

    忙而不亂,這是鄭仁很熟悉的節奏。

    “江總,王總給您打電話了么?”鄭仁來到江總身邊,問到。

    “你是……”江總詫異的看著鄭仁。

    “有沒有閑人,去取血!”巡回護士打完電話,回來喊了一聲。

    “那個誰,你去輸血科取血。”江總也沒有和鄭仁廢話,反正穿著隔離服,帶著無菌帽和口罩,是自家人。管他是誰,現在就這么一個閑人,趕緊去取血吧。

    呃……

    鄭仁覺得好不靠譜啊,說好的上手術幫著掌一眼呢?

    不過他沒有拒絕,轉身一溜小跑到更衣室,穿上白服,套上鞋套,連跑帶顛的去輸血科取血。

    巨匠級的普外科手術水平的醫生,變身成取血的小跑腿, 鄭仁也很無奈啊。

    可是總不能在臺上和人家江總吵起來不是。

    耽誤搶救,那可是大事兒。

    先取血,其他事兒再說。

    跑出來,鄭仁找了一個指示牌,看了一眼輸血科的位置,然后沒有等電梯而是順著防火通道一溜小跑的去輸血科。

    這面的效率很高,鄭仁跑到的輸血科的時候,那面已經配好型了。

    鄭仁說明手術室要血,簽字核對后,又捧著一大堆的血漿、新鮮冰凍紅細胞跑了回來。

    再次進入手術室的時候,正好手術室大門打開,巡回護士匆忙走出來,差點沒和鄭仁撞到。

    她瞪了鄭仁一眼,便跑了出去。

    手術已經開始了。

    那種緊張而又壓抑的氣息,鄭仁相當之熟悉。這特么是患者傷情太重,江總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巡回護士去其他術間,鄭仁看她急匆匆的樣子,應該是找主任或者在家代理主任職責的帶組教授去了。

    把血放下,鄭仁暫時沒辦法核對。三查七對,要有人配合。主要的工作是巡回護士的,還得等幾十秒鐘。

    鄭仁趁著這個機會來到江總的身后,瞄了一眼術野。

    術野里,滿滿殷紅的血色,江總正在用吸引器把溢出的血吸干凈,好找到傷口所在的位置。

    可是患者血壓幾乎測不到,但腹腔內出血卻還是那么快。無論江總怎么吸,都是暗紅一片。

    “先摸肝門,徒手止血,然后切脾。”鄭仁在后面說到。

    “哦,好的。”江總以為是哪個教授來了,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可是他馬上意識到,這個聲音好陌生啊。

    肝門,徒手止血,上止血帶,每15分鐘松一次么?看起來是完全正確的,但說話那人怎么知道的肝臟有問題?

    江總沒時間問,就算是問也沒人應。

    巡回護士跑回來急匆匆的說到“馬上過來,讓你先止血。”

    這是教授的回答,估計那面手術也到了最緊張的時候。

    而且,因為這面有大型急診搶救,那面慢診的手術要加速了。

    總不能把患者扔在手術臺上,去參加另外一臺手術吧,誰家的人命不是人命?

    巡回護士說完,馬上開始和鄭仁核對血漿、新鮮冰凍紅細胞的血型、規格、日期。

    這是必須的,不管多忙,都要核對。

    輸錯了血,那可是天大的事情,而且忙中出錯,也不是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清點核對了一袋紅細胞,馬上拿去機器加溫,巡回護士回來接著核對其他的血。

    很快完成核對,沒有錯誤,巡回護士那面去忙其他的事情。

    鄭仁終于沒事兒了,他站到江總的身后,從術者的角度看術區。

    肝臟已經掐住肝門區,吸血的效果漸漸顯露出來。可是胃腸附近黏連的一塌糊涂,根本沒有正常清晰的解剖結構。

    這熊孩子自己去作死啊這是,鄭仁心里感慨了一句。

    地下黑診所,那是能隨便去的么?麻醉,然后切掉一個腎,都特么不知道。

    蘋果腎機是怎么來的?還不是這么回事。

    江總那面頭上的無菌帽瞬間被汗水打濕,正在開始游離脾胃韌帶,準備切脾。

    可是黏連的一塌糊涂,還伴有水腫,手術進展的很慢、很慢。

    鄭仁的眼睛瞇了起來,他在觀察術區。暗紅色血下面,隱約有什么東西。

    患者離奇的傷,多臟器損傷,總得有個來源吧。

    “江總,小心你右手邊,好像有東西。”鄭仁見江總伸手進去,準備把脾臟拖出來,馬上說到。

    “嗯?”

    “用吸引器吸一下!不對, 位置再往右側一點,第一象限,13°的位置。”

    “是術者的右側,不是助手的右側。”

    “對,敲一下!”

    金屬碰撞的聲音傳出來。

    瞬間,江總的汗都下來了。

    這特么是什么?!患者難道是吞了銳利的刀片之類的東西?

    不可能啊,要是吞刀片,患者先受損的是食道,是咽喉部分,絕對不應該是腹腔。

    吞刀片,食道有十幾厘米傷口的患者,江總也見過。

    可是術前的片子,胸腔、縱膈都沒問題,只有腹腔內有大量的液性暗區。

    不過這些個念頭在江總的腦海里只是一閃,便消失了。抓緊時間手術,患者撐不了太久!
drdfds 發表於 2019-4-24 14:20
八百零三 帶刀刃的金屬球


謝……謝謝……”江總說話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誰能想到患者沒有外傷,體內卻有金屬物品?真要是鋒利的那種,術中造成血液傳播某些疾病……一想到這個,江總后背的汗都下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他隔離服褲兜里的手機振動了起來。

江總顯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煩,道:“那個誰,你幫我接一下電話。”

“哦。”鄭仁應了一聲。

“誰呀這是,一直打電話,不知道手術呢么。”江總嘮叨著,用言語緩解自己心里的緊張情緒。

鄭仁拿起手機一看,上面標注的是王哥。

“喂,您好。”鄭仁接起電話。

“鄭……鄭總?您……”電話那面,王總遲疑的說到。

“我剛上來。”

“手術怎么樣?”

“特別復雜,不明原因的肝破裂、脾破裂、胃破裂、十二指腸球部破裂。我從前看過這個患者的CT,十二指腸球部懷疑有腫瘤,聽家屬說在半個月前做了ERCP取病理組織活檢,是原位癌。”鄭仁一口氣說到。

江總都聽傻了。

這么多傷么?還并發腫瘤?

