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49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2
第一百八十七章 健身房真刺激

  「你來上門做客了嗎?」

  「這個說來話長……總之,被打得很慘。」槐詩劇烈地嗆咳著,「你有什麼頭緒嗎?」

  「我也不知道啊。」羅嫻疑惑地搖頭:「不過這麼多上門的學員裡,你是被打得最慘的,看起來你很被看好嘛!」

  看好個屁啊!

  我就是沒乖乖交錢辦卡……

  槐詩艱難回頭,看了看那個坐回椅子上淡定喝茶的肌肉老頭:「那位是你的爺……」

  「對。」羅嫻點頭,「是我爸爸。」

  槐詩錯愕地看著她年輕的樣子,又看了看那個老頭兒那一張七八十歲的面孔,再想想他剛剛堪稱鬼神的表現,不由自主地感嘆:「真猛啊。」

  「又在說奇怪的話啦。」

  羅嫻笑了笑,抬起手指,將垂落的頭髮挽到耳後,「雖然我不介意你在這裡休息乘涼,但你可以讓我過一下麼?」

  說著,指了指被他卡住的電梯門。

  「抱歉。」

  槐詩勉強地蠕動了一下身體,只挪了不到一寸,「看來一時半會兒動不了。」

  「沒關係,只要閉上眼睛就行。」

  羅嫻依舊微笑著,好像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緊接著,不等槐詩反應,緩緩起身,裙擺在風中微微飛揚而起,然後,向前邁出了一步。

  槐詩慌忙地閉上了眼睛,只聽見涼鞋的高跟落在了自己的耳邊,在一陣帶著微弱香氣的風中,有溫柔地裙擺從他的鼻尖上掃過去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許久許久之後,槐詩才緩緩地睜開眼睛,躺在鼻血積蓄成的血泊裡,沐浴著空氣中殘留的香水氣息。

  蒼白的臉上滿滿地全都是震撼、震驚、震盪、震波,反正就是震到腦子裡一片空白……

  媽耶,健身房真刺激!

  「誒?被打的很慘嘛?」

  大廈之外的停車場裡,搖下的車窗外,路過的男人端詳著裡見琥珀手裡的屏幕,嘖嘖感嘆:「看起來羅老師挺喜歡他的嘛!」

  裡見琥珀嘆息,「局長,你這麼莫名其妙的出現,很容易嚇到人的。」

  「抱歉抱歉,我下次注意。」大表哥瞇起笑了起來:「我記得你當時被羅老師教訓的也很慘吧?」

  「斷了一條腿吧?眼睛也差點瞎掉。」

  裡見琥珀揉了揉至今殘留著幻痛的眼眶:「那個筋肉歐吉桑,簡直不是人啊……動起手來完全沒輕沒重的。」

  「實際上羅老師根本不想帶學員的來著,雖然別不過玄鳥叔的面子,但送過去的學員都被弄得相當慘,越有天賦的就越慘……」

  裡見琥珀沒精打採地抽著煙:「所以說你們送我去的是什麼給新人下馬威的鬼畜訓練營嗎?」

  「這不是重點培養重點關照嘛,對待同志要像是春風一般的溫暖……啊,雖然羅老師的春風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

  「那是焚風吧!」

  「啊哈哈,也差不多。」

  大表哥的笑容微微收起:「雖然嘴上不說,但比起學生來說,羅老師更希望能夠看到一個對手吧?遇到有天資的學生時,手段就會粗暴一點,有時候甚至揠苗助長……但對於有潛力的人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方式了。」

  「局長我記得你也去過?」

  「是啊。」

  大表哥的神情尷尬起來:「結果被當做朽木不可雕也,根本理都不帶理的,老老實實地健身了半個月……連下巴上的肥肉都減掉了,結果一招半式都沒學會,沒辦法,我是那種沒什麼天賦的人嘛。」

  說道這裡,他就毫不介意地露出笑容,對自己的極限早就有所認知和察覺。

  「小白醬呢?」

  裡見琥珀的眼睛亮起來:「小白醬去過麼?」

  「沒有哦。」

  大表哥搖頭感慨:「本來應該是她去的,結果沒有進門就被趕回來了,羅老師說是教不了,然後就換我這個不成器的哥哥上了。」

  裡見琥珀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也對,十四歲的五階巔峰,被深淵所加冕的白帝子,哪裡是需要別人去教的呢?

  生而知之就是說她這樣的人吧?

  那種生來就在規格外的怪物本來就不能拿來作為參考的對象的,倘若妄圖以自己的才能去揣度她的極限,恐怕所得到的就只有永恆的失落和絕望吧?

  相較那一份過分龐大的力量,其餘的一切其實都微不足道。

  「真可怕啊,小白醬。」裡見琥珀掐滅煙卷,問:「那槐詩呢?」

  「不知道……但我覺得,羅老師多半會失望吧?」

  沉吟片刻之後,大表哥如是說。

  「天資不足麼?」

  「不,與其說天資,倒不如說志向所在吧?」大表哥自嘲地笑起來:「槐詩那個傢伙,多半不會讓羅老師稱心如意的,要說為什麼的話,我覺得他就是那種很難讓人如願以償的人啊。」

  「莫名其妙。」裡見琥珀收回視線,似是聽懂了,又像是討厭這種雲山霧繞的玄機。

  「不論如何,那位傢伙也算在新秀賽之前拿到最重要的經驗包了。」裡見琥珀又點燃了一根煙,笑容變得幸災樂禍起來:「雖然這個經驗包多半不好吞來著。」

  「是啊。」

  大表哥點頭贊同,從手機屏幕上收回視線。

  畢竟負責訓練可不是什麼沉迷健身增肌的怪老頭兒,而是五十年前不折不扣的怪物級昇華者啊。

  本名早已經遺失的邊境混血,那個如今被稱為羅教練的老頭兒,可是從不折不扣的戰爭中廝殺出來的強者。

  早在五十年前,他就作為僱傭兵而活躍在邊境的戰場之上,當時的他可不是如此慈祥和藹的老人,而是堪稱修羅化身的嗜血生物。

  純粹論殺人的技藝,不論是赤手還是兵擊都是登臨絕頂的怪物。

  在他最巔峰的時候,甚至能夠在三個小時內,擊破天竺的六道輪迴之軸,他在餓鬼道和畜生道所留下的評分至今無人能夠突破,牢牢把持著天竺的維持譜系中'鬼畜王'的稱號……

  這樣的人,哪裡是什麼溫柔善良又體貼的家庭教師呢?

  應該說不折不扣的魔鬼教練才對啊。

  倘若他前路未絕的話,如今的東夏就會是另一番氣象吧?

  「真可惜啊。」

  裡見琥珀回頭,問道:「對了,師匠,他的名字……」

  「嗯?」準備離去的大表哥回頭。

  「他的名字,從來都沒有對人講過。」

  「恩,畢竟是被他親自抹除的過去嘛,我們這些無關的人最好就不要深究了。」

  大表哥活動了一下關節,回頭笑了笑,揮了揮手之後走進人潮中去了。

  裡見琥珀在原地愣了許久,忍不住搖頭嘆息。 「什麼啊,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

  關上了手機屏幕,裡見琥珀將煙卷丟掉,癱在了駕駛席上,輕聲呢喃:「好想吃拉麵啊……」

  健身房裡,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槐詩才終於有了點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然後第一反應是手足並用的踉蹌爬起來,衝進了健身房裡,又摔了一個狗啃泥。

  然後,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老人。

  「這麼晚了,還有事兒麼?」羅老拿起茶壺茲了一口加了蛋白粉的濃茶,蹲下身端詳著他,笑容愉快。

  「教練!」

  槐詩抓住他的手,期待地眨巴著眼睛,好像快要淚流滿面那樣:「我想學打架!」

  「好啊。」

  羅老微笑著,拿起了旁邊桌子上的pos機,放在了槐詩的面前:「小伙子,健身游泳了解一下,咱們先辦張卡?」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我這麼有誠心,你難道不應該網開一面傾囊相授還管吃管喝麼?」

  「哪兒的話啊,小鬼,三十年前這種菊mp劇情就不流行了,我教你砍人,你給我錢,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羅老不為所動:「一天十萬,看在你姑且還囫圇著的份兒上給你打個折好了,東夏元就行。」

  「行吧……」

  槐詩捧著錢包,貓貓流淚地拿出了一張剛剛辦好的信用卡遞過去,可羅老扯了半天,竟然沒把卡從他手裡扯下來。

  「你倒是撒手啊!」

  「我捨不得啊!」槐詩猶豫著問,「要麼,咱先辦十萬的?」

  「一天?」羅老鼻孔裡嗤了一聲:「也行。」

  「一天?你想什麼呢!」槐詩瞪大了眼睛,抬起雙手,給他看十根手指:「我是說,今天那種類型的體驗課,給我來十次!」

  在寂靜裡,老人愣在原地。

  好像第一次看到摳門都摳得如此骨骼清奇的學員……

  目瞪口呆。

  「你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啊,小伙子。」

  「反正你又不可能把我打死。」槐詩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摳著鼻孔說:「打不死你就往死裡打咯。」

  滴!

  隨著pos機發出的清脆聲音,羅老抬起頭,露出詭秘又期待地笑容:「敢讓我這麼當陪練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啊……」

  「你不會藏私吧?」槐詩狐疑。

  「放心,既然收了錢,我就會傾囊相授,能學多少都看你。」

  老人咧嘴,面目上鼓起的肌肉中露出了興奮和猙獰:「做好準備吧,小鬼,從明天開始,我們一天一課……就算你哭出來趴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會停下的。」

  「啊,求之不得。」

  少年盤腿坐在地上,凝視著那一張怪物的面孔,針鋒相對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無聲地,咧嘴微笑。

  「您老還有什麼招數的話,就放馬過來吧!」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2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對策

  黑暗中,槐詩再一次聽見了雷鳴。

  然後他就被打飛了,又雙叒……被打飛了,飛在天上,轉了七千二百度之後踉蹌落地,然後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還有半截內臟。

  在劈啪作響的聲音裡,潛藏在四肢百骸之中的勁力爆發而出,他炸了。

  死了。

  槐詩再一次睜開眼睛,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去衝了一個澡回來,再度躺在了床上,回到了命運之書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六十九次回放開始。

  然後迎來了第一百六十九次失敗。

  面對命運之書中的記錄,槐詩至今還找不到任何頭緒,純粹是單方面的被羅教練吊打。

  那個肌肉老頭,簡直是怪物一樣……

  體驗課上所展露出的,完全就是不給人任何學習門路的炫技式技巧,不止是一開始的禹步,還有後面的鼓手和霹靂。

  看起來是簡簡單單的三招,但完全涵蓋了所有槐詩能夠想像到的赤手搏擊的技巧,在賦予了源質運用之後,就形成了近乎奇蹟的效果。

  簡直不可思議。

  槐詩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依靠純粹的肌力運用輔佐以精妙的源質應用,就能夠抵達近乎聖痕的範疇。

  千變萬化,完全無懈可擊。

  經歷過槐詩上百次的嘗試之後,就衍生出上百種的變化。

  哪怕他完全沒有任何掩飾,近乎明明白白地攤開到槐詩的眼前,他也分不清主次。

  只能通過最笨的方法去一次次嘗試。

  挨打。

  通過不斷地試探來分辨每一個動作和細節的作用和含義。

  而現在,經過了他的記錄,他一共找出了禹步中七十一個關係到整體效果的細節,和十九種和鼓手的聯動。

  而鼓手這種進攻性的招數就更多了,進攻、試探、防守反擊和破防強攻等等等等不同的變化,完全讓他眼花繚亂。

  放到他面前讓他自己學他都學不完。

  這都是那個肌肉老頭通過無數次戰鬥中所延伸出的變化和隨心所欲衍生出的新細節,好像大師一樣隨意潑墨卻讓任何試圖偷師的人找不到任何痕跡。

  至於最後的霹靂……

  槐詩已經放棄了。

  太簡單了,也太難。

  那是超出了槐詩幾百個段位以上的天成之招,但究其本質,卻簡單無比剪刀石頭布,三種變化。

  純粹是三種運用方法不同的鼓手結合在一處之後所衍生出的招數,前者沒有摸透就像窺見後者的變化,完全就是在想屁吃。

  那種恐怖的威力,只要一下,槐詩就會爆炸。

  天雷轟鳴,地鼓招盪。

  天地合。

  倘若不是老王八蛋手下留情,槐詩早就均勻地炸成了一灘塗抹在健身房外的血漿了,保證連一塊尾指節大的碎片都找不出來。

  學不會,擋不住,打不過……

  槐詩還不如回過頭去先搞明白最簡單的禹步再說……但說是最簡單,也只不過是相較後者而言。

  哪怕看上去是腳上的動作,可實際上卻牽扯到全身肌肉群的配合和數十種不同的源質應用。

  槐詩所琢磨出的,真的就是皮毛。

  和那種鬼神莫測的突進方式比起來,充其量也就是趕快跑了兩步的程度而已……有了這種毫不保留的演示可以山寨,槐詩的進步自然神速。

  倘若不是被打死一百多次的話,那個肌肉老頭兒堪稱名師了。

  「扶我起來,我還能再送!」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槐詩再度從床上挺身而起。

  然後他就嚇得跳起來貼到天花板上,錯愕地凝視著那個蹲在自己床頭的肌肉老頭兒,目瞪口呆:「你特麼想搞啥?」

  這裡可是天文會的幹員宿舍!

