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48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8
第一百九十七章 地獄旋律

  當簡短的樂章走向盡頭,那一份質樸的惆悵隨著漸漸迴盪低沉的旋律消散之後,槐詩終於從專注之中轉醒,緊接著,便聽到了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

  當他還以為自己搞砸了,這是什麼特殊的倒彩時,便看到了那些剛剛還嚴肅苛刻的老頭老太太們臉上的微笑。

  「精彩!」

  薇薇安沒有掩飾自己的驚嘆和讚賞,率先點評道:「出人預料的把控和駕馭能力,槐,你已經將巴赫先生上寄託在這一首塔卡託中的一切都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我覺得這不是應該出現在專業考試中的水平,我只能說,趙指揮的眼光果然不同尋常。」

  在簡短的評價之後上,所有人看向了在場中最專業的大提琴演奏家施勞德。

  在沉吟片刻之後,施勞德開口說道:「恕我直言,槐,看得出來,你的指法和頓弓有一定的疏漏,這可能在某些樂曲的演奏中為你造成影響,你的基礎尚欠圓融,這一方面我不能給你滿分。但你的長處和你的短板都一樣的明顯,倘若對你的優異表現如此吹毛求疵又太顯得過苛刻。

  這將一首優美的曲子以足夠優雅的方式演繹出來,恰當地展現出了大提琴獨有的韻味和你的才能,如果我是考官的話,這個環節我會直接給你a的評分。

  不過這當然要看薇薇安女士的意見。 」

  「自無不可。」

  在這一份合格的演奏之前,薇薇安自然也願意抬一手,「說實話,這麼多年來我未曾在第一個環節就遇到過如此精彩的演奏。」

  耶?

  這麼快就開綠燈了?

  槐詩大喜過望,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拿到全五星好評,就好像一個剛剛入職的公務員被一群高官大佬集體點贊一般。

  原本演奏環節要表演三首曲目,每首三十分。

  如今大佬們輕輕點一點頭,九十分就到手了?

  他頓時在這突如其來的演奏之中飄飄然了起來,彷彿看到光輝的未來向自己在招手。

  緊接著,他便聽到施勞德和薇薇安的討論。

  「依我看,接下來音節和聽覺部分的測試可以直接略過。」施勞德率先提議到:「不如在視奏的環節就稍微改一改,如何?」

  薇薇安沉思片刻,那群老頭老太太坐在一塊低聲交流了起來。

  不過那種期待的神色總讓槐詩覺得有些不妙。

  你們想幹啥?

  這種感覺,就好像過年的時候一個八歲的小孩兒被七大姑八大姨們圍住,要求表演節目一樣。

  直到現在,槐詩才隱約有些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他已經將這一群老頭兒老太太的好奇心徹底挑動起來了,現在,不看到自己的極限,他們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剛出新手村的槐詩看著面前滿級大怪們開會的場景,越發地心慌了起來。 而趙老好像生怕槐詩慌得不夠徹底,竟然也興致勃勃地參與了進去,大聲地誇獎起槐詩來。

  媽耶,你們想要搞什麼麼蛾子?

  槐詩瑟瑟發抖。

  很快,薇薇安發了個消息之後,沒過多久,就有秘書拿著一沓剛剛從打印機上取下來的樂譜走了進來,放在了槐詩的面前。

  「看得出來,那些曲目已經不足以表現出你的最佳水平……」

  薇薇安微笑著,嘉許地說道:「讓我們來點有難度的吧!」

  槐詩惴惴不安地拿起了曲譜,只看到了打頭一行四十二磅的標準英文字體,然後眼前一黑。

  《paganini: caprice no. 24》

  ——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隨想曲。

  臥槽,你們他媽的是要搞死我!

  我剛升級才不到兩天!

  幾個月之前我還在練爛大街的海c啊餵……

  你們不能因為我太祖長拳打得太好就直接塞一本《戰神圖錄》來給我練好麼! 我要能拉好這一首曲子,我去幹點什麼不好,幹嘛今天還來考證書啊!

  當年帕格尼尼那個畜生號稱是可以用g弦拉完一首曲子的,你們幹嘛不讓我這麼來一次?

  他憋著一口老血,絕望地抬頭,想要換個曲子,卻看到一群老頭兒老太太摩拳擦掌地盯著自己,興致勃勃地等著他的演奏,眼睛像是地獄的窗口一般在閃閃發光!

  小老弟,你行的!

  不要慫,就是乾!

  別藏著掩著,快點把好東西拿出來讓我們康康!

  「好吧,我明白了。」

  槐詩艱難地笑了笑,自言自語:「不就是隨想曲的演奏麼,你們可別被嚇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的曲譜。

  進入了冥想的狀態。

  常人難以窺見的源質之火從他的眼眶之中亮起,專注地掠過了面前的一行行音符,幻覺一般的琴聲充斥了雙耳。

  老人們似乎能夠理解他的為難,也並不在意他用時超出的視奏規定的時間,而是耐心地等待著他讀譜結束,彼此的眼神都是好奇和惡作劇成功了一般地愉快。

  趙老似乎早已經對他們的惡趣味了然,明顯當年也遇到過類似的考驗和為難,只是看向槐詩的時候,眼神微不可覺地帶著一絲好奇。

  他才不擔心以槐詩在如此重要的場合拉砸了之後會沮喪和或者頹廢呢,所謂的天才,就是要有如此程度的抗壓能力才對,否則還搞什麼表演,回家自娛自樂不比什麼都強?

  他只是好奇,以槐詩如今突飛猛進的能力,究竟能夠將這一首被認為來自魔鬼的激烈旋律演繹到什麼水平。

  反正在這群老傢伙看來,這只不過是試卷最後的附加題,就算是答了也沒有分可以加,但能答出來的才是真正的好學生。

  那麼,槐詩的極限又在何處呢?

  就在寂靜之中,在牆上,時鐘無聲地旋轉到了十一點的刻度。

  時針、分針、秒針,有那麼一瞬間,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處。

  就在那一刻,監控室裡,食屍鬼的隊長猛然起身,拿起了手中對講機,眼中翻過一道冷意:

  「行動開始!」

  瞬息間,所有人抬起眼眸。

  天羅地網於此張開,封鎖了最後的空隙。

  捕獵,開始了。

  .

  .

  「監控網警報!」

  在指揮部的頻道之中,姚雀兒的聲音響起:「金陵的鎖檢測到一場源質波動,初步對比,確認為地獄組織·人類展覽局的客座教授之一潛入了現境,地點就在金陵音樂藝術館,請休息室內待機的成員三分鐘內準備出動。」

  「人類展覽局?」

  休息室裡打遊戲的原照猛然跳起來,也不顧手機上熱烈的團戰了,眼睛都亮了起來,大喜:「那豈不是三級警報?!」

  在金陵現境社會保障管理局,警報一共分為五級,平時的警戒狀態視為五級,邊境物種入侵視為四級,而三級就是發現全境重要通緝犯時的緊急狀態,需要所有待機的昇華者迅速出動,以最快的速度將隱患撲滅。

  雖然情況緊急,可原照心裡卻驟然興奮起來——這不正是他原大少一展身手的時候麼?

  想想看,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原照一馬當先,手握銀槍,一合之內將人類展覽局的變態挑與馬下,豈不妙哉!

  聯想到到時候隊友們驚嘆的樣子和末三姐姐敬佩的眼神,原照就激動地小臉通紅,一腳揣在打瞌睡的同伴椅子上,扛起自己的槍。

  「走了走了!」

  他一馬當先地衝出了休息室:「出發!」

  在後面,隊友茫然地看著興奮起來的原照,低頭看了看手機上詳細的簡報之後,互相看了看。

  恩,先不要告訴這孩子槐詩就在附近,讓他多高興一會吧……

  社保局,緊急出動!

  .

  而考場之中,寂靜終於被打破了。

  槐詩,放下了手中的曲譜。

  「我好了。」

  他抬起了眼眸,長長地吐出了一口肺腑中的氣息。

  在他的腦中,幻覺一般的破碎琴聲終於緩慢地彌合成了一體,激烈的旋律好像無數刀片一樣在意識之中刮擦著。

  在冥想之中,幻覺一般的琴聲彷彿都變異了,與煉金之火的映照之下被賦予了實質,彼此碰撞時便迸發了震人心魄的低鳴。

  槐詩從來沒有如此匆忙地去學習這麼一首曲子,哪怕命運之書在手,此刻他竟然感覺到隱約有些疲憊。

  倘若不是那花香的補益,想必他的樣子恐怕會更加狼狽吧。

  槐詩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卻看到有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太著急了吧?」

  趙老看到他眼中的血絲,輕聲說:「槐詩,這只是一場考試而已,你明白麼?」

  「啊,我知道這個。」

  槐詩點頭,擦掉臉上的一絲汗水,如釋重負地那樣輕聲嘆息:「其實剛剛有會兒,我走神了。」

  「嗯?」

  趙老不解。

  「我一直在想,早上一個朋友的問題。」槐詩說,「——她問我,究竟喜不喜歡大提琴呢?」

  「結果呢?」

  「結果我還是沒有想明白。」

  槐詩笑了笑,拍了拍懷裡的琴,便輕聲笑了起來:「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的執著究竟有多少是為了多賺點錢,有多少是因為真得愛這個。

  但是,哪怕我沒什麼天​​賦,對藝術也沒什麼追求,可它陪我度過了這麼多年,和我一起吃了這麼多苦,我想我一定是喜歡它的吧。 」

  趙老的眼瞳微微抬起,未曾預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不知道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錯愕。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一定要考過才行。」

  槐詩愉快地抬起了手中的琴弓,微笑著告訴他:「……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也為了證明同這把琴和我一起度過的這些年是值得的。」

  「……」

  趙老沉默,分不清究竟是惱怒還是欣慰,只是看著琴箱上那個如今已經黯淡了的簽名,忽然輕聲笑起來,「能有這麼燦爛的人生態度真好啊。」

  他轉過身,回到了評審席那裡去了。

  「不必擔心,先生們。」他告訴自己的朋友們:「你們的玩笑對他而言簡直游刃有餘。」

  施勞德一愣,茫然地看向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有些擔心:「槐,如果你狀態不好的話,考試可以暫停,你沒必要太過緊張。」

  「不,先生,我的狀態從沒有這麼好過。」

  槐詩向著自己的觀眾們微笑,「無需擔心。」

  琴譜被隨意地丟在了旁邊,甚至再懶得看一眼。

  他垂下了眼睛。

  感覺到心臟在瘋狂跳動,無形的音符那節奏中湧現,彷彿化作了灼熱的烙鐵,將鮮血都燒作了熾熱的熔岩,搏動在他的血脈之中,狂熱流淌。

  而那一隻按住琴弦的左手中,彷彿有無形的電流在湧動一般,一節節地貫徹了每一個指頭,觸感前所未有的靈敏,甚至分辨出琴弦之上細密纏痕中的每一條距離。

  憑藉著鼓手的技巧,觸覺竟然自從雙手之上延伸到琴身上去了。

  宛如一體。

  意識未曾有過的活躍著,清晰地記憶著每一個音符和節奏的位置,嚴絲合縫地楔入了肉體的本能之中,漸漸構築起了昔日魔鬼留在人間的輪廓。

  「讓我開始吧……」

  那一瞬間,槐詩抬起眼睛。

  《帕格尼尼隨想曲 no.24——a小調隨想曲:急板》

  演奏開始!

  緊接著,嘶啞的聲音自從琴弦之上驟然迸發。

  陳舊的大提琴陡然一震,彷彿自沉眠之中咆哮著甦醒。

  一瞬間尖銳的聲響,不止是施勞德,所有人都被這嘶啞的尖鳴所刺痛了,皮膚浮現了細密的雞皮。

  就好像鐵片和玻璃摩擦,開場的旋律是如此地突兀和不當,簡直好像演奏事故,令人感覺到了驚愕和不快。

  可緊接著,這事故一般狂熱的聲音便在琴弓的拉扯之下,狂妄地繼續向前狂奔而去,驟然自尖銳圓融地過度到平穩,彷彿形成了一個奇妙地迴旋。

  ——主題展開!

  就好像是開幕之前的警告那樣。

  最後的憐憫。

  蓋因災厄之盒即將打開。

  .

  那一刻,考場門外,考生休息室的門被一隻手輕柔的關閉,在門後的走廊裡,全副武裝的僱傭兵們悄無聲息地疾奔而過,就好像黑色的血一樣,奔流在黑暗中。

  外層封鎖。

  內層隔絕。

  反制措施激活,總控系統上線……

  在巧妙的隔絕之下,整個大樓在瞬息間被乾脆利落地分為了兩個部分,外層的考試依舊運轉如常,可內層已經化作了密不透風的黑箱。

  如有實質的寒意籠罩了一寸空間,寸寸封鎖。

  在監控室的指揮下,而女廁所的門被粗暴地撞開了。

  房間的盡頭,洗手池前的少女錯愕回頭,卻看到了一個個頭戴面具的魁梧士兵。 為首的人衝了上來,不容傅依反抗,粗暴地將一張手帕捂在了她的臉上。

  很快,傅依昏了過去。

  「誘餌準備完畢。」

  代號鬣狗的幹員在面具之後咧嘴,抬起手按下了耳邊的通訊器:「突入隊準備。」

  在另一頭,考場之外,手持著破門錘和大盾的僱傭兵們舉起了武器,等待著來自監控室指揮處的命*******在繼續,同考場中的演奏那樣。

  此刻,哪怕隔著厚重的隔音海綿,也無法掩蓋那尖銳的旋律。

  伴隨著槐詩左手食指地彈動,第二次重複,破碎的音符被完美地拼湊與一處,令那開場尖銳的嘶啞聲音徹底地同旋律化作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緊接著,自低沉轉做高亢,旋律一步步向上飆升,就好像踩著鐵的階梯,帶來了沉重的回音動盪,可它又在即將抵達巔峰的時候驟然向下,如同過山車一樣,漸漸地變作了細微和低沉。

  寂靜暫時地到來。

  短短十五秒的旋律,令在場的所有人陷入了數度的錯愕之中。 可當他們仔細評判這簡短的'主題'部分時,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種'警告'的韻味。

  山雨欲來!

  緊接著,他們便看到了槐詩深吸了一口氣。

  扶在琴頸之上的左手四指猛然彈起,向著琴弦按落。

  緊接著瘋狂如暴雨的旋律自琴弦之上迸發,以大師們看來略顯笨拙和粗陋的指法如今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粗暴地打開了震人心魄的十一變奏序幕。

  於是,堪稱瘋狂的尖銳旋律自琴弓的催發之下穿刺而來!

  短短彈指之間的迅速變化令人的耳膜都難以跟得上那可怕的速度,琴頸上的四指以肉眼追之不及的速度在跳躍和揮灑。

  啊,剛剛那確實是來自少年的警告沒有錯——考官們終於恍然大悟——因為他要去打開地獄列車的車剎!

  因為震人心魄的十一變奏開始了!

  那是以十一種不同的技巧和手法所展露出的相同主題,當年帕格尼尼近乎奢侈地向世人炫耀自身才華和極限所鑄就的瑰寶,如今,在少年的手中再度演繹而出。

  可如今他所見證的一切卻如此地令人難以想像。

  那個剛剛看上去在手法和技巧上略顯笨拙的少年,如今卻使用他不算出彩的拙劣方式,完成瞭如此激烈的變化和變調。

  不止是那看上去化作幻影的飛頓弓,也不止是如驚雷的左手播弦,還有在高低音區之間的瘋狂循環和雙音音階式的急速下行……而是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東西。

  追上了?

  施勞德幾乎窒息,那個少年竟然真得追上了帕格尼尼的節奏!

  他怔怔看著那個少年蒼白的臉色,還有他眼中的狂熱神采和血絲。

  狂熱的聲音向高處迸發!

  .