可是還沒等他問,手機就貼到了耳朵上。

和王總交流了幾句,很簡單,他的眼神就變了。

掛斷電話,江總有些局促的說到:“鄭老板,您什么時候來的?”

“你讓我取血的時候。”鄭仁道。

江總一身的汗,直接濕透了隔離服。

“鄭老板,幫把手?”江總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樣,直接說到。

這是不知不覺的得罪人了,鄭老板的手術,自己可是聽王總說過。P-J綜合征,幾百個腸息肉被鄭老板一點點切斷擠出來,當時王總佩服的五體投地。

要不然聽說去海城支援,王總也不會直接請纓上陣。

手術難度極高,還有不知名的雷。

現在有強者助陣,江總可不會硬著頭皮拒絕。再說,王總在電話里都說了,鄭老板和患者家屬有交集,來掌一眼。

只是助手而已,江總想到。

鄭仁點了點頭,道:“那我去刷手了,脾臟小心點,堵住出血口,先別切,小心受傷。”

江總連忙點頭。

刷完手,穿無菌衣,鄭仁站到三助的位置上。

一伸手,鄭仁小聲道:“止血鉗子,鈍剪刀。”

器械護士連忙把兩樣器械拍在鄭仁的手里。

鄭仁看了江總一眼,道:“江總,那我不客氣了。”

說完,鄭仁把鈍剪刀交到右手,左手拿著止血鉗子,開始鈍性分離。

手法熟練的一逼,術野中滿滿的殷紅鮮血,似乎對鄭仁完全沒有阻礙一樣。

幾秒鐘后,鄭仁用鈍剪刀敲了敲助手手里的吸引器,道:“吸血啊,別走神。”

“……”助手楞了一下,他沒看明白狀況。

雖然如此,他馬上緩過神,按照鄭仁說的,開始吸血,暴露術野。

脾臟周圍黏連的組織,很快剝離下去。

越往下剝離,出血就越多。而因為下面未知的風險,還不能直接下手切脾,這事兒有些復雜了。

不過鄭仁的手速和手藝,是巨匠級別的,分離了脾臟上的黏連結締組織后,鄭仁把鈍剪刀含在手心里,拿過吸引器找到了出血點。

不是點,而是面。

脾臟被攪出一個直徑5cm左右,深約3cm的創口。創口亂糟糟的,說是銳器傷都很勉強。但絕對不是鈍器傷,這個傷口很古怪。

這手術,越做鄭仁越是覺得詭異,這種口子,一看就知道是外傷而不是什么腫瘤破裂牽拉出血。

可是怎么受的外傷,鄭仁到現在還不知道。患者沒有傷口,按照林嬌嬌的說法,是吃著飯,一口血嘔出來的。

真是見了鬼了。

紗布被塞了進去,瞬間被打透。

“壓住!”鄭仁道。

一助的小大夫應了一聲,他沒敢直接上手,而是問器械護士要了一個止血鉗,用器械壓著。

誰知道這個患者梅毒、艾滋是不是陽性,一旦受傷感染,可是無妄之災。

能躲就躲一下。

鄭仁擠了擠助手,位置向術野挪了一下。

一助也很知趣,馬上讓開位置給鄭仁,自己只負責壓迫脾臟出血位置和吸血也就夠了。

“鄭老板,下面有東西,您小心。”江總緊張的叮囑道。

“嗯,拉鉤,暴露一下。”鄭仁道,隨后他手頭的鈍剪刀和止血鉗開始繼續游離下去。

經過一次外科手術后的內臟,太多黏連增生的結締組織了。沒有正常清晰的生理解剖結構,血汪汪的術野里,只能一點點摸索。

但鄭仁沒有什么遲疑,只是一點點游離、分解,不疾不徐,小心避讓著腹腔里的銳利物體。

雖然如此,手術做的卻并不慢。

患者胃上有幾個破洞, 還有撕裂的痕跡。鄭仁下手比較狠,是順著兩個破洞為點,直接取了一個10cm左右的切口。

打開后,吸引器戴套,抽取殘存的胃液。

術野漸漸清晰,一個黑乎乎的直徑1cm多點的圓球出現在術野里面。圓球靠近脾臟的一邊,有展開的金屬刀刃。

“……”

“……”

“……”

臺上所有人都傻了眼。

這特么是什么高科技的東西?現在自殺,都用這種東西了么?

鄭仁想了想,用止血鉗子夾住刀刃靠近金屬球的一側,咯嘣嘣咬死止血鉗咬死,以免刀刃縮回去造成副損傷。

止血鉗咬死后,鄭仁把它交給江總,又伸手。

另外一把止血鉗子拍到鄭仁的手里。

“鄭老板,這是什么?”江總穩定右手,生怕自己一動,刀刃會對患者造成更多的損傷。

他很好奇,當大夫的年頭也不短了,消化道里面無論發現什么都很正常。像是啤酒瓶子、乒乓球、鋼筋、木棍,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這個患者胃里面的這個小東西,卻是沒見過。

鄭仁沒說話,繼續順著金屬刀刃游離機體組織。

一點點,很慢,很細心。

這段金屬刀刃和胃旁路手術后的增生的結締組織攪在一起,被韌性很高的結締組織卡住了。

鄭仁又用手里的止血鉗子咬死另外一端,然后開始游離結締組織。

刀刃很薄、佷韌,但是極為鋒利。

游離完后,鄭仁這才讓江總把黑色金屬球連帶著金屬刀刃取了出去,扔到病理盆中。

“鐺”的一聲,清脆,卻不悅耳。
本帖最後由 drdfds 於 2019-4-24 14:23 編輯

drdfds 發表於 2019-4-24 14:25
八百零四 打獵用的專業工具


  江總仔細打量血跡斑斑的金屬圓球。

    “止血鉗別拿下來,要是不夠用,就再打個切開包。”鄭仁叮囑道。

    誰特么知道這是什么玩意,沒有結締組織糾纏,萬一松開止血鉗子,金屬刀刃縮回去,這玩意再有什么樣的詭異變化就糟了。

    江總謹慎的應了一聲,讓器械護士在上面蓋上一層棉墊,然后放的遠遠的,以免真的崩出來傷人。

    不知名的暗雷是排除了,但這臺手術還只剛剛開始。

    鄭仁用吸引器吸血,觀察了一下患者的腹腔,沒有其他金屬物品。

    確定了這一點后,鄭仁膽子也大了一些,伸手進去,拖住脾蒂,開始切脾。

    游離、鉗夾、切斷、縫合,破碎的脾臟很快被切下去。

    放到盆里,鄭仁沒有著急繼續下一步手術,而是開始研究脾臟。

    “江總,你家是哪的?”鄭仁忽然問到。

    “我是帝都人。”江總有些疑惑的回答道。

    “見過打獵么?”