  好吧,雖然叫做宿舍,但實際上只不過是在外面的酒店裡開了一整層房間作為安置,支部才沒有那麼多空餘的地方給槐詩這種外地的幹員準備床鋪。

  但也不能亂闖啊!

  尤其是天剛濛濛亮,一個渾身肌肉的怪老頭兒除了褲衩背心連個外套都不穿蹲在一個少年的床頭。

  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準備犯罪吧!

  「嘿呀,你醒啦?」

  羅老緩緩地抬起頭,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咧嘴,露出了一口黃牙:「正準備叫你呢。」

  「叫我幹啥?」槐詩警惕。

  一個熱水瓶和一個毛巾丟進他的懷裡,像是砲彈一樣,幾乎把他砸進了吊頂裡面。 槐詩吃痛,掉回了床上,一臉茫然。

  「這什麼?」

  「毛巾和熱水瓶啊。」羅老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跑步了。」

  「啥玩意兒?」槐詩目瞪口呆。

  「跑步哇,一日之計在於晨你知不知道?」羅老說著,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抽出一張汗津津的紙條,給槐詩展示上面那一長排項目:「還有今天的有氧、無氧項目……總共十七種,都在這裡了。」

  神他媽跑步!

  「你這體驗課還包括這玩意兒?」

  「你不是辦了卡麼?」羅老撮了一口蛋白粉,亮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我們這兒增肌套餐很有名的,我幫你選了純爺們的檔次只要半個月,再瘦的野雞也能變成健美硬漢!」

  槐詩已經快瘋了:「我能不學麼?」

  羅老攤手:「那我也可以不教哇。」

  「行吧……」

  槐詩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熱水瓶和毛巾,表情抽搐了一下,抱著最後一線期望問:「我能不能先刷個牙?」

  「刷個屁牙,走了!」

  羅老伸手扯起槐詩,直接捏著後頸好像捏著貓崽子一樣提起來,晃裡晃蕩出門了,臨到酒店門口,碰到了早起的艾晴,還頗為熱情地揮手打了個招呼。

  「你們認識?」槐詩好奇。

  「啊,挺好心的姑娘啊。」羅老扛著槐詩往外走,聞言咧嘴一笑:「聽說我去找你,還幫我刷了你的房卡吶!」

  「……」

  槐詩悲憤,凝視著門口向自己揮手道別的艾晴,默默無語兩行淚。

  你就這麼恨我的嗎!

  只能說噩夢一般的一天。

  從大清早開始一直到下午四點,槐詩麻木地跟在羅老身後幾乎試遍了健身房裡有的沒的每一個項目。

  要說熱身倒還湊合,但增肌效果絕對沒有。

  昇華者本身的形體在度過生長期之後就已經固定了,哪怕是狂吃海喝變胖了,瘦下來之後改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

  尤其是部分聖痕,還會對使用者的樣貌產生影響。

  就好像山鬼一樣。

  哪怕如今已經適應的差不多,看上去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娘娘腔了,但依舊有一股子陰氣。

  說是陰柔也好,說是陰冷也好,這都是根植與氣質之中的特性隱藏在山中的鬼魅哪怕被賦予了生命,本質依舊是游離與塵世之外的精魂,隱藏在密林陰暗之中的巡行者。

  要說健個身就能有用,不說變成肌肉壯漢,哪怕看上去再陽光那麼一些槐詩也早就去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他頭髮到現在還是齊腰的長度,割了多少次都沒用,耗光了自己的生命力還只能從酒店附近找點盆栽和綠植來嗑點回血。

  「所以說,這些項目真的有什麼用嗎?」

  「開玩笑,當然沒用啊。」

  羅老一臉錯愕地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一個傻子:「你怎麼會覺得有用?」

  槐詩頓時悲憤大怒:「那你弄這些圖啥!」

  「我樂意啊。」

  羅老認真地說:「健身多好啊,每個人都應該健一健,多巴胺你知道吧?只要……」

  「……講真,咱就別整這些花裡胡哨的了。」槐詩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能直接點,直接開始今天的課麼?」

  「看樣子信心十足啊。」

  肌肉老頭兒挑起眼角,咧嘴怪笑起來:「看來昨天給你的陰影還不夠啊……既然你都已經迫不及待了,我倒是不介意再虐個菜。」

  「人老了別說大話,小心閃了腰。」

  槐詩扭了扭脖子,把礙事兒的毛巾隨手擱在旁邊的架子上,後退了幾步,擺出了標準的迎擊姿勢。

  「我可是為今天的課程準備好久了。」他瞇起眼睛,端詳著面前活動著腰身的肌肉老頭兒:「可小心一點,別在陰溝裡翻了船。」

  羅老依舊一片輕鬆,隨意地在自己的健身房裡踱著步子,端詳著槐詩的架勢,微微頷首:「挺標準的羅馬式啊,跟誰學的?」

  「自學成才。」

  「是嗎?我看不像,這種舊式裁判所的準備姿態現在全世界會的人不超過二十個吶。」

  「那豈不是很厲害?」

  「厲害到未必,不過落伍倒是有的。」

  羅老緩緩地彎下腰,擺出衝刺的姿勢。

  渾身骨節摩擦,發出宛如琴弦崩裂一般的尖銳聲音,誇張到不像樣的肌肉迅速鼓起,令他的面目充血,一片猩紅中露出了猙獰地微笑:

  「小鬼,這個世界,可是……不斷地在進步的啊!」

  轟!

  巨響破空。

  怪物呼嘯而來。

  禹步,依舊是禹步!

  一步跨出,數米的距離一躍而過,近乎沒有徵兆,更沒有過程,只剩下了最後的結果結果就是,羅老已經站在了槐詩的面前。

  鼓動的肌肉如水紋一般波動著,隨著他臂膀的抬起,熾熱的體溫和濃厚的汗臭擴散開來。

  他的右手已經高高舉起。

  五指虛扣成爪,好像扯著萬鈞重物那樣,拉扯著爆裂的風,向著槐詩的面孔覆壓而下,雷聲轟鳴。

  鼓手。

  依舊是鼓手!

  槐詩選擇了後退,飛速後退,這一次他的動作,卻令老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那是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禹步,雖然稍顯稚嫩,可確實是禹步沒有錯了。

  可這種臨敵後撤蓄力反擊的技巧,自己分明沒有教過才對!

  但不論如何,瞬息的空隙之中,槐詩已經退出了十米之外,就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拉扯著一樣,速度飛快。

  在他的腳下的所過之處,運動鞋和膠墊摩擦,留下了三道焦黑的殘痕。

  但是,沒用!

  這完全可昨天一摸一樣啊,小鬼!

  就算有那麼一點悟性,可是卻連一點記性都不長麼!

  羅老獰笑,劈下的手掌虛握,扯,焚風席捲,瞬間吞沒了槐詩,將他如風中的稻草那樣,扯向了自己的方位。

  可那一瞬間,他卻看到了。

  那個少年,憑藉著禹步後撤的蓄力和他拉扯的力量,竟然趁勢騰空而起,宛如飛翔那樣地,反而向著他飛撲而至。

  自他的手中,無形的斧刃浮現,向著那一顆光禿禿的頭顱斬落!

  這就是槐詩苦思了一夜之後所想出的反擊對策和奇招!

  為了紀念這一至關重要的突破和創新,他決定用對自己影響最深的人來為它命名。

  「吃我這招」

  少年怒吼:

  「烏鴉坐飛機!!!!」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3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快樂嗎

  「烏鴉坐飛機!!!」

  隨著少年的咆哮,槐詩依然從天而降,向著肌肉怪老頭兒的禿瓢舉起斧子,一個跳劈!

  自瞬息間,羅老抬頭,凝視著少年的影子,眼角緩緩挑起。

  這可真是……出乎預料啊。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容,然後,踏前一步。

  轟!

  地板震顫。

  然後,上勾拳!

  於是,風從地起,好像熔岩自地殼中噴薄而出一樣,自高熱之中,那一道鐵青色的拳突破了颶風,筆直地砸向了槐詩的腹部。

  自間不容髮的關頭。

  而槐詩,卻自空中轉身,宛如飛鳥那樣的,以沉重的斧刃調控著自身的重心,在瞬息間完成了變相,緊接著,自揮灑和迴旋之中,向著自地而起的拳頭伸出手掌。

  五指張開。

  似是防守。

  羅老嗤笑,應該說以卵擊石還是杯水車薪呢? 沒有二十厘米厚的坦克級裝甲,只靠著肉掌想要抵擋鼓手所蘊藏的內勁。

  未免太天真了點吧?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鐵光迸射,結晶生長的聲音裡,祭祀刀自虛空中跳出,落入了他那一隻手掌中,被握緊,筆直地向下刺出。

  以鐵對拳。

  向上轟出的鐵拳停滯了一瞬,羅老挑起眼眸,浮現出一絲微妙的錯愕和驚奇:就連自己這一招變化也算到了麼?

  直覺?

  還是其他什麼?

  他腳步一頓,再頓,自轟鳴之中,沉重龐大的身軀毫無徵兆地向後劃出了三米。 躲開了自己本能擊破的刀鋒,重新站定。

  槐詩落地,不可置信。

  原本應對他的進攻,自己還準備了好幾個相應的變招,可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後退。

  要說祭祀刀能夠砍傷他的話,那才不可能。

  哪怕沒有調用聖痕,槐詩都能看得出來,他起碼是四階的昇華者,搞不好還是四階之中頂峰那一籌的強者。

  以他的技藝和力量想要解決自己這一擊,幾乎可以說有無數的方法。

  「為什麼後退?」

  槐詩問,「放水了?」

  「啊,對,放水了,大概給你放了太平洋那麼大的量吧。」

  羅老帶著嘲弄地微笑,撤去架勢,微微活動著渾身的肌肉,近乎毫無防備那樣,任由三步之外的槐詩尋找著自己的弱點和空隙。

  「你覺得我會感謝你?」槐詩問道。

  「要說的話,大概是這大概是這麼多年以來的體會吧。」

  羅老扭動脖頸,劈啪的聲音令人發毛:「你看,倘若一味以數值進行碾壓的話,戰鬥可以在一瞬間結束,可所絕出的是勝負,絕對無法給人帶來任何成長。

  所謂的教育,也不應該這樣。 」

  「哈。」槐詩被逗笑了:「雖然我很感動來著,但老頭兒你只是壓低了自己的力量,打算虐菜而已吧?」

  就好像那些高手吊打萌新時的醜惡嘴臉一樣。

  害怕嘛? 沒關係,我讓你雙手雙腳……只拿眼睛都能瞪死你。

  令人不快的傲慢和自信。

  可偏偏槐詩卻無從拒絕,他確實需要面前的老人稍微降低一些段位,才能夠學習到更多。

  「所謂的教育,不就是這樣的麼?」

  羅老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道:「拋去無關緊要的東西,最大程度上給人帶來痛苦,令人知曉恐懼,了解禁忌,接受馴化之後方能自由地生存在規則之下,了解自身的淺薄和錯誤之後,方能正確地面對這個世界,從而在地獄之中尋覓到取得勝利的道路……」