  那一瞬間,在廁所的門外,響起了一個不應該存在於此處的聲音。

  「這裡是女廁所哦。」

  瞇著眼睛的大姐姐微笑著,凝視著這群不速之客們:「就算是尿急,也不應該跑到這裡來吧?」

  瞬間的錯愕和震驚,室內所有人齊齊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羅嫻,還有門外的牆壁上,那一片迸射而上的鮮血。

  就在她那一雙白色拖鞋的後面,一具無頭的屍體靜靜地倒在了門口,原本戒備森嚴的走廊裡已經再無任何聲息。

  本來應該進攻的。

  應該第一時間扣動扳機。

  可是不知為何,凝視著那一張柔和的笑臉,所有人卻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惡寒,寒冷將自己吞沒了,一寸寸地凍結了肢體,切斷了神經,擊破了感知……

  就好像被掠食者所端詳著的食物那樣。

  獵人們變成了獵物。

  死一般的寂靜裡,只有羅嫻微微地抬頭,好像傾聽著來自遠方的旋律那樣。

  「不錯的琴聲啊。」她輕輕頷首,看著面前的敵人們,「聽上去就好像地獄的門被打開了一樣,對不對?」

  說著,姣好的身軀微微彎下,自腳邊的菜籃子裡翻撿著,最後,拔出了一根裹著保鮮膜的新鮮大蔥,掄在手裡,微微甩了兩下。

  就好像這就是武器了。

  她微笑著,向著敵人們頷首致意。

  「那麼,我們這裡也開始吧……」

  在她的身後,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走廊之中再度恢復了一片死寂。

  唯有彷彿來自地獄的震怖旋律在遠方響起。

  .

  當社保局的隊伍以邊境跳躍的方式突入了大樓之中時,便陷入了呆滯。

  原照錯愕地凝視著面前慘烈的場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在考場之外的走廊中,已經化作了不折不扣的阿鼻地獄。

  數十名武裝到牙齒的僱傭兵此刻已經屍骸狼藉,倒在地上,不論是昇華者還是飽受訓練和富有經驗的常人,如今他們的屍體已經別無二致。

  都是同樣彷彿飽受天災蹂躪一般地慘烈。

  自這一頭,到另一頭。

  彷彿有無形的風暴暴虐地馳騁而過,將一切都摧枯拉朽地化作了灰燼和塵埃,只有淋漓的鮮血覆蓋了一寸純白的牆面,破碎的內臟和肢體隨意拋灑在了地上。

  就在鮮血之中,末三彎下腰,自從地上撿起了一只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束髮帶。

  大驚失色。

  帶著kitty笑臉的束髮帶上,此刻已經被染成了血紅。

  「小嫻?」

  如臨大敵的那樣,她接通了指揮部的頻道:「狀況更新,二級警戒!雀兒,迅速通知羅老師!」

  她抬起頭,凝視著被血染成淒紅的走廊深處,緊閉的門扉之後,漸漸淌溢而出的鮮血,倒吸了一口冷氣。

  「羅嫻失控了……」

  就在一片混亂之中,原照茫然地看著四周,最後,站在門前,透過那一線小小的玻璃窗,看向室內,難以置信。

  那個小白臉竟然在拉琴?

  然後,他終於聽見了。

  黑暗的深處,有琴聲招盪,來自地獄的旋律如雷鳴響! 本帖最後由 eric60320 於 2019-9-2 05:13 編輯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9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破

  「不可思議……」

  有人曾說帕格尼尼是魔鬼,可如今施勞德彷彿在某個瞬間真的看見魔鬼來到這個世界上,如今正依附在那個少年的消瘦軀殼之中,向著塵世揮灑著自己的尖銳笑聲。

  如此瘋狂。

  在那簡直不可思議的感染力之下,所有人都感覺難以呼吸。

  如驚天動地的海嘯之前一艘破爛的舢板那樣,震顫,動盪,不由自主。

  當這一首變奏曲的樂器自小提琴變成大提琴之後,失去了原本宛如魔鬼呢喃一遍的詭變,竟然化作了彷彿大地震顫的雷鳴。

  而只有當旋律變化的速度降下,漸漸進入平緩時,蘊藏在風馳雷動下的深重主題才緩緩地展露而出那種彷彿眼睜睜看著魔鬼帶著自己的靈魂漸行漸遠的悲痛和無助。

  「來自地獄的列車在向著絕望飛馳……」

  下意識地呢喃著,紐曼握緊了椅子地扶手,在難以抵抗槐詩旋律之間的可怕感染力,幾乎被捲入了那平靜旋律之下所隱藏的深邃暗流之中去了。

  沒錯,飛馳。

  漸漸緩慢的節奏在不容抗拒地向前推進著,帶著一步步跨過地獄之門的惶恐,一直走進了火和煉獄的最深處去。

  死亡。

  死亡在升起,如璀璨的群星那樣。

  它無處不在,自低沉的旋律之中飛翔而起,越過了屍骸狼藉的走廊,穿過了慘烈的血腥地獄,飛翔,飛翔,隨著狂奔們的幹員一起,卻比他們領先一步。

  宛如天淵的一步。

  所以,觸目所及的一切才如此地殘忍。

  死亡、死亡、死亡,明明只是普通的屍體,卻彷彿飽受什麼怪物的蹂躪,分崩離析,在痛苦中,就連死亡都變成了解脫。

  直到最後,就連通訊頻道中的慘叫都已經消失無踪了。

  寂靜的監控室裡,只剩下了最後的人。

  最後一隻'食屍鬼'癱倒在椅子上,顫抖著,看著屏幕上那個一步步向著自己走進的身影,嘴唇嗡動著,開合,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想要慘叫,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似是悲鳴,可是在這森冷的氣息面前無從擴散。

  直到最後,門被推開了。

  溫和微笑著的女孩兒站在門外,端詳著那一張扭曲的面孔。

  白裙之上依舊纖塵不染。

  只是十指的指甲上好像塗抹著晶紅的指甲油一樣,紅的讓人絕望。

  「抱歉,前面稍微有些興起了,就沒有注意。」

  羅嫻彎下腰,放下了菜籃子,隨手翻檢著,可籃子裡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到最後,只能遺憾地起身,手裡捧著最後殘存的物品。

  「洋蔥和牛肋排。」

  她抬起雙手,輕聲問:「你喜歡哪一種?」

  「……」

  在凝固的死寂裡,最後的食屍鬼面對著最初的怪物,終於發出了飽蘸絕望的尖叫。

  於是,在那遠方如泣如訴的哀鳴旋律之中,音符裡驟然浮現出一絲喜悅。

  彷若魔鬼的歡歌。

  考場之中,一片死寂。

  這是第二十四首隨想曲沒有錯,可再非他們所熟知的模樣。

  此時此刻,破碎的音符那難掩疏漏的技法被這濃厚的感染力糅合在了一處,晉升到了圓融而和諧的境界,自這籍籍無名的少年手中展露出了未曾有過的風貌!

  前所未有的創舉。

  還有前所未有的才能!

  「……神啊。」

  施勞德咬著手指,死死地盯著琴弦之上的那一雙手,彈動的五指隨著演奏者的心意而敲下節奏,在燈光之下拉出了隱約的殘影,好像魔鬼的幻術。

  那個少年的漆黑的眼瞳中,如今已經佈滿了血絲,恰似地獄中的烈焰,鐵和火,煥發出了狂熱而沉醉的光。

  將在座的所有人拋到腦後之後,槐詩的眼眸低垂,若無旁人地揮灑著自己的旋律。

  如此昂揚的自信和鎮定,簡直和剛才判若兩人。

  「不可思議……」

  此時此刻,所有考官的眼瞳中都亮起了不屬於自己的興奮火焰,那是宛如目睹奇觀一般地驚嘆波動。

  「精彩!委實精彩!」

  不顧那些自己僱傭過來的獵犬們已經死傷狼藉,來自教授的源質如此興奮地觀賞著地獄的鳴響,自黑暗中讚嘆地大笑。

  「這豈非是屬於地獄的讚頌之歌嗎!」教授讚賞地歡呼,「如今的現境,竟然還有如此地藝術嗎?」

  「差一點,差一點就和這樣美妙的作品擦肩而過……」他幾乎興奮地不能自己,「只此一曲,便勝過了所謂傳奇的頭銜!」.

  槐詩感覺自己好像都被不存在的業火點燃了。

  命運之書的扉頁上,那一行字符在瘋狂地變化著,自旋律之中動盪,突破極限。

  在瞬間過後,屬於大提琴的那一欄已經自原本的lv6瘋狂攀升,突破了lv10的極限之後,抵達了令人瞠目結舌的【lv12】!

  突破了凡人的領域,率先晉入了傳奇。

  當轟然行進的旋律彷彿向著地獄而去的時候,他的意識卻彷彿再一次地超脫出了軀殼的桎梏,踏著無形的旋律,就好像踩著鐵的階梯一樣,一步步地向上。

  穿過那一片困頓了自己許久的黑暗,迎著記憶之中那一片恰似波瀾的光,向前,隨著熾熱而淒冷的旋律一同飛馳,直到將這一片虛無的黑暗拋在身後,撞入了那一片光明。

  轟!

  虛無的雷鳴自顱骨的深處迸發。

  槐詩的意識陡然一震,眼前的混黑徹底消失不見,他終於穿過了那一片無形的界限。

  當他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了無盡的輝光,輝光如海一樣掀起潮汐。 當它平靜的時候,無數絢麗的虹光便重疊在一處,化作了純粹的銀,映照著天穹之上那燦爛的群星和太陽。

  槐詩就佇立在海洋和群星之間,茫然地環顧著四周,四周好像隱約有人的影子在走動,可是卻看不清晰,那些人影自顧自地漸行漸遠,消融在遠方的霧氣中去了。

  「出人預料啊。」他聽見背後熟悉的聲音,「憑藉著虛無的旋律作為階梯,就再度回歸了這裡嗎?」

  槐詩猛然回頭,看到了背後的烏鴉。

  它就佇立在一截突出海面的岩石上,那一雙眼瞳依舊滿是輕薄地戲虐與難以言喻的憐憫。 可它在海中的倒影,卻不再是飛鳥的景象,而是銘刻在槐詩記憶之中的那個驚艷輪廓。

  「喲,槐詩。」

  倒影之中的她輕聲笑起來,「歡迎再度來到孕育了所有奇蹟原型的永恆之地'白銀之海'。」

  槐詩愕然地看著她,張口慾言,可是卻看到那個倒影中的輪廓伸出手,輕輕地點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可惜,你的時間恐怕要用完了……」

  就在那一瞬間,槐詩感覺到樂章隨著琴弓的猛然一頓戛然而止。

  緊接著,那一根飄渺如幻影的修長手指向前稍稍一送,便有宛如引力一般的力量自背後湧現,拉扯著他向著身後的虛空墜落而出。

  轉瞬間,星辰和海洋消失無踪。

  在最後的匆匆一瞥中,槐詩只來得及看到那個孤獨佇立在星辰和海洋之間的身影,還有她腳下,那一塊隱藏在深邃海面之下的殘缺輪廓,龐大到連星辰都宛如微塵的殘缺棋子。

  被遺棄的白皇后。

  槐詩睜開了眼睛,感覺到四肢傳來的陣陣酸痛和疲憊。

  樂章,結束了。

  他未曾想到過,只是演奏便如此地耗盡了自己的心神,幾乎讓他疲憊地站不起身來。

  好像在艱難而瘋狂的演奏之中耗盡了精力,艱難喘息,額角的汗水緩緩滑下,自下頜滴落。

  啪!

  在細碎的聲音中,自大提琴的琴頸上染開一片黯淡的色彩。

  就好像是最後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自那一道濕痕之中,有裂隙緩緩地浮現,在令人牙酸的細碎聲音中展開,貫穿琴板。 來不及驚愕,他便看到了遍布裂口的琴弦,還有手中已經快要斷裂的琴弓。

  這一把陪伴了他四年的老琴終於還是迎來了自己的極限,在最後的演奏之中迎來了結局。

  槐詩呆呆地看著它的裂痕,許久,遺憾地鬆開了手。 只能另尋匠人進行修補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適的製琴師……

  心中沉重。

  而當他緩緩抬起頭的時候,只看到了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話。

  只有薇薇安緩緩摘下了自己的眼鏡,放在了桌子上,手指微微顫抖。

  「這是……什麼?」

  她好像還沉浸狂熱而悲愴旋律之中,眼眶有些發紅,壓抑著沙啞的聲音。

  「這是命運,親愛的。」紐曼嘆息著,想起了她早天的女兒,伸手輕輕按著她的肩膀:「我想這就是不幸的命運……」

  就在讓槐詩分外不安的寂靜之中,坐在最前面的李指揮率先抬起了手,鼓掌,為這一場精彩的演出獻上自己的驚嘆。

  緊接著,熱烈到讓槐詩不可置信的掌聲自老人的手中響起,幾乎衝破了考場隔音的大門。

  「完美!完美!」

  自驚喜中轉醒的施勞德率先起身,再不掩飾自己的讚嘆:「充沛的感情足以掩蓋技法上所有的瑕疵,魔鬼一般的感染力,你簡直是天生的音樂家,槐,我已經預見到了一個大師的出現,不,第二個帕格尼尼!」

  「難以想像,優雅平和的艾女士會教出一個如此……狂野的學生。」紐曼走上前來,想他握手:「我相信,不超過兩年,維也納就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神情從頭到尾保持著冷峻的格蘭女士則更加直接,「簽約了嗎?」

  「哈?」槐詩愕然,沒反應過來。

  「槐,emg歡迎你,等一下紐曼那個老鬼肯定又會放屁,但滾石永遠只會做不入流的搖滾,如果你不想永遠當別人的伴奏的話,emg才是最適合你的。」不等槐詩反應,她便將一張名片塞給了槐詩:「好好考慮一……」

  她沒說完,就被紐曼那個胖老頭兒以體重優勢擠到了一邊,來自德州的老頭兒直接撈住槐詩的雙手,防止他跑路,然後喋喋不休地誇起滾石的好。

  被一群眼睛裡都放著美金之光的老頭兒老太太圍住,各種名片不斷地塞了過來,然後各種探問起他的情況來。 從什麼時候彈琴到有沒有談過戀愛,好似一群八卦記者……

  「總之,我先說聲謝謝吧。」

  槐詩忽然開口,打斷了老人們讚賞的話語,將手中的大提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上,轉身,恭謹地彎腰致謝。

  「謝謝各位老師的讚賞,也感謝您能夠讓我把這一場試考完,了卻一樁心願。」

  說著,他抬起眼睛,從口袋裡摸出了槍,慢條斯理地上膛,環顧著周圍那一張張錯愕的面孔,輕聲說:

  「雖然我挺遲鈍的,但不至於連外面那麼多死亡的源質都察覺不到……不是自誇,我這個人,姑且對其他人的惡意,還算挺敏感的來著。」

  「現在」

  他說,「或許我可以和那位藏在這裡的先生討論一下,問題應當怎樣解決了。」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9
第一百九十九章 您配嗎?

  時間彷彿在瞬間靜寂。

  整個考場內被黑暗所吞沒了,老人們消失無踪,當光芒亮起的時候,他好像已經來到了溫和的燈光之下。

  暖黃色燈光的照亮之下,書架上的古籍散發著歲月獨有的陳舊氣息。

  在書架之間,是兩張有些年頭的沙發,桌子上擺著一桶冰塊和酒。

  「威士忌還是香檳?」

  坐在桌子後面的金髮男子抬起頭問他。

  「……能都來點麼?」

  槐詩想了半天,緩緩地坐在他對面,把槍放在桌子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好像都沒喝過。」

  「那就威士忌吧,我這裡有一瓶瀛洲地獄裡出產的白州,四十年陳的好貨,難得遇到一位值得品嚐他的客人。」

  教授打了個響指,桌子上就多出了一瓶有些年頭的酒,「要加冰麼?沒有喝過的話,我推薦水割,酒香會越發地清晰。」

  「可以。」

  於是,琥珀色的酒液便倒入了冰涼的杯中,同純淨的水混合在一處,當酒精被稀釋了之後,那種隱約的煙熏味和花香氣息越發地清晰。

  「請了。」教授微笑,「你應該會喜歡。」

  槐詩倒不害怕他會下什麼毒,說實話,經過了烏鴉的培訓和自己無數次親身嘗試,他如今也算用毒的行家裡手了,這一杯酒裡除了濃鬱的負面源質和生命力之外,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毒害。

  或者對普通人而言是劇毒,但對他這種負能量製造機來說,就和藍瓶差不多。

  一線酒液入喉,旋即化作了烈火,燒的槐詩連都有些發紅了。

  濃鬱的花香味道纏繞在鼻尖,瞬息間竟然讓他有些迷醉,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感覺到山鬼聖痕變得生機勃勃。

  這近乎難得的補益竟然讓槐詩的聖痕大進了一步,虛弱和疲乏也被驅除一空,精神大振。

  「好酒。」槐詩讚嘆。

  「就當我唐突行為的補償吧。」教授微笑著說道:「說實話,我是不擅長戰鬥的那種,如果您進來就掄起斧子來的話,我只能狼狽逃竄了……我要感謝您願意坐下來和我談一談。」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兒?」

  槐詩環顧著四周,「我又得罪了什麼人了嗎?」

  「還沒有自我介紹。」

  教授拿起了一張名片,雙手遞過,看到人類展覽局這五個字之後,槐詩就恍然大悟,抬頭。

  「對,懸賞是我發布的,說實話……在下的收藏裡還沒有像是傳奇調查員這麼珍貴的藏品,著實心癢難耐。」

  教授靦腆一笑,「不過在親眼看到過您的演奏之後,我改主意了……所謂的傳奇調查員的頭銜對您真正的價值而言,簡直狗屁不通。」

  「真正地價值?」

  教授示意他把名片翻過來,然後他就看到了另一張名片,頓時愣在原地:「地獄……好聲音?」

  「對!對!對!就是這個!」

  教授興奮地說:「這可是地獄中的熱門賽事,和廚魔大賽比也毫不遜色,在下除了人類展覽局的客座教授之外,還忝任地獄音樂學會的考官和地獄好聲音的組委會成員。

  在聽到您的演奏第一瞬間,我就覺得,向您這樣的人,不應該寂寂無名地待在收藏室裡,而是應該在更好的舞台上發光發熱才對! 您的藝術應該被所有的大群之主洗耳聆聽!