    “……”江總愣了一下,打獵?這是什么鬼?

    “我怎么看這傷口和剛剛取出去的金屬球,像是給大牲口吃的那種東西呢。”

    “啥?”江總還是沒聽懂,但是鄭仁這么說,他腦補了一下。

    金屬球外面包裹肉和混了香油的面,噴噴香,扔到野外大牲口出沒的地兒。

    所謂大牲口,一般是指野豬。現在熊都是保護動物,數量也少,獵殺的人不多。雖然野豬也是保護動物,但這東西繁殖的比熊可快多了,已經將近成災。

    吃進去后,金屬球展開,把胃攪碎,野豬等大牲口因為流血不止就死了。

    雖然金屬球一側的金屬刀刃展開,另外一側沒有,但鄭仁還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只是這種東西更新換代了,可原理還是差不多的。

    江總腦補,也明白了。

    “這孩子,是被人喂下去的還是自己吃的?膽子怎么這么大?!”江總感慨了一句。

    “不知道。”鄭仁把攪出一個巨大創口的脾臟放到病理盆中,開始尋找肝臟上的創口。

    肝臟上有幾個劃痕,比較深,因為肝門被纏繞住,所以出血很少。

    可吸收線縫合肝臟,解開肝門阻斷,鄭仁觀察了0秒,見沒有持續的出血,這才放心。

    肝脾出血解決了,剩下的才到重點。

    胃已經被切開,因為胃旁路手術而曠置胃、腸也有損傷。這可是大活,要一點點處理。

    “鄭老板,這是胃旁路手術術后?”江總到現在看明白患者的情況,詫異的問到。

    “是。”

    “開刀手術?我還以為患者之前做過其他手術呢,怎么回事?”

    江總說的不是很清楚,但鄭仁知道他的意思。

    胃旁路手術,現在都用腹腔鏡做了,而且術式比較簡單,創傷小。眼前這個患者,卻是做的開刀手術。

    2000年后胃旁路手術已經取代胃縮手術,成為美國最流行的減肥手術,每年開展約10萬例。

    而2004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更是將胃旁路手術納入美國國民醫療保險,正式認可胃旁路手術為最有效的減肥手術。

    十幾年的時間過去,現在都是微創腹腔鏡做胃旁路手術。而這個孩子竟然是開刀做的,不怪江總詫異。

    鄭仁沒有解釋,而是繼續手術。

    幾個實質性臟器的出血點或被切除,或被縫合,患者出血已經基本止住了。

    隨著新鮮冰凍紅細胞和血漿的輸入,患者的血壓在漸漸的升高。

    手術,沒那么急了。

    胃旁路手術,原理是切胃大彎,縮小胃容積,然后重新排列腸道。

    手術將胃部分為上下兩個部分,較小的上部和較大的下部,然后截斷小腸,重新排列小腸的位置改變食物經過消化道的途徑,減緩胃排空速度,縮短小腸,降低吸收。

    這種手術,之后出現腸粘連、腸梗阻的幾率是比較高的,畢竟要重新捋腸子。

    而香江地下黑診所做的手術,倒也規規矩矩,可是開刀手術,創傷比較大,黏連的比較嚴重。

    手術保留了胃的幽門,向遠端測量上端空腸25,本應該使用腔鏡直線型切割吻合器在此處橫斷空腸,但術者卻是直接切斷的。

    縫合后,這個位置黏連的比較嚴重。

    江總看到這種程度的黏連,眉毛直接皺了起來。

    胃腸手術最怕什么?肯定是黏連了。

    胃十二指腸切除術,都不算是胃腸、肝膽手術里最麻煩的。能說的上是“最”的手術,只有腸粘連、腸梗阻。

    而且無論手術術者水平如何,術前都無法判單手術時間長短。

    因為黏連的太重,分解起來還要小心別把腸道給撕破了,特別考校手術的手法。

    江總一下子來了畏難情緒。

    鄭仁卻沒多想,要了止血鉗和鈍剪刀。以止血鉗牽拉,鈍剪刀或是游離、或是剪斷,甚至有時候會把鈍剪刀含在手里,用手指去游離、松解黏連部分。

    江總開始還能配合一下,但很快就跟不上鄭仁的速度與思維了。不過鄭仁習慣了一個人手術,倒也沒耽誤什么事兒。

    “鄭老板,您這普外手術也這么熟練啊。”一邊做手術,江總一邊感慨:“我聽王哥說,半年前您幫著他做了一個p-j綜合征切開取息肉的手術。我就琢磨您的水平高,可是沒想到會這么高。”

    “還好。”鄭仁游離松解腸管,隨口說到。

    他對江總的話不是很在意,更多的是在琢磨患者的十二指腸球部的腫瘤怎么辦。

    游離了十二指腸和空腸切斷處的黏連后,鄭仁找到了幾處劃傷。順手縫上,以免一會給遺漏了。

    香江地下黑診所的手術做的倒也規范,只是做的不是微創手術而已。

    游離松解后,解剖結構漸漸清晰。

    香江的術者從空腸遠斷端向遠側測量150,以絲線定位。

    空腸近斷端與遠斷端以遠150定位處以絲線縫合固定,在兩腸段對系膜緣處各作一切口,行空腸空腸側側吻合,吻合口約6。

    最后在結腸下切開系膜根部切開小口,將袖狀胃從結腸下穿過,用絲線將空腸斷端遠端側方與袖狀胃在幽門下斷端絲線固定,行端側吻合。

    曠置的腸道被劃傷了也不要緊,這段腸道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消化功能。

    檢查腸道破口后,鄭仁看著十二指腸球部琢磨起來。
drdfds 發表於 2019-4-24 14:29
八百零五 1聲嘆息


十二指腸球部有一個腫物,但那是十幾天前的影像了。

    “江總,做了t?”鄭仁問到。

    “胸腹都做了。”

