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45
x24685 發表於 2019-8-27 10:16
第一百四十八章 詛咒和懲罰

  一聲哀鳴之後,輪椅在淤泥中分崩離析。

  轉瞬間,無數淤泥劇震。

  成了?

  槐詩喜出望外。

  然後胸口一涼,一截軍刀從胸前突了出來。

  果然,沒成。

  當他茫然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好像從淤泥中爬出來的克萊門特,還有他猙獰的面孔。不斷有漆黑的氣息在從他的軀殼之中浮現開來。

  「媽耶,你也是個二五仔?」

  槐詩愕然。

  那一瞬間,瞬間靜寂的黑暗源質再度劇震,引發暴動,比原本更加狂躁地席捲向了四面八方。

  克萊門特張口,猛然吐出了鑽入肺腑的黑暗源質,猩紅的眼瞳之中滿是狂亂。

  「不可以……」

  他沙啞地呢喃,「還不能……停下……」

  自從遊戲開場就NPC化的前隊友,倒霉孩子克萊門特……不,此時此刻的他究竟還有幾分是原來的自己呢?

  隨著黑泥的覆蓋,他的大衣嗤嗤作響,很快存就變化成了肅冷漆黑的華服,不論是領結和還是袖口都一絲不苟。

  扭曲的面孔再度平靜下來,已然面目全非。

  沒有了那種多年失意的落魄和蒼白,變得倨傲而俊美,帶著深邃的冷漠和殘忍,宛如天生的皇帝那樣。

  這才是真正的寇斯切。

  不是那個在輪椅上連說話都說不完整的可憐蟲,而是行走在人間的恐怖和災厄,吞吃一切敵人的長生者、不死之人、變形者、巫師、魔王。

  縱然已經死去。

  可是那龐大的執念依舊憑藉著他人的軀殼行走在這人世之間。

  帶來毀滅和死亡。

  槐詩張口,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血:「大哥,都已經死了,咱麼消停一點不好麼?」

  「還不能……停下……」

  他僵硬地抬起頭,凝視著槐詩的臉:「至少……必須讓……雅嘎……到新大陸去……」

  你要是不他媽亂搞事兒,大家都能活著到新大陸去!

  那一瞬間,軍刀拔出,寇斯切持刀再斬,向著槐詩的頭顱。

  而槐詩自瞬間轉身,胸口飆射出鮮血,手中的刀斧舉起,隔住了這雷厲風行的一劍,感覺到手腕一陣發麻。

  恐怖的力量和殺意幾乎將他震懾了。

  胸前的傷口反而不怎麼重要。

  蝨子多了不癢。

  和背誓之懲的折磨比起來,這點痛簡直像蚊子咬了一樣,至於穿刺造成的損傷,對於如今嗑藥上頭的槐詩來說完全不是事兒。

  在鋼鐵碰撞的鏗鏘低鳴之中,槐詩後退了一步,低頭看著胸前緩緩癒合的窗口,抬頭凝視著步步緊逼的寇斯切。

  精確到分米的莊重步伐和毫無破綻的架勢,抬起軍刀舉至胸前時,雙目中的陰冷和肅然,以及隨之迸發的殺意海潮。

  槐詩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掌心開始出汗了。

  自從上船以來,第一次的,他遇到了這種毫無破綻的對手,可是不知為何,隨之浮現的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就好像棋逢對手一樣的欣喜和期待。

  於是,短刀和斧隨著雙臂的抬起而自身側展開,已經面目全非的上座部雙刀術自此展露,不論是羅馬匕首搏擊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槐詩躍躍欲試地變化架勢,自雙方的前進和後退中尋找著進攻的距離。

  在那一瞬間,兩人的皮靴同時自破碎的地板上站定。

  血紅的眼瞳中迸發出殺意的光。

  不死之人和吸血鬼在那一瞬間,破空而出,鋼鐵的輝光碰撞在一處,迸發尖銳的聲響,接連不斷的雷鳴聲響起。

  那是斧刃和軍刀破空的淒嘯。

  只憑著一把狹窄的斯拉夫軍刀,寇斯切步步緊逼,竟然將槐詩的雙武器壓制在下,近乎狂暴地自狹窄的刀鋒上傳達著自己的力量和意志,硬撼著斧刃的劈斬,揮拳擊向槐詩的內肘,盪開了刀鋒之後,抬起的拳頭便砸在了槐詩的下頜之上。

  槐詩只覺得眼前一黑,旋即感覺到雙腳離地,竟然被這一拳打的懸空。

  緊接著,軍刀劈斬,在他的胸前斬開一道裂口。

  自半空中,他的短刀脫手,貫穿了寇斯切的左臂。

  兩人後退了一步。

  槐詩劇烈喘息著,感覺到雙耳鳴叫,口中滲出猩甜的味道,胸前刺痛。

  斬痕深可見骨。

  寇斯切面無表情地拔出了手臂上釘著的刀鋒,再度舉起了軍刀,而槐詩則搖了搖頭,努力驅散了腦中的眩暈,握緊了斧刃的握柄。

  「可惜了。」他輕聲呢喃:「要是來點BGM就好了。」

  他前所未有地懷念起了老柳,迫切地希望他再送自己一個MP3,兩三萬的那種就行了。彷彿聽見了他的祈禱,游輪轟鳴著,天花板破碎,一線火花刺溜而下,點燃了角落中的桌子。

  有火焰燃起。

  光芒照亮了兩人猩紅的眼瞳。

  自寇斯切空洞的眼瞳,倒映著槐詩的面容,彷彿也這一絲暴虐的興奮浮現,軍刀握緊。

  「再來!」

  槐詩低吼,再度沖上。

  崩!

  斧刃和軍刀碰撞,摩擦出火花,兩人同時抬起了拳頭,砸在了對方臉上,後退一步,再然後,握緊武器,自淒嘯中向著對方斬出。

  尖銳的轟鳴迸發。

  槐詩嘶吼。

  自焚燒的破碎聲響中,鐵和鐵碰撞在一處,彼此激盪,又在吸血鬼和長生者的緊握之下再度向前。

  鐵光如水流一般自熾熱的空氣中不斷的迸發。

  照亮了他們猩紅的雙眼。

  「看到了嗎?氣氛開始熱烈起來了。」槐詩歪頭,啐出一口帶著猛毒的血,輕聲呢喃:「可惜沒有掌聲吶。」

  寇斯切面無表情,踏前一步,持刀再斬!

  在破碎的轟鳴中,火焰在擴散,一寸寸地侵蝕著甲板。黑暗源質所匯聚成的淤泥動盪著,竟然如海潮一般三度爆發,竟然令所有人造人水手都難以再壓制。

  可當魁梧的船長砸破了一扇門,從牆壁的夾縫裡扯出了一個鐵箱之後,攻勢竟然再度逆轉。

  就在箱子裡,一排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黑色槍械煥發出鋼鐵的冷光。

  「哈!老夥計……」

  叼著煙斗的船長獰笑著,從裡面扯出了一架原本應該焊在戰車上的機槍,拖曳著長長的彈鏈,向著黑暗源質所形成的怪物們扣動了扳機。

  槍火轟鳴。

  雷鳴霹靂自旋轉的槍口之中迸發。

  「給我死死死死死死!!!」在致命的火鏈之後,傳來船長的怒吼:「這就是你們這幫垃圾不補票的下場!」

  而其他的船員也紛紛地從箱子裡抄起了長槍短炮,衝向了敵人,一個個從鐵金剛變成了蘭博,悍不畏死地同怪物們爭鬥在一處。

  一瞬間畫風從中世紀變成了現代軍隊打怪獸。

  「媽耶,給我也整一個啊!」

  槐詩在大戰之中羨慕的眼睛都紅了:「給我來一個,給我來一個!」

  「沒了!」

  船長斜眼瞥了他一眼:「小小年紀玩什麼槍,玩你的斧子去!」

  嘭!

  槐詩一個不注意,被寇斯切擊退,幾乎掉進地板下面的坑裡,寇斯切步步緊逼,持刀再劈!

  緊接著,巨響迸發。

  寇斯切的腦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就在缺口之後,餐廳門口的莉莉手裡端著那一把殺死法老王的前膛槍,劇烈地喘息著。

  魔王的動作一滯。

  槐詩怒吼,手中的斧頭向著他的面孔斬落!

  寇斯切後退,斧刃劈開了他的胸骨,鮮血飛迸。可寇斯切的動作卻毫無停頓,手中的軍刀落,可是卻看到槐詩抬起的左手。

  迎著刀刃,握緊。

  瞬間的僵持裡,槐詩抬頭,猛然砸在寇斯切破碎的腦門上。

  寇斯切踉蹌,後退了一步,槐詩再進,斧刃斬下,斬落他的左臂。緊接著槐詩咆哮,向前,頂著那一具殘缺的軀殼發起了衝鋒,猛然將他砸在了桌子上。

  奮起一腳。

  寇斯切倒地。

  機會!

  槐詩雙手握緊斧刃,對準了他的頭顱,嘶吼,斬落!

  這一次,他再無路可退。

  可從那一雙空洞的眼瞳中卻迸發凶光,斷裂的軍刀抬起,並不躲閃和格擋,而是刺向了槐詩的腦門。

  同歸於盡!

  那一瞬間,有清脆的聲音驟然餐廳之中響起。

  寇斯切的動作一滯,停頓在了原地。

  斬落的斧刃揚起鮮血,在地板上留下深沉的鑿痕。

  勝負已分!

  可隨之停滯的不止是殘缺的軀殼,就連湧動的黑暗之潮也僵硬在了原地,彷彿凍結了那樣,緊接著,迸發刺耳的悲鳴。

  槐詩回頭,看到撲到了餐廳中央的莉莉,還有她舉起的雙手。

  那一把已經被掰斷了的湯勺。

  這就是寇斯切最後的憑依。

  於是,瞬間,湧動的黑暗潮水倒捲,無數怪獸哀鳴著溶解,重新匯聚到了泥潭之中,泥漿隨之痙攣而潰散,迅速蒸發。

  到最後,只剩下一具衰朽而蒼老的身軀,倒在地上。

  那是名為寇斯切的魔王最後的殘留。

  行將消散。

  那個佝僂的老人努力地伸出手,想要去摸索什麼,可是卻什麼都碰不到,到最後,那一隻手掌無力地落下,被衝上來的雅嘎握緊。

  「哥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衰朽的老人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她,許久,終於分辨出那一張憔悴的面孔,就彷彿解脫了一樣,自恐懼中露出了解脫的微笑。

  「逃吧,雅嘎,逃吧。」

  老人發出沙啞的聲音,竭盡全力地呼喊著她的名字:「逃!逃到他們追不到的地方去……好好的……活著……」

  在迅速地消散中,寇斯切流下了渾濁地眼淚,凝望著自己最後的親人。

  「對不……起……」

  這就是最後的道別。

  他的軀殼消散在了風裡,到最後,只剩下一捧潰散的灰塵,落在雅嘎被燒焦的裙襬上。

  「哥哥,我們早已經無路可逃了啊。」

  雅嘎呆滯地看著手掌流下去的沙礫,臉上的皺紋抽搐著,像是想哭,可是卻無法流下眼淚。蓬頭垢面的女巫麻木地搖著頭,環顧著四周,看著這一切,看著所有人的面孔,就好像看著一個笑話一樣。