  怎麼樣? 有沒有興趣! 我們簽個約怎麼樣? 我保證,三年之內,你的音樂會火遍整個地獄! 」

  神他媽地獄好聲音!

  你們有病吧!

  「對不起,沒興趣。」槐詩面無表情地甩開了名片:「現在,我們該聊聊懸賞的事情了。」

  他敲打著桌子,冷聲說,「畢竟有些事情,哪怕道歉,也無從彌補傷害,不是嗎?」

  「那可就太可惜了。」

  對於槐詩的冷意並不在意,教授依舊沉浸在被拒絕的失落之中,聞言之後,無奈地聳聳肩:「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化敵為友呢,真遺憾,畢竟我也失敗了,不是嗎?」

  「那種漫畫裡的劇情不應該拿到現實裡來說吧?」

  「是啊。」教授嘆息:「要說動手的話,在下說實話也沒有穩贏傳奇調查員的把握,只能先走……」

  他猛然抬起手腕,抓起了桌子上的手槍,對準槐詩的面孔。

  扣動扳機。

  轟!

  天花板上多出了一個洞。

  在他握槍的瞬間,手腕,便已經被槐詩握緊了,提起,猛然一抖,鼓手的勁力爆發,順著手腕向著前後爆發而出。

  於是,在瞬間,手臂的骨骼寸寸斷裂,握著槍的手掌,也已徹底扭曲的不像樣了。

  手槍脫手而出,自空中落下。

  而槐詩的左手中,已經亮起了鐵光。

  祭祀刀浮現,自破碎的手掌之刺入,向下延伸,就好像庖丁解牛那樣,橫掃而過,所過之處一切血肉都在暴戾的抽取之下化作了焦炭和灰燼。

  教授的神情僵硬。

  可不等他慘叫出生,槐詩已經起身,右手之中的斧刃浮現,向下斬落,斬斷了他右手。

  緊接著,雙手的刀斧揚起,向著面前毫無防備的敵人斬落。

  鐵光呼嘯迸發,如潮,將教授淹沒了。

  速度,前所未有的飛快。

  當赤手搏擊的鼓手入門之後,槐詩發現自己的兵擊竟然也有了質的蛻變,可不知為何,往日有如臂使的刀劍,此刻握在手中卻總覺得蹩腳,不知道哪裡不對,好像自己就沒有用對過那樣。

  差了點意思。

  可哪怕差了一點意思,依舊遠勝往日的他的狂草亂砍,彈指間,一頓亂斬幾乎將教授徹底斬碎了。

  可緊接著,輝煌之光自他的手中迸發,悲憫之槍呼嘯而出。

  貫穿!

  嘭!

  血霧爆發。

  教授的殘軀已然貫穿在槍刃之上,深深地釘入了牆壁之上,令這個狹小邊境空間瀕臨崩潰,劇烈動蕩起來。

  「漂亮……」

  在山鬼的源質之火焚燒中,早已經死透了的教授艱難地抬起了獨目,端詳著槐詩的臉,「一條生命去償還另一條生命,可以彌補您的怒火嗎?」

  「還沒死透?」

  槐詩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個王八蛋恐怕是什麼邊境異種,或者是什麼大群的成員,來到這裡的恐怕只是一個類似分靈或者二重身一樣的東西。

  「衷心地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次傾聽到您的演奏。」就好像生怕自己的誠意不足那樣,教授誠懇地道別:「因此,就讓我們在地獄中再會吧,槐詩先生,倘若您改主意的話,在下隨時恭候您的到來……」

  他的身體迅速破碎,在焚燒源質的劇痛之中向著槐詩狼狽地咧嘴,露出一個道別地微笑。

  隨著整個房間一同,無聲地消散為了青煙。

  無聲的,槐詩回到了原地,手中拿著一張名片,還有一張古怪的證書。

  證書的漆黑封面好像包著一層鋼鐵,入手沉重。

  打開之後是一行燙金的大字,在輸入源質之後,就迅速地幻化為槐詩最熟悉的東夏文,一個權杖的幻影緩緩升起。

  【職業資格證書】

  專業級。

  評定成績優秀。

  於即日恭賀槐詩先生通過了檢測,成為第一百九十九名災厄樂師,祝您在往後的演奏之中能夠繼續闡揚這一份源自地獄的藝術。

  諸地獄聯合音樂協會敬上。

  附:「小伙子拉得不錯,雖然比我還差得遠,但姑且算是有那麼一點亮點吧」副會長帕格尼尼。

  神他媽地獄聯合音樂協會!

  神經病啊!

  神他媽帕格尼尼!

  你這王八蛋生前就作天作地,死了之後果然下地獄了吧!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作勢欲摔,但想了一下,這破玩意兒有也比沒有強,只能悻悻地塞進了口袋裡。

  況且帕格尼尼誇你拉琴拉得好,傳出去多有面子啊……雖然詭異了一些,但姑且還是當作褒獎吧。

  他抬起頭,就看到了一臉茫然的老人們。

  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樣,渾然沒有察覺到槐詩剛剛和教授的對話,還沉浸在槐詩不可思議地表演之中。

  眼看他們又要衝上來繼續抓著槐詩嘮嗑,槐詩只能趁著他們還泛著迷糊的時候拱手告辭,逃跑一樣地走了。

  這日子太他媽玄幻了。

  一不留神,出來考個試都能拿現境和地獄的雙份證書……簡直詭異的要命。

  總之,了卻了一樁心願,槐詩久違地覺得心神暢快起來。

  小心翼翼地將大提琴放回琴箱中,考慮著去哪裡找個合適的製琴師修復,槐詩扛起琴箱,推門而出。

  然後看到空空蕩盪、一塵不染的走廊。

  還有愣在門口發呆的原照。

  「嗯?小鬼你怎麼在這裡?」

  槐詩毫不客氣地伸手,粗暴地揉了揉原照的頭髮,將社保局門口tony老師的心血揉成一團糟。

  可原照愣愣地,沒有答話,看著他就好像看著鬼一樣。

  「怎麼啦?」

  槐詩一頭霧水地歪頭看了他半天,得不到回應,無奈地搖頭,「那你繼續發呆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扛起了琴箱,走出了考場。

  在休息室的角落裡,看到了預料之外的身影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少女,傅依。

  「嘿,嘿,嘿,醒醒。」

  槐詩走過去,彎下腰,端詳著少女的睡顏,猶豫了很久,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臉頰:「傅依?傅依?」

  在槐詩的聲音裡,傅依好像終於睡醒了,困倦地睜開眼睛,有些頭暈,「槐詩?你考完啦?那個好心的大姐呢?走了嗎?」

  「大姐?應該是走了吧?」槐詩看了看四周,沒看到什麼人。

  「考得怎麼樣?」

  「挺不錯的。」槐詩得意起來,眉飛色舞:「教官都驚呆了,我超厲害的!」

  「看起來是成績不錯啊。」

  傅依吧嗒了一下嘴,終於清醒了一點,抬起眼睛:「有水麼?我好睏啊……」

  「蜂蜜柚子茶,給。」

  「謝謝。」

  傅依一口氣喝掉了半瓶,總算從昏沉中轉醒,重新變得活躍起來:「那慶祝一下請你吃飯怎麼樣?附近有家飯店評分不錯誒,下午我們找家網吧去開黑,姐姐帶你上分!讓你雙開花……」

  「好啊。」槐詩笑起來:「正好我今天請了假。」

  「那就這麼定了!」

  「話說回來,你怎麼在金陵啊?」

  「考試順帶找你吃飯唄,反正用我爸的證件買票還可以打折的……」

  「這要讓你爸知道了,還不得又抓我去特事處嗎!」

  「煩死了,要不別吃了。」

  「吃吃吃……我吃,我吃……」

  槐詩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不知為何,忍不住笑了起來。

  哪怕和預想的多有不同,可如今自己的人生,不正在漸漸地充滿了珍貴的價值嗎?

  長久以來,縈繞在心中的那一份對未來的惶恐和不安終於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他倍感心安的平靜。

  不論昇華者也好,普通人也好,如今隨著考試的結束,已經將過去的一層重擔甩脫。

  接下來他要去和自己的朋友吃頓飯,然後跑到網吧去開黑,晚上再聊著天壓個馬路,和她分享這一份屬於自己的快樂,一直到傅處長氣急敗壞地重新海打電話過來怒斥自己狼子野心為止。

  此刻的人生便是他所渴求的日常。

  不論未來。

  在另一頭,收隊的社保局行動隊回到了車上,輕點人數的時候便愣住了。

  「原照呢?」

  末三看著其他茫然的人:「你們誰看到原照了?」

  「……沒看到啊。」

  所有人齊齊搖頭,然後表情抽搐起來。

  那原照去哪兒了?

  原照也不知道自己到哪兒了。

  聽完槐詩的演奏之後,他就失魂落魄地,呆滯地遊走在街頭,等回過神來之後,已經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魂不守舍的,只覺得心裡空空蕩盪。

  當他感覺到手機震動時,拿出手機,來不及接電話,就看到屏幕上表姐的照片。

  心中忽然湧出一陣濃濃的酸楚,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的濃重悲傷充盈著他的胸臆,令他忍不住鼻子發紅。

  究竟是為什麼啊!

  長得這麼小白臉,幹嘛還來做昇華者啊,老老實實去拉琴做牛郎不好嗎!

  幹嘛來跟我搶表姐?

  「小伙子,嘿,小伙子,站這麼久了,別妨礙我做生意啊。」

  在旁邊,配鑰匙的攤主抬頭看著他的樣子,認真地問道:

  「您配嗎?」

  原照愣在原地,如遭雷擊。

  「我、我不配……」

  再一次的,原照哇得一聲,不甘心地哭了出來。

  不止是輸在起跑線,他忽然發現,哪怕起跑線一樣,槐詩的速度自己照樣也追不上。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哪裡輪得到自己這個妖怪來反對?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10
第二百章 新的課程

  傍晚的時候,在老人的面前,牢房的大門緩緩開啟。 顯露出出單調床鋪上沉睡的女人,好像是睡熟了一樣,聽到了尖銳的聲音之後,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睡著了嗎?」老人問。

  「應該睡了很長時間吧,琴聲真好啊。」羅嫻抬頭,凝視著門口的老人:「你來接我了嗎,父親?」

  「是啊。」

  老人緩緩點頭,問:「又失控了嗎?」

  「看廣告說這附近有打折的新鮮蔬菜,結果出來買菜的時候碰到啦。」羅嫻露出歉疚的笑容,「一不小心,沒忍住……不過總體結果應該是好的吧?我好像辦了一件好事。」

  「是這樣嗎?」

  羅老頷首,伸手將她從床上拉起來,拍了拍她肩膀上的灰塵,「那回家吧。」

  「恩。」

  羅嫻點頭,乖乖地跟在身後。

  「對了,你不是出來買菜的嗎?」

  好像終於想起來,羅老回頭看向羅嫻,看到她剛剛領回來的菜筐,裡面空空蕩盪。

  「菜呢?」

  「雖然有些浪費,但應該都被好好地吃掉了吧?」羅嫻低頭看了一眼菜筐:「早知道就多買點了。」

  「回去的路上重新買吧。」

  羅老收回視線,走在前面:「晚上吃點什麼?」

  「烤魚?」

  羅老想了一下,搖頭:「不健康,換點別的吧。」

  「燉雞呢?」

  「也行,用山芋嗎?」

  「有板栗的話買點來燉也行。」

  「那就這樣吧。」羅老點頭:「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羅嫻微笑著點頭,跟在老人的身後,亦步亦趨地,離開了那些戒備的視線,穿過了層層的守衛,離開了社保局的監獄。

  越過了最後的關卡。

  「再給我一段時間,小嫻,再給我一段時間……」

  那個老人走在前面,忽然輕聲說,「我一定能夠找到可以殺死你的人。」

  在沉默地前行中,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那一張面孔是否依舊會有那麼一絲悲傷,還是依舊如鐵一般平靜。

  「好的,爸爸。」

  羅嫻輕輕點頭,微笑著,跟在父親的身後。

  父親的背影依舊像是小時候那樣的寬闊,不曾佝僂和消瘦。

  走在前面的時候,好像就要消融在夕陽中去了。

  融化在光裡。

  .

  .

  翌日,健身房。

  老人手裡依舊抓著啞鈴,在young men的歌聲裡忙裡偷閒練著肱二頭肌,看著對面萎靡地槐詩,嘖嘖感嘆。

  「看起來你睡得不錯啊。」

  槐詩翻了個白眼,露出兩個熊貓眼:「晚上十點睡,睡足了八個小時,睡前拉半個小時的琴,琴沒了就練半個小時的鼓手和禹步,上床就睡覺,第二天自然神清氣爽。」

  「聽起來不錯。」

  「是啊。」槐詩嘆息,「誰說不是呢?」

  沒有夜宵,莫得啤酒和上分,昨天吃完下午飯才聊了會天,傅依就被帶隊的老師笑瞇瞇地接走了。

  那位老太太還悄悄地給他看了傅處長打過來的三十二個未接來電。

  臨走之前,拍拍他的肩,示意小伙子你自求多福吧。

  這人怎麼就這麼討厭的!

  遠在新海還壞人好事的!

  究竟是你叫壞事還是我叫壞事啊!