    “我看一眼。”鄭仁道。

    江總喊來巡回護士,把片子拿到手術臺旁,鄭仁對著燈光瞄了兩眼。

    【重建】的被動能力此刻展現出來了優勢。

    去抗震救災前,鄭仁看片子,仔細分析后能得出一個近似的模糊結論。

    可是現在瞄一眼,腦海里就對片子進行了重建,腫瘤所在位置,和周圍組織的關系都在腦海里浮現。

    這孩子的病啊……鄭仁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不好。

    要是沒她這么折騰,也不會發現十二指腸球部出現占位性病變。可是她這么不斷的折騰,會不會出現免疫力降低,導致腫瘤爆發式生長,術后可說不好怎么樣。

    見鄭仁猶豫,江總問到:“鄭老板,沖洗關腹?”

    急診手術到這里也就結束了,該縫合的地兒只剩下十二指腸的破損。

    只要縫上,沖洗、關腹,這臺急診手術堪稱完美。

    但鄭仁還是沉默,過了將近一分鐘,鄭仁道:“江總,我去和家屬說說。”

    “呃……怎么了?”江總問到。

    “片子上看,患者有原位癌,但要不要急診手術做,就得聽患者家屬意見了。”鄭仁道。

    “腫瘤?在哪?”江總怔了一下。

    “十二指腸球部,有一個不到1,扁平的占位。那不是腸道的影像,而是腫瘤。這里切除,我擔心患者身體狀況。可要是不切,過一兩個月就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了。”鄭仁一邊說,一邊走下臺。

    他拿起蓋著棉墊的病理標本盆,說到:“麻煩您幫我開下門。”

    巡回護士會意,鄭老板這是要和患者家屬做交代,開門不是開手術室的氣密門, 而是開外面的大門。

    戴著無菌手套,上面血跡斑斑的,不能污染了手術室的門把手。

    一路走出手術室,鄭仁喊道:“林姐!”

    林嬌嬌馬上跑了過來,身后跟著一群人。

    鄭仁看了一眼,那個哭的天昏地暗的女人不在,估計是患者的母親,現在已經哭懵了,被送回去休息。

    一個臉色陰沉,很嚴肅的男人在林嬌嬌身邊,看著鄭仁。

    林嬌嬌道:“鄭老板,這位是萌子的父親,周振先生。”

    “嗯。”鄭仁點了點頭,道:“稍微讓開點,別傷到。”

    聽鄭仁這么說,大家臉色都很古怪。這是取出來什么東西?

    鄭仁輕輕打開棉墊,黑色金屬球出現在眾人的眼里。

    “啊……”

    無數壓抑的輕呼聲響起。

    “孫先生,這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是在患者的胃里取出來的。”鄭仁道。

    周振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但馬上所有詫異化作憤怒。

    “這是打獵的鐵丸子?”

    “看著像,不過比我見過的先進啊。”

    “這東西是怎么吃進去的?”

    在后面,幾個人小聲議論著。

    年紀大的,外地來的或是好愛打獵的人,對這種東西是有了解的。

    像是鄭仁猜測的那樣,這種鐵丸子就是包上肉,變身成蜜糖毒丸,被大牲口吃進去,然后在胃里攪和,造成大出血。

    這個叫萌子的女孩也是真狠,想要自殺,竟然選擇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鄭老板,謝謝。”周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低聲說道。

    “沒事。”鄭仁道:“現在面對幾個問題。患者的傷情已經控制住了,但是之前做過erp,證實十二指腸球部有潰瘍和原位癌。”

    周振點了點頭,他還能思考,沒有被突發的事件把思維弄亂。

    “現在的情況是肝破裂、脾破裂、胃破裂、十二指腸球部破裂,失血性休克。”鄭仁又把棉墊蓋上,他真是很怕這個金屬球還會作出神門幺蛾子出來。

    在鄭仁的腦海里,這特么就是一個血滴子,還是見血封喉的那種。

    “現在患者出血部分都已經縫合上了,身體狀態比較差。”鄭仁正色道:“十二指腸球部的手術,到底做不做,需要家屬拿意見。”

    “鄭……老板,您的意見呢?”周振聽出鄭仁的意思,猶豫說到。

    “我沒有意見。”鄭仁實話實說,“患者狀態很差,可是如果手術的話,需要做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胃也需要重新改道,做重建。”

    “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大么?”周振問道。

    “手術本身是沒問題的,但患者因為這個東西,導致失血性休克,每延長一分鐘手術時間,都會有很多不可預知的情況。”鄭仁道。

    周振神色一黯。

    “您看……”鄭仁看著周振的眼睛,問道。

    “唉。”周振嘆了口氣,兩行濁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那就過一關算一關吧。”

    “一會普外科的人出來簽字,林姐,這面您幫著招呼一下。”鄭仁道,“那我回去關了,術后取iu,沒有重大并發癥的話,估計三五天能轉出來。”

    鄭仁還想勸說,但略一遲疑,轉身離去。

    這個小患者,心理是有問題的。不知道是家庭條件太好嬌慣的,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鄭仁沒有八卦的心思,幾種病混雜在一起,在失血性休克狀態下做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小患者身體肯定撐不住的。

    也只能這樣了,自己不是神仙。

    心情略有些異樣,鄭仁端著病理盆,回到手術室。

    江總問道:“鄭老板,怎么樣?”

    “家里拒絕行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讓人出去找家屬簽字吧。外面的林嬌嬌林姐我熟悉,去找她在一邊聽著點。”鄭仁道。

    “好。”江總隨后讓手下的小大夫出去找患者家屬簽字。

    鄭仁刷手、換衣服,重新上臺。

    外傷已經做的七七八八了,各種傷口都已經處理,不再出血。

    鄭仁看著患者的十二指腸球部,嘆了口氣。要是沒有這些幺蛾子的事兒,做手術切除,患者應該沒問題的。

    這么年輕,可惜了。

    用這么詭異的辦法自殺……這個孩子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活著,難道不好么?
drdfds 發表於 2019-4-26 14:01
八百零六 水落石出


縫合十二指腸球部,鄭仁輕輕碰了一下還不明顯的腫瘤,心中無盡的遺憾。

可患者現在這個狀態,根本無法承受再多的損傷了,哪怕是手術的副損傷。

即便是現在的情況,能在ICU里活下來,也算是幸運。至于以后,鄭仁也沒什么好辦法。

縫合,沖洗,檢查了兩遍,沒有活動性出血,鄭仁開始關腹。

手術做到這里,鄭仁的活就完事兒了。

見江總的助手交代完,回來刷手,他抬頭看了看江總,低聲道:“江總,那我下去了。”

“鄭老板,您忙,您忙。”江總客客氣氣的說到。

鄭仁想笑笑,但最后還是輕輕嘆了口氣,轉身下臺。

坐在更衣室里,鄭仁看著外面的天,默默的抽了根煙。衣食無憂,難道還不好嗎?為什么要作出這么多事兒呢?