  槐詩竟然無言以對,愣了許久之後,毫不客氣地感慨:「你這個老頭兒,腦子一定有問題。」

  「誰說不是呢?難道昇華者裡就有正常人嗎?」

  羅老反問:「小鬼,想要在這個地獄一樣的世界裡活著,所需要的可不止是勇氣,有時候,你更需要一點小小的瘋狂……恰巧,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東西,難道我作為教師,不應該將這個交給你嗎?」

  「那你可真體貼啊。」

  槐詩反諷:「你確定我能學會?」

  「我覺得你一定會天賦異禀。」

  羅老咧嘴,標誌性地怪笑起來:「看你自學禹步挺好,那今天這一節課就從最簡單的鼓手的構和型開始教起吧」

  說著,向著槐詩,他緩緩抬起了左手,擺出古怪地進攻架勢,鐵青色的面孔的肌肉勾起了獰笑。

  「至於教學方式太過粗暴的問題,你就不要介意了,好吧?」

  「這是你家,東西都是你的,搞壞了不要讓我賠錢就好。」

  槐詩無所謂地聳肩,緩緩地展開手,向著他展現刀和斧,露出微笑:「正好,我還有一招龍捲風摧毀停車場想讓你見識一下。」

  下一瞬間,槐詩踏前。

  緊接著,破空的轟鳴聲爆發。

  於是,槐詩為期十五天的肥宅快樂課,就這樣開始了。

  「洞妖洞妖,我是洞拐,聽到請回話。」

  「洞妖洞妖,我是洞拐,聽到請回話。」

  「洞妖洞妖……」

  「聽到了,你煩不煩啊?還有,洞妖是什麼鬼?洞拐又是什麼鬼?」

  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角落裡,那一台沉寂的自動售貨機終於發出了聲音,就好像快樂水和冰紅茶在搖晃著回話一樣。

  隔著厚重的機身,那聲音帶著一絲女性特有的沙啞與柔和,還有深深的無奈。

  「這不是顯得親切麼?」

  柳東黎叼著煙,依靠在售貨機旁邊,親密地拍了拍售貨機地頂端:「咱倆誰跟誰啊……我要的東西,你幫我找到了麼?」

  嘭。

  一聲輕響,一罐快樂水就從售貨機裡掉了出來。

  柳東黎拿起來打開,可其中卻並沒有某種讓人快樂的氣泡液體,而是塞滿了一卷厚厚的紙,扯出來之後,便成了捲曲的一疊。

  「你要的都在這裡了。」'售貨機'說。

  「多謝啦。」

  柳東黎吹了聲口哨。

  「不謝,我欠你的。」

  柳東黎低頭,一目十行地端詳著紙張上繁複的記錄,許久之後,不快地嘆了口氣:「都是一堆雞零狗碎的破事兒啊。」

  「所謂的家族和家族之前,不就是這種麼?從原始時代大家搶猛獁的時候就沒變過,以前是搶水搶地,現在是搶錢,都一樣。」

  售貨機冷淡地說道:「陰家也就是一個金陵本土的小家族而已,槐家……現在就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兒,他的曾祖父槐廣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雖然當年在邊境開拓時期有一點名聲,但風口上不差這麼一隻豬,有什麼值得你去注意的地方麼?」

  「孽緣啊。」

  柳東黎撓了撓頭,無奈嘆息:「說來話長……」

  「我倒是不介意慢慢聽。」

  「可能不能換一個地方和形勢?」柳東黎尷尬地笑了笑,看著遠處那些對自己指指點點的人,低聲嘆息:「大家一定都覺得跟一台自動售貨機聊天的人腦子有病。」

  「你從來有病,柳東黎,但你有病的原因一定不是因為和自動售貨機聊天。」售貨機忽然問,「四年前,費爾巴哈公館事件發生的時候,你在現場的,對吧?」

  「……」

  柳東黎的笑容僵硬了起來,沉默。

  「惡性詛咒襲擊時間,對不對?雖然被天文會覆蓋了,但還有蛛絲馬跡抹不掉。」售貨機說,「你的時間不多了,何必去關心其他人?」

  「這與你無關。」

  柳東黎終於不再笑了,神情變得冷漠起來:「你調查我了?」

  「柳東黎,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不和一台自動售貨機做朋友」他冷聲回應,「尤其這一台自動售貨機還在背後調查我的時候!」

  售貨機沒有說話。

  在漫長的寂靜裡,柳東黎的神情漸漸垮了下來,變得無奈。

  「好吧,我的錯,大姐你別生氣。」他嘆息了一聲,又點了一根煙,「大家總有一些黑歷史,就好像底褲一樣,被看到之後總會有些不好意思。 」

  售貨機並沒有生氣,只是說:「我在等你的'說來話長'。」

  「就是說來話長啦,也沒什麼好說的。」

  柳東黎無奈地撓了撓頭。

  「你覺得他像你?」

  「……沒有吧?好吧,確實有一點。」

  柳東黎的神情糾結起來:「可是……你知道的吧?那種小鬼看上去嬉皮笑臉,其實心裡一直喪喪的,討厭一切,甚至包括自己。有時候會讓人很煩,但有的時候就讓人感覺完全不能放著不管啊。

  你看,畢竟認識了那麼長時間,萬一將來他出了什麼事情抱憾終生的話,就會搞得像是我的錯一樣……」

  「你猜怎麼著?」

  售貨機的語氣變得嘲弄起來:「會這麼想的人可不是你一個。」

  似有所指。

  於是,柳東黎徹底潰敗,舉起雙手求饒:「抱歉啦,大姐,你就當臨終關懷做好事吧。」

  短暫的沉默之後,售貨機輕聲嘆息:「變得優柔寡斷了啊,柳東黎。」

  「難道不是變得更像普通人了麼?」

  「是啊,恭喜你。」售貨機嘲弄地問:「做牛郎就那麼快樂嗎?」

  「你以為做牛郎很快樂麼?」柳東黎瞪大眼睛,「錯了,牛郎的快樂你根本想不到!」

  「那麼,快樂牛郎先生,打算怎麼辦呢?」

  「我怎麼知道啊。」

  柳東黎抽著煙,低著頭:「我作為局外人,完全就沒得插手的餘地好麼?除了瞎著急我還能做什麼嗎?」

  售貨機沒有再說話。

  她已經走了。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4
第一百九十章 實戰訓練

  三天之後,社保局。

  實際上槐詩不知道這鬼地方究竟在哪兒,因為一路進來他都帶著頭套,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坐在了一個空房間裡。

  頭頂吊著慘白的大燈,面前一張桌子,白熾的燈光下,坐在桌子後面的人面無表情。

  「我又犯事兒了?」

  槐詩呆滯地看著四周,不等坐在對面的末三開口,便熟練地報出:「槐詩,男,十七歲,學生……」

  「……」

  末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同僚,不知道他究竟在幹啥。

  「嗯?不是審問我麼?」

  槐詩大喜,「這麼說我沒犯事兒咯?」

  「哼,傻子一樣。」

  角落裡的少年原照雙手抱懷,神情不屑,好像憋著勁兒地想要找茬,被末三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你跟過來幹什麼?出去出去……」

  原照神情無辜:「大表哥都讓我來的。」

  「叫局長,大表哥是你叫的麼,沒大沒小的。」末三抬手又是一巴掌,這次原照後腦勺一縮,躲過了。

  「所以,有人跟我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兒麼?」槐詩舉手發問。

  末三神情複雜起來,看了他良久,確認他真不清楚之後,才開口說道:「這裡是金陵社保局的監獄部門。由於各種原因,出於保密,我們不能讓你知道具體的位置和怎麼進來。」

  「恩,看出來了。」槐詩環顧著四周黑壓壓的牆面,點頭:「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末三攤手,「說實話,我只是過來跟你喝杯茶,你大可放鬆一點,畢竟你如今是天文會成員,你沒有違反十二銅表法和邊境條例,我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況且,帶你過來的人又不是我。 」

  提到這個槐詩就來氣。

  肌肉老頭兒那王八蛋,忽然從車上跳下來,抓著他就過來了,他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

  然後,低沉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

  「好了,我已經跟他們安排好了。」

  老頭兒難得穿了一件外套,大搖大擺地從外面走進來,拉了一張凳子坐下,就好像自己家一樣,對槐詩說:「休息一下,等會兒準備上場吧。」

  「啥玩意兒?」

  槐詩目瞪口呆:「你又給我安排了啥?」

  他算是怕了這老頭兒了。

  這幾天就想著辦法折騰自己,什麼健身鍛煉都是小意思,後面又是把槐詩反復用鼓手打飛讓他體會用勁變化,又是把槐詩雙手捆起來自己舉著加特林在後面逼著他逃命練禹步……怎麼變態怎麼來,弄得槐詩都有些想要再多交點錢算了。

  但想到不能向坑錢勢力低頭,槐詩硬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沒想到這老王八蛋越來越過分,直接把自己塞監獄了。

  「實戰訓練。」

  老頭兒忙裡偷閒捏著一個握力器,隨口解釋道:「每天訓練沒多大用,學得東西夠了,就應該練練實戰了,省得練了三年搏擊出門被人打得找不到北。」

  槐詩怒而掀桌:「什麼鬼實戰要放到監獄裡來啊!」

  「當然是打死不論,不死不休的那種啊。」羅老一臉認真地反問到:「否則還算什麼實戰?」

  「……」

  槐詩懵逼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吭哧了半天問:「你這麼幹不合法吧?」

  「哈哈哈,你說話真有意思。」羅老嗤之以鼻:「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請把自己拉出去槍斃一下,死在你手裡的人不少吧……我記得當初殺人放火的時候可沒這麼娘炮啊,那個人叫什麼來著,戚問?」

  「這和那個不一樣!」

  「都差不多。」羅老把厚厚一沓東西拍在桌子上:「這是你今天的對手,本應該被處決的一個食魂教徒……被抓住的時候,他正坐在那一家三口的餐桌上,鍋裡的湯還熱著呢,你猜猜煮了啥?」

  槐詩沒有說話,低頭看著桌子上的審判書,許久,搖了搖頭。

  「我來你這裡培訓,不是為了乾這個的。」

  「那是來作什麼的?健身的嗎?」羅老反問:「你學了殺人的本領,又不去殺人,那究竟是為了什麼?」

  「至少不是為了殺人才去學這種東西的。」

  槐詩抬起眼睛看著他,神情變得堅決起來:「我也不是為了這個而站在這裡。」

  「那又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

  槐詩乾脆利落地搖頭,令老人皺起眉頭。

  「如果你想不明白自己選擇了什麼的話,就乖乖地回家喝你的快樂水去吧,小鬼,昇華者的世界裡可沒這麼溫柔。」

  槐詩的神情平靜,只是看著他,反問:「不能因為這個世界不好,就理所當然地讓自己變壞,對不對?」

  「天真。」羅老冷聲說。

  「很久之前,有人問我成為昇華者是為了什麼,告訴我,不論選擇了什麼,到最後都好像成語接龍一樣,開始為所欲為為所欲為為所欲為……」

  槐詩沉吟了許久,認真地說道:「我一直都在想她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到現在,才隱約明白一點——有的時候重點不是為所欲為,而是有所不為才對。」

  在沉默之中,少年抬起眼睛看著他:「或許我選擇變強是為了為所欲為沒錯,但前提不應該是我有更多的選擇,而不是除了殺人之外就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式,不是麼?」

  角落裡,原照撇著他,張口想要說話,然後又被末三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

  「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

  說吧,冷豔的大姐便捏著他的耳朵,把他拽出去了。

  寂靜裡,羅老沉默地看著槐詩,似是不快,又好像終於窺見了那一張平靜面孔之後的什麼東西,漸漸恍然。

  「這副小孩子一本正經說大話的嘴臉,真讓人不爽啊,槐詩。」

  雖然這麼說,可他終於不再用'小鬼'去稱呼面前的少年了,漸漸收去往日的輕蔑,神情也變得平靜起來:

  「那麼,你要拒絕這一場比試嗎?甚至還沒有上場就認輸?」

  「不,我會贏。」

  槐詩平靜地看著他,「既然這是課程的話,我就會完成,如果這是你出的題,那我就會解決。

  但不論你有什麼打算和教育計劃,想讓我變成什麼樣子,我恐怕都很難讓你稱心如意。 」

  「聽起來真像是壞學生會說的話啊。」

  羅老愉快地笑了起來:「作為一個教育者,我已經開始期待你'改邪歸正'的那一天啦。」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槐詩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判決書,向著門外走去。

  就在槐詩準備出門的時候,卻被老頭兒喊住了,背對著他的老人忽然問:「餵,你知道對敵人抱有慈悲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吧?」

  「放心。」

  槐詩向老人擺了擺手,「那種東西,我早已經沒有多少了。」

  門關上了。

  寂靜的燈光之下,那個沉默的老人無聲微笑起來。

  在無數肌肉的擠壓之下,這一份期待地微笑變得分外猙獰。

  有生以來頭一次的,他竟然燃起了一絲教育者的熱情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果然,學生這種東西太聽話的話就沒有意思了吧?