  「行吧,去跑步熱個身,三十分鐘後回來,我們上課。」

  羅老丟了一隻毛巾和一瓶蛋白粉過來,指了指出門跑步的壯漢們,示意他跟上。 於是,在生無可戀的肌肉大巡行之後,槐詩又回到了健身房的內部,坐在地上,端詳著穿著小褲衩和大背心正秀肌肉的老人。

  「今天學啥?」

  提到這個,槐詩有些期待起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懶得教。」羅老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禹步和鼓手你都入門了,該會的你都會了,接下來你自個琢磨吧。」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古怪地笑容:「反正你自己有的是辦法,對吧?」

  就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

  畢竟槐詩進步的速度實在不正常,預計十五天才能學會,半年才能入門的鼓手和禹步竟然在四五天之內全都掌握了。

  雖然沒有懷疑槐詩的身上揣著天國譜系的命根子,但這種類似的東西實在不少,雖然珍貴,但並不稀罕,他也沒興趣打聽。

  能學會就證明槐詩是有才能的。

  他不介意槐詩多學點。

  只是討厭那些沒天賦還硬佔每年一個名額的傢伙,比方說某個一臉無辜的大表哥。

  聽聞這老頭兒好想要藏私,槐詩頓時急了。

  「多教點不行?」他說,「害怕我學會了打師傅啊?」

  「你打得過我?」

  羅老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教的多,錯的多。套路再多,對決時靠得是靈機變化,這一點你反而最擅長,最好不要把自己的思路陷入到套路的定式裡去,比方說這樣……」

  他猛然踏步,合身一撞,魁梧的身體毫無徵兆地前突了三尺,掀起一片令人窒息的颶風。

  這是禹步。

  緊接著,他又好像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後方的十步之外。

  這也是禹步。

  可當他一步一步向前的時候,緩慢的速度竟然擠壓著空氣,掀起一陣陣爆響,颶風擴散開來。

  槐詩目瞪口呆。

  這還是禹步。

  雙重禹步,在看似踱步的節奏裡融入了禹步的發勁,形成瞭如此恐怖的效果。

  然後,在前進之中,他的雙手緩慢地掄起,切裂了颶風和氣浪,竟然在空氣中造成了一片轉瞬即逝的真空。

  鼓手。

  雙拳碰撞,真空和真空撞擊,雷鳴迸發。

  雙重鼓手。

  再然後,就是讓槐詩眼花繚亂的大秀。

  半步鼓手,頂肘鼓手,扯身鼓手……

  簡簡單單的一招在老頭兒的手裡千變萬化,和禹步的結合方式更是層出不窮,雙重禹步和雙重鼓手的結合,一拳打出之後,直接隔空將槐詩掀翻在地……

  如此的技藝,已經跨入了槐詩所不能想像的領域。

  「看著厲害吧?」

  羅老淡定地說,「歸根結底,就兩個招數,一個是邁步,一個是打人,基本功學會了,接下來靠你自己去琢磨吧……總不能事事都靠我教,你得自己學。」

  是這個道理,但槐詩依舊心有不甘:

  「那霹靂呢?」

  「我現在教你你學得會麼?」羅老搖頭,「段位差著呢,別把自己當天縱奇才,槐詩,你只不過是學得比較快,比別人更擅長規避一些錯誤選項而已,但距離天才還差得遠。」

  「老頭兒你這話就過分了哈!」槐詩不忿,「這都不算天才的嗎?」

  「嗤。」

  羅老甚至不屑反駁他,回頭看了看場邊織毛衣的羅嫻,「小嫻,給他演示一下什麼叫天才。」

  「好嘞。」

  大姐姐伸手,抽出了毛線針,輕握,隔著老遠對準了槐詩的面孔。

  向前一送。

  槐詩汗毛倒豎,瞬間向後彈了十二米,整個人都貼到了牆上,依舊感覺到那種鋒銳的冰冷感覺緊貼著臉頰。

  如芒在背。

  恍惚中,青紫色的雷光在空中一閃而逝,如此地筆直,自羅嫻的手中迸發,那是匯聚為一束的源質波動,自三股截然不同的勁力糾纏之中迸發,形成匪夷所思的……

  霹靂!

  需要全身發勁配合的霹靂,在一根毛衣針上被重演了,完美無瑕。

  哪怕那源質波動相較槐詩這種二階昇華者如此孱弱,但那畢竟是霹靂沒有錯了,倘若不小心的話,槐詩甚至覺得自己有可能被那一根毛衣針捅死。

  緊接著,羅嫻將毛衣針插在毛線球,向著槐詩虛虛一握拳,手腕緩緩擰轉。

  尖銳刺耳的聲音迸發。

  就好像無形的大閘被她扭動了,空氣在哀鳴地發出破碎的聲音,無數尖銳的聲音重疊在一處,像是利刃一樣迸射向了四周。

  這一招已經超出了槐詩的想像之外。

  他完全認不出來。

  「三重霹靂。」

  羅老淡定地解說道:「這招叫天崩,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想學自己去找她,反正她也不會藏著掖著。」

  「算了吧。」

  槐詩苦笑著搖頭。

  教他他也學不會。

  有些事情,真的要看天賦的……但毫無疑問的是,在技藝一道上,槐詩的天賦哪怕再膨脹十倍,都會被羅嫻吊打。

  「那接下來教啥?」

  他抬頭看向老人,「我才學了四五天呢,難道接下來就自習了?」

  「接下來?」

  羅老伸手,從身旁的架子上摘下了一把帶著鋒銳倒刺的狼牙棒,拿在手裡揮了揮,露出了笑容:「接下來不就是你最擅長的環節了麼?」

  「也是你最欠缺最薄弱的環節。」

  他說,「關於,如何使用武器。」

  .

  在老頭兒看來,儘管槐詩的靈魂能力頗為奇特,應用廣泛,但在使用方面……可以稱得上垃圾。

  「看得出實戰經驗豐富,但實際上,基本功稀疏的一塌糊塗……意識和操作都走上了岔路。」

  說著,他揮了一下手中沉重的狼牙棒,掀起了令槐詩心驚肉跳的風:「倘若遇到真正擅長的人作為對手,完全不堪一擊。」

  「這麼說就過分了吧?」

  槐詩不快:「我好歹還是戰績頗豐的啊餵!」

  「是嗎?那麼除了刨開聖痕之後就不入流的上座部密宗雙刀術,和你身高和體能完全不匹配的舊式裁判所刀劍術,還有大路貨的羅馬匕首搏擊之外,有那個部分是有老師給你從基礎開始一點一點磨出來的呢?」

  羅老端詳著他的面孔,如是問道。

  槐詩,無言以對。

  「確實,使用武器的目的是為了殺死敵人,在能夠殺死敵人這一點上,你的技藝是合格的。

  但總是穿別人的鞋,不嫌硌腳麼? 」

  「倘若在以往,七拼八湊的使用雜牌貨,幾大強國伺候你一個人,你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可現在鼓手和禹步入門之後,我猜猜看……」

  羅老咧嘴,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有了自身體悟的你,一定開始不自在起來了吧?」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11
第二百零一章 快來人,這裡有變態!

  肌肉老頭兒說的沒錯。

  就好像能夠窺見槐詩的任何一絲破綻和問題那樣,就連槐詩最微弱的違和感和不適感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察覺到。

  如今的槐詩,確實是開始覺得自己在使用武器的時候難以得心應手了。

  羅老所指出的弊端沒有絲毫地錯謬。

  去除了納迦的聖痕之後,上座部密宗的雙刀術不過也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技法而已,沒有水底的環境和納迦獨有的多臂以及聖痕的輔助,在使用起來肯定只能發揮最基礎的效果,稱不上奇妙。

  而范海辛的舊式裁判所的刀劍術不可謂不精深,但這一份精深乃是根據范海辛自身所打造,范海辛自身的肌肉群,吸血鬼獨有的速度和多年的使用經驗所結合而成。

  當槐詩原樣照搬之後,就會產生差錯,和吸血鬼狀態的自己相比較起來,就差了很多。

  這不是力量和速度的差別,而是無數細微到難以察覺得細節,手臂的長度、邁步的尺幅,身高和體重的差別,想要修改過來,沒有五六年的水磨工夫是不可能的。

  而羅馬匕首搏擊固然簡單直白,但這種流傳在軍隊之中的技巧本身就是以快速增強和最簡單的教授方式作為前提的,諸多細微的變化更提不上。

  作為入門而言恰到好處,但後續更多的技巧,紅手套的記憶之中卻並沒有存留。

  這個老頭兒的眼光真的毒辣的要命。

  不過,與其說是這個讓他震驚,倒不如說,他自己的發現令他更受到了衝擊在此之前,槐詩其實都覺得烏鴉的擔心毫無必要,有命運之書在手,大量的記錄可堪學習和借鑒,無需什麼老師他自己就能夠精通。

  可如今他卻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

  當年的天國所收錄的無數靈魂的原型和無數記錄的精髓,可以說窮盡了人世間的一切智慧和經驗,但並不能造就出理想國所真正想要的結果,反而令理想國因此而隕落。

  哪怕在記錄中能夠體驗千萬次,可倘若不真正地實踐的話,就不會有任何所得。

  別人的記錄,終究是別人的。

  可以作為藉鑑,但倘若搞不清重點依仗為根本的話,那麼一開始就會不自覺地埋下矛盾。

  「看起來你終於想明白了?」

  羅老挑起眉頭。

  「想是想明白了,可怎麼做?」槐詩嘆息:「說實話,這麼長時間以來已經成習慣了,總不能說不用就不用吧?」

  「不,你又鑽牛角尖了。」

  羅老搖頭:「老師的意義不正在於此麼?」

  「什麼意思?」槐詩不解。

  「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用,就用,放心用,大膽的用,哪怕是保留原本的缺陷都沒有關係,儘管施為。」

  他撫摸著手裡狼牙棒的倒刺,愉快地獰笑起來:「而我,就會負責摧枯拉朽地將這一切都摧毀,打破你的所有壞習慣……幫助你,重新開始。」

  「……」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這他媽是重新開始還是重新做人啊!

  說到底你就是想要虐菜吧!

  快來人,把這個神經病老頭兒拖下去!

  可思來想去,似乎……就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彳亍口巴……」

  槐詩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老頭兒手裡明晃晃地狼牙棒,感覺到牙根發冷。 但沒辦法,自己選的課,哭著也要上完。

  況且,不就是被虐麼?

  他早就習慣了!

  「在開始之前,可不可以先打個商量……」槐詩喚出刀斧,小心翼翼地問道:「咱們可不可以循序漸進慢慢來?」

  「行啊。」

  羅老依舊帶著令槐詩不安地獰笑,撫摸著手裡的老漢快樂棒,鐵棒就在鼓手的勁力之下瘋狂震動了起來,發出令人牙酸的鳴叫聲。

  「放心,就算是最低檔,也足夠讓你哭出來……」

  快來人啊,這裡有變態!

  來不及逃命叫人,肌肉怪老頭兒已經在youngmen的歌聲裡,揮舞著狼牙棒,衝了上來! 手機端::

  噩夢般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特麼在幹什麼?」

  槐詩癱在健身館的地上,麻木地抬起手,金屬凝結為銀色的藥劑,抹在胳膊的血洞,難以掩飾身上的血色。

  羅嫻正蹲在旁邊,給那些細碎的傷口包紮繃帶,一邊貼一邊遺憾地感慨:「父親出手就是沒輕沒重啦,你要練的話,下次可以找我嘛。」

  「少來!」

  槐詩欲哭無淚:「你們父女倆都一個樣!」

  羅老充其量只是喜歡虐菜,你就不一樣了,你喜歡虐殺……槐詩可不想自己一不小心翻了船,他還挺想保持自己和羅嫻之間百分之百的勝率來著。

  恩,雖然是自己耍詐,而且還高了她一級。

  但贏就是贏了啊。

  不能給她翻盤的機會……

  此時此刻,槐詩的上身和四肢之上幾乎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銀色,那是過多的銀血藥劑暫時無法被血肉吸收而形成的鐵質傷疤。

  稍後槐詩恢復過來一點之後還要再強行撕開之後再抹一層新的上去。

  要麼說銀血藥劑好用呢,狼牙棒的倒鉤形成的這種純粹肌理傷痕,一把抹上去跟五零二似的,很快就重新粘合了起來,被聖痕所吸收,置換為血肉。

  雖然需要一定時間的新陳代新和體內金屬含量會超標,但對如今毒抗超高的槐詩而言根本不成任何問題。

  能手搓紅瓶真好啊。

  槐詩想到這一點就感動到貓貓流淚。

  光是今天這一下午他浪費的紅瓶就有上百萬了,可見那肌肉老頭兒出手之狠毒,不光下手毒,用心也毒。

  今天一下午,已經徹底把槐詩所有的架勢給打崩了。

  槐詩哪怕用盡所有的招數在他那裡都被一根狼牙棒舉重若輕的統統擊潰,在這種近乎沒有窮盡的負面反饋之下,長久以來他所建立起來的爭鬥意識、思路、技巧乃至肌肉反應統統被擊潰了。

  用最粗暴的方式推平了重來。

  倘若不是本性堅韌的話,槐詩現在幾乎已經沒有勇氣再握刀握劍了。

  「要我說,今天你那一招火山燒農場,和那招……那招霸王龍什麼來著?」

  「霸王龍骨架帶走渡渡鳥……」

  槐詩有氣無力地重複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出這些見鬼的名字的。

  「對,這兩招都挺不錯的嘛,至少有新意。」

  羅嫻微笑著伸手,把他翻了個身,然後纖細地手指沾著藥膏塗抹在槐詩的背上,帶來一陣火辣辣地疼痛。

  好像火燒。

  但效果拔群,那些比較淺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槐詩頓時有些感動。

  至少大姐姐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嘛!

  「如果你感覺像火燒的話,應該是我做藥之前沒有把炒辣椒的鍋洗乾淨,先忍一下哦。」

  羅嫻甜美地微笑著,讓槐詩忍不住萬念俱灰。

  請你把我的感激還給我……

  你們父女兩個,完全就是一丘之貉!

  就在他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終於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聽到了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請問是果園健身房麼?」

  一位穿著昨日快遞制服的郵遞員站在門口,向內張望道:「這裡有一份槐詩先生的快遞。」

  「嗯?」

  槐詩一愣,「快遞?我的?誰寄的?」

  他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是綠日寄一個炸彈給自己。

  「我看看……」

  快遞員低頭掃了一眼手中的文件袋:「由一位新海的烏女士直接發給您的。」

  神他媽烏女士。

  行吧。

  讓我康康她又搞了什麼鬼東西。

  槐詩搖了搖頭,簽收之後,直接拉開了信封,裡面掉出了一張裝飾精美的卡片和一張黑色的鐵質身份牌。

  「什麼東西?」

  槐詩一愣,展開了那一張卡片,便看到了裡面手書的痕跡:「尊敬地槐詩先生,我們與近日收到了您的參賽申請。

  對一位傳奇調查員、不可多得的災厄樂師和見習廚魔的光臨,鄙組感覺到莫大榮幸,特此加急,為您完成了辦理,衷心祝願您能夠在今年的亞洲新秀賽中取得佳績。

  明日新聞賽事組委會。 」

  「……神他媽災厄樂師,」

  槐詩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這麼快就傳遍全世界了嗎!」

  「嗯?你竟然成為了災厄樂師了嗎?」旁邊的羅嫻嘖嘖驚奇:「聽說這個證書很難考誒,數遍全世界只有一百多個人呢……不過以明日新聞的情報渠道而言,也不算難打聽啦。」

  「……」

  槐詩神情抽搐著,低頭看著掌心裡的鐵牌:「這個呢?這個是什麼?」

  「正賽的參賽憑證。」

  羅嫻說:「直接幫你跳過海選部分,可以參加正賽,一般只有三階昇華者才能夠得到這樣的憑證,不過對於傳奇調查員來說,只能說一般的待遇了。」

  「姐姐你能別提那一茬了麼。」

  槐詩欲哭無淚。

  莫名其妙變成傳奇調查員,莫名其妙變成了見習廚魔,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什麼鬼的災厄樂師。

  自己等級還沒升幾級,考級倒是快要考遍全地獄了。

  現在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怎麼看自己都是一隻肥羊,殺一隻就能揚名立萬的經驗包。

  「放心啦,一般人現在基本幹不掉你的。」羅嫻安慰道:「想要殺掉你,起碼得要我這樣的身手才行吧?」

  這時候,快遞員卻去而復返。

  「哦,對了,差點忘了……」

  他抬頭說:「還有一位由金陵大表哥發給羅嫻女士的快遞。」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份和槐詩手裡一摸一樣地文件夾。

  那一瞬間,槐詩感受到這個世界對自己濃濃的惡意。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12
第二百零二章 所謂變化

  深夜的時候,羅嫻敲響了老人的房門。

  「進來吧,門沒鎖。」

  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空曠的要命。

  就好像囚籠一樣。

  老人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牆上的掛軸,可掛軸裡空無一物,紙面上只有一片空白。

  他看得入神了。

  「有事兒麼?」

  羅嫻將一個鐵牌放在桌子上,「大表哥給我的。」

  老人沉默了片刻,問:「想去嗎?」

  羅嫻想了想,反問,「失控了會很麻煩嗎?」

  「想去就去吧。」

  老人收回視線,凝視著自己唯一的女兒,「你已經大了,做父親的總不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羅嫻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來,伸手把鬢邊的頭髮挽至耳後,問:「父親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要說的話,希望你能快樂吧。」老人沉思了片刻,似是期冀地看著她:「你會快樂嗎?」

  「父親會嗎?」羅嫻問。

  羅老搖頭,「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

  羅嫻起身,從桌子上拿起了那個鐵牌,想了想,認真地說:「或許這個世界上讓人快樂的事情並不多吧。」

  「那就去吧。」

  老人依靠在牆壁上,似是困倦了,閉上雙眼:「這世上的事情來來去去就那麼多,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

  門關上了。

  寂靜裡,窗外傳來了輕柔的風,牆上的掛軸微動,那一片空白都彷彿如水一般蕩漾起來。

  「姓名?」

  「槐……詩?」

  「年齡?」

  「好像是……十七?」

  「性別呢?」

  「男。」

  「這是幾?」

  「看不清楚……」

  於是,在恍惚中,槐詩看到面前的大姐姐滿意地點頭,起身,回頭向著身後的老人說:「只是被打到腦震蕩了而已,還可以繼續。」

  那就繼續。

  槐詩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然後直挺挺地趴在了地板上,嘭的一聲!