  「從我們上船的時候,一切就已經注定……我們都是……我們都是……塵土……被車輪拋在後面的塵土……」

  無人回應。

  已經沒有人能夠再回應她的聲音裡。

  只有屍骸狼藉,幾乎所有的乘客都已經死去。

  槐詩下意識地將莉莉擋在身後,小心戒備著她,可是卻沒有看到她像是預料中那樣發瘋地衝上來為自己的哥哥報仇。

  她只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許久,許久,眼角流下了猩紅的眼淚。緩緩地,抬起雙手,摀住了蒼老的面容,可是卻難以抑制胸臆間的絕望和悲傷。

  「究竟是……為什麼啊?」她哽嚥著,發出沙啞的質問:「誰來告訴我,究竟是這是為什麼啊!」

  「我的丈夫、我的女兒、我的一切……神啊,奪走這一切都還不夠嗎?為什麼連他都要從我身邊帶走!」

  「告訴我啊!」

  她捧著兄長的餘灰,向著破碎的牆壁外那冷酷的黑暗天穹,嘶吼:「這究竟是為什麼!!」

  天地靜寂。

  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響,還有她崩潰的哭喊聲響起。

  「啊啊啊!!!!!」

  她從地上爬起,踩著破碎的殘骸,帶著血淚,仰頭向著天穹嘶吼:「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終有一日,你們會死在你們連這個世界都不能容納的野心裡!我詛咒你們……你們聽見了嗎!你們聽見了嗎!」

  無人回應。

  死寂裡,她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一樣,疲憊地低下了頭。

  「至少,我不去做你們的玩物……絕不……絕不!」

  她最後回過頭,看著那些人造人、槐詩,還有他身後的莉莉,就好像憐憫一樣。

  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縱身一躍。

  悄無聲息地,落入了這靜謐的血海中,漸漸地沉入了肉眼難以窺見的黑暗裡。

  無聲消融。

  死寂中,沒有人說話。

  槐詩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她,直到那一張麻木的面孔消失在黑暗的最深處,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芭芭雅嘎竟然選擇了自殺。

  她瘋了麼?

  「瘋是肯定瘋了。」艾晴敲打著扶手:「但究竟為什麼而瘋的,還要兩說……況且,你最好擔心一下你自己。」

  艾晴垂下眼睛,凝視著人物卡上狀態欄那一行倒計時。

  背誓之懲0:03.

  倒計時,3、2、1……

  那一瞬間,槐詩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踉蹌到在地上,看到手背上緩緩浮現的銀色回路,它們灼燒著自己的血肉,嗤嗤作響……

  前所未有的劇痛和飢渴襲來。

  幾乎在瞬間將他擊潰了。

  無數人的怒吼在耳邊迴響,化作黑暗的潮水,一寸寸地將他的靈魂淹沒。

  「帕拉塞爾蘇斯……殺死……殺死那個畸形造物……不惜一切代價……殺死!殺死!殺死!」

  無數錯亂的聲音迴蕩在他的意識裡,瞬間抽走了他所有的精力,令他在地板上痙攣著,劇烈抽搐。

  好像癲癇病人那樣的。

  在恍惚之中,槐詩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抽出,投擲向了黑暗中,風聲從自己的臉上吹過,獵獵作響。

  墜落好像是無窮盡的那樣。

  直到漫長到足以令意識消亡的時光過後,他終於墜落到了深淵之底。

  匍匐在蒼白的祭壇之下。

  神聖的光芒自頭頂照,撒在他的身上,好像硫酸均勻地潑灑在吸血鬼的肌膚上,令他慘叫,靈魂動盪。

  自燃燒的神聖光焰裡,消瘦的大主教手持著權杖,緩緩轉身,低頭俯瞰著慘叫的槐詩,冷聲說:「不要總讓人失望,亞伯拉罕,去完成你的使命!」

  他的每一個字都好像鐵錘一樣,敲打在槐詩殘存的意識之上,蹂躪著他的意志,令屬於吸血鬼的那一部分迅速的膨脹,帶來了深入靈魂的戒律和使命。

  他說:

  「——去殺死那個該死的異端!」

  「不!」

  在抽搐之中,槐詩抬起的沾滿鼻涕和口水的臉,向著他露出歉疚的笑容:

  「抱歉,我拒絕。」

  那一瞬間,大主教失望地皺起眉頭。

  神聖的光芒離去了。

  槐詩被拋棄在了深淵中。

  然後,艾晴便看到了——

  坐在她對面的最後一位玩家,自陰影中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投出了手中的骰子。

  .

  當槐詩自昏沉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莉莉蒼白的面孔,感覺到一陣飢渴。

  緊接著,便感覺到四肢百骸無不處在的劇痛。

  當他努力地想要抬起頭的時候,就聽見脖子上傳來的脆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斷了一樣。他艱難地抬起雙臂,看到了自己宛如枯枝一般乾癟的十指,還有遍佈裂痕的臂膀。

  就好像焚燒殆盡的炭那樣。

  銀、戒律、使命……曾經亞伯拉罕所崇信的一切都在一點一點地崩潰,自內而外的,在神的盛怒之中將他一寸寸殺死。

  自內而外。

  不留下任何死角。

  或許,這就是范海辛所期盼的救贖。

  槐詩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原本就是隱藏在吸血鬼聖痕之中的設置——通過淺薄的金屬學造詣,他能夠靈敏地感知到這一份奇蹟的本質。

  在銀之基石鑄就出來自黑暗的奇蹟。

  近乎巧奪天工的構造出了異種的力量,賦予了它無人能及的殺傷力,然後在誕生的第一天,就注定有滅亡的一日。

  只需要來自上方的輕輕一推,這虛浮的一切就會如沙礫堆積而成的那樣潰散,在灌入骨髓中的銀質合金的淨化之下煙消雲散。

  到最後,只剩下一具銀白色的骸骨。

  這就是最後的背誓之懲。
x24685 發表於 2019-8-29 11:08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後生還者

  「不對?不對……這個也不對!」

  莉莉臉色蒼白,呆滯地看著碎了一地的藥劑瓶。

  不論嘗試了任何一種方法,都無從阻擋他軀殼之中蔓延的銀色火焰。

  就好像從疊疊樂的積木堆裡抽出了最關鍵的一根,坍塌和滅亡已經不可避免。

  這就是先天所限。

  他在自我消滅。

  不論注入多少延續生命的藥劑,都好像抱薪救火一樣,在這必然自滅的結構之前都無濟於事。或許就好像聖靈譜系所說的那樣,除非真得是神明降下垂憐,否則他再無從獲得拯救。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注定不會得到所謂的救贖……

  不,應該說是教團所應允的救贖早已經隨著被祝福的銀和聖物一同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只需要一個小小的信號,致命的連鎖就會將吸血鬼的原罪和吸血鬼一同淨化……

  死亡就是最終的解脫。

  至於虛無縹緲的天國之門是否會為他開啟,就不是教團會考慮的範圍了。

  不用去猜,槐詩就能夠看到自己的人物卡上血量被迅速扣除的場景。

  一點、一點、一點……

  直接從上限予以抹除,直到歸零的一瞬,一切便會告以終結。

  「啊,這就是二五仔的下場嗎?」

  在恍惚中,槐詩輕聲呢喃,感覺到有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

  依舊有人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徒勞地嘗試著任何的辦法,一次又一次,直到徹底陷入絕望。

  「救救他啊!」

  莉莉抬起頭,凝視著自己的同類們,近乎哀求著吶喊:「白冠王難道沒有什麼其他的恩賜了嗎?什麼能夠救人的東西都好!」

  所有的船員沉默著,憐憫地垂下眼眸。

  「抱歉,孩子。」

  船長別開了視線:「你需要明白,對於我們這種何時誕生和死亡都不能決定的傀儡而言,拯救別人的力量太過奢侈了。」

  莉莉茫然地看著他,好像無法接受一樣,許久之後,疲憊地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再忍不住哽咽:

  「可明明,我已經、我已經……得到生命了啊。」

  沒有人再說話了,垂下眼眸。

  「我還沒死呢,大家別擺出一副準備獻花圈的嚴肅樣子好麼?」

  槐詩努力地睜大眼睛,卻聽見自己眼角崩裂的聲音,細碎的破裂聲在他的臉上擴散開來,隨著他撐起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多的聲響自軀殼中迸發。

  「扶我起來。」槐詩輕聲說:「我還能送。」

  就在所有人愕然地神情中,槐詩自地上爬起,扶著自己的斧頭,艱難地昂著頭,環顧四周。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喂,朋友!我都要死了,總要出來見我一面吧?」

  他奮力嘶吼,感覺到肺腑崩裂的聲響:「還是說,你要縮到最後不露頭麼!!!」

  寂靜裡,所有人面面相覷。

  到最後,視線竟然匯聚在了槐詩的身後,滿是震驚與錯愕。

  一個龐大的陰影不知何時,已經佇立在槐詩的身後。

  不,他是坐在地上的。

  從一開始就靜靜地欣賞著這一切,坐在近在咫尺的特等席上,觀賞著這一場爭鬥劇。可是卻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察覺。

  在兜帽之下,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嘆息聲:「說實話,我本來不打算這樣的,想著起碼讓你做一個臨終告別……」

  說著,他掀開了兜帽,露出了那一張面孔。

  岳俊?

  槐詩愣了一下,眉頭皺起。

  竟然是第一天晚上就被斬首殺死的岳俊?

  可是不對,自己已經看到過他的屍體了,幾乎爛掉了,還是說,只剩下一個腦袋他也能活下來?

  不,不對,不是岳俊。

  哪怕艾晴如今沉默不語,槐詩也能夠憑藉之前她所交給自己的線索做出如此的判斷。

  「你哪位?」

  「嗯?我還以為你會和陰言一樣認錯來著。」

  『岳俊』捏著自己的下巴,眉毛微微挑起,聲音就變得沙啞又低沉起來:「用這種面目來見人,說實話並不禮貌。可惜,為了讓你們相信我死了,原本的腦袋也被打壞了。

  你看,一路上拼拼湊湊,從五月花號上拼出了一艘忒修斯之船,到最後只剩下腦子是自己的了……」

  他猶有餘裕地說著笑話,微微地捋起了頭髮,向槐詩展示下面細碎的疤痕。

  令槐詩愕然。

  「老肖?」

  「對,是我。」

  老肖頷首,岳俊的神情平靜,不知道究竟是新換上的腦袋不太好使還是他本來就如此的淡定和平靜。

  「岳俊是你殺的?」

  「我和雷飛舟。」老肖微微聳肩,「上船第一天我們就結成了同盟,可惜被岳俊看到了,你懂得。」

  「陰言呢?」

  「也是我。」

  老肖坦然回答:「完成我的秘密需要他手裡雅嘎的復生魔藥,他不肯給我。」

  「讓我猜猜看……」槐詩笑了:「下一個是我?」

  「就算我不動手,你也要死了,不是麼?」

  老肖憐憫地瞥著他臉上剝落的碎片,「說實話,我一度將你當做最強的競爭對手,畢竟你曾經的表現……恩,很是驚人,簡直防不勝防。

  況且,在此之前,你具有我們所有人中最強的殺傷力,聖靈譜系的劊子手搭配你簡直是絕配。我針對你做了那麼多防備,卻唯獨沒想到:你竟然連自己的秘密都無法完成。」

  就好像對一切都洞若觀火那樣,他平靜地述說著事實:「很遺憾,槐詩,這一場遊戲,你要輸了。」

  「我應該恭喜你得到二五仔大賽的冠軍麼?」

  槐詩漠然地反問,握緊手中的斧柄。

  「你和我所取得的成就真得重要嘛,槐詩?你無需為此憤怒,正像我不會因此而驕傲那樣。」

  老肖忽然笑了起來:「歸根結底,我們難道不都是棋子麼?哪怕自詡為玩家,可是依舊被規則所束縛,在諸神的棋盤上難以超脫。

  從一開始,我們的使命和意志就已經注定了如今的這一切,並非是來自於所謂的運氣和偶然。或許KP手裡拿著骰子告訴你這都是機率,但他卻不告訴你——諸神從不擲骰子。」

  「一切皆已注定,槐詩。」

  他凝視著面前的少年,卻好像看著棋盤之外的艾晴那樣,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在開始之前就已經有了結局。