  .

  .

  黑暗中像是傳來了無數的低語聲。

  就連光芒都無法找破的深邃黑暗裡,一個佝僂消瘦的身影帶著枷鎖,眼眸低垂,好像沉浸在夢中一樣。

  可那黑暗卻在舞動著,那是無數單薄到幾乎難以分辨的霧氣,隨著低語的聲音擴散向四周,可緊接著,又在電光之下退縮,被囚禁在牢籠之中。

  漫長的寂靜中無所謂時間的流逝,直到沉重的腳步聲緩緩走來。

  牢籠的窗口被拉開,露出一雙鐵灰色的豎瞳。

  「沃克·卡羅爾。」名為陳青陽的守衛冷聲說:「時候到了。」

  「終於……」

  名為沃克的囚徒緩緩地抬起頭,那是一張消瘦到近乎骷髏的面目,還有一雙大到嚇人的漆黑眼睛,咧嘴微笑:「說實話,我以為你們會直接處決我的。」

  「我會的。」

  陳青陽平靜地說:「就算你能贏,也不過是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而已,沒必要這麼開心。」

  「生存,先生,生存就是最令人愉悅的事情。」

  沃克瞇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無數顛倒夢想和這無數破碎迷夢的氣息,每時每刻的都讓人沉醉……說實話,我真是愛死這裡了。」

  「難得有人喜歡,請你死後記得給我們好評。」

  陳青陽伸手,拉開了囚籠的門,無形的力量解開了沃克的鐐銬,令囚禁在他軀殼之內的無數陰暗噴薄而出。

  隨著他閉上眼睛,瞬息之間,黑暗中睜開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眼瞳,或是戲虐或是憤怒,或是愉悅,或是迷茫……無數的眼瞳流淌著,最後,看向了陳青陽。

  「我的對手在哪裡?」

  陳青陽說,「就在你的身後。」

  轟!

  那一瞬間,囚籠的四壁在巨響之中緩緩開啟。

  白熾冰冷的光芒從穹頂之下照下,照亮了無數龐大的樞紐,就好像鋼鐵叢林在迅速的變化,牆壁、地板……一切都在迅速的轉移,或是浮現,或是收起。

  直到最後,化作了一個龐大的廣場。

  而隨著沃克卡羅爾的回頭,就在開啟的大門之後,少年的踪影緩緩升起。

  「啊,如此令人沉醉的源質!」

  在沃克的周身,黑暗裡,無數巨大的眼瞳興奮地顫抖了起來,就好像嗅到了什麼珍饈美味那樣。

  三階聖痕·夢魘,於此甦醒!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4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奇海螺不在服務區

  「既然是實戰訓練,自然是要從嚴從實,驗證所學。」

  在上場之前,肌肉老頭兒瞥著他:「聖痕姑且看你自覺,但是不准使用你那個靈魂能力所製造的一切兵器,做得到吧?」

  「赤手空拳?」

  「對,赤手空拳。」羅老冷淡地說:「用你那半桶水的兵擊技巧砍的人越多,也只不過是在歧路上越走越深罷了。

  對付那種貨色,入門的鼓手和禹步就足夠了。 」

  「說得輕鬆,畢竟是個三階呢。」

  槐詩脫下外套丟在椅子上,踏入了上升的電梯之中,「我盡量吧。」

  「盡量?呵……」

  隨著座椅的上升,老人出現在了最上層的觀看席上,隔著玻璃,低頭俯瞰著場中漸漸走出的兩人。

  這可不是什麼過家家啊,小子。

  他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飽含期待這可是他精心挑選的對手,不論是聖痕和作戰風格對槐詩而言都是完克。

  抱著輕慢的心態去對敵的話,可是會死的……

  當槐詩隨著站台一同升起的時候,便自開啟的大門之外看見了那一道舞動的黑暗,無數猙獰睜開的眼眸之中閉目佇立的中年人。

  「竟然是個年輕人嗎?」沃克·卡羅爾輕聲感慨,咧嘴微笑起來:「為何不珍惜生命短暫呢,年輕人,將珍貴的生命浪費在這種地方進行豪賭,實屬不智。」

  「雖然我覺得判決書都快有好幾寸厚的人說這種話會有什麼道理,但我得說,你說的挺對的。」

  槐詩緩緩上前。

  赤手空拳,凝視著自己面前的對手。

  毫無疑問的三階,哪怕是虛弱狀態也依舊散發出令人惡寒的源質波動,在全盛期間恐怕是隨時可以抵達第四階段·星稊的強者吧?

  屆時便是天淵之別,不論槐詩如何徒勞努力都無從勝利的強者。

  可哪怕如今,也依舊帶給槐詩如芒在背的危機感。

  死亡預感從一開始到現在都瘋狂地尖叫,提醒著他面前敵人的威脅。

  「正因為生命珍貴,所以死亡才擁有價值,不是嗎?」

  無數眼眸的擁簇之中,閉目的沃克輕聲笑起來:「宛如春天的花兒那樣絢爛,宛如秋天的落葉那樣的凋零,這就是生命之美,必須鄭重品鑑。」

  「恩,我看出來了。」

  槐詩垂下眼睛,不去看他的源質中纏繞的那些沸騰的情緒,那是宛如黑暗大釜一般的殘酷景象,無數人的絕望和痛苦編制而成的地獄。

  「四百七十一個人。」

  沃克忽然說道:「一共,四百七十一個。」

  槐詩沒有說話,只是活動著身體,好像運動員上場之前準備熱身的那樣,拉伸關節,放鬆肌肉,對他的聲音恍若未聞。

  可沃克卻滔滔不絕了起來:「他們之中每一個都是絕妙的作品,每一個生命消逝時候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壯美,年輕人,你一定能夠體會到吧,那種隨著意識的破碎,源質升騰而起的景象。

  一個人的一生,所追求的所有都化作煙雲一樣的泡影緩緩升起,轉身即逝……所謂的生命,就是這麼脆弱的東西,所殘留下的,不過就是如今你所看到的這一副景象。

  倘若令你厭惡的話,我表示遺憾,但不會後悔。 不,你應該能夠和我一樣,體會到這種美的,對不對? 」

  槐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面無表情。

  黑暗中,他咧嘴,輕笑起來:「那樣平靜又高遠的眼神,啊,真是懷念,像你這樣的人應該在邊境才對,不,你天生就是被邊境之外的世界所選擇的人純粹以質而言,你的靈魂實屬我平生僅見,不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抵達那麼純粹的地步,真是讓人嫉妒啊。」

  「說完了?」

  槐詩俯下身,擺出了衝刺的姿勢,「那我們開始辦正事兒好不好?」

  「我只是試圖想要讓你理解而已。」

  沃克微笑著,聳肩:「能夠在這監牢中同你這樣美妙的魂靈相遇,我是多麼的」

  下一瞬間,黑暗井噴,無數睜開的眼眸彼此碰撞,交融,到最後形成千百個眼珠重疊在一處的古怪畸形眼眸,灰色的光芒向著槐詩噴薄而出。

  那是彷彿來自妖魔的眼神那樣。

  帶著難以言喻的瘋狂、混亂,還有……

  「感激!」

  而那一瞬,槐詩,已然消失在原地。

  隨著破空的巨響,腳下的運動鞋轟然破碎,撕裂的褲管之下,浮現出宛如水波湧動的肌肉,將精純而精妙的力傳達至腳下。

  緊接著,騰空而起。

  如今的他還做不到咫尺之間轉折如意的自由變向,在肌肉老頭兒的壓力之下,他只能專心研究長距離的加速,在記錄中炸斷了好幾條腿之後,堪堪抵達了入門的程度。

  一步十米,瞬息之間。

  禹步無愧極速之名。

  而槐詩,也已從天而降,手掌向著沃克的面孔按落,猛然收緊在手臂上,筋肉震動的聲音好像琴弦那樣,迸發尖銳的聲音。

  「鼓手已經入門了?這麼快?」

  觀看的大表哥錯愕地感嘆:「我到現在還沒摸到門檻呢!」

  「還早著呢。」羅老的眼皮子耷拉著,已經無聊到困了:「表徵而言,聲如雷鳴才算將基礎的潛力全部挖掘出來,如今只是形似而已,甚至稱不上鼓手。」

  「那也比我要有天賦多了。」

  「是個人就比你有天賦。」羅老毫不留情地說道:「我這麼多年來,委實沒有見過比你更廢的傢伙了。」

  「不擅長殺人,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麼?」大表哥毫不在意地攤手,看著場中:「不過,他要危險啦。」

  轟!

  隨著槐詩五指的收縮,竟然迸發巨響。

  可手中沃克微笑的面孔,已經消失無踪。

  分明已經抓住了才對……

  「你在找我麼?」

  那一瞬間,背後傳來的了沙啞的呢喃,一隻手掌輕柔地搭在槐詩的肩膀上,瞬息間,惡寒刺骨,無數生命力化作虛幻的熱意被那一隻手掌抽出。

  槐詩瞬間轉身,奮起一腳,可是卻踢破了虛無的黑暗之中,卻踹了個空。

  宛如鬼魅那樣,沃克保持著咫尺之遙,微笑讚歎:「速度好快啊。」

  槐詩沒有回答,沉默上前,進攻,可瞬間失去了敵人的踪影,一個沙啞的呢喃從耳邊響起:「可惜,我比你更快。」

  當槐詩回頭時候,只看到在面前放大的手掌。

  捏住了他的臉,猛然將他提起,然後貫在了地上。

  轟!

  槐詩眼前一黑,可這些日子被羅老蹂躪出來的本能卻伸手劈向了沃克的脖頸,手刀破空,掀起淒嘯,卻被閃過了。

  沃克後退,宛如無形的煙霧那樣。

  而槐詩身上被打中的部位,面部和肩膀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不,倘若是普通人的話恐怕瞬間就被夢魘所吸空了。

  如今槐詩只是失去感覺,反而是不幸中的萬幸。

  山鬼的生命迅速流動著,好像大旱之中再度灑下甘露一樣,乾枯的血肉迅速恢復原狀,根深蒂固的生命力不曾被抹除。

  重振旗鼓。

  槐詩劇烈地喘息著,汗流浹背,凝視著不遠處緩緩飄蕩的沃克他總算摸清楚了對方靈魂能力的性質。

  和他一樣,都是轉化的類型,不過卻局限於自身。

  如今看來,已經和聖痕有了高度的融合,處於蛻變的區間。

  一言概之,如夢似幻。

  如今的他還無法干涉外部的物理環境,撬動創造主們所留下的規則,但依舊足以覆蓋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身體如意地在物質和夢幻之間轉換……這本來是槐詩最擅長應對的敵人才對,憤怒之斧最擅長的就是源質和肉體的雙重攻伐。

  不論什麼狀態的東西,只要具有物質和源質之一的性質,被它砍上一斧頭就要吃不消。

  但如今被羅教練的規則所局限,他卻偏偏不能使用最簡單的方式,必須使用近期所學的技巧去打敗敵人。

  可敵人,偏偏是最克制自己的那種類型。

  槐詩最擅長的就是快打強攻,佔據先機之後憑著爆炸輸出將敵人擊敗,可當對方的速度凌駕於自己之上的時候,就會陷入劣勢。

  速度型的昇華者遇到速度更快的昇華者,只用老辦法的話,不論怎麼都佔不到便宜了。

  這就是你的意思?

  槐詩回頭,看向身後高處懸掛而下的房間,落地玻璃後的老人:拋棄往日的觀念,正視自己的漏洞,用新的角度解決問題?