  槐詩踉蹌掙扎:「扶我起來,我還能送……」

  「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

  羅老虐菜都虐不下去了,低頭看著地上幾乎快要變成篩子的槐詩:「你是傳說中那種被揍了就會很爽的變態嗎?」

  「我可去你的吧,等我把你打成這樣你也會很爽的!」

  「恩,看來狀態沒問題。」

  老人點了點頭,揮了揮手中的狼牙棒,掀起一片破空的聲音:「還可以繼續,爬起來,少年,小葵花爺爺課堂開課了。」

  「別,我錯了。」

  槐詩拱手求饒:「讓我喘口氣,五分鐘,就五分鐘。」

  「嘖,五分太長,三分吧,三分鐘別說喘氣,嚥氣都足夠了。」

  赤膊的老人扛起狼牙棒,轉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撮起了自己的冰鎮蛋白粉冷泡茶,不知道那味道究竟怎麼樣……

  槐詩被羅嫻從地上翻過來,抹上傷藥,然後嫻熟地翻了面,再抹。

  好像給醃魚上調料一樣,一層鹽之後再撒一層鹽……到最後,一隻鹹魚就做好了。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從地上爬起來,直勾勾地看著不遠處的老頭兒,眼神凶狠。

  沒有辦法不凶狠,任誰被一個老王八蛋連續打到快要進icu都會凶狠,更何況自己又打不過他,只能瞪兩眼解恨。

  「不爽啊?」

  羅老咧嘴,向著他勾了勾手指:「來打我撒?」

  「等我拿到加特林突突突冒藍火的時候你就死定了!」

  槐詩現在只能過過嘴癮了。

  三天以來,他已經完全被打崩了被面前這個肌肉怪老頭兒,一寸寸地把所有有關武器使用的方法全部摧垮,然後試圖重新建立起來。

  並非純粹的虐殺,而是毫不留情地斧正。

  使用著可謂'恰當'的力量,保留著分寸又暴虐殘忍地將槐詩擊潰。

  但凡姿態和動作有任何一分的差池,都會招致殘忍地絕罰。

  若非如此,他懷疑自己現在連刀都不知道怎麼握了。

  這老禿子絕對在公報私仇,恨他長了這麼長的頭髮……

  大口喘著氣,往手臂上的傷口上拍了一把銀血藥劑,槐詩從地上重新爬起來,手裡摸出了刀和斧頭。

  「來!」

  「這個能力真得便利啊。」羅老捏著下巴,端詳著槐詩的樣子:「你這個小子,該不會還有個什麼職業煉金術師執照吧?」

  還早著呢,沒考呢!

  槐詩想到這一點,才發現,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就真得好想要把全世界的執照全都考一遍了啊。

  看看現在的自己,天文會注冊行動幹員、一級的邊境獵人、傳奇調查員、見習廚魔、還有一個見了鬼的災厄樂師……

  當了昇華者還要考各路執照,也太悲催了一點吧!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張獰笑的老臉。

  「嘿,在想什麼呢?」

  羅老手中,狼牙棒橫掃揮落,奔著他的腦袋來個安打!

  根本沒有任何思考,槐詩抬刀格住了掃來的狼牙棒,禹步推進,另一隻揚起的手中,斧頭猛劈向老頭兒的光瓢。

  這一次,他佔據了先機!

  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老漢快樂棒扯回,竟然帶偏了槐詩的架勢,連消帶打地砸開了斧刃之後,筆直地捅向了槐詩的臉。

  槐詩側退,可老人步步緊逼,手中的狼牙棒再度劈下,逼得他步步後退。

  當老人試圖逼進的時候,槐詩已經不假思索地刺出了悲憫之槍,穿刺,將威脅拒之門外,可下一瞬,鐵棒破門而入,砸碎了槐詩的格擋的架勢,直搗中宮。

  槐詩下意識地後仰,緊接著狼牙棒便順勢一落,將他壓制。

  老人飛起一腳。

  槐詩倒飛而出,砸在牆上。

  眼前昏黑。

  「你這個傢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羅老不快地端詳著他的樣子:「明明架勢和姿態的基礎都已經重新建立起來了,可為什麼還是這麼待板?」

  「你超我那麼多段位,說我待板,我也沒辦法啊。」

  槐詩無奈,眼前陣陣發黑。

  說實話,他覺得自己的反應已經夠快了,可是卻依舊難以抵禦那一根神出鬼沒的狼牙棒。 在肌肉老頭兒的手裡,沉重的鐵棍好像牙籤一樣快的要命。

  時而沉重,時而輕靈,讓槐詩完全摸不准他的動向。

  「我已經將力量和速度都限制在一階的程度了,這都打不過就只能說你菜。」羅老不屑地啐了一口,回頭強調:「不要被動的去迎擊,掌握主動,明白?」

  主動?

  槐詩都被笑了。

  全世界有幾個人能夠在你跟前掌握主動的?

  反正不包括我。

  「太死板了,是你防禦和進攻的方式都太死板了。」羅老一臉糞土之牆不可塗也的鄙夷:「你要學會變化,變化,懂麼?」

  「說得倒輕鬆。」槐詩擦了擦嘴角的淤血,抬起眼睛說:「你倒是示範一下怎麼變化啊。」

  「沒見過這麼死腦筋的。」

  羅老隨意地揮灑了一下手中的狼牙棒,「看清楚,我就示範一次……小嫻,過來!」

  場邊織毛衣的大姐姐微笑著應和,放下毛衣起身,把高跟鞋脫下來站在場中間,隨手撿了一把匕首。

  「我攻你守,節奏放慢一些,讓這傢伙開開眼。」

  羅老最後瞪了槐詩一眼,然後邁步走向了場中的少女,在她面前站定,毫無徵兆地,狼牙棒向著少女的頭頂劈落!

  雷霆迸發。

  萬鈞之力迸發巨響,宛如泰山壓頂那樣,呼嘯而下。

  羅嫻不假思索,伸手,匕首刺向了老人的手腕,在間不容髮的關頭,就好像老人故意將手腕送了上來那樣。

  可緊接著,萬鈞之勢消失無踪,隨著巨響的迸發,那雷霆劈落的鐵棒驟然自迅猛化作輕柔,自空中劃出了一個靈巧地弧度,繞過了羅嫻的匕首,搗向咽喉。

  羅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只是手臂一抖,匕首向挑起刺出,以攻對攻,削向父親的五指。

  瞬息間,羅老撒手。

  自空中,在握柄之上隨手一拍。

  鐵棍劇震,重心變化,自空中迴旋,隨著羅嫻的後仰,擦著她的臉頰飛過,落入老人的另一隻手中。

  輕靈變化。

  沉重的鐵棍在老人的手中好像變成了一根撐桿一樣,隨意地揮灑,令人眼花繚亂,而力量時而輕柔時而沉重,速度更是快到令人瞠目結舌。

  而作為進攻對象的羅嫻,從頭到尾卻只用一招,以不變應萬變,將看似雷霆萬鈞、變化多端的狼牙棒封死在了門外。

  雖然演示的成分居多,但看得出,兩人之間不曾有任何的留手,就算刻意放慢了速度,可技藝變化時的歹毒用心卻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不曾溫柔。

  反而像是生死相搏。

  恍惚中,槐詩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叫做變化,可是又難以形容出來。 就好像遇到一道題好像見過但完全不會做一樣。

  似懂非懂。

  這就等於完全不懂。

  這樣的錯覺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遇到過好幾次了,可每一次他信心十足地去嘗試時,所得到的只有慘敗。

  就好像大道理人人會講,但真正做到的沒有幾個一樣。

  高強度的激烈對戰已經讓槐詩心力交瘁,此刻一旦放鬆下來之後,他竟然開始昏昏欲睡,止不住地打哈欠,眼皮子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

  只能隱約聽見不斷破空的聲音和鋼鐵碰撞聲。

  直到羅老不快地將狼牙棒掃了過來,然後被槐詩手中彈出的祭祀刀擋住,槐詩從夢中驚醒。

  神情變化,錯愕又疑惑,就好像見了鬼一樣。

  「嗯?」

  羅老皺眉,不解他究竟在搞什麼。

  「這……」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12
第二百零三章 帶節奏誰不會啊!

  「老頭兒,剛剛你這個……是個44拍啊!」

  聽到槐詩的聲音,羅老的神越發地古怪,懷疑自己是不是把這貨的腦殼給打壞了,可緊接著,就看到槐詩興奮地爬起來,手裡的刀和斧頭浮現,向他比劃著解釋道。

  「你看,就是一個44拍」

  斧頭斬落,發出爆響。

  「強!」

  祭祀刀橫揮,「弱!」

  緊接著,悲憫之槍向前刺出,「次強!」

  最後再以祭祀刀的進攻收尾。

  「弱!」

  強、弱、次強、弱,或者再稍加變化。

  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完美的44拍。

  「啥玩意兒?」羅老完全一頭霧水。

  「在音樂裡,時間其實可以拆分成基本單位,每個單位叫做'一拍',而拍子的時值是以音符的時值來表示的……」

  槐詩興奮地團團轉,手舞足蹈地解釋道:「一拍的時值可以是四分音符,也就是四分音符為一拍,也可以是二分音符為一拍,再或者八分音符也行…… 」

  羅老只感覺到一群牛在自己面前哞哞哞地飛過,怎麼聽怎麼都聽不懂,不快地皺眉:「別整那些花裡胡哨的!」

  狼牙棒揮落,向著槐詩,步步緊bi)。

  瞬息間,槐詩再度後退,神越發驚奇:「強、弱……這是一個24拍,等等,我懂了!你讓我捋捋,捋捋!」

  他好像領悟了什麼,可究竟是什麼,羅老也聽不明白,總覺得那一種興奮的樣子好像是在迷惑了許久之後終於得到了解答,愉快地幾乎快要飛起。

  槐詩自言自語著誰都聽不懂的音符和術語,在內場裡轉著圈圈,到最後,竟然狂地雙手打起了響指。

  「強、弱、弱、強……強、弱、弱;次強、弱、弱……強、弱、弱……強、強……」

  到最後,他恍然地回頭,露出信心十足地笑容。

  「我懂了,變化是吧?」

  在他的手裡,刀斧隨意地揮灑,那低沉的聲音不斷地變化,組合成截然不同的旋律,時強時弱,時急時緩。

  此時此刻,他已經興奮地不可自抑。

  終於從一直以來的誤區之中抽,回返正途,所帶來的那種滿足感簡直無以言喻。

  所謂的變化並非是被動的應變和主動的適應,而是鬥爭節奏的體現。

  將對決時的一瞬無限拉長,劃分為無數時值,隨心所地以不同地節奏填補,到最後,引導著無聲的旋律抵達最**……

  這和演奏完全沒什麼兩樣啊!

  在他幻想中,一支鋼擺正在迅速地擺動著,發出富有節奏的幻音,隨著他的動作不斷變化。

  絕了,一個節拍器就能解決的事,咱們幹嗎拖了那麼多天?

  哪怕是不懂音樂的人恐怕都見過那個東西,在底座上以一根豎直的鋼擺串聯平衡錘,一旦啟動,就會富有節奏地向兩邊擺動起來。

  任何初學者都會喜歡這樣的工具,幫助人迅速掌握節拍的變化。

  而此刻這個概念的出現,對於迷茫到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槐詩而言,卻好像是苦海之中的一線明光,讓他終於找到了方向,理解了羅老以暴力的方式向他灌輸的理論。

  醍醐灌頂。

  他終於在喜悅之中迎來了傳說之中的頓悟。

  「這不就是節奏麼?」

  槐詩搖頭感慨:「早說啊,我最擅長帶節奏了!」

  說著,他回頭,端詳著不遠處的老人,沒頭沒腦地問道:「話說回來,老頭兒你喜歡搖滾嗎?」

  「嗯?」羅老不解。

  「你看啊,我給你示範一下噠、噠、噠、噠……」

  槐詩輕聲呢喃著,腳尖輕輕地點著地面,就好像敲打著鼓面一樣。

  清脆的聲音卻自他的腳下擴散而來,纏繞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有源質的波瀾浮現。

  隨著少年執掌刀斧的雙臂展開,就連鋒刃也在少年的低沉呢喃中,微微顫動起來:「iatheshadow,andthesokeyoureyes……」

  我是影,也是你眼中的煙霧。

  於是,在腦中,有電吉他的轟鳴驟然響起。

  槐詩緩緩地抬頭,伴隨著無聲地呼和,輕聲呢喃:「iatheghostthathidesthenight!」

  我是鬼魅,在黑夜之中!

  那一瞬間,山鬼的光焰自少年的眼瞳之中亮起,他步步向前。

  刀斧陡然一震,明明是寂靜,卻恍惚中彷彿迸發了雷鳴巨響的旋律,呼和聲自斧刃之上迸發,向著已然近在咫尺的老人,呼嘯而出!

  沙啞的低沉吟唱,已經響徹在耳邊。

  「boo—y!boo—y!boo!」

  斧刃斬落,被格擋,可這一次的槐詩動作飛快,起手一個68拍強、弱、弱;次強、弱、弱!

  隨著斧刃自手中驟然消失,祭祀刀浮現,抹向了羅老的脖頸,在狼牙棒抬起的時候,刀鋒又匪夷所思地消失不見,化作了斧刃格擋,而祭祀刀已經自槐詩的左手之中再度彈出,貫向心口。

  「boo—y!boo—y!boo!」

  崩!

  羅老的動作停滯了一瞬,竟然沒有如往常一般將槐詩壓制住了,而是被槐詩的節奏所壓制。

  就在他後退一步,準備蓄力猛攻的時候,便看到槐詩手中不知何時浮現的長槍,自空中向著脖頸呼嘯著刺出。

  長槍與鋼鐵碰撞,緊接著短刀劃出了冰冷的光。

  尖銳的聲音交織在一處,融入了節奏之中,隨著槐詩的哼唱,化作了真實不虛的旋律,這便是鋼鐵所鳴奏出的《diaondeyes》!

  搖滾的力量!

  隨著槐詩的沙啞哼唱,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虛無之中的雷鳴便彷彿融入在刀斧之上,隨著他的劈斬和穿刺迸發。

  力量,節節飆升!

  在那一瞬間,羅老的動作毫無徵兆地一滯,瞬間抓住了槐詩節奏之中的空隙,強攻。

  一擊不中。

  空了?

  老人一愣。

  旋即,便感覺到節奏的再度變化……

  沒錯,dj切歌了。

  自慷慨激昂的搖滾變成了低沉轟鳴的琴聲,槐詩自半空中墜落,腰扭轉,祭祀刀自手中向著羅老的脖頸橫掃而出。

  「今天就要讓你見識一下,我lv12級的大提琴裡自帶的巴赫刀法!」

  原本緩慢地節奏在迅速地加快,在槐詩的幻想之中,節拍器之上的平衡錘高度不斷降低,拍值變化,瞬間飆升至208的那一檔。

  每分鐘二百零八拍!

  這是狂風驟雨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除非能夠讀心讀到槐詩現在心裡背的樂譜,否則誰都抓不住他的節奏會怎麼變化,接下來的一擊是動如雷霆,還是毒刁鑽。

  哪怕依舊無從勝利,但至少有來有回。

  這一次,終於不是憋屈的一邊挨揍了!

  38拍、14拍、復拍、單拍……

  槐詩打得興起,開始瘋狂切歌!

  在短暫的即興演奏之後,旋律又迅速變得詭異激昂。 在他的手裡,悲憫之槍帶著猛毒,如毒蛇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直刺羅老的喉嚨。

  「吃我帕格尼尼穿刺!」

  地獄奏變!

  隨想曲的激烈變化之中,狠刻度的風格再度搖一變,變得大氣磅礴,長槍在狼牙棒的敲打之下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槐詩蓄力已久,暴起反擊的殺招。

  「海頓之斧!」

  短短的幾分鐘,從巴赫到貝多芬,再到海頓、勃拉姆斯和舒曼……他幾乎把所有古典音樂家全都糟蹋了一遍。

  神清氣爽!