一根煙抽完,鄭仁結束思考。

他本身也沒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這種事兒,就是人類的終極問題,根本不可能有答案的。

人心不足,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扔掉煙蒂,鄭仁換了衣服,走出手術室。

林姐不在,鄭仁給她微信留了一條信息,便回到介入科。

辦公室里,蘇云捧著手機在和常悅說著什么,頭碰頭,看著倒是蠻親昵的。

“喂,你們干什么呢?”鄭仁一臉笑意,問到。

常悅抬起頭,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鄭仁的笑容,一臉嚴肅到了極點的表情,說到:“鄭總,你來看。”

嗯?鄭仁的好奇心被勾了出來。

這是怎么了?

“急診兒科的小茵朋友圈里,發了好多照片。”蘇云低著頭,拿著常悅的手機,一張一張照片翻閱。

鄭仁湊了過去。

入眼是一張化驗單,帝都某婦女兒童醫院的抬頭如此醒目。

他沒有著急看化驗結果,患兒都死了,化驗指標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鄭仁看了一眼時間,是今天早晨的急查化驗。

原來真的是這樣,蘇云這廝真是從來都不憚于從最黑暗處揣測人心。

最后看了一眼化驗單上的數值,無數的箭頭,高的離譜的數據,無一不說明患兒的情況已經極度惡劣了。

蘇云看的很慢,每一張照片,或是住院病歷、或是急查化驗單,全都很仔細的看著,比他平時看術前患者資料認真了無數倍。

一張張翻過,用了將近十分鐘,九張照片才看完。

情況很明確了,患兒的母親就辦理了自動出院,按照時間來分析,應該是隨后就來到附近的912醫院。

為什么是912醫院?

只有一個理由——這里距離近。

鄭仁很無奈,這算是無妄之災?或者大型醫院隨便從手指縫里漏一點,也就夠了?

至于這些照片有泄露患者的可能,鄭仁根本就沒想過。事情已然如此,總不能等著受委屈不是。

“據說,患兒的母親,是婦兒醫院本家的護士。”蘇云陰森森的說到。

這貨心里肯定已經一片黑暗,連語氣都不知不覺變成這樣。

在前線的時候,鄭仁還記得蘇云說,他自己的三觀變了。

沒想到,這么快又特么被拉了回去。

鄭仁搖了搖頭,隨后嘆口氣。

簡單的資料,他已經基本勾勒出來事情的真相。

患兒在某家醫院住院治療,但病情很重,進展特別快。

患兒的父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許是患兒的母親見過很多醫鬧得逞?

反正她在早晨看到急查化驗,并接到最后一張病危通知書后,辦理自動出院手續,來到912.

于是,一場鬧劇便就這么上演了。

“那面有什么消息?”鄭仁問到。

“都挖個底兒掉了,還能怎樣?這人是想用孩子的死,撈取最后一絲利益,卻沒想到一腳踢到了鐵板上。”蘇云冷笑,道:“反應快,有理有據,最后還能怎樣?已經到這步了,我就不信這事兒912解決不了。”

說完,蘇云透過額前黑發看著鄭仁,道:“老板,要是這事兒最后賠錢了事,我建議還是去別家醫院吧。要不咱倆在帝都開一家寵物醫院吧,收入還不錯。你要想搞研究,咱們就出國怎么樣?富貴兒得樂得蹦高。”

“……”鄭仁無語。

“你要是不想開寵物醫院,也不想出國那也行。”蘇云道:“就特么6張床,回海城床位都比這個多。你跟肖院長說你有諾獎項目,他能把一半的醫院劃給你。加上杏林園的手術直播,來學習的人會爆滿,患者也會爆滿,到時候有無數的手術可以做。”

“哎呀媽呀,云哥兒,我覺得你說的事兒靠譜。”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要不咱們去海德堡醫療中心得了。”

“都省省吧,一點小風浪看把你給激動的。”鄭仁道,“放心吧,好好工作,要……”

“切!”蘇云鄙夷,“晚上去哪吃飯?我想喝酒了。富貴兒,你和喜寶兒一起去,回來后就沒好好聚一下。”

鄭仁想說今天有手術,術后患者還要看護。但轉念一想,有值班醫生和住院總在,教授和小奧利弗已經忙了很多天,出去吃頓飯,放松一下也是應該的。

“吃飯,我隨意了。”鄭仁道:“你們商量,加我一雙筷子就夠。”

“真是很無趣的人啊。”

“能吃飽就可以,吃什么真的很無所謂的。”鄭仁笑道。

說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問到:“你和杏林園的彭經理怎么談的?”

蘇云嗤笑道:“我還以為你不關心這事兒呢。”

“怎么會!”

“詳細條款,我下午去咨詢一下律師。老板,是一個美女律師,你要不要一起去?”蘇云問到。

鄭仁剛想說話,但敏銳的察覺到常悅的眼睛里似乎有刀片割喉一般的光芒閃爍,便硬生生把話給咽了回去。

“你要做的主要的是手術直播,患者那面的費用,由杏林園的人來負責,具體條件,那面給的很優厚。不過我在琢磨,這個局,怎么能把長風微創給拉進來。”

蘇云這么說,鄭仁很滿意。

馮旭輝受了傷,落下殘疾,能帶他玩,還是要一起好好玩耍的。
drdfds 發表於 2019-4-26 14:05
八百零七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嗯,有很多種方式。”鄭仁點頭。

    “老板,你想要多少錢?”蘇云問到。

    對于很多人來講,這是問題的實質,鄭仁也考慮過這個問題。

    “錢啊……富貴兒,慈善捐款什么的,你和蘇云交接完了么?”鄭仁忽然想起這件事情來,便問了一句。

    “法人注冊還在等,公用賬戶弄好再說。”蘇云道:“一個是慈善捐款,一個是你手術直播的費用,別瞎扯。”

    “那面能給多少?”