  而那個肌肉老頭兒發現槐詩的眼神,卻掄起了一根又黑又硬的握力棒,開始炫起自己的胸肌和大臂來。

  「……」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感覺指望這肌肉老頭兒這麼體貼的自己一定有毛病。

  可不論如何,他都必須贏。

  既然不能問神奇海螺,那就要用自己無敵的嘴欠之星想想辦法。

  「看你一副處男的樣子」

  在緊張地對峙中,槐詩忽然開口,肅聲發問:「一定沒有女朋友吧?」

  沃克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機會!

  瞬息間,槐詩踏前,再度衝擊而上,踏破了十三米的尺度之後,手臂上肌肉驟然鼓起,充血膨脹至紫紅色,向著沃克遲滯的面孔轟出。

  依舊是鼓手!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5
第一百九十二章 《激光中》

  瞬間得手!

  就像是攪動了一團雲霧一樣,落手之處空空蕩盪,但槐詩依舊沒有任何遲緩,催發勁力!

  轟!

  黑暗如霧擾動。

  沃克慘叫著後退,終於領受了這一份遲滯的代價。

  當他抽搐的面孔再度抬起時,已經碎裂了一半,整個左邊的顴骨都深深地陷入進去,而緊逼的左眼也已爆裂。

  他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頭顱轉化到虛幻之中,一擊鼓手硬吃了一半以上的傷害。

  可惜……

  槐詩心中一陣失落,倘若自己的鼓手精進入門,不再是一味的粗暴釋放的話,這一擊就能打出北斗神拳的效果,讓沃克當場爆炸。

  但已經來不及惋惜。

  沃克的反擊來了。

  黑暗中,蠕動的古怪眼球驟然睜開,看向了他的方向,灰色的光芒迸射而出。

  而在那之前,槐詩已經察覺到了他睜眼的動作,自原地閃身向左跨出一步,擦著灰色的光芒躲過,步步緊逼。

  在黑暗中,那一隻無數眼瞳重疊而成的畸形器官惱怒地追視了過來。

  可卻抓不住槐詩的禹步。

  視線的速度基與光速,本應該比槐詩的動作更快才對,可這些日子槐詩早已經在肌肉怪老頭兒的加特林之下練出了一身躲閃的本領。

  哪怕只能在長距離加速中維持禹步入門的狀態,依舊瘋狂轉折,在沃克的視線死角之中躲閃。

  「啊!!!!」

  沃克憤怒的咆哮,那一隻古怪的眼瞳驟然潰散,恢復為原本成百上千的數量,雜亂無章地向著四周看去。

  瞬間獰笑。

  「抓到你了!」

  被三隻眼睛忽然盯住,在黯淡的灰色光芒照耀之下,槐詩驟然感覺到一陣昏沉和遲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睏意。

  禹步一頓。

  可緊接著便感覺到耳後生風,下意識地撲倒,便感覺到沃克的手肘呼嘯而過。 槐詩翻滾,感覺到耳邊的地板轟鳴,已然在夢魘的踐踏之下分崩離析。

  更多的眼睛看了過來。

  槐詩的動作再度遲滯。

  沃克抬起腳掌,猛然踢出,速度再快,槐詩已經倒飛而出,未曾落地,便被黑暗中的人影再度追上,扯著脖子猛然掄起,砸在了地上。

  在半空中,槐詩反擊,可是觸手所及卻盡是一片煙霧,在落地的瞬間調整姿勢,以手掌將身體撐起,向後翻出。

  可當他站穩的瞬間,卻感覺到一隻手掌從黑暗中猛然伸出,蓋在了他的臉上。

  沃克獰笑。

  在他背後,黑暗中無數眼眸睜開,死死地凝視著槐詩,抽取著他的源質,源源不斷地將他推向昏沉的更深處,剝奪理智,進入夢境之中。

  那才是夢魘真正的領域。

  「睡吧,孩子!」

  就在無數眼瞳的凝視之下,槐詩瞬間失去了意識,沃克獰笑著,源源不斷地將黑暗中的負面源質灌入了他的靈魂之中。

  「在絕望的噩夢裡徹底淪陷吧!」

  接下來,便是夢魘一展身手的舞台,不論什麼人,入夢之後,便只能任人宰割!

  可那一瞬間,他卻看到槐詩閉上的眼睛再度睜開。

  「你說啥?」

  沃克一愣,緊接著便看到一個拳頭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

  轟!

  他倒飛而出,艱難恢復原本摸樣的面孔再度破碎了,可比這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槐詩竟然沒有進入夢境……

  不對,他確實是進入了夢境沒錯。

  只有一瞬。

  一瞬過後,他便從自己精心締造的絕望之夢中甦醒。

  掙脫牢籠。

  為什麼,他根本沒有任何的迷失!

  「啊,大概是被帥醒了吧?」

  槐詩微笑著,踏前,瞬間跨過了漫長的距離,直勾勾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沃克,咧嘴,露出和肌肉怪老頭兒如出一陣的猙獰微笑。

  那摸樣,彷彿惡鬼聆聽了佛法,笑容也像是明王那樣地莊嚴了起來。

  然後,一拳!

  轟!

  煙霧動盪著。

  在燃燒的槐詩面前。

  碧綠的火焰自他軀殼之上升起,隨著軀殼的變化,山鬼展露出自身陰沉的一面,在胸前巨大的裂口之中,無數火光湧動。

  緊接著,衝天的痛苦之潮井噴而出!

  令黑暗的夢境動盪,席捲,好像都要被這碧綠的苦痛之火所點燃了那樣。

  沒有使用山鬼的聖痕的任何能力,不論是恐懼光環還是瘟疫光環,甚至沒有超頻運作,槐詩只是向前,竟然便攪動了無數噩夢所堆砌成的黑暗。

  時隔了短短幾日之後,這一份過於狂暴和兇戾的陰冷生命力已然有了質的蛻變。

  好像是刀斧磨礪出鋒刃那樣!

  恐怖的侵略性自那一雙燃燒著鬼火的眼眸之中迸射而出。

  那一瞬間,沃克終於恍然大悟。

  並非是自己的夢境沒有奇效,實際上,自己的夢境已經出色地完成了使命,在一瞬間,確實地將絕望、痛苦和黑暗施加在了槐詩的意識之中了沒錯。

  只不過,他所締造出的噩夢,和槐詩所擁有的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啊,絕妙!絕妙!」

  他不驚反喜,尖銳地大笑了起來:「這哪裡是什麼正義的伙伴啊,年輕人……絕望,恐懼,憤怒,還有不可多得的徬徨,這是多麼濃厚的負面源質!多麼精粹的黑暗和瘋狂!」

  他愉快地大笑著,就好像找到了同類那樣:「少年,果然,你在骨子裡和我一……」

  轟!

  化為夢幻的夢魘如遭雷擊,倒飛而出。

  在少年抬起的拳頭之前。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槐詩歪著頭,俯瞰著他呆滯的樣子,燃燒的眼瞳之中浮現出瞭如有實質的傲慢:「不要把我和你這種貨色,混為一談啊!」

  「垃圾!」

  在低沉的聲音中,少年踏出一步,手掌握緊,迸射了近乎雷鳴的巨響。

  那一瞬間,在觀賞席之上,不止是目瞪口呆的大表哥,就連漫不經心的羅老都挑起了眉頭,直起身體。

  竟然,突破了?

  沒錯,在那一瞬間,槐詩的鼓手徹底入門了。

  不僅僅是在外那雷鳴一般的表徵,還有真正的搏擊技藝和源質運用結合在一處所形成的效果。

  不依靠自己的靈魂能力。

  只憑藉著肌理和源質的運用,他便突破了虛實的間隔,真正地觸碰到虛無的夢幻!

  換而言之,從現在開始,沃克的靈魂能力對於槐詩而言,已經徹底沒用了!

  在入門的鼓手之前。

  那種可笑的噩夢,只會像是薄紙一樣被撕碎!

  就在黑暗中無數錯愕眼瞳的凝視裡,燃燒的少年步步向前,活動著手臂和肩膀,自言自語:「絕望?痛苦?黑暗?瘋狂?」

  「放你娘的屁!」

  轟!

  瞬息間,跨過了十數步的距離,槐詩出現在夢魘的面前,揮拳。

  在碧綠色火焰的覆蓋之下,他的手臂之上,無數肌理和筋膜在瞬間震顫,力量和源質收束為一線,在驟然收緊成拳的五指之間迸發,形成了一場局限於拳頭之中的源質爆炸。

  虛空擂鼓!

  這便是鼓手之名中所隱藏的真髓!

  憑藉自身的源質,擂動虛無,震撼空氣,迸發赫赫雷鳴,無堅不摧的推進之中降下如有實質的毀滅。

  黑暗劇震,無數噩夢和負面源質在這一擊之下,竟然有了潰散的徵兆!

  夢魘所締造的虛無之夢,崩裂出了一道縫隙。

  而槐詩,已經提起了沃克的脖子,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你知道我有多快樂嗎?」

  沃克呆滯地看著他,嘴唇嗡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來。

  「錯了,我的快樂,你根本想像不到」

  槐詩奮起一拳,砸在黑暗中再度匯聚起來的畸形巨眼之上,令沃克的雙目留下兩行血淚,巨眼潰散為無數驚恐的細小眼眸。

  就好像真得感受到槐詩的快樂那樣。

  有的時候,最惡劣的快樂,難道不就是將自己的痛苦施加在敵人的身上麼?

  「再猜一猜」

  槐詩再次提起了沃克,認真地問:「會噠噠噠冒綠火的是什麼?」

  沃克愣住了。

  會噠噠噠冒綠火的是什麼?

  加特林麼?

  「錯了。」

  槐詩緩緩搖頭,咧嘴微笑起來:「是我!」

  當著沃克的面,他緩緩地擺出了鼓手的標準構架,在碧綠色火焰的瘋狂流淌之中,渾身的肌肉瘋狂地跳動起來,到最後,匯聚成了低沉的節奏。

  「光加熱,就等於火,火加快樂就等於我。」

  他若無旁人地唱到:「若我與火再加上你……」

  「快樂就應該更多!」

  那一瞬間,鼓手的雷鳴迸發,卻煥發出宛如金屬摩擦那樣的銀色。

  噠! 噠! 噠! 噠! 噠! 噠! 噠! 噠! 噠! 噠!

  在破空的巨響之中,飽含著無數劫灰的拳頭不斷地迸發雷鳴,呼嘯而至,彼此重疊,化作了手游玩家最快樂的'十連'!

  如有實質的快樂降臨在了夢魘之中,引發了崩裂的哀鳴。

  就在鐵拳的碾壓之下,那些細小的眼瞳紛紛破碎,虛幻的黑暗噩夢劇烈地震盪著,不斷地消散,在這摧枯拉朽一般的轟擊之下,徹底消散在了虛空之中。

  當快樂的雷鳴戛然而止的時候,不成人形的沃克已經倒飛而出,落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而槐詩,站在原地,氣喘吁籲。

  雙臂之上崩裂出一道道淒厲的縫隙,在超越極限的十連鼓手之中近乎要被摧垮了。

  可現在,在山鬼的生命力之下,傷口在迅速彌合。

  而槐詩,在向前。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5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快樂都是別人的

  寂靜裡,只有沃克含糊的慘叫聲。

  他在地上瘋狂地扭動著,奮力想要催動源質和,演化夢境將自己藏起,可是瀕臨碎裂的靈魂已經沒有任何源質的力量了。

  燃燒的少年微笑著,步步上前。

  沃克張口,扭曲的臉上奮盡全力發出慘叫,看向高處的觀賞台,表情之上已經再沒有原本的自信和輕鬆,只剩下一片驚恐和祈求。

  可是無人回應。

  寂靜裡,只有化作惡鬼的少年一步步向前的低沉腳步聲。

  還有驟然響起的大提琴旋律。

  g弦。

  槐詩一愣,錯愕回頭,看向頭頂的觀賞台,就在肌肉老頭兒旁邊的衣架上,槐詩的衣服裡傳來手機的鈴聲。

  「不好意思,能不能幫忙拿一下?」

  「……」

  在所有人無語的沉默中,只有大表哥熱心地幫他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窗戶拋過去。

  「謝謝!」

  槐詩接住手機,接通了電話:「餵,那位?」

  電話中是一個頗為成熟的溫和女聲:「請問是槐詩先生麼?」

  「對。」槐詩點頭,「什麼事情?」

  「由於我們的通知短信沒有得到您的回復,因此進行人工通知」那個女人平靜地說:「您申請的abm專業級大提琴考試將在明天上午十點鐘準時舉行,請您提前十五分鐘入場報導,否則將視為您放棄考試。」

  「啥?」

  一瞬間,槐詩呆滯在原地,如墜冰窟,原本瘋狂的殺意和猙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徬徨和無助。

  「槐詩先生,您在聽麼?」

  槐詩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道:「呃,好的……我、我知道……」

  「是出了什麼意外麼?」

  「沒!沒有!」槐詩慌亂地提高了聲音:「絕對沒有!」

  除了忙到忘記考試根本這幾天沒有練過琴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媽的,怎麼就忘了這檔子事兒!