  就在那慷慨激昂的旋律隨著激烈的節奏,攀升至最高峰的時候,就在槐詩的意識中命運之書的扉頁上出現了新的變化。

  原本已經被羅老硬生生磨平,可以說廢除武功的上座部密宗雙刀術、羅馬匕首搏擊和舊審判所刀劍術等等技能,最後殘存地一點墨跡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一行淡淡的灰色字跡,自虛無中迅速地浮現,凝實,再瞬間成型……就好像被最高處的傳奇層次的大提琴演奏所拉扯著一樣,瘋狂地向上飆升。

  【刀劍術·演奏法】

  lv10!

  槐詩先是一愣,旋即狂喜。

  自己所領悟出的技能竟然被命運之書所認可了,而且竟然一瞬間提升到這麼恐怖的高度……

  恐怕除了變成經驗值的各種兵擊技能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已經突破到lv12的大提琴演奏吧?

  哪怕看似南轅北轍。

  可兩者的本質卻完全相同,都是一場演奏,只不過所使用的工具有所差別而已。

  隨著基礎的破後而立,槐詩的技藝終於在地獄一般地蹂躪中迎來了新的質變。

  可這一份狂喜沒有來得及持續多久,緊接著他卻感覺到老人的影子猛然放大,轉瞬間,突破重圍,近在咫尺。

  危險!

  槐詩下意識地防禦。

  緊接著,就看到老頭兒的滿口黃牙張開,聲如雷鳴。

  做獅子吼!

  「天天吃我吃不胖,天天票娼我體棒耶!!!」

  在老人近在咫尺的嘶吼歌唱中,來自南詔的粗糙民歌粗暴地衝進了大提琴的旋律裡,將一切節奏攪得一團稀爛。

  打亂了槐詩的節拍,令他手中的動作一亂。

  破綻!

  槐詩驟然一震,倒飛而出,砸在了牆上。

  「不是吧?」

  少年呆滯地昂起頭,吐出一口鬱鬱的老血。 「這你都行?」

  自己的新招還著呢,怎麼就敗在了南詔山歌的手裡!

  果然,老話誠不欺我:古典不及搖滾,搖滾不及流行,就算流行也有打不敗地對手……哪怕是只會洗腦的口水歌,一旦混進南詔山歌之後,就完了!

  再怎麼強的深深雨濛蒙,都比不過老司機帶帶我的勁爆風。

  槐詩,在驚愕和悔恨中,一敗塗地!

  隨著槐詩失去了應對能力,可這一次羅老卻沒有追上來痛打落水狗,反而站在原地,似是乏味地將已經彎曲斷裂地狼牙棒丟到了一邊。

  在落地之後,扭曲的狼牙棒徹底分崩離析。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雖然還有點毛糙,但這一關姑且算你過了吧。」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搖頭說道:「還有,喜歡唱歌,自己帶個耳機自己放,別傻乎乎地哼出來給別人聽……明天早點來,時間有點緊了,在新秀賽之前給你把課上完。」

  槐詩愕然。

  先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自己這一關就這麼過了,緊接著便是一頭霧水,後面還有什麼課嗎?

  赤手搏鬥的基礎、兵擊構架和姿態、時機的掌握與節奏變化。

  這些基礎課可以說已經都​​上完了。

  按照肌老頭兒粗暴地把人踹進門剩下的統統滾去自學的風格,後面還有什麼要教的嗎?

  「你就是那種沒有長的傢伙啊。」

  羅老坐在椅子上,端詳著他錯愕的樣子:「應該說,你對我教的這些東西,其實並沒有那麼。

  畢竟這些東西對你而言,並不是目的,對不對? 」

  並不是苛責,也沒有恨鐵不成鋼。

  早在槐詩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他就明白了,這個傢伙打心底就沒有將這裡的東西當做要追求一生的道路。

  這個世界上的有很多種,也有輕重之分。

  槐詩對這一份爭鬥技藝的,充其量恐怕就是強出了喜歡打遊戲的程度嚴格來說的,只是將其當做了工作的一部分。

  在恪盡職守的同時,選擇了精益求精而已。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

  歸根結底,他所教的難道不都是殺人的技藝麼? 不能創造太平,只是要地上動刀兵。

  和真正的力量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不值一提。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種東西都比這些要有意義,也更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更能得到人的尊重。

  哪怕是去做叉燒的未來都比這個要光明的多。

  正直的人就應該對此嗤之以鼻。

  就應該以這種姑且一學、姑且一用的方式來對待才對。

  雖然倘若將之當做手段的話,就要做好一輩子都不能成為最強的準備,可只是當做手段的話,卻要比一輩子去殺人要有更多的選擇……

  在寂靜裡,羅老靜靜地凝視著訓練場的周圍,那些掛滿了牆壁的收藏那是幾乎涵蓋了世上一切爭鬥方式的兵器。

  不論是刀槍劍戟,那還是冷門的爪勾、拳刃,從如今越發罕見的斧槍到只在美洲部分武士之間流傳的馬誇維特……近乎應有盡有。

  無數鐵石匯聚一處,形成了幾乎窮盡常人一生都難以習盡的恐怖規模。

  「不是你說想要為所為麼?」

  他緩緩地收回視線,端詳著面前的槐詩:

  「既然如此的話,手段,自然是越多越好吧?」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13
第二百零四章 絕活兒

  翌日,午後,滿地狼藉的修煉場裡。

  槐詩蹲在地上,低頭端詳著胡亂堆了一地的武器,只覺得眼花繚亂。

  「這是啥?」

  槐詩拿起了半截酷似人形的鋼鐵雕像,背後隱約還砸出了一張人臉。

  「哦,那是一個看武俠入魔的昇華者,覺得天下武功無堅不摧,自己搞了一個獨腳銅人來想要挑戰群雄,結果被我按在銅人打死了……好久不收拾,這裡都落灰了。」

  羅老拿起手帕擦了擦那張人臉上的灰塵,便隱約能夠窺見上面驚恐的神情了,令老人神情越發暢快:「那個叫三問的傢伙,人不能打,話卻說得好聽,要是當初沒有打死的話,現在留下來還能說兩句漂亮話來聽聽。」

  「那這個呢?」

  槐詩又轉手提起一根鎖鏈,鎖鏈上還掛了一本厚厚的聖典,四角包鋼,沉重的要命,幾乎是個流星錘了。

  「這是在邊境遇到了一個傳教士,打死之後撿來的。」

  「這個呢?」

  槐詩一頭霧水,端起了一個碎了半截的模型,儼然看得出來是個壓路機的樣子,上面還沾著血。

  羅老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哦,那是我年輕的時候,路過大圖書館,遇到了幾個不好好看書整天抬槓挑刺的傢伙,還問我精通兵器有什麼不會,我隨手撿起一個東西來統統打死了。」

  說著,他搓了一口蛋白粉兌蛋白粉,悠然地感慨:「從那之後,就再沒有人敢問我不會什麼了,真懷念啊。」

  槐詩傻眼了:「這我都要學?」

  「你學得完麼?」

  羅老嗤笑著反問:「況且,這些玩具,用得著專門去下功夫麼?」

  對於槐詩的能力,他一清二楚。

  倘若以天賦而論的話,可以說有俊傑的程度,努力一下還算是百里挑一,並算不上多麼出眾。

  不過有一點好,奇怪的腦洞和想法層出不窮,竟然能夠無中生有地摸出刀劍術·演奏法的技能來,天賦的缺陷姑且還能補足。

  後日可期。

  但最關鍵的,悟性,卻致命的不足。

  倒不是說他不太適合吃這碗飯,這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做的事情都不需要悟性這麼玄乎的東西,更用不上天賦。

  這年頭,分工都那麼詳細了,哪裡需要一個人去挑大樑全部包圓。

  分配到尾之後所需要的只不過是水磨工夫而已。

  以目前槐詩的速度的話,大概四十年之後,能夠和十年前的自己追平吧?

  但想要更上一步的話,就沒有可能了。

  但更上一步對於他而言又沒有什麼意義。

  對他而言,夠用就行了。

  這在肌肉老頭兒這裡最不是問題了,不說別的,倘若只是一些琢磨琢磨就能領悟出的技藝的話,管夠。

  說著,老頭兒放下茶壺,隨手自地上撿起了一把鐵鞭,揮舞了兩下,掀起陣陣破空的雷鳴,所有兵器都嗡嗡震動起來。

  「喔!共振啊,牛逼!」

  槐詩平靜地拍手,成功地破壞了萬兵朝拜的逼格,讓羅老忍不住想要一鞭把這王八蛋抽死算球了。

  眼見老頭兒表情不好看起來,槐詩趕忙閉嘴,不敢再說話了。

  「基礎的架勢和節奏的變化你已經掌握了,可以說接下來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自學,我能做的,不過是加快你適應的過程而已。」

  說著,老人在向槐詩演示了幾個鐵鞭常用的攻防架勢之後,他隨手一挑,又換了一把短刀出來,隨手劃了幾下,向槐詩展示其中的訣竅和精髓。

  兩者幾乎南轅北轍。

  可在他的手裡卻說不出的和諧統一。

  緊接著,老頭兒又換了八方劍、長槍、鐮刀、雙刀、連枷等等武器,每一樣都淺嚐輒止地演練了一下,淺顯直白,讓槐詩清晰地窺見其中變化裡相同的部分。

  「看出來了吧?」

  羅老隨手將一塊圓盾拋在旁邊,抓起了短槍隨手揮舞了一下,回頭說道:「這個世界上的兵器那麼多,但歸根結底,使用的方式來來去去就那麼多種,哪怕有那麼多奇招和怪招,但本身這些東西就並沒有實用價值。

  倘若以距離區分的話,可以分為長中短,以重量區分的話就有輕重和中庸,以風格區分的話就更簡單了,進攻防守乃至偷襲和強攻等等不一而足……要詳實展開的話,大概可以說個幾千字左右,但反過來說,真正有用的不就這幾千字麼?

  其他的,無非就是幾種技巧的組合,加減乘除而已罷了。 」

  聽聞羅老提綱挈領的教授,槐詩隱約領悟了什麼,頓時大喜:「我要學這個?」

  這可牛逼了啊。

  學會了這個,天底下就沒有自己不能用的武器了。

  「不,我這些都不教,方法都交給你了,想學你自己琢磨去。」

  羅老一盆冷水潑了過去:「時間短暫,既然要功利的尋求成果,那麼自然可以忽略……一切你可以自學的,我都不教。

  房子的鑰匙已經給你了,說這麼多,就是帶你認認門……老師能做的也就這一點了,只收了你這麼點錢,難道還要我學著裡的傳功老爺爺,把幾百年功力給灌頂之後,再搭個女兒送你麼? 」

  那倒也不是不行。

  槐詩很想這麼說,但給他幾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當著老頭兒的面這麼說出來。

  反而做出一臉誠懇正直,老頭兒你想多了,我槐詩每日只是打熬身體對於女色並不十分在意的樣子。

  要是把這老頭兒整急了,別說上課,自己恐怕都活不到下課了。

  偏偏旁邊織毛衣的羅嫻聽了,挽起頭髮之後手肘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煽風點火:「我倒是不介意來著,就看父親你捨不捨得了。」

  槐詩一陣心驚肉跳,可老頭兒卻只是瞥了她一眼,緩緩搖頭:「你還小呢,再長幾年再說這種不要父親的話吧。」

  羅嫻搖了搖頭,笑著看了槐詩一眼,「父親逗你玩呢,別怕。」

  槐詩僵硬地笑了一下。

  到現在沒有從死亡預感的那種恐怖寒意之中清醒過來,剛才被老頭兒看了一眼,他感覺自己幾乎已經快要死了。

  動彈不得。

  這要是玩笑,他能把地上這把刀撿起來囫圇著吞下去。

  眼看著羅老一臉憨厚笑容地朝著自己撇過來,他趕忙擠出一個討好地笑容,十足諂媚。 羅老撇著他那一臉慫樣,不屑地搖了搖頭:

  「可惜了,剛剛你要是應承一下,我還說不定會認真考慮一下呢。」

  呵呵,考慮一下用這地上的哪一件東西把我錘死嗎!

  槐詩地表情抽搐了一下,由得他去惺惺作態,等老頭兒把戲唱完了,才開口說道:「那今天具體交什麼?」

  「教你點壓箱底的東西。」

  羅老平靜地說:「自從我這裡出去的學生,在結束之前,當老師的總要送一點絕活兒,省得別人說我摳門。不過,你這傢伙比其他人都要難搞,我一直以來也不太估的準究竟教你什麼好。」

  槐詩一愣,做出一片大度的樣子:「隨便教點就行!」

  反正教什麼都賴不了,光看入門級的鼓手和禹步就知道這老頭兒有多少寶貝了,既然能夠被他說是壓箱底的,那麼自然不會是一般貨色。

  「得了吧。」

  羅老撇了槐詩一眼,冷笑一聲,卻不怎麼說話。

  他早就說過了,槐詩這個傢伙沒有什麼長性,不是說他不努力和刻苦,而是這個傢伙的心思並不純粹,光看他那一身刀劍術就知道了。

  有斧頭、有短刀有長槍……更不提他玩得更溜的各種槍械了。

  簡直雜的不行。

  往好了說叫做博採眾長,但要搞不好,就是學什麼什麼不精,心裡想著我全都要,但實際上哪個沒了也都不是不行。

  多了少了,並不在乎。

  有就行,沒有就算了。

  表面上精勇猛進,骨子裡卻可以說得過且過。

  自己手裡的絕活兒是有不少,但與其給這個傢伙練個半桶水的功夫出去晃蕩著丟人,還不如教點別的。

  可教什麼好卻讓老頭兒傷透了腦筋。

  要不是昨天的演奏法讓老頭兒高看了他幾眼,確定他不是朽木不可雕,今天就沒這堂課了。

  有能力的人多學多用,才叫博採眾長,那種沒能力的人貪多,只能叫做狗熊掰苞谷。

  沒那天賦,瞎充什麼大鼻子蒜呢。

  如今的槐詩算是交了一張滿分卷,讓老頭兒姑且承認了他的能力——既然不能'專',能佔一個'多'字也好。

  「歸根結底,武器不過是工具,真正用得好,一件就夠了,用不著像你那麼花裡胡哨。可既然你喜歡花裡胡哨的話,也不是沒有法子。」

  羅老慢悠悠地說道:「我知道你學過上座部密宗的多刀流,不過那對其他昇華者而言根本沒有意義,走到頭兒之後也就那樣。

  況且,就算是渾身上下長滿了手,當了千手觀音,到最後砍人還不是要那麼一下麼?

  要我說,三條胳膊四條胳膊就是多餘累贅,一隻胳膊又有些少,兩隻胳膊正正好。 」

  當著槐詩的面,他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長槍,一把單手斧,一把短刀,正好湊齊了槐詩平時最常用的幾樣工具。

  最後想了一下,又扯了一條繩子過來。

  槐詩愣了半天。

  老頭兒這是要量身訂造的嗎?

  「小嫻,出去一下吧。」羅老回頭吩咐道,「按照規矩,這一部分只有學員自己能學。」

  羅嫻並沒有說什麼,微笑著起身走了,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反正對她來說,再怎麼艱深晦澀的東西多看兩眼就會了。

  老頭兒讓她出去,也只是做老師的向學生表示一個姿態而已。

  否則的話,就算不上什麼壓箱底兒的東西了。

  眼看著羅老撿起了手斧和長槍,槐詩頓時明白了點什麼,「這是要教左右互搏?」

  「那種東西又不難,你自己回頭琢磨去。」

  老頭兒拿起了遙控器按了一下,槐詩面前就升起了一根鋼樁,酷似人形,看來就是示範了。

  等槐詩全神貫注的坐好了之後,他叮囑道:「今天教你的東西其實也不難,就是有點繁瑣,等一下最好看清楚點。」

  說著,他腳尖挑起了地上的長槍,然後插在自己身旁的地上,口中繼續說道:「既然雙持,就不能滿足與一加一等於二的結果,否則一把武器用好了,自然能夠發揮出三乃至十的力量,分散心力只會得不償失,除非能夠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才可以。

  就像是——這樣! 」

  那一瞬間,老人的身影自鐵樁之前一閃而過。

  緊接著,轟鳴的聲音才隨之爆響。

  當颶風和碎鐵席捲而過之後,槐詩依舊地愣在原地——不止是被那震耳欲聾的尖銳呼嘯所懾服,也震驚於面前的景象。

  一擊過後,鐵樁之上,儼然留下了斧刃、刀鋒和長槍的三道斬痕!