  而現在,不過是謝幕的時候到了,何必憤怒或傷悲?」

  「你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宿命,然後呢?這樣就可以讓你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所作所為?」槐詩反問,「還是你覺得自己身不由己,所以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但這不妨礙我得到勝利,不是麼?」老肖冷淡地說道:「如果你有什麼遺言的話,希望你盡快一些,我趕時間。」

  「做咩啊?」槐詩笑了,「投胎嗎?」

  老肖也笑了。

  「當然是殺人啊。」

  那一瞬間,獸性陰沉自那一張平靜的臉上浮現,飽含殺意。

  緊接著,鐵光迸發,雷鳴呼嘯。

  斧刃破空,自槐詩的手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寒光。

  就好像背誓之懲的痛苦不曾存在一樣,自他的那一張破碎的面孔之上,漆黑的眼瞳被點燃了,像是燃燒的地獄那樣,暴戾猙獰。

  「真巧。」槐詩說,「我也一樣!」

  那一瞬間,所有的嚴陣以待的人造人都提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老肖龐大的軀殼,扳機扣動,致命的槍火化作暴雨,噴薄而出。

  轉瞬間,將老肖吞沒了。

  無數燃燒的鋼鐵自血肉之軀中貫穿而出,帶來慘烈的創傷,轉瞬間,將他鑿成千瘡百孔的爛肉。

  自槐詩的咆哮之中,斧刃一閃而過,斬落了那一顆獰笑的頭顱。

  龐大的軀殼轟然到底,鮮血蔓延。

  「呸,還以為有多厲害。」船長不屑地啐了一口濃痰:「一般貨色。」

  「就這樣了?」

  在血泊中,岳俊的頭顱緩緩地翻滾著,嘴唇開闔:「還有其他的東西麼?」

  槐詩愕然。

  緊接著,便看到那一張面孔上勾起了嘲弄地笑容:

  「猜猜看,我的使命是什麼?」

  那一瞬間,槐詩看到,有一道黑影自老肖破碎的斗篷之下飛出,如利刃一般呼嘯而來——瞬息間恐怖的極速甚至凌駕於吸血鬼之上,就連槐詩的反射神經都未曾能夠察覺,只有憑藉眼中所窺見的殘影后知後覺得發現了自己遭到了攻擊。

  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只看到一隻捲曲的觸手緩緩地收回。

  而自己的胸前,已經多了一個大洞。

  在漸漸銀質金屬化的骨骼之間,已經被撕開了貫穿的裂口,從前胸,到後背。近乎碾壓一般的一擊,在瞬間擊潰了槐詩所有的防禦。

  緊接著,觸手微微捲起,宛如迎著和風細雨一樣,不顧無數子彈的掃射,輕描淡寫的橫掃。

  嘭!

  槐詩手中的斧頭脫手而出,飛在空中,最終斜斜地落在地上,斬入破碎的甲板裡。

  而槐詩,已經倒飛而出,砸在了廢墟之中,破碎的軀殼上無數裂隙擴散,就好像摔碎之後勉強粘起來的瓷器那樣。

  即將分崩離析。

  自劇烈的昏沉和恍惚之中,槐詩聽見了老肖的話語。

  自問自答的那樣。

  他緩緩地從地上爬起,沐浴著子彈的風暴,慢條斯理地拿起了岳俊的頭顱,重新戴在了脖子上。

  就好像戴了一個帽子那樣。

  血肉合攏,再看不見任何異狀。

  「我的任務,其實很簡單。」

  他微笑著,扯開了裹在自己身上的破爛斗篷,露出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猙獰軀體:「只不過,是進階而已。」

  那一瞬間,他真正的面目在血海的映照之下展露。
x24685 發表於 2019-8-29 11:08
第一百五十章 死亡擱淺

  那一瞬間,他真正的面目在血海的映照之下展露。

  就在那身披厚重毛髮的魁梧軀殼之上,除了岳俊的頭顱之外,兩側竟然還分別隱藏著另外的兩顆腦袋。

  其中一顆是生長著無數蛇髮的猙獰女妖,而另一顆,竟然是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斯芬克斯!

  此時此刻,老肖的身上早已經沒有一寸身體是原本他的原裝貨了,不,應該說對於縫合人這種眾籌型的聖痕來說,本來就沒有原裝貨的說法吧?

  可如今的模樣,卻更令人覺得恐怖。

  不止是陰言那一雙神奇的鐵靴、斯芬克斯的頭顱還有蛇髮女妖令人石化的雙目……就在他的背後,還有幾條緩緩蠕動的長尾,明明生長著蛇一樣的鱗片,卻帶著章魚觸手一樣的吸盤。

  經過了漫長的潛藏和蒐集之後,如今的老肖幾乎已經將全船所有旅客的軀殼匯聚在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不知應該說是醜陋還是猙獰。那粗暴拼湊在一起的肢體匯聚在他的軀殼之上,竟然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縫合的痕跡。

  看上去如此和諧,就好像……天生的那樣!

  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成功地完成了又一次的昇華,從原本的『縫合人』進階。

  這就是他的秘密,他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否則,在沒有強效防腐劑和特效扛排異藥的海洋之上,強行拼湊而成的縫合人甚至活不了幾天,就會自行腐敗衰亡。

  而如今,他已經成功地拜託了追逐在自己身後的死亡陰影,憑藉著雅嘎的魔藥和自己收集來的無數肢體,完成了蛻變和重生。

  很少有人瞭解『縫合人』這一近現代才出現的奇蹟,在歷史上,不知到有多少這種殘缺的偏僻譜系悄無聲息的消亡。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縫合人的進階究竟有多麼匪夷所思。

  ——奇美拉!

  當辨認出這一進階的瞬間,槐詩愕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或者,換個更精確和貼切一點的現代稱呼:『嵌合體』。在定義而言,便是由不同基因型的細胞所構成的生物體

  可不同於縫合屍或者血肉戰車一樣的死物,也不像縫合人那樣需要面對腐敗和死亡的威脅,奇美拉是活的,而且『天生如此』。

  縱然是後天而成。

  具有著種種不同的特徵,簡單粗暴地將一切的優點匯聚為一體。而這一份將諸多碎片重新聯合為一體的奇蹟,便是奇美拉的正體!

  就在足以毀滅任何形骸肉體的金屬暴雨之中,老肖大笑,展開雙臂,彷彿沐浴一樣,迎接著堪稱瘋狂的火力。

  隨著斯芬克斯被他先下手為強的翦除,虛有其表的法老王死在莉莉的手中,緊接著寇斯切在陰言的陰謀中逝去,而最後一個能夠成為他敵人的芭芭雅嘎,已經拒絕了眾神的愚弄和戲耍,在瘋狂中選擇了自滅。

  而他,業已踏著纍纍的屍骸,完成了積蓄和突破,踏入第四階段。

  星稊!

  哪怕這一場遊戲之中不存在靈魂的力量,得不到『靈魂視角』的加持,可如今的他已然和尋常的生命截然不同。

  無懼一切凡鐵的殺傷,充其量只不過是化學動力的子彈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雨。

  不論是超乎尋常的生命力和近乎恐怖故事一般的力量和速度,乃至他身上種種掠奪自其他人的能力,都組以令他輕而易舉的蕩平這一切。

  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成為他的對手了。

  就在船長的怒吼之中,旋轉的機槍驟然一滯,彈鏈已經掃射一空。瞬間的停滯,當所有人再抬頭去看的時候,老肖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不見了。

  悄無聲息。

  緊接著,瞬移一樣,那龐大的軀殼自船長的背後浮現。船長怒吼,咬碎了煙斗,肌肉鼓脹而起,猛然轉身,一拳砸向身後的敵人。

  可那一隻拳頭卻被一隻觸手輕而易舉地捲住,緊接著,另一條手臂也在斯芬克斯的牙齒之間破碎。

  然後,船長看到了無數蛇髮猙獰蠕動的女妖之首。

  船長怒吼,悍然昂起頭,撞向了無數蠕動的毒蛇,不顧面孔被咬成粉碎,可他的動作卻在半途停滯。

  好像凍結一樣,如石一樣的灰白色在他的臉上擴散,瞬間,覆蓋全身,在女妖睜開的眼瞳之前,他化作了一座憤怒的石像。

  「操你……媽的……」

  在最後的瞬間,船長擋在了莉莉的前面。

  用盡所有的力氣,向著老肖豎起了自己的中指。

  下一瞬間,石像分崩離析。

  在潰散的塵埃中,失去芬芳的乾花落入了地上的血泊裡,碾落成泥,再無蹤跡。

  但緊接著,便有另一個人造人拔起了槐詩留下來的斧頭,向著老肖衝了上來,奮進全力,一斧頭砍在了蛇髮女妖的臉上。

  好幾個船員從背後撲上,死死地抱住了老肖的胳膊和雙腿,又有人將落在地上的加特林塞進了斯芬克斯張開的嘴裡,撐起那一嘴尖銳的獠牙。

  下一瞬間,他們又被撕扯成了粉碎。

  摧枯拉朽。

  就像是扯爛薄紙那樣。

  可殘軀落地,無知無覺得人造人們依舊用盡最後的力氣,扯住了他的後腿,張嘴試圖在那一層鱗片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印。

  最終,老肖抬起腳掌,猛然踩下。

  在轟鳴中,游輪動盪著,熾熱的火焰和酸液分別從他的兩張口中噴出,將掛在身上的累贅焚燒殆盡。

  可還有更多的人衝上來,攔在他的前面。

  老肖咆哮,嘶吼,頂著無數拉扯著自己的人向前,憤怒衝撞,將面前所有礙事的蟲子全部碾碎,可當他抬頭再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莉莉和槐詩的蹤跡。

  他們逃了。

  可這是在茫茫大海之上。

  他們無路可逃。

  .

  「往前走,右拐,直接爬梯子上去。」

  大副喘息著,將一把沾著血的鑰匙塞進了莉莉的手裡,「後甲板下面的防塵布里藏著一艘救生船,你們可以坐著它離開這裡……二副會帶你們到那裡去。」

  「你呢?和我們一起。」莉莉伸手想要拉住他,可是他卻後退了一步,那一張被燒焦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不,我有我的工作,只要你能活下去就好。」

  他凝視著面前的少女,緩緩地後退,鄭重道別:「你必須活下去,代替我們一起……」

  背後的走廊裡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最後的那一瞬間,大副回頭看了遠處的少女一眼,微笑著,揮手道別。

  閘門關上了。

  門後傳來了他的怒吼和咆哮。

  緊接著,再無聲息。

  莉莉不敢再去看,壓抑著流淚的衝動,向前奔跑。不斷地有殘缺的人造人告別了隊伍,留在了身後。

  在吶喊和咆哮中消失不見。

  直到最後,喘息的二副輕輕地將背上的槐詩放在地上,向著她露出訣別的微笑。

  「我,我就送你們到這裡了。」

  那個消瘦的年輕人猶豫了一下,輕聲問:「女士,可以……可以擁抱我一下麼?」

  莉莉忍著流淚的衝動,用力點頭。

  「真好啊,這就是生命的味道。」

  人造人輕聲呢喃,輕輕地鬆開了手臂,後退了一步,感激地微笑:「活下去,女士,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這就是最後的道別。

  他轉身,砸碎旁邊的玻璃櫃,拔出一把消防斧,吶喊著,衝向了身後的船艙裡。

  莉莉再忍不住眼淚。

  她哽嚥著,伸手,抱起地上的槐詩,一步一步走向懸掛在後面的救生船,可是走著走著,她卻感覺,槐詩的呼吸越來越弱了。

  隨著脈搏的消失之後,他的心跳也沒有了。

  呼吸斷絕。

  「槐詩?槐詩,你聽得見麼?」

  她恐懼地晃了一下吸血鬼的肩膀,可是卻沒有任何回應,槐詩垂下了頭,碎片從殘缺的面孔上剝落。

  悄無聲息。

  「你也要死了嗎?」少女終於恍然,想要流淚,可是連流淚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為什麼連你也要死啊!你說話啊!」

  她狼狽地跪倒在地上,徒勞地將所有的藥劑撒在槐詩的身上,無力地哀求:「你又煩我了嗎,槐詩?我們不是朋友麼?」

  「求求你說句話好不好……」

  「求求你……」

  .