  怎麼就能忘了呢!

  槐詩在懊悔中跺腳,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這下可壞菜了!

  「……那麼,預祝您取得好成績。」

  電話中的女人禮貌地道別,掛斷了電話。

  死寂之中,槐詩保持著僵硬地姿勢,許久許久,才終於回過神來,原本的快樂已經消失無踪。

  自從半個多月之前,他開始進階就沒有再練琴了……

  這一次考試他掛定了。

  槐詩聽著手機裡的忙音,呆滯地放下了手,然後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好像一瞬間從快樂跌入絕望之中,槐詩忽然深刻地發現,快樂都是別人的,而他什麼都沒有……

  好氣啊!

  幹嘛在這種垃圾的身上浪費時間啊!

  他惱怒地伸手,提起了地上驚恐的夢魘。

  「美夢結束了,沃克先生。」

  他抬起手掌,凝結出混合了瘟疫的劫灰,然後,塞進了他的鼻孔和嘴巴裡去:「現在,噩夢時間到!」

  當槐詩放下了手的時候,他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殘存的獨目之中一片呆滯。

  毫無神采。

  只剩下了麻木的呼吸和心跳。

  過量的負面源質已經徹底將他破碎的靈魂吞沒,夢魘最終被無窮盡的絕望之夢所淹沒了。

  這就是這一場對決的結局。

  槐詩緩緩地鬆開手,任由那個流著口水的癡呆倒在了地上,回頭看向身後的高台,後退了兩步。

  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吧。

  在落地玻璃之後,老人面無表情地頷首,可眼神卻中卻閃過一絲失望。

  就差一點。

  要不是那個電話……

  「他恐怕成為不了你的對手,羅老師。」大表哥遞過來一個蘋果,自己抓著一根香蕉啃得津津有味:「那個孩子從死中得到的只有苦痛,沒有過一分的快樂。

  實際上,他對殺死什麼東西這件事兒,簡直深惡痛絕。

  這樣的人,注定不可能成為你的傳承者,也不可能……完成那件事。 」

  「是啊。」

  老人垂下眼眸:「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大表哥吃完,將香蕉皮丟掉,搓了搓手,認真地說:「沒必要這麼著急,我們其實可以另想辦法。」

  「時間已經不夠了。」

  羅老緩緩搖頭,神情平靜:「有些事情,總是要親力親為,對不對?」

  大表哥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在匆忙的腳步聲裡,槐詩已經衝了進來,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匆匆地揮手向眾人打了個招呼,對老人喊道:「明天我請假!」

  「請假?」

  羅老皺眉,「做什麼?」

  「考試啊!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人是老師嗎?」

  槐詩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戴上頭套,提起了角落中看上去最閒的原照,衝向門外。

  「餵!你幹什麼!」

  原照奮力掙扎。

  「沒時間解釋了,走,快去開車!」

  「可、可是我才十四歲沒駕照啊……」

  「油門會踩就行了,快走快走!」

  嘭!

  走廊的盡頭傳來碰撞的聲音。

  他們撞牆上了。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了起來,可大表哥卻忍不住笑出聲了,笑得十分不地道。

  「看吧,羅老師,年輕人的事情,總要有年輕人自己解決。」

  大表哥回頭,看向沉默的老人:「我倒是覺得,未必要那麼著急。」

  「再看看吧。」

  老人垂下眼眸:「讓我再看看……」

  在傍晚的時候,艾晴在金陵支部的休息室裡看到了柳東黎。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咖啡一口沒有動,就好像在等什麼人一樣。

  她搖了搖頭,撐著拐杖走過去:「他不在。」

  「我等你的。」

  柳東黎搖頭笑了笑,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有空麼?」

  艾晴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許久,緩緩搖頭:「無所謂,正好是晚飯時間。」

  她坐在了柳東黎的對面,將手中晚餐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蔬菜沙拉和寥寥的幾片肉。

  她拿起叉子,「稍後還有一個統籌會,介意我邊吃邊聊麼?」

  柳東黎打了個響指,示意侍應生來一杯熱茶,才回過頭來看著她:「老吃冷餐對胃不好。」

  「你這一副老實人的口吻是從哪兒學來的?」

  艾晴皺眉:「腦子壞掉了麼?」

  「啊,不好意思,剛剛見過前女友,語氣沒改過來。」柳東黎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別擔心,不是藉錢。」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鬆了口氣。」

  艾晴平靜地回應,不知道是反諷還是實話,「所以,你想說還有更麻煩的問題等著我?」

  「關於槐詩……」

  艾晴了然,有關他的問題一般都很麻煩,可柳東黎停頓了一下之後,話語卻還在繼續:「還有你。」

  於是,問題就變得越麻煩了。

  「陰家的態度我不清楚。」她直截了當地說道:「但槐詩應該會被視為威脅吧?尤其是他表現出傳奇調查員的能力之後……你應該知道這個稱號有多麼罕有。」

  柳東黎無言頷首。

  他早有體會,這倒霉孩子總能在預想不到的地方給人驚喜。

  全世界只有十六個的罕見稱號,這可比五階昇華者還要罕見。 哪怕暗網的用戶基數並不多,但能夠在噩夢遊戲裡廝殺出一條血路,摘取傳奇桂冠的昇華者,不論如何都不容輕視。

  尤其這個昇華者還和己方有所仇怨的時候。

  陰家會有所動作實在太正常了。

  但如今恰恰不需要擔心這一點,尤其是在那位大表哥在公開對槐詩表示欣賞之後哪怕看上去再沒有架子再怎麼平易近人,那個人依舊也是金陵社保局的局長,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東夏譜系的態度。

  更何況他的妹妹就是如今的東夏第二白帝子,他的父親更是赫赫有名的諸界天敵褚海這樣一個角色,哪怕是個草包,他跺跺腳,金陵也要抖三抖。

  而最要命的是,他偏偏不是。

  當在他特意在某些地方提醒過大家不希望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之後,陰家自然不會選擇去讓一些大家都不想的事情發生。

  如果陰家想要殺死槐詩,就一定會讓他死的光明正大,無可指摘,而不是在背後暗搓搓地下手,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明面上的風浪柳東黎倒是不怎麼擔心,反正死孩子命硬的很,多折騰折騰也沒關係。

  「與其說槐詩,我其實更擔心你一些。」

  柳東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陰家最近已經開始對你施壓了吧?」

  艾晴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吃著自己的晚餐,就連動作的頻率都沒有變。 直到許久之後,她放下手中的餐盒,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抬起頭告訴他:「這與你無關。」

  「和槐詩呢?」

  柳東黎反問,艾晴皺起眉頭。

  「幾天之前,有一個賬號查詢過陰家的產業結構和主要成員的詳細資料」柳東黎耷拉著眉頭:「這是我直接走朋友的渠道拿到的消息。」

  「未必是槐詩。」

  柳東黎沒有說話,直接拿出手機給艾晴看這個賬戶的頭像。

  她愣了半天,許久,輕聲感嘆:「這一張照片真是太蠢了……究竟是誰給他拍的?」

  「我也很想知道啊。」

  柳東黎說:「就算是你現在不打算把他牽扯進來,他也打算往這一攤渾水裡跳啦,更何況,他應該挺在乎你的。」

  艾晴面無表情:「沒你想得那麼誇張。」

  「也沒你說的那麼輕描淡寫,對不對?」

  柳東黎看著她,許久,忍不住嘆息:「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你的母親會是槐詩的大提琴啟蒙老師……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應該想到的,東夏當年最知名的大提琴家艾婷就是你的母親。」

  寂靜裡,艾晴的眼神變了。

  就好像掛在外面的掩飾被憤怒的鐵片撕破了,展露出令人心寒的鋒刃。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說什麼,柳東黎,但有一點我姑且提醒你。」

  她凝視著面前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他:「不准提她的名字,哪怕一個字都不可以!」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6
第一百九十四章 準備

  最後對話的結果是不歡而散。

  兩人似乎在某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但這一份共識卻並不能讓兩人感到欣慰和開懷,說是共識,倒不如說妥協更為恰當。

  而就在當天晚上,金陵的玄武湖酒店,再度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總統套房裡。

  「香檳還是威士忌?」

  「水,給我們白開水就行。」

  端坐在沙發上的精悍男子說道。

  「好吧,白開水。」

  金色長髮的中年男子無奈聳肩,看著精悍男人背後站著的那八個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湊盡了房間裡的杯子,擺在他們的前面。

  全部都是白開水。

  「教授,我理解您的擔心,但您的擔心毫無必要。」

  精悍男子說:「我們是專業的。」

  「恕我直言。」教授聳肩,「我並沒有看到我預約的高手,反而來了你們這幾個……只能說勉強的昇華者。」

  看得出他相當的有禮貌,哪怕心中失望,也依舊在用詞上有所克制。

  九個昇華者,三個三階,六個二階,在現境這已經是一支難能可貴的武力,但在教授看來,依舊不足以完成自己的目標。

  「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大價錢,你們懂麼?為了得到這一件藏品,我透支了二十年的薪水。」教授壓抑著自己的不滿,認真地說道:「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兵貴精不在多。」

  精悍男子平靜地說道:「天文會和社保局近期對金陵的昇華者排查異常嚴謹,高階昇華者不便抵達,但請您放心,我們食屍鬼小隊可是歸亡者墓地中有名的精英。」

  「希望你們理解,我要的不是僱傭兵帶著一具屍首到我的面前說任務完成。」教授抬起一根手指,鄭重強調:「我要活的,明白麼?我要活的。」

  「或許您對綁架有所誤解,它並非是暴力行動,而是要求極高的技術工種。」精悍男子驕傲地昂起頭:「而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專業的。

  當年貓王事件您知道麼? 就是我們完成的,到現在他們還以為是外星人把他抓走了……」

  「哦哦,那可是館長最鍾愛的收藏品之一!」

  教授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十萬分熱情地起身,握住了精悍男子的手:「這我就放心了,那麼計劃呢?計劃給我講一下。」

  他端起威士忌的瓶子,一口氣乾掉大半瓶,坐在沙發上,洗耳恭聽的樣子:「我們要怎麼把我親愛的藏品從金陵轉移到邊境的人類展覽館去?」

  「這是一個周詳的計劃。」

  食屍鬼小隊的隊長從背包裡拿出了厚厚一疊計劃書放在了他的面前:「這些日子,我們已經做好了不同的幾分捕捉計劃,而明天,就是最佳的行動時機。

  行動準備已經完成——我們買通了abrsm的相關人員,到時候會全部以工作人員的方式進行入場,根據您的額外要求,為您安排了身份,到時候等目標來了,我們就可以正式開始綁架。 」

  「恩恩。」

  教授越發地專注起來,點頭:「所以說,怎麼綁架?據我所知,那一件藏品的武力值可是不低的,畢竟是傳奇調查員啊,我們如何將他順利抓捕呢?只靠武力的話,恐怕力有未逮吧?」

  「請您放心。」隊長身後,帶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子得意地推了一下眼鏡:「我們已經掌握了他最大的弱點——他唯一的好朋友。」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照片裡,是正值花樣年華的少女。

  傅依。

  「根據我們的竊聽和調查,她打算前往現場親自給自己的朋友加油——」眼鏡男子說道:「而到時候,我們就偽裝成綠日的成員,先拿下他的朋友,並揚言這是一場對天文會的報復。

  心理學家側寫分析,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會同意和傅依交換身份,成為人質。

  然後,我們就迅速拿下他,可以迅速撤離……」

  眼鏡男子說完之後,驕傲地昂起了頭,等待著讚賞。

  可教授卻愣了許久,好奇地問:「就這?」

  「還有呢?」

  他問道,「就這一個計劃麼?呃,雖然將鍋甩給綠日他們的這一步挺漂亮,可其他的呢?一定還有其他的準備要做吧?」

  眼鏡男子微微挑眉。

  是個絕對不想冒任何風險的客戶嗎?