  緊接著,鐵樁分崩離析。

  那是以匪夷所思的技巧所達成的,凌駕於單純斬擊十倍以上的破壞力。

  在碎片之後,老人拋下手中燒紅的短刀和斧刃,緩緩地回頭說道:「這就是你接下來幾天要學的東西了。」

  「可以說是專門為你量身打造的絕招,不需要精通,甚至不需要掌握,如今的你只需要死板應用就可以發揮出奇效的招數。」

  「姑且可以稱之為——」

  「——龍驤。」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39
第二百零五章 雛鳳清於老鳳聲

  兩天之後,健身房的內室裡鋼鐵碰撞的聲音依舊不絕於耳。

  尖銳的聲音從早到晚地迴盪在裡面,竟然連健身房裡的激烈歌聲都掩蓋不住,到現在,終於告一段落,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在隱約的腳步聲中,門開啟了一線,一隻髒兮兮的手從裡面伸出來,抓起了門口的餐盤扯了進去,很快,門後面就想起了放口咀嚼的聲音。

  就好像餓極了的野獸一樣的,將骨骼咬碎,血肉拆分。 明明是已經徹底冷掉的外賣,可聽那聲音,卻好像是什麼珍饈美味一樣地香甜。

  很快,房間門再度開啟,餐盤被放了出來。

  東西已經涓滴不剩。

  羅老看了一眼,自然有健身房裡的工作人員走過去,端起餐盤把東西收拾了。

  在短暫的歇息之後,鋼鐵碰撞的聲音再度迸發。

  「兩天了啊。」

  羅嫻看了一眼,低頭繼續織給父親的超大號毛衣,隨口說道:「父親你教他這種東西,也太難了點吧?我十四歲的時候都不敢說能學得會。 」

  「就是要有點難度才有意思。」羅老滋著蛋白粉兌胡蘿蔔汁,隨口說道:「能學得會自然一切都好,學不會也不能怪我對不對?

  正好讓他多遭罪幾天,否則十萬塊教這麼多,真是虧也虧死了。 」

  「壞心眼。」女兒抬頭瞥了自己父親一眼,搖頭:「你就這麼斷定他不會放棄麼?」

  「現在有些年輕人,看著臉上笑嘻嘻,實際心裡媽賣批,那個小子倒是和這種不一樣,因為他更難搞。」

  羅老吧嗒著嘴巴,回味著胡蘿蔔汁的味道,「看著陽光燦爛什麼都不在乎,可骨子裡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有的時候溫馴柔和得像是家犬,可握住刀劍的時候,卻凶狠得像是野狗一樣,讓人完全搞不懂。

  哪怕志不在此,你只要把好東西放在他的面前,他就不會放棄,就算明知道是魚餌,也要連肉帶勾一起吞進肚子裡,再把線給扯斷。 」

  羅嫻聽完,手中的毛衣針停了一下,「聽起來真好啊。」

  「是啊。」

  羅老放下了手裡的茶壺,「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慶幸他沒有你那樣的天賦,否則的話,我應該就會把他殺死在這裡了吧?」

  「這樣的人不好麼?」

  「或許很不錯,但對這個世界不好。」

  老人平靜地說:「像他那樣的人,哪怕學這些東西不是為了殺人,可將來也只會殺得更多,比我們這樣的人要多千倍萬倍

  如果他是那種天性涼薄和惡毒的人就好了,可以不把別人和自己的生命當一回事兒,殺了也就殺了,死了也就死了,輕如鴻毛。

  可他知道死是怎麼一回事兒,甚至比其他人更要知道生命的寶貴,所以在他握著刀劍的時候才會比常人要更加冷酷和殘忍。

  哪怕他可能會後悔,會痛恨,會懺悔,但絕對不會停手,就算有十萬座泰山也攔不住。 就算現在看起來像個小白臉,將來絕對是個十足的禍害。 」

  羅嫻聽完,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總覺得父親要剷除禍患的樣子。」

  「可就算他將來是個禍害,這和我一個開健身房的有什麼關係呢?」

  羅老優哉游哉地翹著腿,繼續滋起了蛋白粉,「他交錢,我上課……就算死的人再多,關我屁事。」

  傾聽著內室裡滿是苦澀和執著的刀劍鳴聲,曬著午後的陽光,享受著折騰人帶來的快樂,再嘬兩口女兒的今日愛心特製蛋白粉。

  又是美好的一天。

  哪管以後洪水滔天。

  同樣在午後的溫柔陽光之下。

  在天文會金陵支部的一樓大廳裡,艾晴看到了那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

  一別多年,看不出往日粗野的樣子,如今的他穿著一身頗為得體的西裝,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

  看到艾晴終於出現,便摘下眼鏡,將報紙合上,朝著她揮手。

  「看起來你有事兒?」

  柴菲看了一眼之後便洞悉了來者的身份:「需要下午我幫你請個假麼?」

  「用不著,你先上去吧,我稍後就來。」

  艾晴淡淡地回答,搖動輪椅,來到了沙發的前面,端詳著那一張毫不掩飾自己喜悅的笑臉,許久,輕聲嘆息。

  「陰崖大哥,好久不見。」

  「聽了小言的話,我還以為你會兇巴巴地趕我走呢,差點就被他騙了。」

  被稱為陰崖的男人稍微向前坐了一點,端詳著她的臉頰,許久,毫不客氣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直到看到艾晴惱怒的樣子,才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得瘦啦。」

  艾晴淡定地撫平了自己的頭髮,反問:「除了別人的體重之外,大哥你還能想到什麼其他的開場白麼?」

  陰崖尷尬地笑著,聳肩,「我本來想問你有沒有碰上個喜歡的人,後來想了一下,可能會被你罵得更狠,就沒敢問。」

  艾晴搖頭,卻沒有再反唇相譏。

  諾大的陰家,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一直對自己這個瘸子多有照拂的便是這一位被視為未來家主的堂兄。

  倘若不是陰崖的話,她恐怕根本沒有前往倫敦留學的機會,更不論其他。

  如今再次見到這一位對自己多有照拂的堂兄,要說她覺得不快,那才是假的。

  可一別多年,自己已經從一個小女孩兒變成了天文會的監察官,而他的成就卻更加驚人,據說前些日子已經在邊境突破了三階,踏入了第四階段·星銻的領域。

  這樣的人放在現境已經足夠撐起一家一族,想必等陰老太爺故去之後,他便是陰氏的家主了。

  兩人的身份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

  縱然陰崖對自己多有照拂,可如今他卻要代表陰氏了。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不想在尷尬的氣氛中繼續進行下去,直接挑明了話題:「大哥這次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不先吃點水果麼?我從邊境回來的時候特意給你帶的……嚐嚐看,味道很好的!」

  陰崖伸手提起桌子下面的那一個網兜,裡面的好幾個酷似火龍果的白色水果散發著一陣香甜,令人垂涎欲滴。

  艾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許久,他也有些無奈起來,把水果放在桌子上:「不論這事兒成或者不成,水果都是哥哥特意帶給你的,你總要收下的,是吧?」

  艾晴點頭。

  於是,陰崖地神情就變得寬慰起來,發自內心地感覺到喜悅。

  在沉吟了片刻之後,他不想在自己妹妹前面繞來繞去,直接地開口問。

  「如今大哥已經能夠保護你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誠懇地說:「來之前,我跟爺爺說好了:只要你能回家,家裡所有的生意都可以交給你。所有陰氏的資產和運營,你可以一言而決。」

  「陰言呢?」

  艾晴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不是已經有了出息了麼?這種事情交給男丁,總比給我一個女人強吧。」

  「他還小。」

  陰崖正色回答。

  對於陰崖來說,哪怕自己這個堂弟已經成為了天文會的預備審查官,但依舊是個不懂事兒的小孩兒,總喜歡由著自己性子來,不加以磨練的話,根本難當大任。

  來之前他就因為公海上的事情,把陰言揍過了一頓了。

  艾晴對此無動於衷,「他可以長大,不是麼?總有一天可以接起重任。」

  「長大了之後他就應該做一個男人了。」

  陰崖平靜地回答,「男人就要學會自己養家糊口,而不是每天都想著搶弟弟妹妹們的東西。這些年,小言有些被慣壞了,我已經把他丟到邊境去了,不成為昇華者就不要想著再回來。」

  艾晴愣了一下,眉頭忍不住挑起。

  以陰言那個嬌生慣養的樣子,讓他去邊境,還不如殺了他更好。

  「你不怕他恨你麼?」

  「小孩子受了一點委屈就覺得天崩地裂,等他真地成長一點,就知道一個男人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了。」陰崖說完,有些尷尬搖頭:「真要成長不了就算了,我好好養他一輩子也行,他要恨就恨,總比哪天被人跟殺雞一樣宰了強。」

  「……」

  艾晴沉默許久,忍不住感嘆:「這麼多年,你一直都沒變啊。」

  「都快三十了,至少變得高了點吧?」

  陰崖聳肩,誠懇地凝視著面前的妹妹:「作為哥哥的,總不能一事無成,將來一定要給弟弟妹妹們遮風擋雨……小晴,我是發自真心這麼想的。」

  「我知道。」艾晴頷首。

  陰崖的神情頓時期冀起來:「那你會回來麼?」

  「不會。」艾晴搖頭,平靜地回絕:「我現在日子過的挺好,說實話,不想跟陰家有任何的瓜葛。」

  「……」

  陰崖愣了許久,無奈地嘆息,「再過幾天就是老太爺大壽的日子了,總要回來坐坐吧?」

  「我去做什麼?道喜?」艾晴被逗笑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輪椅,「帶著這一雙腿,難道不會惹人討厭嗎?」

  「我知道早些年家裡有些事情做的太過,你對家裡有意見也是理所應當。但太爺爺現在已經變了。」陰崖猶豫了許久,「他已經承認……當年的事情是自己做錯了。如果你能回家,他可以親自跟你道歉。」

  一向以強硬面目示人,一生沒有低頭的陰老太爺會道歉。

  聽上去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可陰崖的神情卻認真又鄭重,況且,他從來沒有對艾晴撒過謊。

  「感覺比過去通情達理了許多啊?」

  艾晴微微點頭:「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度過血腥積累的階段之後,資本家們不都開始慈眉善目起來了麼?已經不需要再像野狗一樣爭食之後,就要開始標榜仁善之家了,否則就會被人看不起。」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面前的堂兄,認真地告訴他:「雖然不知道老太爺有多少誠心,但和我說這些也沒有用吧?

  如果想要道歉的話,不應該去親口對我母親講麼? 」

  「……」

  陰崖嘆息一聲,無言以對。

  沉默許久,只能輕聲說:「家裡很多事情我可以說了算,如果你能回到家裡來,我就可以保護你的。

  至少我可以保證,再不會發生當年那樣的事情。 」

  「……」

  艾晴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忽然輕聲笑起來。

  「哥哥,你的保證能夠再早一點,我就不用被人在背後說是個坐著輪椅的女瘋子了。」

  她收回了視線:「我應該發怒的,大哥,雖然我並不恨你,可我甚至不想和人再爭辯過去所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我只能告訴你,我現在生活的很好,有自己的工作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其他的,就不勞煩陰家關照了。 」

  「再沒有寰轉的餘地了麼?」

  「幹嘛和一個女瘋子講道理呢,大哥,難道一個人的原諒對你們而言真的那麼重要麼?還是說,會有一個瘸子擋路,老太爺就會害怕?」

  陰崖再沒有說話。

  時光靜靜地流逝。

  當座鐘的聲響起的時候,他起身,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機票,放在了艾晴的面前。

  「想辦法調到國外去吧,小晴。去倫敦,去羅馬,去哪裡都好。」

  他說,「今晚就走。」

  「這麼快就迫不及待的打算下手了麼?」艾晴冷聲問,「如果太爺爺真不想讓我走的話,就算是有機票也沒有用吧。」

  「我說可以就可以。」

  陰崖看著他,彷彿在懇請那樣,「這是哥哥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

  艾晴垂下眼睛,沒有再去看他。

  許久,她忽然說,「我要去工作了,大哥,你該走了。」

  陰崖猶豫著,想要再說什麼,可到最後卻無聲地嘆息了一聲,轉身離去。

  很快,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外的人潮裡。

  許久之後,艾晴拿起了陰崖留下的水果,回到了自己的日程之中。

  午後碎散陽光的映照之下,只有那一張機票留在了原地,靜靜地等待著。

  直到最後在清潔工地灑掃之下,被拋入了塵埃裡。 .

  就在那一天晚上,由於天氣原因,除了一趟去往倫敦的航班之外,沒有一架飛機能夠從金陵升空離開。

  是時星夜晴朗。

  萬里無雲。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波瀾不驚,風平浪靜。

  隨著亞洲新秀賽一天天的臨近,社保局越發地忙碌了起來,作為主要的幾個報名地點和入口處,大批的昇華者湧入了金陵,向著明日新聞的賽事組委會和遞交了自己的參賽資料。

  除了東夏本地的昇華者之外,其中不乏外國的面孔,甚至還有羅馬和美洲的昇華者特地過來碰一碰運氣。

  對於大量在野的昇華者而言,這是驗證自身實力和尋求更高待遇的良機,而對於各個組織而言,也是一次展示自身潛力和秀肌肉的好時機。

  除了東夏本土的太清重工、巨鵝集團、瑤池娛樂等等各大集團,還有瀛洲的巨閥索多瑪與任俠堂、新羅的七星集團等等不一而足。

  甚至東夏社保局都有派人上場,更不用說瀛洲鹿鳴館之類……好幾個譜係都攙和了進來,乾脆當做對新人的考核和訓練,就連向來沒什麼存在感的上座部密宗都派出了幾個種子選手來碰碰運氣。

  倘若不是天竺譜係由於歷史原因,一直被歸類到羅馬地區的話,這一次亞洲新秀賽就會有兩大譜系直接較量。

  就算已經在初步海選中篩掉了一大波人,依舊有更多的參賽者源源不斷的前來。 這還只是參賽選手,更不用說十倍以上的觀眾。

  十年一次的現境新秀賽,怎麼有大把的人願意花錢買個現場票。

  隨著羅馬賽區、美洲賽區結束之後,亞洲賽區也即將開始,一時間作為主要入口之一,金陵自然也隨之越發熱鬧。

  這兩天大表哥已經忙到頭大,但想到羊城賽區的人流量更多更雜更亂,頓時就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原照那小子也跑去參賽了麼?」

  收到了末三遞過來的請假條,大表哥無奈聳聳肩:「算了,也好讓他知道天高地厚,不要每天再執著與自己的髮型了……還有其他的什麼事情麼?」

  「瀛洲鹿鳴館的人今天也到了,就在玄武湖酒店,要不要見一見?」

  「見什麼見,不見!」大表哥揮手:「讓他們滾去羊城賽區或者燕京賽區報名,這裡是金陵,不歡迎他們……對了,把琥珀那個小丫頭看好,可別讓她血氣上頭把鹿鳴館的人給剁了。」

  「放心放心,前兩天我已經送她去燕京進修了。」

  「玄鳥那邊安排的參賽名單出來了麼?」

  「他說自由報名,有時間就去看看。」末三翻了翻手裡的表格,「目前大概有二十個,決洵、關海、洛慎、陳青陽、沈悅、黃石……」

  「沈悅終於不頹了麼?挺好,是好事兒。」

  大表哥點了點頭,「羅老那邊有回復麼?」

  「說看羅嫻的意思。」末三聳肩:「小嫻基本上沒有正面回復過,恐怕要看心情。」

  大表哥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接過了末三遞過來的天文會參賽成員名單,愣了一下:「沒有槐詩?」

  「他已經報名了,個人參賽……原本是可以和天文會搭隊的,但這兩天他一直待在羅老的健身房裡,聯繫不上他。」

  「現在還在裡面?」大表哥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羅老這一次真得掏了了不得的東西出來啊。」

  略微感慨了幾聲之後,他又埋首在報告之中,繼續頭大了起來。

  時間,依舊在不斷地流逝。 .