  昏沉又破碎的迷夢中,槐詩好像在黑暗的深淵之中墜落,無止境的向下。

  他感覺自己可能要死了,不,是肯定要死了。

  死定了的那種。

  「艾晴,在嗎?」他輕聲呼喚。

  可是無人回應。

  就好像距離太過遙遠了,他甚至感覺不到艾晴的存在了,大概是這裡信號不太好吧?但那些都已經無所謂了。

  深沉的睏倦裡,一切都變得不重要起來了。

  他閉上眼睛,任由死亡的寒冷像是潮水一樣,一點點地將自己吞沒。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了。

  好像有燃燒和破碎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呼喚自己。

  可是卻聽不清晰。

  徒勞地嘗試著睜開眼睛,用盡了全力,然後他看到了燃燒的帆船,漆黑的天穹,還有如血一般靜謐的汪洋大海。

  無窮盡的海洋好像覆蓋了一切,宛如死亡那樣。

  新大陸依舊遙不可及。

  譬如希望、譬如解脫,譬如救贖……譬如一切美好的東西一樣,都太遠了。

  總是,令人難過。

  他呆滯的凝視著那個流淚的少女,嘴唇艱難地開闔,卻發不出聲音來。

  可惜……

  沒有能夠救你。

  他想要說,對不起。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求你……」

  在昏沉之中,槐詩聽見了少女絕望的話語,「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於是,彷彿有甘甜的露水落在他乾涸的嘴唇上。

  宛如奇蹟的雨。
x24685 發表於 2019-8-29 11:09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影逝二度

  彷彿時光瞬間停滯了。

  有金色的雨水自少女的手腕上流下,落入了槐詩的口中。

  在陰暗殘酷的天地之間,那一線璀璨的金色宛如奇蹟一樣,絢麗的讓人心醉。此刻,隨著血液的流逝,堪比賢者之石的無盡生命力自其中流溢而出。

  那是只需幾克就能夠創造出人造人軍團的恐怖量級,如今隨著莉莉慷慨的沃灌,十倍、百倍、千倍、萬倍的灑落。

  不惜一切代價!

  哪怕是抱薪救火,哪怕是徒勞無功。

  執著地延續著槐詩最後一線生命力。

  就像是一隻孤獨的手掌一樣,拉扯著他,不允許他擅自離去。

  「請你活下去。」

  莉莉流著淚,向他狼狽的微笑:「留下來,不要只剩我自己,求求你。」

  自昏沉和痛苦之中,槐詩艱難地抬起手,想要去觸碰她的臉頰。

  感覺到淚水落在他的指尖,如此冰涼。

  那一隻抬起的手掌在空中戛然而止。

  最終,無力地落地。

  只有破碎的聲音響起。

  不論生命之泉如何慷慨的沃灌,不論莉莉如何狼狽的呼喚。空洞的眼瞳之中再無任何神采,只是倒映著漆黑的天空和如血的大海,映照著這個殘酷的天地。

  再無任何聲息。

  莉莉呆呆地看著他,不可置信,許久,許久,發出沙啞的吶喊聲,可是卻無人回應。

  沉重的腳步停在了她的面前。

  帶著一行血的腳印。

  「已經死了嗎?」

  老肖遺憾地呢喃,嘆息,緩緩地抬起獸化的五指,對準了莉莉的面孔:「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雖然這只是一場遊戲。」

  那一瞬間,鋒銳如刀的五指並起,向著呆滯的少女刺出。

  破空的淒嘯聲炸響,宛如尖叫。

  緊接著,尖叫聲又戛然而止,在一隻崩裂的手掌之前。

  他的手腕被握緊了。

  被一隻破碎的手掌,無數碎片剝落之後,裸露出銀白色的骸骨。

  就像是猛然推開了地獄之門那樣。

  自空洞的眼瞳之中,有湧動的血光亮起。

  「不准……」

  死去的吸血鬼緩緩地抬起頭,自無數血肉剝落的聲音裡,殘缺的面目之後露出了彷彿金屬鑄就的骨骼,如此猙獰。

  明明是已經失去了魂魄的空殼,可在那殘存的執念推動之下,破碎的吸血鬼竟然再度從地上爬起,攔在奇美拉的面前。

  沙啞的聲音像是金屬在怒吼那樣的,一字一頓地告訴面前的敵人:

  「不,准,動,她!」

  .

  .

  在昏沉之中,槐詩感覺自己再度跌落了深淵。

  神聖的光芒自天穹上照耀,帶著無盡的威嚴和肅冷,漠然地凝視著他狼狽的樣子,看著他卑微地拜倒在祭壇之前。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亞伯拉罕,也是聖靈最後的憐憫。」

  蒼老的主教冷眼俯瞰著他,手握權杖,最後一次下達了叱令:「亞伯拉罕,殺了她,你仍可得到救贖!」

  寂靜裡,只有槐詩痛苦的呻吟。

  他艱難的喘息著,狼狽地向前爬行,伸出顫抖的手掌,像是想要握住虛無的光芒和救贖一樣。

  可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說話。

  「廢物!你太讓我失望了。」

  主教的面孔抽搐著,漸漸鐵青,「既然不知悔改,那你就和那個異端一起在神的盛怒中溺死吧!」

  再無任何一絲同情,他轉身離去,將槐詩拋棄在黑暗裡。

  可緊接著,他卻感覺到一隻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有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

  近在咫尺!

  「抱歉吶,Father。」

  不知何時,槐詩已經從地上爬起,低頭,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脖頸,輕聲道別:「別人不給我的……」

  「我比較喜歡自己來拿!」

  那一瞬間,蒼老的主教發出尖銳的慘叫。

  吸血鬼的犬齒,已經深深地釘進了他的脖頸之中,瘋狂地抽取著他的血液,大口地吮吸、放肆地饕餮,如餓犬一般地進食。

  不論他如何奮力掙扎,狼狽哀求或者憤怒的斥責。

  直到最後,再無任何聲音傳來。

  死寂之中,槐詩緩緩地送開口,於是,乾癟的屍體倒在祭壇之上。

  槐詩低頭凝視著他至死恐懼的面孔,緩緩抬起手,逝去嘴角最後一絲甘美的血液,然後彎下腰,從他的手裡摘下了權杖。

  「現在,還有人有命令給我麼?」

  少年抬頭,凝視著天穹之上的聖潔光芒。

  死寂之中,沒有人在說話了。

  於是,迎著眾神們冷漠的視線,叛逆的吸血鬼緩緩抬起了手中的權杖,露出了愉快地笑容,「不就是救贖嗎?我有了!」

  那一瞬間,聖光消散了。

  深淵坍塌。

  槐詩睜開眼瞳,看到了漆黑如鐵的天穹,還有無盡的血色海洋,他重新回到這一片陰暗的天穹之下,哪怕已然支離破碎,只剩骸骨。

  他緩緩回頭,凝視著身後錯愕的少女,破碎的面孔上露出笑容:

  「為你而戰,我的女士!」

  轟!

  奇美拉的觸手橫掃。

  槐詩倒飛而出,砸在了桅杆之上,將桅杆徹底砸斷了,破碎的風帆落入了燃燒的火焰之中,熊熊燃燒起來。

  自火焰中,破碎的槐詩像是一個泥娃娃一樣爬起來,低頭看著自己慘烈的樣子,向著緩緩走來的老肖抬起手。

  「等一下,讓我翻翻書……翻完再戰!」

  他揮手,抽出了命運之書,狼狽地翻起了主教所存留下來的記錄來,在支離破碎的字跡裡尋找著記錄。

  可老肖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伸手,兩支觸手自袖口中飛出,糾纏在了槐詩的腿上,將他拉起至半空,緊接著,猛然砸在了甲板之上。

  就像是抓著一把錘子一樣。

  將觸目可及的所有艙房統統砸碎,無數碎片飛迸,到最後,廢墟之中,只剩下了一具銀白色的骸骨。

  絲絲縷縷的金色血液流淌在銀色的骨骼之上,緩慢地閃耀著光芒,就好像點綴著鋼鐵的矩陣一樣。

  竟然,還活著?

  老肖不快地皺眉,雙肩上兩顆頭顱猛然張開,噴出了酸液和毒火,匯聚為海潮,向著槐詩筆直的席捲而來!

  「原來,如此嗎?」

  那一瞬間,破碎的骸骨瞭然地頷首,他伸手,自命運之書中拔出了那一柄莊嚴的權杖,緩緩地舉起它尖銳的尾端。

  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刺落!

  轟!

  火焰吞沒了一切。

  可緊接著,自那足以將鋼鐵融化為液體的恐怖溫度之中,有神聖的光芒亮起,自那一具吸血鬼的殘骸之中。

  彷彿在一瞬間,變成了太陽。

  無窮盡的烈光自槐詩的胸腔之中噴薄而出。

  自那權杖之上。

  那是淨化!

  槐詩竟然在……淨化自己!

  凌駕於聖水百倍以上的聖潔輝光在冷酷地蔓延在槐詩的軀殼之上,一寸寸地,將吸血鬼的黑暗源質和軀殼殺死。

  甚至無需老肖動手,他簡直是在自殺!

  可在這冷酷到不留下任何淨化裡,槐詩卻暢快地展開手,迎接著終結的到來。

  「故弄玄虛!」

  老肖冷哼,瞬間掀起了狂暴的風,呼嘯而來,抬起拳頭,搗向了槐詩殘缺的頭顱。

  就在那一瞬間,槐詩抬起了手掌。

  沐浴在神聖火焰中的指骨熠熠生輝,緩緩展開,擋在獸化之拳的前方。

  轟!

  風暴、海潮、巨響,在一瞬間,都在這一隻手掌面前戛然而止。

  老肖愕然抬頭,聽見鋼鐵摩擦的聲音,就在槐詩破碎的面孔之上。

  那一具猙獰的頭顱之中,彷彿有鐵的種子在生長,自破碎的顱骨上寸寸增值,覆蓋了頭骨的猙獰面目,化作了莊嚴肅冷的面具。

  在面具之後,那一對漆黑的眼洞之中,驟然有光芒亮起。

  槐詩張口,吶喊,咆哮。

  無聲的聲音被賦予了實質。

  熾熱的光芒化作洪流,從他的雙眼和口中噴薄而出,筆直地向前,瞬間貫穿了老肖的手臂,將那一條異化的臂膀焚燒殆盡。

  權杖,寸寸龜裂。

  就在所有吸血鬼的部分被燒盡的瞬間,璀璨的輝光自槐詩僅存的銀製骸骨之中流出,覆蓋了他的骨架,化作了嶄新的軀殼。

  就在光芒之中,無數聖靈的力量彼此鉚和,銜接,編制,纏繞,如有實質的光芒流淌在殘存的骨架,不,聖骸之上!