  無所謂,這樣的客戶反而更好打交道,總比那些喜歡有點錢就喜歡瞎指揮的甲方要靠譜的多。

  於是,他將一疊又一疊的後備計劃放在了桌子上。

  「請看,這是到時候擾亂天文會耳目的措施,這是誤導社保局偵查的方案,還有這個,是保證捕捉計劃順利實施的準備之一……」

  他詳盡地介紹了起來:「為了萬全起見,我們已經將室內的綠植全都換成了邊境的紫羅花,在花香的熏陶之下,不出十分鐘他就會源質麻痺,無法動用聖痕,額外兩隊武裝人員會在情況惡化的時候進行強攻。

  而且後備方案一共有六個,逃出方案十七個,絕對會完整地將您和您的藏品送出現境。 」

  說完,他露出了微笑:「等到明天的這個時候,您就可以在展覽館裡欣賞您的新藏品了。」

  「很好!」在對方描述的景願之下,教授的眼睛已經閃閃發光:「就這麼辦!」

  於是,隊長和教授握手。

  雙方都帶著標準地營業式溫和微笑。

  「請您記得在任務完成之後在萬孽之集上給我們五星好評!」隊長頗為謙卑地懇請道:「我們今年就差最後一點業績就達標了。」

  教授點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豪邁地擦了擦嘴:「沒問題!」

  於是,一個人類展覽館的在職教授,一群來自邊境的僱傭兵……計劃就這麼開始了。

  .

  .

  翌日,清晨。

  瞪著一雙熊貓眼的槐詩站在酒店門前,看到了門外車裡的艾晴。

  「你怎麼在這裡?」

  「順路。」她說:「金陵音樂藝術館對吧?可以送你。」

  「啊,多謝多謝。」

  槐詩手裡抓著剛剛從廚房裡拿出來的三明治,扛著琴箱擠進了車裡,狼吞虎咽地塞了幾口之後,灌了一大瓶冷咖啡。

  早餐解決。

  「你這一副被雷劈了快死的樣子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說來話長……」

  他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學打架學的太嗨了,完全忘記複習,昨晚一整夜都在命運之書的記錄裡啃樂譜練琴吧?

  這玩意兒真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有句話叫做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老師暴跳……手一旦生了之後,想要掰回來,要下的功夫可不是一點。

  他伸手往臉上抹了一把,用山鬼聖痕的生命力強行抹掉了浮腫的眼圈,胡亂地把頭髮紮起來。

  「昨晚沒睡好?」

  「恩,有點緊張,畢竟準備了有半年多了。」

  槐詩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琴箱:「不過現在看起來,狀態還是不錯的,絕對能過。」

  「……沒必要跟我保證什麼。」

  艾晴瞥著他信心十足的樣子,沉默許久,忽然問道:「你就這麼喜歡大提琴?」

  「不知道。」

  槐詩乾脆利落地回答。

  「……」

  艾晴的眉毛皺起,似是不快。

  「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不知道。」

  槐詩撓了撓頭,神情無奈起來,「其實我都想不起為什麼要學大提琴了,印象裡,我媽好像比較喜歡……可能是她覺得兒子學門樂器說出去比較有面子吧。

  要說喜歡,我以前可能未必會喜歡吧。 可等後來窮得要命了,只能靠著拉琴賺點錢來買掛麵吃,不知不覺得,竟然就喜歡起來了。

  可能就是那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吧,沒有它的話,我早就餓死了。 」

  說著,他攬著大提琴的琴箱,向艾晴展示到:「別看它那麼老,音色一級棒的,修修補補到現在,完全捨不得換掉它,有空的話,我給你拉拉看。」

  「不用了。」

  艾晴看著槐詩身旁的琴箱,許久,收回視線:「既然這樣,就好好保存它吧。」

  一路上,艾晴都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閉目養神。

  汽車開得異常平穩,甚至為槐詩留出了再看會兒琴譜的餘裕。 繞過了高峰期的擁堵之後,穿過一路的高樓大廈,最後停在了金陵音樂藝術館的前面。

  距離開考的時間尚近,門口就已經看到了不少背著琴箱的年輕人和他們的老師或者家長。

  儘管專業級的考試需要預約,可abrsm的考級範圍不止有大提琴,幾乎涵蓋了所有主流樂器的範圍。

  應試者眾多,也在預料之中。

  畢竟是中央都市倫敦所通行的等級考試,具有著相當廣泛的公信力,有八級的程度幾乎就可以當做一張高校的文憑來使了。

  可路過了大門,車卻沒有停,一直在朝前開。

  「過了,過了。」槐詩提醒。

  「沒過,正門上去要走一大截。」艾晴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從後門進去,右拐有直達六樓的電梯。」

  「嗯?」槐詩一愣,「你去過嗎?」

  艾晴沒有回答。

  車停了。

  「你該去考試了,槐詩。」她說:「祝你能夠實現你的夢想吧。」

  「謝謝。」

  槐詩感激地笑了笑,扛起琴箱,向著她揮手道別。

  就好像有意躲閃著槐詩的視線一樣,到最後,艾晴都沒有抬起眼睛來看他。

  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大樓的側影。

  漸漸垂下眼眸。

  風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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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7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

  在電梯前面的地方登記之後,槐詩就進入了等候區找了個位置坐下。

  早習慣了壓力,槐詩倒是不緊不慢地翻琴譜看了起來,可隨著時間漸漸的流逝,前面排隊的人一個個地走進考場,槐詩心裡就越來越緊張。

  這就好像高考,你學習再好,都難免要戰戰兢兢地走這麼一糟。

  對比旁邊那個抱著小提琴緊張到快要哭出來的姑娘,槐詩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已經算是不錯了。

  可依舊忍不住有些忐忑。

  尤其內心之中不知為何,隱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令他如坐針氈。

  他竟然久違的有些有些心慌起來。

  在寂靜之中,槐詩猛然起身,吸引了一片目光看過來,他僵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去個洗手間。」

  僵硬地邁步,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走了一路順拐。

  映照在監視器的屏幕裡.

  8號考場。

  「感謝你的參與,女士,非常優秀的演出。」

  考官詹姆摘下了眼睛,走過去同眼眶有些發紅的女考生握手,將她扶起來,語氣溫和:「考試已經結束了,稍後我們會對你的演奏做出謹慎評估。」 電腦端::/

  三十餘歲的詹姆身形高大,帶著一副銀邊眼睛,笑容富有親和力,abm的考試雖然嚴格,但作為考官而言,會盡力為學生創造一個能夠平穩發揮的環境,也見過不少這樣發揮失常而懊惱哭泣的事情。

  在柔和地安撫了一番之後,詹姆便將考生送出了考場。

  稍微整理了一下上一個考生的評分,他看了一眼今天的日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角。

  專業級演奏考試一般要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對與考官而言也是一樁極為耗費精力的事情,在開始之前,詹姆也要先休息一會。

  「槐詩?」

  他端詳著考生的檔案,看著上面那一張堪稱俊秀的臉,嘖嘖感嘆。

  比他想得更要年輕。

  他才休息沒多久,桌子上的電話就響起來,接起電話之後,他就愣住了。

  「臨時更換考官?」他不快地皺眉,「為什麼委員會辦公室沒有通知我。」

  「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對不對?」電話裡的聲音說。

  「那隻適用於新人考官培訓期間,利昂娜,你知道,這不合規矩,也會對我的工作產生影響……」

  「詹姆,你欠我人情。」

  聽夠了他的羅嗦之後,電話裡的女聲嚴肅起來,「幫我個忙,年底評級的時候我幫你。」

  「……」

  在沉默之中,詹姆率先敗下陣來,他有些煩躁地拉了拉領帶:「不要搞得太過分,利昂娜,否則我會向上委員會做出反應。」

  「放輕鬆點,親愛的,沒有誰會讓你下不來台,你只要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多休息一會兒就好。」她說,「稍後下午茶的時候,會有你的那一份蛋糕。」

  啪!

  電話掛斷了。

  無聲之中,好像有一個肥皂泡被戳破了那樣。

  隨著槐詩的入場,短短的幾分鐘之內,整個大樓從內而外,所有的安保人員都迅速地被替換了,越來越多陌生的面孔出現在了大樓裡,然後將原本的工作人員擊倒、封嘴,捆起來,粗暴地丟進了儲物間,換上嶄新的製服之後,帶著和煦地微笑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槐詩,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洗了五分鐘的臉之後,槐詩終於冷靜下來,握緊拳頭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握拳鼓勵。

  只可惜鏡子裡的倒影看上去實在難以稱得上激昂,雖然消了熬夜帶來的黑眼圈,可冷水洗了半天之後,他的臉卻越發地顯得有些蒼白。

  映襯著山鬼的陰森氣質,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要倒斃當場一樣。

  盯著自己這一副衰樣看了半天,槐詩自己都覺得有些喪氣的不行,不敢再看了,好在心情終於平靜了許多。 在回去的路上,他還順便在自動售貨機上奢侈了一把,買了兩瓶熱飲,一罐用來喝,一罐用來暖手。

  能過的。

  包過的。

  怎麼可能過不了……

  槐詩心裡瘋狂地給自己打氣,安慰自己:只要不出什麼意外,這一場考試簡直十拿九穩嘛!

  然後,意外來了……

  「槐詩!」

  背後,有個聲音響起,帶著驚奇和喜悅:「果然是你!」

  槐詩錯愕回頭,看向了身後,只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老頭兒,好像在哪裡見過。

  「呃……您是哪位?」

  肉眼可見的,雍容的老人表情抽搐了一下,在命運之書裡時隔一卷沒有出場的趙老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情。

  「你們學校校慶會上,我們見過的……」

  槐詩一愣,心裡一緊,忽然反應過來為什麼這個老頭兒這麼眼熟了這他媽不是自己入門大提琴教材上的那個頭像麼!

  為什麼好像和自己見過一樣?

  回憶起校慶上自己作姦犯科的往事,他心裡頓時再度一緊:烏鴉那個女人究竟頂著自己的面孔做了什麼好事!

  他一隻手伸進口袋裡,飛速翻完了烏鴉留下來的記錄,頓時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只是下了個藥而已……

  等明白了前因後果,他立刻起身,擠出笑容:「呃,趙老好久不見,我有些緊張,一時間沒認出來。您怎麼在這兒?」

  雙手,畢恭畢敬地遞上了一罐熱柚子茶。

  大佬喝茶。

  「沒關係,可以理解。」

  趙老接過茶,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足地愛惜這種前途才能不可限量的後輩:「理查德跟我說在門口公示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時,我還不敢相信呢,反復和前台確認了好幾遍

  你不要緊張,你有信心嗎? 」

  槐詩強撐著硬氣,咧嘴一笑,「這種考試,不是十拿九穩麼?」

  「哦,那就好。」趙老微微點頭,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還擔心你會怪我多事呢。」

  「嗯?」

  槐詩警覺,下意識地回頭,看著他微笑地樣子。

  內心之中不安地預感忽然有些強烈了。

  然後,他就看到,一群或白或黑或黃的老頭老太太變魔術一樣地從趙老的旁邊出現,有些面孔好像似曾相識,有些卻完全沒有見過,可都帶著讓槐詩越發不安地微笑看著他。

  「我來跟你介紹一下。」

  趙老放下手裡的熱柚子茶,指著最前面的胖老頭兒說道:「這位是碰巧因為第四屆肖邦音樂研討會而來到新海的著名演奏家紐曼先生。」

  「……哦。」

  槐詩懵懵懂懂地跟走上來的老頭兒握手,然後又聽見他說:「這位是東夏金陵愛樂團的首係指揮李先生。」

  又有一個經常在教材封面看到的老人走了過來,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錯。」

  「嗯?」槐詩懵逼。

  那邊的趙老還在不斷地介紹,「這位是abm的駐金陵的負責人,薇薇安女士……」

  「這位威尼斯愛樂團的首席大提琴演奏家施勞德爵士……」

  「這位維也納世界巡迴音樂藝術演出的主辦人……」

  「這位是東夏藝術家協會的副會長李女士……」

  「這位是倫敦藝術學院……」

  「這位是美洲……」

  「這位……」

  好像報菜名一樣,一直把十六個老頭兒老太太的身份報完之後,趙老才在槐詩呆滯的神情之中結束了這一場介紹。

  那群來自各個國家幾乎涵蓋了目前世界百分之四十以上音樂門閥譜系的老頭老太太們好像看著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將槐詩圍攏在一處,彼此感嘆著什麼,嘖嘖稱奇。

  「說來真是太湊巧了,奇遇!」

  胖老頭兒紐曼看了一圈自己的同伴,最後視線落在了瑟瑟發抖的菜雞槐詩身上:「槐先生,我們剛剛從趙先生的口中聽聞了您高超的才能和不遜色於當年艾婷女士的感染力,真是不可思議,沒想到還有第二位像艾一樣的天才!」

  「啊?」槐詩目瞪口呆。

  艾婷?