    “一臺1000元。再多,我沒往死了喊,畢竟患者那面的直播費用要是把馮旭輝加進來,杏林園還得大出血。我查了一個他們最近流量的大數據,估計這是他們最后一搏。成了,還有風投進來。不成,杏林園估計就死了。”

    “也行,不少了。”鄭仁倒是無所謂,反正這是一場多贏的局。自己在這種局里,一臺手術能掙多少錢,和諾獎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同意直播的患者能免除一部分高值耗材的費用,長風微創通過手術量的增長可以獲益,自己這面除了直播費之外最主要的是得到了大量手術數據。

    大家都有好處,那就繼續下去好了。

    “老板,按說你小時候也吃過苦,怎么就對錢沒有興趣呢?要是小伊人對錢沒感覺,我覺得正常,你這個不符合人設啊。”蘇云看鄭仁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覺得自己的工作沒有受到重視,便吐槽到。

    “咦?誰告訴你小時候沒錢,就一定會對錢感興趣的?”鄭仁好奇的看著蘇云,“沒見過,沒花過,沒用過,眼皮子窄,不可以么?”

    “行,你說的對。”蘇云道:“我下午去跑項目的事情,晚上吃什么,你們商量,在群里告訴我就可以了。”

    說著,蘇云最后一句話說話的對象已經不是鄭仁,而是常悅了。

    鄭仁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然后習慣性的想找個向陽的地兒去系統圖書館看看書。

    安安靜靜的日子,還真的是不錯。

    鄭仁最近體會到在912和海城最大的不同。

    從前, 無論是普外科還是急診科,隨時都會有急診的,不管什么時候都擔驚受怕。

    一聽到平車的聲音,鄭仁就會反射性的出現心率升高,體內激素飆升等癥狀。

    而在912,除了自己組的患者之外,其他患者都有住院總和值班醫生處理,并且不收急診。

    相對從前,簡直就是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鄭仁對此很滿足,看雜志的時候也不用一直提心吊膽的擔心有急診來了。

    在系統圖書館里看書,安安靜靜,時間過得飛快。

    教授也習慣了鄭仁在對著一本書發呆,自家老板有些特異的地兒,這也是正常的么。一個普通人,怎么可能撬動諾獎幾十年不通過新術式的嘆息墻壁呢?

    時間飛快,鄭仁最近接觸了一些疑難雜癥,所以對稀奇古怪的病歷比從前上心多了。

    在海城,面對的主要是普通疾病和急診,然而在這里疑難雜癥隨處可見。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鄭仁并沒有很著急的去思考諾獎的事情。

    他對這件事情有一個規劃,正好趕上杏林園的彭經理在瞌睡的時候送枕頭。眼前的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并不好給預期,等開展起來再說好了。

    估計快到時間了,鄭仁從系統圖書館里出來,打開微信。

    群里面幾百條信息,讓鄭仁眼睛一花。

    姑娘們在商量去吃什么,楚嫣然和楚嫣之在表示羨慕的同時,很積極的出謀劃策。

    蘇云則不時的回兩句,穿插在期間。

    看著群里的啰嗦,好多無意義的話,鄭仁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人生,哪有那么多有意義的事情。

    不過說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楚嫣之說,急診大廳導診臺的護士被人打了,正鬧著,亂糟糟的,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鄭仁還記得那幫護士大概有六七個,不用值班,倒也清閑,只負責打印化驗單和指路,再加上患者用輪椅,留下押金或是身份證也就可以了。

    雖然掙得少點,可是工作不操心,這就是最大的好處了。那里,是護士們很搶手的工作崗位。

    看聊天時間,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楚嫣之開始冒泡,說了事情的來由。

    原來肖院長過完年后,開始提倡服務為本的活動。院辦和宣傳口很快便弄出來一個微笑服務月的活動,以相應大院長的號召。

    提倡服務,鄭仁對此一直有腹誹。

    醫者,父母心。

    服務,那是要收錢的,給多少錢,干多少活,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至于加班,更是從來都沒有加班費,無數年前開始就是這樣。微笑服務……鄭仁看到這里,搖了搖頭。

    今兒的事情是一個患者家屬看完病,還輪椅,導診的小護士笑的很溫馨,很甜美。

    可是就因為這個,患者家屬不高興了,中間發生什么楚嫣之沒具體說,只是說患者家屬用病歷本拍著小護士的臉說——病人都生病了,你還特么笑,在醫院看笑話,你麻痹是不是人?!

    然后就打了起來。

    老潘主任不在家,鄭仁還調走了,在急診科兼職的主任開始想要息事寧人。

    但那小護士可不干,扔下一句,干一輩子,最后不還是護士?大不了老娘不干了。

    然后開始報警,調監控,強硬的把代理主任給懟到墻上。

    事情還在繼續,后續發生了什么,楚嫣之也不知道。

    這種事兒啊……鄭仁忽然想起來,自己剛上班的時候,一個門診的醫生被投訴,說是上班炒股。

    可是最后查明,那名醫生在看心電圖。

    在醫院里,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總是不斷的發生。把醫療扔向市場,卻又不斷的弘揚醫德。

    這種事兒,鄭仁不愿意去仔細想,想多了也解決不了,還是好好看病做手術。

    說了大概半個小時,話題停止在勸人學醫,天打雷劈上。

    可能大家都覺得很無趣,又開始討論晚上吃什么了。

    看姑娘們一時半會也說不出個結論,蘇云最后拿主意,去吃西餐。

    說到西餐,謝伊人和楚嫣然同時給出了一個答案——trb餐廳。
drdfds 發表於 2019-4-26 14:10
八百零八 聚餐


幾百條信息看下來,鄭仁用了小二十分鐘。

    謝伊人已經訂好了位置,據說這家trb西餐廳是電影《失戀三十三天》的取景地之一。最好的座位是臨窗看護城河的位置,紫禁城四季風物,春柳冬雪,盡收眼前。

    如今春暖花開,萬物復蘇,坐在東華門外,看著老街古巷,紅墻黑瓦,去的早一點還能一邊觀賞日落紫禁城,一邊聽他們閑聊,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群聊的最后,都在期待著趕緊下班了。