  在瞬間蛻變,自虛無之中湧現新的奇蹟。

  隨著槐詩的向前,那銀製的面具之上,無數金色的紋路浮現,就在他的頭頂,虛無之中,一道純淨的光芒開闢,交織為環,高懸著,向著四方灑落冷酷森嚴的光芒。

  當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鋼鐵矩陣,渾身的鐵之聖骸鳴叫,無數細碎的聲音彼此重疊,化作宏偉的歌聲。

  如此聖潔。

  當他邁出第二步的時候,崩裂的聲音自他後背響起,那是舊的骨殖破碎的聲響,也是新的奇蹟誕生的清鳴。

  隨著尖銳的聲響,火花飛迸,鐵的分支自他的後背之上寸寸拔升而出,在無數支脈上,光芒凝聚成毫,形成了龐大到彷彿要凌駕與天空之上的羽翼。

  鋼之羽翼!

  彷彿傳說之中的聖靈行走在天地之間,降下懲戒和毀滅。

  「聽說你進階了?」

  就在漆黑的天穹和血色的海洋之間,鋼鐵的天使凌駕於這殘酷的世界之間,低頭俯瞰著錯愕的奇美拉,面具之後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真巧,我也是!」

  以百倍的罪孽去磨礪一個人的靈魂,將聖靈的奇蹟注入銀中,植入骨髓,又以無數人的血去灌溉,孕育,在墮落的深淵之中種下了救贖的種子。

  當無窮黑暗焚燒殆盡的時候,光芒就會自深淵中噴薄而出。

  當原罪得以淨化的時候,救贖就將到來。

  這就是范海辛所渴求而不得的救贖,吸血鬼的進階……

  ——權天使!

  槐詩抬起手掌,向著下方燃燒的帆船虛握,無形的引力迸發,鋼鐵鳴叫,染血的銀斧呼嘯而至,落入他的手中。

  向著憤怒的奇美拉。

  斬!
x24685 發表於 2019-8-31 06:05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合金裝備

  轟!

  瞬息間,奇美拉倒飛而出。

  自甲板上犁出兩道深邃的裂隙,老肖站定,怒吼,數十條觸手自他的身上彈射而出,射向了半空之中的槐詩。

  那速度明明快得不可思議,可是在權天使的眼中,卻慢得出奇。

  槐詩向前挪出一寸。

  空氣被鋼鐵之軀撕裂了,迸發轟鳴氣浪,白色的衝擊席捲擴散,瞬間將周圍的殘骸盡數推平。

  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架超音速戰鬥機。

  倘若他願意的話,全力以赴,從靜至動短短的一瞬,就抵達了三馬赫左右的速度,在這龐大的速度之前,就連這過分荒涼的海天之間都變得狹窄了起來。

  如此短暫的空隙,簡直瞬間即至。

  宛如流星那樣,他從天而降,自無數糾纏過來的觸手之間跳躍,燃燒的斧刃自空中劃出一道轉折銳利的殘痕。

  所過之處,一切觸手盡數破碎。

  鮮血飛迸,旋即被氣化。

  而槐詩,已經近在咫尺。

  對準面前的奇美拉,打出一拳。

  在風壓之下,異化的肢體如同水紋一般波動著,當那一拳帶著恐怖的氣浪和熾熱的溫度到來的時候,血肉分崩離析,露出漆黑的骨架。

  裂隙自骨架上浮現。

  可緊接著,又重新修復完畢,分崩離析的血肉未曾來得及蒸發,就有嶄新的血肉重新從傷口上浮現。

  這一次,它得到了進化。

  堅硬的幾丁質骨骼自軀殼中穿出,覆蓋在了老肖的軀殼之上,緊接著,隨著血肉的蠕動,又迅速地在外骨骼和內臟之間形成了緩衝層。

  轉瞬間,面目全非。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個被漆黑骸骨所包裹著的巨人。

  這就是奇美拉。

  絕對適應任何環境,任何戰鬥,任何地方的四階昇華者!

  擁有著如此過分龐大的基因儲備之後,老肖隨時能夠得到任何黑暗生物的特徵,予以強化,甚至在他的後背上,還有一雙骨翼緩緩地長出,很快,血肉增殖,變成蝙蝠一樣的翅膀,鱗片覆蓋。

  擺脫了重力的侷限之後,他向著槐詩獰笑,右肩之上的女妖之首猛然睜開眼睛,瞪向槐詩。

  可是那視線只來得及在槐詩抬起的斧背上留下兩個石灰一樣的小點。

  下一瞬間,槐詩就消失在了原地。

  然後,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老肖錯愕轉身,然後,看到了,槐詩展開的鋼鐵翅膀上,如劍刃一般展開的定風翼,還有那噴口中十六道如火焰之劍一般噴薄而出的光芒和颶風。

  有翅膀頂個屁用!

  傻了吧,老子這是聖光噴氣式引擎發動機!

  就連槐詩自己都他媽沒想到,權天使的翅膀竟然還帶矢量噴口加速的!

  可當他心念一動的時候,就在後背上,驟然有數十支鋼鐵羽毛脫落,自半空中劃出數十道繁複的弧線,帶著熾熱的光芒,轟在了奇美拉的身上。

  瞬息間,蝠翼被撕裂了,千瘡百孔。

  而在金屬之羽的轟擊之下,堅硬的外骨骼之上多了好幾個血洞,如樹枝一般緩緩張開的鋼鐵已經深深地楔入了血肉之中,隨著拔出,便帶起一片血粼粼的翻捲,猙獰無比。

  還有導彈的嗎?

  槐詩愕然。

  這他媽究竟是權天使還是聖光戰鬥機?

  瞬間的錯愕過後,他猛然後退,拉遠了距離,鋼鐵羽翼展開,在天海之間驟然迸發光焰,數百道熾熱的光芒自其中噴湧而出,鐵羽飛上了天空,呼嘯而出,帶著一道道銳利的痕跡,彼此交錯,化作了風暴,瞬間向著奇美拉席捲而過。

  無數的光芒交錯在這金屬的風暴之中,那些銳利的鐵片表面是如此的平整,像是鏡子一樣倒映著璀璨的輝光。

  遠遠的望去,簡直像是一片旋轉的光與鐵的颶風。

  只是瞬間,奇美拉便被千刀萬剮,血氣飛迸,將鋼鐵染成赤紅。鋼羽深深地沒入了他渾身的骨骼之中,令他慘痛的咆哮出聲。

  血肉模糊!

  而槐詩也臉色一白,感覺到一陣虛弱。

  那光芒就彷彿他的血。

  此刻他也陷入了大出血一樣的狀態裡。

  一時大意,他差點忘了,自己這個權天使是盜版的!

  所謂的背誓之懲如今看來,恐怕便是『昇華』的一部分。

  如此諷刺!

  范海辛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一直苦苦求索的救贖,就被教團隱藏在自己的軀殼之中,就在他無比牴觸和恐懼的懲戒之中!

  以千萬倍的黑暗鑄就鋒銳的光芒,再以雷霆萬鈞的方式將黑暗洗去,重鑄利刃。

  在聖靈譜系中,吸血鬼這一工具的便利性並不在於劊子手方面的傑出才能,也在於它本身所具有殘酷磨練和超出想像的靈魂折磨。

  唯有如此,才能自黑暗的最深處淬煉出最完美的戰鬥機器。

  ——權天使!

  而所謂的背誓之懲,便是預先埋入到吸血鬼軀殼之中的昇華機制——當紅衣主教團認為某個罪人已經贖清了自己的罪孽可以賜予救贖,或者難堪大用予以銷毀的時候,這個機制便會自內而外的啟動,迅速地將吸血鬼焚燒殆盡。

  不同的是,被救贖者的意識將會在聖靈的恩賜之下得以維持,挺過最純粹的焚燒階段,然後在上位的恩賜之下拔升自身的位階,成為無懼無畏的聖靈軍團中的一員,行走在人間的聖人和天使。

  而槐詩這裡,除了背誓之懲是真的以外,其他兩個步驟全都不對,一個是莉莉依靠自身的奇蹟之血維持,一個來自他做二五仔背刺了主教得到的權杖。

  統統沒有激活碼!

  這種自行改造的違章車上路都要躲著交警,別說想在官方的加油站裡補充燃料了!

  換句話來說,油箱就這麼大,油就這麼多。

  他得悠著點開。

  萬幸的是……他起碼還有點駕駛違章改造車的經驗,哪怕逮不到蝦戶,也能勉強在秋名山上慢悠悠地跑個來回。

  只可惜,這麼酷炫的飛行道具只能讓人爽這麼一會兒……

  槐詩遺憾地搖頭嘆息,鋼鐵羽翼之上,原本漸漸黯淡的光芒再度振奮,強行亮起,焚燒的光焰掀起了恐怖的氣流,推動著他向著殘缺的奇美拉呼嘯而去!

  自空中,輝光的斧刃被高速氣流摩擦至通紅,迸發出燃燒的輝光。

  轟!

  鋼鐵之翼交錯而過,拖曳著斧刃在奇美拉的軀殼上鑿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岳俊的頭顱高高的飛起,在羽翼上撩過光焰之中燒成了一團焦炭。

  緊接著,自半空中,槐詩的左翼噴出的光焰驟然削弱,而右翼的火光洶湧噴發。就好像被無形的繩子拉扯那樣的,沿著一個虛無的軸心劃過一道危險的弧線,完成了一個近乎誇張的急轉彎之後,熾熱的光焰再次從矢量噴口之中湧現,氣浪噴薄!

  槐詩折返而來!

  斬!

  這一次,奇美拉咆哮,抬起血肉模糊的左臂,猛然砸向了槐詩,憑藉著軌跡的預判,他在槐詩絕難躲閃的距離中發起了攻擊!

  瞬息間,槐詩的眼瞳擴散,看到向著面孔砸來的黑影,下意識地猛然自空中轉身,在恐怖的急速之下,羽翼上的定風翼抬升至極限,十六個矢量噴口迅速轉向,颶風驟然一震,拉扯著他的身體在空中迅速地旋轉起來。

  筒滾機動!

  鼻尖近乎擦著奇美拉橫掃的手臂,槐詩同老肖交錯而過,鐵的羽翼自從漆黑的外骨骼上切開了深邃的裂口,可自身也浮現裂隙。

  奇美拉的血液飛迸。

  而就在飛揚的血氣中驟然有無數草籽一般的東西飛入了颶風之中,被狂暴地氣流拉扯著進入了羽翼之上,瞬間膨脹,好像藤蔓一樣瘋狂擴散生長,哪怕被恐怖的氣溫瞬間燒化,但殘留的灰燼卻堵住了好幾個噴口。

  光焰一滯。

  半空中的槐詩動作一震,緊接著,聽見身後破空的聲響。

  老肖的左臂不知何時已經向著前方抬起,就在掌心之中,一截銳利的骨骼如同魚叉一樣緩緩浮現。

  緊接著,他的左臂轟然炸裂。

  在最後的那一瞬,槐詩看到他的手臂在瞬間硬化,彷彿形成了一截炮管那樣的,自底部,有熾熱的火光湧現,空氣瞬間膨脹,推動著那一根魚叉一樣的骨骼,拉扯著血肉之繩,向著自己呼嘯而來。

  魚叉打飛機?虧你想得到!