  似曾相識的名字,好像聽過,可是想不起來。

  緊接著,就在一眾老頭兒老太太期盼的神情之中,那位來自美洲音樂歷史學會的理查德教授便露出熱情地笑容,放出了最後的晴天霹靂:

  「所以,這一次考試,請務必讓我們旁觀。」

  喵喵喵?

  已經徹底石化的槐詩張大了嘴,眼珠子一個瞪的有兩個大。

  你們搞屁啊!

  到現在,他終於搞清楚了這群人的身份,頓時膝蓋一軟開玩笑,求求你們老老實實上樓去參加肖邦音樂研討會,不要亂搞好嗎?

  這特麼是什麼鬼?

  是考場還是國際古典音樂節啊!

  你們好歹注意一些啊,只要有人往這裡來一顆rpg,五分鐘後就能上bbc頭條,不用等到明天,全世界就有超過三分之一的音樂人要披麻戴孝好不好!

  槐詩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陣發黑。

  好像看到聖光照著屎一樣

  監控室內,此刻一片肅冷,在數台計算機和幾百個攝像頭的監控之下,整個大樓內所有的消息都有條不紊地匯總在一處。

  「一隊已就位。」

  「二隊已就位。」

  「預備隊就位。」

  「藏品入場。」

  「教授已經成功入場,同藏品開始接觸,其他人怎麼辦?」

  監控室中,食屍鬼隊長拿起了對講機,「多了一點干擾因素,動手時候注意不要波及無辜1號誘餌現在要到了麼?」

  「已經在門外了。」

  外場監控轉過來一個畫面,畫面上正是捧著一杯奶茶滋溜著的傅依本人,只不過……

  隊長皺起眉頭,困惑地問:

  「她旁邊那個人是誰?」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2 02:07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才

  十分鐘之前。

  茫然地傅依抓著一杯奶茶,對照著手機裡的地圖,困惑地環顧著四周。

  剛剛出了地鐵,就在茫茫的人潮人海裡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金陵音樂藝術館……是附近沒錯吧?

  但是怎麼走啊?

  雖然難以啟齒,但她竟然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

  「迷路了嗎?」

  旁邊有人輕聲問,傅依回頭,便看到了那個陌生女人。

  應該比自己打個四五歲左右,面容姣好又嫻靜,挽著一個寬鬆地馬尾搭在肩膀上,笑容和煦。

  好像出門買菜一樣,穿著居家風的寬鬆長裙和針織衫,手裡提著菜籃子裡放著鮮肉和剛剛從超市裡買來的蔬菜。

  是令人心安的大姐姐!

  傅依眼睛瞬間亮起來,靠過去,指著手機上的地圖:「請問這裡怎麼走?」

  「藝術館啊?」

  大姐姐歪頭看了一下之後,搖頭說:「這裡移不動的信號不好,你的定位錯了,去藝術館的話應該從b口出,這裡是口,方向反了。」

  「誒?」傅依愣了半天。

  大姐姐抬起手,指了指遠處的高樓:「這邊過去右拐再直走就好了,我正好去那邊買點新鮮調料,不如一起?」

  「啊,謝謝!」傅依鬆了口氣,落後一步跟在她後面。

  察覺到她隱約的戒備,大姐姐似是笑了笑,回頭問:「你家裡有人在社保局工作的,對吧?」

  「嗯?」傅依狐疑,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然後,看到她抬起的手機,和自己同款的定位手機挂墜。

  「放心,一樣的。」

  大姐溫和地笑了笑,走在前面:「一個人來?旅遊嗎?」

  「不是,是來參賽的。」

  看到了同樣的身份驗證,傅依鬆了口氣:「一個環境科研項目的競賽,在金陵這邊選拔,我做了一篇論文來試試運氣。」

  「聽起來很厲害啊。」大姐姐感嘆。

  「灌水而已,也就和七八歲小孩站在廣場上舉著牌子呼籲大家愛護環境差不多,就看看運氣,運氣好的話,高考能加分。」

  「那也很厲害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連論文是什麼都不知道呢……是來看演出的麼?」

  「不,是同學考試,過來給他加油,結果起床晚了,現在已經趕不上了。」傅依無奈地嘆息:「乾脆請他吃頓飯好了。」

  「挺要好的同學,男的女的?」

  「男的,不過不是你你想得那種。」傅依搖頭,「差不多算是好兄弟吧?」

  「是嗎?真羨慕你們有這麼純潔的友情。」

  大姐姐笑起來,腳步停頓,指了指身旁的大樓:「這裡就是了。」

  「啊,謝謝!」傅依感激地道謝。

  「沒關係,我就先……」

  她轉身準備離去,好像看到了什麼,忽然愣了一下,眉毛微微挑起了一分:「你介不介意我跟你一起等呢?」

  「嗯?」傅依一愣。

  「畢竟我長這麼大了,還沒有看過人拉小提琴呢。」大姐姐微笑著,可那笑容卻隱約令傅依有些不安:

  「我想見識一下。」

  「呃……」

  傅依本能地有些想要拒絕,可是在大姐姐的柔和微笑之下,感覺不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想到有人聊聊天也好,便緩緩點頭。

  「那就太好了,謝謝你。」

  大姐姐愉快地頷首,從角落中攝像頭上收回視線,「對了,小妹妹你怎麼稱呼?」

  「傅依,師傅的傅,依靠的依。姐姐你呢?」

  「啊,我就沒那麼好聽了。」

  大姐姐親切地挽起她的手,帶著她一同走向了考場的方向。

  「我姓羅。」

  她說,「單名一個'嫻'字。」.

  「多了一個?」

  隊長皺起眉:「怎麼回事兒?」

  「好像是幫她指路的人,過來湊熱鬧的。」現場監控問,「要不要趕走?」

  「算了,不要節外生枝。」

  隊長冷聲說:「一起拿下就行了,等會下手快一點,如果反抗的話,直接殺了。」

  「收到。」

  於是,在隊長的命令之下,計劃似乎開始順利地運行了起來。

  行雲流水地那樣。

  在專業的技術和豐富的經驗之下,想必結果也必然會一片明朗吧?

  而就在另一頭,考場之中,考試已經即將開始了.

  原本的考場雖然未曾想到過會有這麼多人來旁觀,但依舊足夠寬闊和明亮,一群老頭兒老太太進來之後,竟然不顯擁擠。

  但槐詩卻幾乎窒息。

  用玄幻一點的修辭來形容,就是十幾位天尊條條氣息垂落,壓塌萬古,別說大道,槐詩腦子的弦都快給磨沒了。

  要說有什麼安慰的話,恐怕就有考場角落裡的綠植了。

  長勢喜人,而且花兒開得頗為艷麗,芳香沁人心脾,令槐詩的心情都隱約放鬆了起來。

  什麼花?

  能不能讓他帶兩盆走啊……

  很快,十來個虎背熊腰的保安扛著椅子進來,一眾老頭兒按照座次好似梁山好漢一般分了交椅坐定,最後視線看向場中央的槐詩。

  槐詩下意識地站直了,向著他們擠出了一個僵硬地討好笑容。

  「不用緊張,槐先生。」

  理查德替代了原本考官的職責,坐在最前面,翻了翻槐詩遞交上來的三份曲目表,平和地安撫道:「放心,在做的各位都有豐富的演出經驗與造詣,自然會為你的演奏做出公允的評判,就當是一場小型的演出就好了。」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們都有豐富的經驗,碰到什麼情況都不會笑呢!

  槐詩心中腹誹著,僵硬地一笑,悄悄抬眼睛看向薇薇安身後的那群人。

  雖然剛剛一個比一個笑的燦爛與和煦,可一旦進入狀態,這群老頭兒老太太的神情就嚴肅地好像在拍遺像。

  被那十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令人不寒而栗。

  「趙老真是我恨死你了。」

  槐詩哆嗦了一下,含淚向身後看了一眼,拿起了琴弓.

  「他有些緊張。」

  「說實話,太過年輕了,我不相信艾那樣的天才會有第二個。」

  槐詩在看那群老人的時候,那群老人們也在打量著他,低聲交換著意見。

  雖然趙老對槐詩的能力多有讚美,但這群人也不會看在趙老的面子上網開一面,相反,他們挑剔的很,任何一點小毛病都會被拿著放大鏡找出來。

  雖然不至於因此拔高演奏的要求,但想要讓他們滿意的話,恐怕絕不是一個年輕人能夠做到的。

  當然,對此他們也一清二楚,十有八九都是抱著開會之餘放鬆來個歡樂團建的心情,並沒有寄託多大的期待。

  就在眾人的審視之中,槐詩深吸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睛。

  拉響了自己的大提琴。

  理查德愣了一下,旋即眼瞳亮起。

  妙哉.

  當旋律響起的那一瞬間,浸淫大提琴多年的施勞德忍不住挑起眉頭。

  大調託卡塔?

  巴赫的564號作品中的第二樂章慢板。

  《bwv564—》

  這是一首並沒有多少伴奏的大提琴曲,看來那個年輕人並不打算借助伴奏的助力,不過這樣也好,在這種近似的獨奏之中,演奏者的真實水平會更加直接的表現出來……

  只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再去品評這個起始樂句的優劣,一線帶著幽遠愁思的旋律便無聲地將他淹沒了。

  伴隨著清冷的鋼琴聲,當第一段的兩個緊湊的聲部在低音之中擴散開來的時候,厚重到宛如上水銀的旋律便從消散的餘音之中浮現,那是每一個轉折之間足以令人清晰感受到的深切質感。 原本稍有差池就極易跳脫而出的鋼琴聲被這低沉的基調所覆蓋, . 被大提琴獨有的深沉引力所包裹。

  轉瞬間,厚重的旋律化作了霧氣,自琴弓之間裊裊地擴散開來。

  寄託在旋律之中的莊重悲傷如雨,撒在每個人的心間。

  「嘶……」

  施勞德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繃緊了,死死地盯著那個垂首拉琴的少年:哪怕技巧和手法都稱不上出眾,可是這一份可怕的情緒把控和感染力,簡直令人驚嘆!

  更重要的,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指法和演奏習慣……

  就好像十年前在演奏台上看到那個女人如出一轍!

  巧合?

  還是說,難道真得會是第二個艾?

  他愕然地看向身旁的李指揮,卻發現李指揮也在看著他。

  眼神是一樣的錯愕和詫異。

  現在在沒有什麼人說話了,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傾聽,原本有些懈怠的神色不知不覺都認真了起來。

  原本擔任考官十餘年,早已經輕車熟路的薇薇安也抬起了手中準備評分的鉛筆,握緊。

  只是純粹而質樸的表現,並沒有驚天動地的激烈旋律,直白地展露出了來自樂譜的骨架和結構,以這單純的大提琴聲將作曲者的悲思和惆悵直抒胸臆地揮發而出。

  可如今,這已經無關專業賞析的範疇,哪怕是普通人都能夠感受出琴聲裡濃厚到令人悲愴的情緒。

  越是如此樸實的樂章,就越是能夠彰顯出演奏者的才能與底蘊,可如今,這一份伴隨著旋律演化簡直噴薄而出的飽滿情緒已經如潮水一般,將一切席捲。

  大提琴所獨有的厚重和莊嚴在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手中展露無遺!

  毫無疑問,這便是所謂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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