    鄭仁看了一眼時間,四點零五。也沒什么事兒,直接去trb吧。早、晚高峰是一種可怕的現象,就像是早晨7點出門,會早到半個小時。而7點10分出門,會遲到半個小時。

    這種詭異的事情,鄭仁也漸漸接受了。

    不像是海城,說是晚高峰,同樣的距離,基本比平時多用個十分鐘就能到。

    【都沒事兒了吧,那我帶著常悅、富貴兒、喜寶兒出發,咱們在停車場見?】

    既然要走,那就別磨叨了。鄭仁在群里留言,剛想要一下所有人,幾條信息就飛了上來。

    【鄭總,不當住院總的感覺怎么樣?】

    【帝都是不是很清閑?我聽說不用做急診了,每天上午手術,下午就沒什么事兒。鄭總,求收養,一定要給我們留位置,規培結束我們就過去。】

    楚家姐妹如是說。

    如果有可能,誰都不想做急診的。

    【我沒事兒,現在就出發,要去東城區,早點走。】

    謝伊人回復。

    鄭仁來不及回復楚家姐妹,自己平時也很少在群里冒泡,這個群基本上屬于女孩子閑聊的。

    最開始建群的時候,這個群的性質是工作群,女孩子們還矜持一下,不能讓閑聊打擾了工作。

    自從鄭仁、蘇云等人離開海城,這個群徹底的變成水群了。

    鄭仁招呼了聲,喊著科里的三個人一起去停車場。

教授有車,小奧利弗是助手兼職司機。

    常悅習慣性的走到謝伊人的車外,這才恍惚想起來,自己是不是當了一盞雪亮的燈泡了呢?

    但她今天似乎有些不舒服,眉頭微微皺著,也懶得走回教授的車上,便拉開后門直接上了車。

    “這個點,happy hour已經過了耶。”謝伊人啟動車子,說到。

    “那面也有特價酒水么?”鄭仁好奇的問到。

    按說謝伊人也不差錢,根本不用等happy hour這種供應特價酒水的時間,掐著點專程去。

    “happy hour的時候,人還是比較多的,看著蠻有意思。”小伊人笑著說道“很多相親的人,趕在這個時間去坐坐。我喜歡看人相親,兩個不認識的人,第一次見面,還是要確定以后在好幾十年在一起的那種,看著很有意思。”

    這個喜好,真的有些另類。

    “trb的西餐好吃么?伊人,你刀叉用的習慣么?”鄭仁隨口問道,話根本沒走腦子。

    在這貨看來,要是和謝伊人在一起,還要走腦子說話,生活要多無趣就得有多無趣。

    “trb是一家匯集了法意比利時等泛地中海風味的餐廳,很多西餐都很正宗。去嘗嘗,其實我還是喜歡吃火鍋。現在有時間了,可以坐下來慢慢的一片片涮東西吃。”謝伊人開著車,目視前方,簡單隨心的回答。

    “鄭仁,在海城跟你們吃火鍋,簡直就是糟蹋了火鍋的精華啊。一堆東西下進去,不管什么都是老的。”謝伊人抱怨道。

    “是蘇云下的。”鄭仁毫不猶豫的把鍋甩給了不在場的蘇云,完全沒有一絲心理負擔,“他不能吃辣,盼著早點吃完。”

    鄭仁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謝伊人回想在海城吃小龍坎,似乎是這么一個經過。蘇云還一直抱怨著,統一度量衡的重要性。

    漸漸的放松,靠在沃爾沃xc60的座椅里,鄭仁覺得自己膨脹了。

    三五天一個手術日,一天做6臺tips手術,剩下的時間都可以閑著。要是沒有諾獎在身后像是鞭子一樣催促著自己,這種生活就是夢寐以求的。

    只是不知道912的工資能開多少。

    “伊人,什么時候發工資?”

    “我也不知道,沒打聽過。你沒錢花了?”謝伊人問到。

    “沒什么花錢的地兒,就是隨便問問。這里一個月能發多少錢?”鄭仁問到。

    “按照咱們組的手術量和……好多計算的方法,我和悅姐算過一次,一個月應該能發到3-5萬左右。”謝伊人道。

    那還好,鄭仁笑了。

    總歸不會像是在海城一樣,一個月拿著3000塊錢過日子。

    海城市一院,尤其是急診病房,又忙又累又不掙錢。前幾天鄭仁偶爾翻看新聞,見正因為996工作制吵的很熱鬧,他開始還驚訝了一下。

    后來想起早晨九點上班,中間能休息兩個小時,晚上九點下班,一周還能休息一天……住院總要是能過上這種日子,簡直就是幸福的冒泡。

    還是帝都比較科學,而且自己也不用當住院總了,終于熬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淺淡閑聊,常悅在關注著海城到診小護士被打事件的進展情況,她在其他群里得到信息,然后直播給大家。

    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鄭仁倒是覺得這都是人民內部矛盾,就這樣吧,想太多了整個人都不好了,會變成蘇云那種極端性格。

    極端,陰暗,那樣不好,鄭仁是這么想的。

    想起蘇云,他才意識到,這貨接到通知了沒?

    “蘇云去了么?”鄭仁問到。

    “已經到了。”常悅在后排說到“他離trb比較近。說是現在正在看著紫禁城的城墻,享受著下午的陽光呢。”

    這貨……

    雖然出來的早,忙了一下午,卻也趕上前半段晚高峰。

    到了trb,已經將近六點了。

    鄭仁有些無奈,心里琢磨著有錢了一定要在912附近買……租一套房子。

    不過就算是租,自己現在好像也租不起。這個的確有些讓人為難,一天幾個小時的時間扔到上班的路上,好浪費啊。

    幸好大豬蹄子提供的圖書館可以看書,殺時間。
drdfds 發表於 2019-4-26 14:15
八百零九 普羅旺斯風味


  二樓的觀景位置,蘇云靜靜的坐著,手里很少見的沒有拿手機,像是一個孤單寂寞的旅者,享受著做坐下來的幸福時光。

    “想什么呢?”