  瞬間的碰撞,槐詩的左翼被上魚叉貫穿,倒鉤瞬間扣在上面,緊接著,收縮的血肉之繩拉扯著奇美拉飛空而起。

  新鮮的肉!!!

  好像聽見了屠夫的咆哮,一個黑影衝上來,先甩手一個屠夫烙印,然後一個E撞過來,再接一套斷筋打擊!

  槐詩瞬間眼前一黑,已經被奇美拉鋒銳如刀的手臂貫穿胸前,傷口中卻沒有鮮血噴湧,只有一道光芒洩露而出。

  眼看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猙獰笑容,槐詩咬牙,抬起手就照著他的腦門就是一斧子:「都被削成什麼吊樣了,還敢玩屠夫!」

  就在半空之中無從躲閃,一斧子輪實了砍下去,大半個女妖之首就被槐詩削了下來,那一雙威脅最大的石化之眼和一腦袋讓人寒磣的蛇髮全都被砍了下來,落入了腳下血色的海中。

  槐詩猛然拉升機翼,燒斷了血繩之後,甩開了魚叉,開始瘋狂地向上飆升,想要將奇美拉甩下去。

  可在撲過來的瞬間,老肖尾部的兩根觸手已經死死地纏在了他的身上。

  就好像打包捆在一塊了一樣,死死地拽著不鬆手。

  反而趁機向著槐詩猛攻,斯芬克斯的牙齒猛然張開,向著他的脖頸咬落!

  崩!

  鐵齒和斧刃碰撞,迸射火花。

  槐詩冷笑。

  行,想讓我帶你上分是吧?

  咱玩一個伊瑪曼機動再說!
x24685 發表於 2019-8-31 06:06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正當防衛

  就在海天之間,權天使噴出了璀璨的金色閃光,近乎毫無規律地瘋狂馳騁起來。

  權天使開始全力以赴,留下一連串空爆的巨響。

  在漫長的飛行之中,他竟然再次緩緩加速,突破了五馬赫之後,撲面而來的颶風也彷彿變成了刀子。

  時而向上,時而向下,時而毫無規律的迴旋或者降落。

  令人眼花繚亂的戰術機動在此上演,可是卻甩不掉那個黏在身上的王八蛋。死死地纏在槐詩的身上,他不斷催化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器官對槐詩進行猛攻。

  就在迅速的飛行之中,槐詩一時間竟然難以壓制他毫無規律古怪攻擊,瞬間身上就多了好幾個缺口。

  聖靈譜系是真的摳!戰鬥機都給了,就是不願意給導彈。

  要是有一把硫磺弓在手的話,再來幾發鹽箭,隔著幾百里就把這孫子的腦袋給爆了!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事兒!

  「我都升級了,你怎麼就不肯乖乖的去死呢?」

  槐詩猛然一個桶滾機動,將老肖在空中甩了一個大圈,可緊接著,奇美拉再度拉扯著觸手衝了上來,獸化的雙爪和尖銳的肢體向著槐詩瘋狂斬落!

  鋼鐵的火花不斷的飛迸。

  而槐詩向上的攀升終於抵達頂點,和漆黑如鐵的雲層只剩下咫尺之遙。

  直覺告訴他,雲層之後所隱藏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怖和瘋狂力量,倘若衝入其中的話,肯定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於是,他速度驟然一滯,開始向下墜落。

  而就在那一瞬間,他聽見老肖的冷笑聲。

  「猜猜看——」他輕聲說:「你那位審查官,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說話呢?」

  槐詩一愣,旋即狼狽地擋住了他角度刁鑽的一擊。

  「她已經快死了,槐詩!」

  奇美拉得意地大笑著:「這都是拜你所賜!現在的她恐怕已經涼透了吧?我還沒有過去看,不過死相真得是……相當慘烈啊。」

  槐詩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瞬間的恍惚,面甲上驟然被獸爪劈出了一道口子,險些被斯芬克斯咬斷脖子。

  「你傻麼?」

  艾晴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孱弱又細微:「是豬嗎?他說什麼你信什麼?」

  「你沒事兒?」

  槐詩喜出望外,可旋即疑惑:「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兒?」

  「管那麼多幹嘛!」

  艾晴的聲音提高了,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別聽他胡扯就對了!你難道是和他來聊天的麼?」

  就在又一次攻擊的碰撞之中,無數飛迸的火花裡,槐詩張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數光芒自他的口中湧動。

  老肖一愣,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面前,提防著他接下來有可能的火焰噴吐。

  可緊接著,他便從槐詩冒著烈光的眼洞裡看到一絲嘲弄。

  然後,眼前一黑。

  好像從十九樓跳下之後砸在了大理石板,瞬間感覺到渾身化作爛泥的劇痛和衝擊。

  他們已經砸在了海面之上。

  從數百米的高度加速墜落,水面已經不是大理石的級別了,簡直是青金要塞的硬度。不論有多麼恐怖的生命力在如此的衝擊之下都要慘遭重創。

  而槐詩卻遠比他要更輕鬆。

  在即將撞擊的瞬間,他便收起了翅膀,整個人藏在了老肖的身後,拿著這位曾經的隊友當做緩衝層,哪怕撞了個七葷八素,渾身鋼鐵骨架都陣陣哀鳴,可竟然看上去完整無缺。

  不像是老肖,已經變成了一團爛肉。

  他們在水面上彈起,可緊接著,槐詩自劇痛和昏沉之中強行催動雙翼,光焰噴發,帶著他們再度飛起——向下!

  就這樣,在海面破碎的轟鳴之中,衝入了血色的深海之中。

  就好像是一瞬間,跳進了硫酸池裡那樣。

  哪怕如今已然非人的權天使也感覺到一陣陣腐蝕源質的劇痛,在海水的浸泡之下,他的鋼鐵羽翼和軀殼竟然在飛速的生鏽和分解!

  而更令他恐懼的是,在深海中那一個個游曳的扭曲黑影,猙獰地擾動著自己無以計數的肢體,察覺到這一點火光,便有千萬道觸鬚纏繞而來。

  槐詩只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矢量噴口猛然調轉方向,向上升起。

  瞬間,破海而出!

  可令他遺憾的是,哪怕是遭遇到如此重創,老肖竟然依舊沒有鬆開自己的手,死死地抓著他的翅膀。

  然後,奮力拉扯!

  轟!

  槐詩的左翼在他奮盡全力的拉扯之下,光焰瞬間黯淡,緊接著,浮現一道慘烈的縫隙。不顧槐詩斬落的斧頭,老肖再扯!

  一隻遍佈鏽蝕痕跡的鋼鐵羽翼就在劇痛之中脫離了槐詩的軀殼。

  他們的飛行瞬間晃蕩了起來,在半空中踉蹌反轉,升騰落下,最終,在劇烈地翻滾中歪歪扭扭地砸進了遍佈裂隙的船身之中。

  轟鳴聲裡,奇美拉終於被甩了下來,砸在地上。而槐詩自殘骸之上踉蹌翻滾,趴在地上,艱難地喘息。

  忽然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

  槐詩張口,驟然嘔出了一口血,錯愕地凝視著手上的血跡。

  如今自己應該已經是金屬和能量化之後的權天使了才對,體內湧動的乃是光明,怎麼會有血的存在?

  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那一把刺入胸膛的骨質匕首。

  匕首中空。

  隨著破裂,正緩緩地釋放出一絲一縷的黑色淤泥,在湧動的光芒中擴散,就好像蛛網一樣,在槐詩的胸前蔓延。

  如此熟悉。

  那是……寇斯切的源質?

  曾經他還是吸血鬼的時候,雖然能夠體會到其中湧動的惡意,可是卻對其污染性未曾有親身的體會。

  哪怕再怎麼樣,大家都算是黑暗生物中的自己人。

  而當他轉化為權天使之後,寇斯切殘存的源質便展露出了恐怖的感染力,像是釘子一樣卡在自己的軀殼中,從中作梗。

  槐詩一時間竟然有一種高燒的眩暈感。

  他奮力,將匕首從胸前拔出,抬起手,用燒紅的斧刃燒盡胸前流淌的淤泥,可惜,體內依舊餘毒未清。

  喘息著,羽翼殘缺的權天使從地上爬起,凝視著廢墟中緩緩走出的奇美拉:

  「這你都能算到?」

  「我早說過了,槐詩。」

  老肖張口,從尾部嘔出了一柄黏連著厚重膠質和大量胃酸的金屬武器:「我做了相當多的準備,相當相當的多……畢竟從一開始,KP就站在我這邊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得意的大笑裡,他伸手,扯開了武器上的膠質,露出了其中那一柄泛著絲絲銅綠的古老武器。

  一柄彎曲的鐮劍。

  就在劍身之上,依稀還殘留著描金陽文的徽章,赫然是荷魯斯睜開的眼瞳。

  那個廢物法老王最後的遺產。

  「翻臉無情啊。」

  槐詩漠然地嗤笑,再度從地上拔起了自己沉重的銀斧:「只不過沒辦法帶你上分而已,你就囂張起來了啊朋友。」

  雖然只剩下一隻翅膀沒有辦法飛。

  但倘若只是區區加速的話,姑且還是做得到的!

  瞬息間,槐詩腳下的木質甲板飛龜裂。

  在矢量噴口的光焰裡,籠罩在游輪上最後的偽裝被撕碎了,顯露出千瘡百孔的桅杆帆船的真容。

  最後一張垂落的帆布在權天使的突進之下被撕裂了。

  鋼鐵天使破空而至,斬!

  劍斧碰撞。

  可緊接著,槐詩卻從身後拔出一把短刀,毫不留情地捅進了斯芬克斯張大的嘴裡,血漿飛迸。

  鐮劍之上,荷魯斯之眼的符文驟然一震,青銅鐮劍彷彿在瞬間失去了實體,變成了一個虛空之中的缺口。

  自缺口之中,無盡的光和熱裡,鷹首的神明向著凡間投來了漠然的一瞥。

  只是一眼。

  然後毫無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槐詩如遭雷擊,眼前一黑,險些無法維持權天使的狀態。

  山寨神使遇到了正版的神力,沒有當場爆炸已經算好的了。

  就在他瞬間的虛弱中,斯芬克斯猛然張口,咬碎了口中的短刀,向著他的脖子啃了下來,轉瞬間,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迸發。

  在合攏的牙齒之下,權天使的鐵甲崩裂縫隙,自其中亮起了黯淡的光芒,好像血液流出那樣的。就在斯芬克斯猙獰噬咬,要徹底將他的脖子咬斷時,槐詩忽然輕聲問:「爸爸的爸爸叫什麼?」

  斯芬克斯一愣。

  似是沉思。

  不論血統和元祖有多麼遙遠,自身力量相較原型有多麼微弱。不論是哪一隻斯芬克斯都無從抵擋謎題的誘惑。

  這是本能。

  甚至在有些歷史之中,有諸多博學的斯芬克斯會以賢者的身份陪伴在法老的身邊,為他的國政提出精闢建議。

  只可惜,對於如今這一隻只剩下腦袋的智障來說,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想半天。而當老肖強行控制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拍。

  槐詩手中垂落的斧頭已然自身後劃過一道弧線,隨著手腕的反轉,猛然劈在了斯芬克斯的臉上。

  裂痕深刻,鮮血噴湧。

  鐮劍再震,可這一次槐詩卻鬆開了斧頭,握緊雙拳,貨真價實的鐵拳迸發鋼鐵的鳴叫,隨著槐詩的揮出,轟鳴震響。

  吃我巴比倫鐵拳!