  「還在裡面麼?」

  晚上買溜達完了回來的羅老聽見的內室裡的鋼鐵鳴動,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明天都新秀賽了,還沒有放棄啊。」

  「感覺鬥志蠻旺盛的樣子。」

  羅嫻抬頭聽了一下,「聽聲音,就就快了。」

  「難說。」羅老搖頭,「腳步有些虛浮了,他快要沒有力氣了……」

  「剛剛有幾次差點成功了來著。」羅嫻說:「應該不遠了。」

  「技巧這種東西,高一線就是高到沒邊兒了,不是努不努力的問題,天賦不夠就要看運氣。」

  羅老坐下來,滋溜起了女兒泡好的蛋白粉:「他也快到極限了,頂了天再試個一兩次。」

  羅嫻回頭看著身後的房門,「我倒是挺看好他的。」

  在內室,腳步聲再一次響起,鋼鐵震顫,架在著嘶啞地喘息聲。

  「呼吸節奏雖然沒錯,但步法亂了,可惜,後繼乏力。」

  老人一愣,旋即搖頭:「待會兒等他暈了之後,把他扛出來丟……」

  那一瞬間,他看到羅嫻的眉毛微微挑起。

  緊接著,自己也愣住了。

  有轟鳴聲爆發。

  巨響將厚重的隔音棉都撕裂了,化作雷霆的巨響,擴散向四周,整個健身房的窗戶都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可比巨響要更加令他們錯愕的,乃是在轟鳴之中所夾雜的那一絲漸漸升起的清亮鳴音,漸漸高亢!

  那是瞬息間鋼鐵無數次震顫所發出的鏗鏘低鳴。

  三道截然不同的聲音重疊在一處,竟然撼動了無數鋼鐵,令其隨之共振,形成了宛如洪流一般悠長的餘韻,擴散向四面八方。

  不論是牆壁、窗戶、還是樓宇都格不住它。

  自迸發的瞬間,它便飛騰而起,展開雙翼,隨著深夜的風升起,自由地翱翔在夜空裡,像是將整個金陵都籠罩在這一線細細的源質漣漪之下。

  似有所感那樣的。

  那一瞬間,社保局裡持槍苦練的少年,天文會中靜坐凝神的男子,乃至遊走在街頭巷尾的女孩兒……

  數十名昇華者齊齊抬起頭,凝望向那一縷聲音的來處。

  然後,封閉了一周之後的房門終於開啟了。

  「哪個說我不能成?」

  在門後,槐詩踉蹌地走出來,扶著門框,幾乎站不穩。

  可看到羅老,便驕傲地昂起頭,蒼白的臉上便露出得意地笑容:「一個和弦而已,難得住我嗎!」

  老人張口慾言。

  可還沒說話,就看到少年就筆直地撲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有鼾聲響起。

  寂靜裡,父女兩個面面相覷。

  「我早說過的,他能成。」

  羅嫻端詳著父親難得失態的樣子,「你猜錯了。」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羅老收回視線,低頭滋溜著壺裡的蛋白粉,可是肩膀卻忍不住抖動起來。

  直到最後,終於忍不住仰頭,大笑出聲。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

  老人暢快地拍著大腿,笑得前俯後仰:「沒想到在最後的最後,他還能再給我這樣的驚喜!」

  於是,就這樣,在新秀賽開始之前的最後一天,十二點到來之前的最後一刻。

  槐詩,終於畢業了。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40
第二百零六章 開始之前

  「姓名?」

  「槐詩。」

  「年齡?」

  「十七。」

  「性別呢?」

  「……你一個送快遞的問這麼多幹嘛?」

  「寄件人交代的特別服務,她說不問一下你就不舒服……」快遞員笑呵呵的,用一種我從業很多年見多了小伙子你不要不好意思的眼神看著他。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從那位昨日快遞的員工手裡接過了一個重新海烏女士那裡寄過來的小盒子。

  盒子輕飄飄的,裡面好像裝了什麼東西,搖起來就咣浪咣浪響。

  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是一個鑰匙扣和兩張紙。

  鑰匙扣看上去簡簡單單,就是一個拇指大的正方形鐵塊上掛了一個鍊子,貌不起揚,但拇指觸摸的時候能夠感覺到黑色的鐵塊上好像銘刻著諸多肉眼難見的陰紋,散發著一陣陰暗冰涼的氣息。

  總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

  【聽說你要參賽,特地給你買了一個愛心護身符,要好好帶著哦。 】

  槐詩看到烏鴉在第一張紙條上的留言,表情抽搐了一下,好了,這下可以斷定這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他想了一下,保險起見,找了個垃圾箱把鑰匙扣扔了。

  鬼知道這個女人要搞什麼麼蛾子。

  等他拿起第二張紙的時候,發現竟然是薄薄的一張小羊皮,有些年頭了,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各種埃及楔形字符寫了一張表,中間還還畫著天使、太陽和內臟的圖案。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煉金術配方。

  槐詩嘗試翻譯了一下,發現裡面各種隱秘用詞都是相當大路的描述,只不過能夠阻攔一下對煉金術一無所知的人而已。

  他迅速地用命運之書謄抄完畢,然後翻譯了過來,很快,就發現這是一種製作起來相當簡易的金屬藥劑。

  不,應該說……鋁熱劑才對。

  一種性質穩定且效果相當優秀的金屬燃料,如果用得好,簡直是殺人放火、毀屍滅跡必備良品。

  倘若能夠學會的話,槐詩自然多了一種手段,甚至還彌補了自身金屬炸彈破壞力不足的缺點。

  不知道烏鴉是從哪兒搞來的。

  但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只是這東西的名字翻譯過來之後就令槐詩的表情越發地無奈起來。

  「阿卜杜拉之怒?」

  他搖頭:「中二病沒救了。」

  他甩了甩羊皮紙,準備隨手塞進口袋裡,卻看到羊皮紙背面還寫著什麼,等他翻過來定睛一看,只看到一行纖細又清晰的筆跡。

  敗家孩子,亂丟什麼呢,快撿起來。

  驚了!

  這你都料得到?

  槐詩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只看到大馬路人來人往,無人注意,也沒有人看向自己這裡。

  狐疑了半天之後,最終他還是有些不情願地伸手進垃圾桶裡,把那個鑰匙扣撿起來,塞進口袋裡。

  行吧,今日心機鬥法,又是烏鴉的勝利。

  只是期望這位姐姐不要再搞什麼麼蛾子出來,他最近有點遭不住了。

  他繼續前行。

  大清早八點鐘的金陵已經人潮洶湧,無數人流湧動著奔向四面八方,整個城市好像自沉睡中甦醒,血脈搏動著,活動起了手腳,舒展身軀。

  一片繁忙。

  對於大多數現境的人而言,現境之外的東西都沒有任何意義,新秀賽自然不會有所關注,該怎麼過日子怎麼過日子。

  而對於諸多昇華者而言,這卻是新秀賽開賽的日子。

  在明日新聞手機app的賽事專欄裡,槐詩才發現,今年通過了海選的正式參賽者竟然有七千九百餘人之多!

  雖然按照規定,只要年齡在三十歲以下的昇華者,籍貫不論是現境還是各大邊境,位階不高於三階,就有資格參賽……但這個數量著實有些誇張了吧?

  但仔細想一下,也是理所應當。

  畢竟在天文會的統計裡,整個亞洲的昇華者大概有十七萬人左右。 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沒有聖痕或者壓根不打算去花一大筆錢購入聖痕的白板昇華者。

  大家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幹嘛去閒著沒事兒打打殺殺呢?

  昇華者想要錢賺錢的話,根本沒有什麼難度,自然不需要朝九晚五的做苦力,有能力在手,找對了方向,哪怕不作姦犯科也有相當大的優勢。

  多一半人都是奔著勤勞致富去的。

  在這十七萬里,經過了報名和海選兩道關卡之後,能有有七千昇華者,也算是合理。

  但七千人誒……放在一塊數都要數個好幾天呢。

  這到底要怎麼比?

  由於每一屆新秀賽的賽制都完全不同,甚至每個地區都不一樣,以前的記錄沒什麼參考價值,唯一相同的就是超高難度和對昇華者的苛刻試煉和比拼,而且往往都有不靠譜的地方。

  據說有一年美洲新秀賽,所有參賽選手都被拉到某個時間還處於史前區域的地獄裡,玩起了部落衝突。

  在加速時間的地獄裡,據說沒過幾個月,就有幾個俄聯的學者聯起手來,帶著一群原始人光速爬科技,靠著大伊万搞定了一切……

  大家誰都猜不到明日新聞的組委會裡究竟在想什麼,只能見招拆招,就看誰底子更硬了。

  想到這裡,槐詩收起手機,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快步小跑著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酒店裡。

  昨天晚上他在健身房裡死死地睡了一夜,直到今天早上六點多才爬起來,依舊感覺頭昏腦漲,精力透支,打車去市內公園磕了好幾片綠植之後才回過神來。

  距離比賽正式開始只剩下兩個小時了

  他得趕快入場才行。

  入場的方式相當簡單,就跟去參加廚魔大賽似的,只不過不用找什麼三岔路口等半夜,只要攜帶組委會所發放的正賽憑證,找一架電梯就好了。

  草草換過一身衣服之後,槐詩將隨身的傢伙什兒清點了一遍,按照組委會的說法,只要人到了就行,邊境遺物和殺傷性武器無需攜帶,就算是帶了也帶不進會場。

  這一條對槐詩而言約等於無……他自己就相當於一具人形自走的兵器架和大規模殺傷性生化武器了,根本不假外物,哪裡用得著帶其他的東西。

  他只是把自己原本那一套防化服翻出來,重新戴上頭盔,還沒忘記拿了一張天文會的特產史詩道具·人皮面具踹兜裡。

  人怕出名豬怕壯。

  萬一有哪路強者尋思著缺一塊墊腳石拿自己立威怎麼辦?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距離選手入場時間截止就只差十多分鐘了。 他拿起了組委會發給自己的鐵牌,走進了電梯裡。

  當電梯門合攏的一瞬間,前所未有的靜寂包裹了他。

  一切聲音都在飛速的消失,外面的世界隨著電梯的合攏被剝離了,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這個小小的鐵盒子還有槐詩自己。

  無需槐詩按動,它就開始緩緩地下沉,在輕微地失重感裡,一直好想降落到了地下室那樣,停在了原地。

  「速度還挺快……」

  槐詩扭了扭脖子,深吸一口氣,等待電梯開啟,可電梯門並沒有打開,反而好想終於倒車完畢了那樣,猛然踩下了油門!

  向上飛出!

  瞬息間,槐詩眼前一黑,只感覺到電梯劇震,發出轟鳴,向上呼嘯而出,在尖銳高亢的震動之中,一層層地拔升。

  從f1到1樓,緊接著有迅速地掠過2、3、4、5……還在加速! 到最後,所有電梯裡的指示燈都徹底熄滅了。

  上升不曾停止,就好像要把槐詩拋進平流層裡那樣。

  直到最後,在轟鳴的巨響之中,戛然而止。

  在過載的濃煙和刺耳的警報聲裡,電梯門緩緩開啟,一個踉蹌的人影扶著門從裡面出來,頭暈目眩。

  到現在,槐詩才發現,自己竟然暈機。

  觸目所見,是一片純白色的天和地,整個世界上空無一物,廣闊無垠的蒼白大地上豎立著無數座電梯,正源源不斷地有人從電梯裡走出,在巨大的漆黑企鵝型機器人的引領之下匯聚在一處,彼此面面相覷。

  「歡迎來到亞洲新秀賽九號分會場,請按照標牌找到自己的座位,等待比賽開始。」

  一隻足足有兩層樓高的黑色鵝型機器人彎下腰,兩隻極其q版的眼睛盯著槐詩,眼睛裡嗶啵嗶啵地放著綠光。

  在頭頂,還懸掛著一片舞動的霓虹字符,隱約可以看到'用錢創造快樂'等字樣。

  除了這一隻之外,還有好幾十只在全場遊走,大喇叭不斷地播放著各種語音:「請大家遵守秩序,切勿擁擠和在場內爭鬥。」

  「請昇華者不要死在會場裡。」

  「請無關昇華者不要進入鑫悅高級會員的專屬休息區。」

  「掃碼關注,一鍵了解新秀賽規則。」

  「只需一塊源質結晶,就可現場辦理會員,並有獨家小貼士贈送,祝您乘風破浪,直入決賽!」

  槐詩瞠目結舌。

  這麼商業化的嗎?

  等他找好自己的位置坐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全場最奇怪的那個,打扮詭異的人多了去,相比之下,自己只是套了個頭盔,簡直含蓄。

  兩邊距離自己最近的人都有十來米,而且人人頭頂都飄著一個白色的光環,強行隔絕了一切攻擊。

  也就是說,在這裡,大家都強制性地進入了和平模式。

  距離這麼遠,就連放兩句垃圾話都聽不清楚。

  觸目所及,看不到什麼熟人。

  哪怕有不少人神情冰冷地看著周圍的人,以殺意挑釁,大家也依舊不為所動。

  剛剛幾個試圖在場內鬥毆的的人已經被巨大的漆黑鵝型機器人從天而降,然後在'邊境不是法外之地'的廣播聲中一拳轟殺了。

  那幾具鵝型機器人不知道究竟是高科技還是什麼邊境遺物,竟然散發著不折不扣的四階源質波動,牢牢地壓制著任何一顆想要在場內搞事兒的心。

  整個分會場裡,差不多八九百號人,看似寧靜地等待中,場外的氣氛依然炒上了高潮。

  就在會場內,所有人的頭頂,驟然浮現出一張屏幕。

  在一陣慷慨激昂的旋律之中,精美的​​cg動畫過後,出現了明日新聞和協同舉辦比賽的巨鵝集團的logo。

  緊接著,直播間內的攝像頭開啟,人還沒出現,就有一長串劈裡啪啦宛如繞口令一樣的聲音傳來。

  「屏幕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由明日新聞和用心創造快樂的巨鵝集團協同舉辦、由瑤池娛樂、索多瑪電子、任俠堂實業、七星集團、地獄好聲音組委會以及深淵合唱團等等組織贊助播出的第十九屆亞洲新秀賽……用錢創造快樂、任俠堂天下第一、守護姨夫的微笑……我是比賽的主持人、你們大家的好朋友諦聽!」

  一張忠厚老實的中年面孔出現在了屏幕的前面,將這一段哪怕是順口溜兩分鐘都講不完的話說完之後,便向著屏幕露出一個微笑,開口說道:「想必大家已經對新秀賽的開始已經迫不及待,那麼廢話不多說,接下來插播一段二十分鐘的廣告……」

  神他媽二十分鐘的廣告!

  還有,你特麼不是東夏譜系排行前七的五階昇華者麼,什麼時候跑到新秀賽去當主持人了?

  一時間槐詩在錯愕中,滿腹濃槽無處可吐,旋即被接下來長到看不到盡頭的廣告所吞沒了。

  「大師之劍,點擊就送,東夏開放世界巔峰之作《原魔》,等你來玩……網路辦公,雲端展示,集束集團傾情鉅獻,快來這裡和老同事們聯繫吧……劇情優美,感人肺腑,二次元巨制《昨日破船》……」

  一連串廣告播完之後,槐詩已經徹底麻木,開始懷疑人生了。

  不止是分會場裡,等鏡頭從廣告上換回了比賽現場的時候,人山人海的觀眾席上已經傳來了一片沸反盈天的噓聲。

  「廣告負分!」

  「主持人滾開!」

  「我們要看小姐姐!」

  「哈哈哈,看來觀眾朋友們對剛剛的廣告反應很熱烈呢,不要著急,現在掃描屏幕下面的二維碼立刻訂購,還可享受企鵝鑽石會員九點九折的優惠哦!」

  在屏幕前面,諦聽一臉淡定地微笑,嫻熟地往外甩著各種廣告和讚助名單,直到最後在觀眾快要砸電視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最後,在比賽正式開始之前,還有一個驚喜要宣布!」

  「為了給觀眾們帶來最佳比賽感受,組委會特地請來了一位神秘嘉賓為大家在現場進行解說!」

  諦聽停頓了許久,在吊足了觀眾的胃口之後,伸手引向了直播間旁邊的入口,「下面,有請我們的直播嘉賓·白帝子女士登場!」

  慷慨激昂的音樂聲響起!

  一時間,整個比賽現場都沸騰了起來。

  白帝子誒!

  十四歲的東夏第二!

  全世界最年輕的受加冕者!

  最重要,還是一個漂亮小姐姐! ! !

  一時間,所有人心中升起了濃濃地期待。

  只有槐詩一個人,內心之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等等,這麼嚴肅的場合,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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