    “來了啊,真慢啊。”蘇云站起來,把里面靠窗的位置讓給女孩兒,悠然說道:“我在想10月評審通過,12月拿到諾獎,登臺領獎的時候你肯定沒有興趣。我要是去,說點什么好。既要簡單,也要逼格十足,想想都覺得很美。”

    “……”鄭仁看著他的臉,一道紅色的晚霞落在俊美英朗的臉龐上,鮮衣怒馬少年郎。

    不過這個少年郎想的有點多,鄭仁拍了拍他肩膀,道:“吃飯,吃飯。”

    “切,喝什么?”蘇云問到。

    “我不喝,你們隨意。”

    “老板,男人哪有不喝酒的?”蘇云懶洋洋的坐在常悅身邊,說到。

    鄭仁懶得搭理這貨。

    蘇云開始點餐,牛骨髓配蝸牛、歐芹、馬賽海鮮湯,種種順口說出來,似乎他對這里很熟悉。

    點完菜,鄭仁好奇的問到:“你來過這里很多次?”

    “上學的時候,山西一個煤老板吃魚被魚刺給卡住了。桂魚,魚刺穿透食道壁進入縱膈。縱膈內大血腫,當地沒辦法,就來帝都了。”蘇云看著東華門的夜色,瞬間化身成一個深沉的小資。(注1)

    “呃……”縱膈內大血腫?鄭仁腦子瞬間出現十多種可能性。雖然沒有看到片子,但是每一種可能性的影像先出現在腦海里。

    現在是下班時間,應該放松,鄭仁馬上努力把所有“胡思亂想”揮散。

    “然后呢?”鄭仁問到。

    “來的有點晚,手術做不了了。剛來的時候,家里人請我們吃了頓飯,就是在這兒。”蘇云道。

    “我說患者。”

    “還能怎么樣,后來就血腫滋生細菌,然后化膿感染,侵蝕破主動脈,一口血噴上房,人就沒了。”

    蘇云說的很平淡, 但鄭仁知道,他心里是有遺憾的。

    這病要怎么治?鄭仁又無可救藥的開始琢磨起來。

    介入栓塞?縱膈里都特么是大血管,而且分支特別多,用碘油栓塞,患者就死定了。

    除非有特制的小型彈簧圈,配合自己的超選能力,把相關的血管栓塞,然后開刀手術。

    這樣的話,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風險也是特別大。

    呃……又開始想手術的事情了。鄭仁搖了搖頭,把這些念頭再次揮散。

    “這里真好。”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看著東華門外的紅墻,小聲說到:“要是人能少點,鳥悄的漫步,那就更好了。”

    鄭仁反應了幾秒鐘,這才想起來鳥悄的是什么意思。

    “富貴兒,你想多了。”

    aiter小哥在一邊雙手放在身前,細致貼心的服務,卻被蘇云給攆走了。

    用蘇云的話說,自己吃,別人看,吃不下去。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感慨了一番他云哥兒的仁慈與善良,但鄭仁的想法卻是這貨太黑暗了,有被迫害妄想癥。

    菜點一道道上來,因為時間還早,所以上菜速度還是比較快的。

    聽謝伊人說,再晚半個小時,就沒這么快了。

    “鄭仁,嘗嘗普羅旺斯風味的牛骨髓。”謝伊人見鄭仁不會用刀叉,便給他切了一塊,說到:“你竟然不會用刀叉,這個我可沒想到。”

    “我很少吃西餐啊。”

    “你可以把刀理解成手術刀,把叉子理解成止血鉗。”蘇云說到。

    “然后呢?下次上臺……”鄭仁面無表情,看著蘇云。

    話沒說完,因為鄭仁覺得有點惡心。

    蘇云怔住了,對于外科醫生來講,第一次來吃西餐,想的都是這種操作模式。但應該只有鄭仁才會再多想這么多吧!

    這貨簡直太陰暗、太可怕了。

    很難得的,蘇云安靜下來。

    “鄭仁,骨髓滑嫩,有香草香味,也不膩,你嘗嘗。”謝伊人似乎完全沒聽到鄭仁和蘇云在說什么,幫鄭仁切了一段牛骨髓,用叉子叉住,放到鄭仁嘴邊。

    要是往日,這種撒狗糧的舉動,會引來蘇云的嘲諷。可是今兒,蘇云笑吟吟的看著鄭仁。

    止血鉗子鉗夾的組織,老板要怎么能吃進去呢?這是一個問題。

    鄭仁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和蘇云說的話,笑瞇瞇的把牛骨髓吃進去,仔細品味。

    “普羅旺斯風味,說白了就是大蒜的味道,老板你覺得好吃么?”蘇云問到。

    “叫普羅旺斯風味,顯得逼格十足。但要是說大蒜味的牛骨髓,估計價錢得降下來十倍。”鄭仁道。

    “老板,俺們那旮沓也很少吃普羅旺斯風味。有黃油,什么都能吃。”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

    “富貴兒啊,據說黃油最開始是古代西方人用來涂抹在臉上的面霜,有這事兒么?”蘇云問到。

    放松下來,各種古怪的想法分沓而至。

    在夕陽、紅墻外,一組人馬安安靜靜的吃飯,沒人愿意去想抱著那面自動出院的孩子,到另外一家醫院訛錢的護士。

    也沒人愿意去想,因為微笑,被患者家屬用病歷本扇臉的導診小護士。

    說點亂七八糟的,做下來喝著酒,吹著牛。

    這樣,挺好。

    “云哥兒,別聽他們扒瞎,我咋就不知道這事兒?”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不屑的說到。

    “一猜就是。”蘇云一邊優雅的吃著牛排,刀叉的運用,像是手術一樣,熟練的一逼,這一點鄭仁完全沒法比。

    “我小時候,看一個科學畫報上說好多冷知識。比如說人類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用脊柱躺著睡覺的物種。”蘇云叉了一塊牛排放到嘴里,說到:“后來我看到貓狗都能躺著睡覺,就再也不信這些所謂的冷知識了。都特么是沒事兒的人瞎編出來的。”

    “嗯,的確。”鄭仁道:“楊慎被發配后,變成女裝大佬,每天插花抹粉,招搖過市,后來開始編起歷史史料來。他是無聊,結果給現在的研究人員帶來多少困惑啊。”

    “楊慎是誰?”常悅問到。

    “滾滾長江東逝水。”

    ……

    ……

    注1:2000年,北京醫院的一個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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