  銀斧未曾落地。

  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一整套行雲流水的羅馬搏擊術之後,再隨著翅膀噴出的光焰,一擊聖光鐵拳砸在老肖的臉,隨著脖頸的哀鳴,隱約有顱骨碎裂的聲音響起。

  而槐詩已然接住了空中落下的斧頭,猛然橫掃,將那劍刃上遲滯亮起的光明擋到了一邊,荷魯斯之眼睜開,然後啥也沒看見,把眼睛又閉上了。

  而槐詩已然向前,腳步踏碎甲板,肩膀向前撞出,將奇美拉撞退了一步。

  銀斧抬起,聖光迸發。

  然後,向著斯芬克斯的腦門斬落!
x24685 發表於 2019-8-31 06:07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往日不再

  在鋼鐵碰撞的轟鳴中,裂隙自銀斧和鐮劍之上擴散。

  破碎的斧刃迸飛,而鐮劍之上的荷魯斯之眼也隨之破碎。

  那一瞬間,老肖嘶吼。

  兩人不約而同的丟棄了手中的破碎的兵器,再度掄起了拳頭,猛然撞在了一處。在奇美拉的嘶吼中,槐詩猛然閃過了橫掃過來的一拳,然後抬起並起的五指戳在他的嗓子眼上,把那一聲咆哮堵了回去。

  緊接著,隨著手腕的收縮,並起的五指猛然緊握成拳,再度前突,在轟鳴聲裡砸在斯芬克斯的腦門上。

  這就是最後壓垮駱駝的稻草。

  這一次,脆弱的顱骨再也支撐不了這一拳的轟擊,自沉悶的聲響之中破碎,最後一個腦袋也快要報銷了。

  可緊接著,槐詩陡然一震,身不由己地彎下腰,看到奇美拉的長尾如鐵錘一般砸在了自己的腹部,幾乎就像是要將鋼鐵也抽斷那樣的,裂隙蔓延。

  他踉蹌後退,喘息一瞬,又和老肖不約而同地一同撲向前方。

  戰鬥再啟。

  這一次不再是刀和劍的兵擊和飛翔在海天之間的爭鬥,而是面對面的搏殺。

  拋去一切無關的要素之後,回歸了野獸的領域。

  以骨斷骨,以血洗血!

  每一次碰撞、跺腳、揮拳的時候都有轟鳴聲迸發,哀鳴的帆船不斷地動盪著,崩裂縫隙,旺盛燃燒的火焰中有濃煙升起。

  灰燼落在權天使破碎的裝甲之上,槐詩眼中的光芒漸漸閃爍和黯淡。

  在暴戾的爭鬥之中,那些無窮盡的力量彷彿也被揮霍殆盡,難以抵禦黑暗源質的猛毒。裝甲之下漸漸恢復了血肉之軀的感知。

  感覺到了撕裂的痛楚,還有昏沉和疲倦。

  可對面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那兩根礙眼的尾巴已經被槐詩徹底扯斷了,最後一顆斯芬克斯的腦袋業已被槐詩打得稀爛。

  揮拳,揮拳,再揮拳!

  自轟鳴聲中,權天使宛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那樣,硬撼著奇美拉的狂風暴雨,然後以暴制暴地贈以鐵拳!

  在沉悶的聲響中,奇美拉胸前的外骨骼徹底破碎,露出裡面的滿目瘡痍。

  老肖踉蹌,後退了一步。

  可槐詩再進,再度奮起一拳,砸出!

  嘭!

  「來啊!」

  槐詩咆哮,向前,步步緊逼,揮手撒去手背上的血,再度握緊,鋼鐵摩擦的聲音如此猙獰:「你不是做了很多準備麼?拿出來啊,老肖!讓我看看你究竟怎麼才能贏!」

  「哈,哈哈……哈哈哈!」

  奇美拉好像被槐詩的話逗笑了,捂著肚子大笑,樂不可支。哪怕被槐詩扯起來一拳,又一拳,砸進艦橋的廢墟裡去。

  「你果然——」

  嘭!

  他猛然伸手,握住了槐詩砸下來的鐵拳,緩緩地收緊五指,笑意猙獰:「——什麼都不知道啊!」

  巨響迸發。

  隨著獸化臂膀的揮舞,槐詩被他扯起,砸碎了地板,落進了下層的艙室裡。可緊接著,奇美拉抬起腳,猛然向著他的面孔踩落!

  槐詩翻滾,躲閃,踉蹌爬起,劇烈地喘息。

  感覺到一陣陣眩暈,眼前發黑,可令他不安的是艾晴的沉默,還有顱骨中所迸發的陣陣灼痛,那是背誓之懲。

  哪怕軀殼之上的鎖鏈被砸碎,可源質之中的信條和戒律依舊存在,此刻,隨著他的衰弱,再次浮現,折磨著他的靈魂。

  就像是冰冷的鋼鐵一樣,一次次地敲下,撼動他的意識,令他眼前陣陣發黑。

  「猜猜看啊,槐詩!」

  老肖咆哮,揮拳,將他打飛:「猜猜看,為什麼雅嘎會發瘋!」

  槐詩後退,雙腳在破碎的甲板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猜猜看!」他再次怒吼,「寇斯切在感覺自己快死的時候,會瘋狂到會想要殺死一整船的人?」

  轟!

  槐詩被砸碎到牆裡。

  「再猜一猜——為什麼,這一艘船死的人越多,就越快!」

  他獰笑,抬起腳,猛然向著前方踹出,恐怖的力量迸發,將槐詩直接踢破了數層艙板,楔入了牆壁之中。

  「最後,你猜猜——」

  他緩緩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槐詩破碎的斧,踉蹌地向前,笑容惡意又猙獰:「明明只是一夜的航程,可為什麼到現在,還看不見所謂的新大陸呢?」

  低頭俯瞰著槐詩破碎面甲之後的面孔,老肖失望地搖頭。

  緩緩舉起了斧子,斬落!

  斧刃在槐詩的眼前戛然而止。

  握柄的末端被一隻驟然抬起的手掌握緊了,不得寸進。

  「你拿我的斧頭來砍我?」

  槐詩緩緩地抬頭,凝視著那一張猙獰的面孔:「誰給你的自信?」

  鋼鐵摩擦的聲音迸發。

  斧刃後退。

  向上。

  在槐詩舉起的五指之間,一寸寸地挪開。

  自昏沉和鎮痛之中,槐詩咆哮,猛然抬起手,握緊,砸在老肖的臉上,然後,再一拳,又一拳!

  直到那一張殘缺的面孔被自己砸的血肉模糊。

  最後,在奮力握緊拳頭。

  揮出!

  轟鳴聲裡,奇美拉倒飛而出,砸破了船艙之後,落在了千瘡百孔的甲板上,落在火焰裡。

  槐詩喘息著,從地上爬起來,拖曳著斧子,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出。

  到最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敵人。

  好像已經沒有了力氣。

  他依靠在斷裂的軌桿上,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槐詩,不知為何,忍不住沙啞地笑了起來。

  「是想起了什麼笑話嗎?」槐詩漠然地問:「為什麼不講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我面前的,不就是麼?」

  老肖喘息著,向著他露出嘲弄地笑容:「真嘲諷啊,槐詩,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唯獨你,你不能贏。哈哈哈哈。」

  他說,「你可以殺了我,但你逃不過那個詛咒。」

  在昏沉之中,槐詩的頭顱一陣劇痛,腳步踉蹌了一下,憤怒地咬牙,向前,踏出,沙啞地問:「一個莫名其妙的笑話?這就是你的遺言?」

  「是嗎?」

  老肖昂起頭,啐出一口黑血,獰笑:「難道還要說得再明白一點麼,槐詩?或者說,你為什麼不去問問艾晴呢?」

  艾晴沒有說話。

  眼眸低垂。

  「看到了嗎?」

  老肖嗤笑:「只有你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啊,不對,還多了一個。」

  他滿是惡意地凝視著槐詩的身後,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女。

  「放棄吧,槐詩。」

  老肖搖頭,發出嘲弄的聲音:「哪怕你再怎麼掙扎,也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究竟是我的提問不夠簡單,還是你不願意從思考中得到結果呢?

  「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他放聲大笑,「這艘船上,能夠抵達新大陸的人,只能有一個!」

  這就是艾晴所沉默的真相。

  神明們在鬥爭之中最後所定下契約,在種種激烈或者隱秘的試探之後做出妥協。

  諸神大可殘酷地對這些背叛者降下懲戒,而白冠王也並不慷慨——他想要的並不是只會夾著尾巴的喪家犬和失意沉淪的失敗者。

  神明們的阻礙和詛咒他反而求之不得,只有通過如此殘忍和冷酷的方式,才能徹底令逃亡者們掐滅不切實際的妄想,去面對冰冷的現實和慘烈的廝殺。

  從一開始,這一艘船,就不是逃亡者們的理想鄉。

  而是自渣滓和廢物之中熔煉出奇蹟之金的大釜。

  從一百個失敗者中選出一個成功者,從這無數被拋棄的塵埃中挑選出真正的強者,真正足以幫助自己完成大業的人。

  這就是白冠之主的詛咒與賜福。

  在這船上所有的罪人中,只會有一個人得到白冠王的特赦。

  只有一個。

  當五月花號揚帆起航的時候,最終的結果便已經注定,一切都不容逃避,往後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結局而已。

  只為迎來最終的勝者。

  當恍然的那一瞬間,槐詩感覺到顱骨之中宛如熔岩一般爆發的劇痛,幾乎難以站穩。劇烈的波瀾迴蕩在他的源質之中。

  就好像有鐵的筆落下,一劃一劃地在他的靈魂之中刻下了不容違抗的命令。

  令他顫抖,慘烈咆哮。

  「終於明白了麼?槐詩。」

  「那麼,最後,我們再猜猜看……」他怪笑著,輕聲呢喃:「我們所這一段歷史,又是記錄在誰的賢者之石中的呢?」

  那一瞬間,槐詩怒吼,斧刃斬落。

  徹底斬碎了他的狗頭!

  破碎的頭顱滾落在地上,依舊殘留著最後的嘲弄笑容。

  「帕拉塞爾蘇斯的一切將會埋葬在此處。」

  破碎的頭顱自血中抬起眼眸,嘴唇無聲地開闔,憐憫地凝視著面前的槐詩和莉莉:「她死在你的手中。」

  「亞伯拉罕‧范‧赫爾辛,不要忘了,這就是你的使命。」

  他閉上眼睛。

  自槐詩的斧刃之下,分崩離析。

  就在漸漸冰冷的屍體手中,五指緩緩攤開,露出了那一枚遍佈劃痕的流浪者硬幣。

  硬幣之上,大天使的聖像漠然地凝視著槐詩的面孔,笑容嘲弄。

  槐詩無力的倒地,再也無法握緊斧子。

  有無數的聲音迴蕩在他的耳邊,如雷嘶吼,或是輕柔呢喃,千萬人的聲音重疊在他的意識之中,下達了不容違抗的使命。

  殺死帕拉塞爾蘇斯!

  殺死……莉莉!

  這就是范海辛必須完成的任務,這就是賢者之石裡所留下的結局,這就是……曾經你親手所做的一切!

  那一瞬間,槐詩自魂魄撕裂的痛楚中恍悟。

  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嘲笑自己。

  當他竭盡全力,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槍,緩緩從地上爬起的時候,眼神就變得陌生起來。

  就好像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驚醒那樣的。

  莉莉呆呆地看著他的樣子,許久,許久,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蒼白的臉上卻依舊帶著令人難過的迷惑。

  「原來……你是來殺死我的嗎,槐詩?」

  「是啊。」

  槐詩頷首,忍受著顱骨中鎮痛,面色漸漸猙獰。

  緩緩地抬起了手槍。

  對準了少女的面孔。

  擊碎了她最後的希望,令她再忍不住眼淚。

  「究竟為什麼啊!」她哽嚥著吶喊:「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槐詩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她流淚的樣子,許久,輕聲嘆息:「是啊,為什麼只是想要幸福生活會那麼困難呢。」

  他說,「大概……這個世界便是這樣吧。」

  從一開始,便籠罩在地獄的陰影裡……自由只不過是稍縱即逝的幻覺,卑微的生命乃是神明們指尖的貨幣。

  這樣的世界裡,哪裡有什麼幸福可以去追尋呢?

  槐詩垂下眼睛,感覺到軀殼之中有什麼東西在分崩離析。

  」對不起,騙了你。「

  他輕聲呢喃著,這就是最後的道別和歉意。

  既然從一開始,這一場遊戲就已經注定了結局,那麼現在,就讓它結束吧。

  於是,往日的溫情不再。

  槐詩,扣動了扳機。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1 21:16
第一百五十五章 聖歌

  那一瞬間,一切靜寂。

  緊接著,劇烈的轟鳴吞沒了一切。

  當巨響消散之後,槐詩垂下眼睛,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鮮血,自己胸前的匕首,還有流著淚的莉莉。

  「哎呀,打偏了,真可惜。」

  凝視著那一張錯愕的臉頰,槐詩的眉毛就愉悅地挑起,似是遺憾那樣地輕聲笑起來,垂下眼睛。

  無力地跪倒在地。

  莉莉呆滯地看著他,像是要說什麼。

  血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嘴唇開闔著,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不能陪你去旅行了。」

  槐詩依靠在她的肩膀上,喘息著,輕聲呢喃。 莉莉呆滯地看著他,忍不住哀鳴的聲音,伸手,想要救他,可是那一隻手掌卻被槐詩握緊了。

  死死的。

  槐詩抬起頭,看著她的面孔,強迫她看自己的眼睛。

  「聽我說,莉莉,從今天開始……你要學會一個人獨處。」

  他竭力地喘息著,去告訴她:「等到了新世界,你就要開始一個人去生活,一個人工作和一個人旅行,你會擁抱自己的命運和未來,一個人去面對未來的狂風暴雨,最終可能會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死去。」

  「可你不准害怕,也不准逃避。」

  槐詩撫摸著少女的臉頰,凝視著她流淚的眼瞳,輕聲說:「因為你不是孤獨的啊,所以你要擁有勇氣。」

  他緩緩地抬起手,輕輕地抱住了莉莉的肩膀,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再見,莉莉。」他道別,「再見了,我的朋友。」

  謝謝你的陪伴。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也謝謝你曾經的那個擁抱。

  當他抬起眼眸的時候,便看到了天穹之上破碎的陰雲,還有明月映照之下的繁星閃耀。 靜謐的大海散去了血色,溫柔而和煦地出來了清新的風。

  就在他大海的盡頭,隱隱浮現出大陸和山巒的輪廓。

  他們的旅行,已經抵達了重點。

  短暫的旅程,就要這麼結束了。

  他微笑著,閉上眼睛,吐出了最後的氣息。

  祝你,一路順風

  「為什麼不阻止他呢?」

  kp低頭凝視著最後的場景,輕聲感慨:「我本來以為你會至少讓他殺了那個女孩兒,畢竟,這只是一場遊戲。」

  「是啊,這只是一場遊戲。」艾晴平靜地點燃了嘴角的煙卷:「可惜,我也比較喜歡這個結局。」

  說著,她代替槐詩,向著kp豎起了自己的中指,去一字一頓地告訴他:

  「去你媽的遊戲。」

  kp平靜地接受來自艾晴和槐詩的憤怒和鄙夷,平靜地合上了手中的規則書,摘下了臉上的眼鏡,微微搖頭感慨:

  「應該說不可思議還是理所當然呢?你竟然做出了和上一輪一樣的選擇……倘若一次是偶然的話,那麼兩次就絕非是巧合可以形容了。」

  他停頓了一下,神情鄭重地向著艾晴頷首:「您的決心和意志令人欽佩,艾女士,您對故事的尊重也令我詫異。

  我得承認:是我小看了你。 」

  「這種漂亮話能改變結局麼?」艾晴掐滅了煙卷,抬起眼睛看著他:「要做什麼就盡快一些,不要想著聽我求饒的話。」

  「不,我想你誤會了什麼。」

  kp凝視著遊戲內的畫面,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遊戲,還沒有結束……畢竟,如今發生的這一切,某個人可不會允許。」

  在他的指尖,一枚流溢著深沉血色的棋子浮現,緩緩地放在桌子。

  那一瞬間,黑暗中,睜開了一隻冰冷的眼瞳。

  【結局錯誤】

  【第三分支出現謬論】

  【邏輯導向產生偏移,糾正開始……糾正失敗……問題報告上傳……中樞核心分析開始……】

  【分析完畢】

  【修正開始……】

  於是,時光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在垂死的昏沉黑暗中,槐詩睜開眼睛,傾聽到了無數此起彼伏的怒吼和聲響,到最後,化作宏大的雷鳴,自魂魄之中炸響。

  「悖逆!」

  「悖逆!!」

  「悖逆!!!」

  如有實質的雷霆從天而降,貫入了他的靈魂之中,某種死板而決絕的力量運行在他的意識之中,開始尋覓叛逆的端苗,斧正錯誤的意念。

  將如今發生的一切倒轉,隨著時光一起!

  那一瞬間,槐詩自劇痛中睜開眼睛,窺見了層層黑暗的最深處,那一個佇立在黑暗之中的消瘦身影,還有那一雙血紅色的眼瞳,如此熟悉。

  那一顆記錄著這一切的賢者之石。

  曾經的范海辛所存留下的記憶!

  「在原本的歷史中,范海辛選擇了殺死那個信任著自己的女人,並順利地通過了考驗,抵達了新大陸。

  最終加入了美洲譜系之中,成為了一名可恥的背叛者。 」

  在寂靜裡,kp緩緩地說道:「此後二百七十年之後,他近乎自我放逐一般地投入了開拓地獄的事業中去,哪怕進階為了五階·青冠龍,也從未曾回過現境,好像在逃避著什麼一樣。

  一直到老死在深度二十一的地獄中為止,他沒有一天不在後悔著那一天的抉擇,沒有一天不在為那個純淨又悲傷的靈魂懺悔。

  這就是他為了重生所觸犯的原罪,無法改變的事實。 」

  他憐憫地垂下了眼眸,輕聲嘆息:「就這樣,帶著深重地懊悔,他死去了,留下了這一段存留在賢者之石中的記錄。」

  「所以,很遺憾,艾女士。」他緩緩搖頭,「這便是既定的歷史,他和她注定的命運,這個故事確定的結局。」

  曾經無數時光的懺悔和悲傷,如今只剩下殘存下來的龐大執念。

  忘記了自己為何存在,也忘記了曾經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機械一般的,一遍遍地重演著往日的一切。

  見證這永恆的原罪。

  正因為如此,才不允許任何的更改,才不能原諒一切結局被破壞。

  「殺死,帕拉塞爾蘇斯。」

  吸血鬼凝視著槐詩的眼瞳,狂暴的力量灌入了他的靈魂之中,那龐大的意志在虛空中動盪,便迸發出熾熱的電光,不容拒絕的將槐詩的意志一寸寸修改。

  「完成你的使命!」

  雷鳴一般的震怒嘶吼迴盪在他的靈魂中,「殺死她,去獲得你的救贖!」

  「……去你媽的救贖!」

  那一瞬間,槐詩自魂魄的動盪中抬起了眼眸,哪怕雙眼已經在那狂亂的電光之下燒焦,噴湧出火光。

  意志的修改戛然而止。

  在那一本厚重的書籍前面,無數龐大的意志如海浪碰撞在礁石上一樣潰散。

  槐詩怒吼,逆著那一道黑暗中傳來的威嚴目光,向前!

  他伸手,猛然卡在黑暗裡,就好像扯住了逆轉的時光,令倒轉的時間一滯,記錄轟然動盪,可緊接著,又戛然而止。

  竟然在他的意志之下,被強行地陷入了停滯。

  而槐詩伸手,扯起了吸血鬼的衣領,焦黑的雙眼凝視著他空洞的面目,一字一頓地告訴他:「這樣的救贖,我不要!」

  吸血鬼的幻影轟然破碎。

  「你要輸了,kp。」

  那一瞬間,在觀眾席的最前方,烏鴉淡定地下達了最後的判斷。

  kp錯愕地抬頭,窺見了棋子上浮現的裂痕。

  這是自內而外的矛盾,也是令他不可思議的發現范海辛的記錄,竟然在違抗著他的賢者之石?

  他的歷史,在違抗著他的意志!

  這個故事拋棄了他原本的主人。

  然後,選擇了新的主角,站在了槐詩的身邊。

  於是地動山搖,天地轟鳴,停滯的一切轟然運轉,向著新的方向,向著新的結局。 抗拒著那不斷施以重壓的意志,抗拒著賢者之石的力量!

  轟!

  槐詩的靈魂劇震,浮現裂痕。

  他伸手,猛然刺入了虛空之中,自無數破碎的記錄之中尋找到原本的結局,猛然握緊,就好像握著一塊燒紅的鐵那樣。

  不顧自己的魂魄崩裂。

  然後,他便看到了,那個在注定的命運中倒在血泊中的少女,還有她自悲傷中緩緩合攏的眼瞳。

  她死了。

  「這樣的結局……」

  槐詩沙啞地宣告:「我不允許!」

  縱然這是真正的歷史。

  縱然這一切已經無從改變……

  可哪怕是在夢裡,在虛構的一切中,這個世界也應該有她的容身之處。

  於是,在kp愕然的神情之中,他怒吼,將原本的結局徹底撕碎,連帶著一層層的黑暗一起!

  從無數的記錄中扯開了一道縫隙,窺見了運行在這背後的龐大執念,它憤怒震動著,掀起呼嘯的反撲。

  而槐詩,在恍惚之中伸手,握緊了面前的虛空。

  於是,在他的指尖有鐵光迸發。

  那銳利如星辰閃耀的光芒匯聚在他的手中,寸寸增殖,在瞬間,形成了修長而猙獰的十字長槍。

  澎湃的源質流淌在它的鋒刃之上,交織為華麗而繁複的圖紋,隨著他的呼和,便迸發烈日的輝光。

  自黑暗中,槐詩向前,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於無聲的咆哮裡刺出決絕的一擊。

  以此一擊,敲定最後的結局。

  讓塵埃落定!

  崩!

  夢幻泡影。

  一切盡數消散。

  恍惚中,槐詩聽見了破碎的聲音,當無數光影從面前掠過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似曾相識的船艙裡。

  手握著修長的鐵,依舊保持著突刺的姿勢。

  在他的面前,敞開的保險箱之中,那一顆璀璨如夢境的賢者之石已然被槍刃所貫穿,淡綠色的鮮血自宛如水晶的巨大眼瞳中流出。

  裂隙擴散。

  賢者之石,無聲而碎。

  死寂裡,槐詩勉強地笑了一下,倒地。

  不省人事.

  在恍惚中,好像聽見了破裂的聲音。

  深沉的夜色之中,搖曳的救生船飄蕩在波浪之間,莉莉錯愕地回頭,尋覓著那聲音的來處。

  在那裡,千瘡百孔的帆船被火焰吞沒了,漸漸沉入了動蕩的波濤之中。

  可是在某個瞬間,她好像看到船頭有個少年的影子向著她愉快地揮手道別,轉身,走進了升騰的火焰中去。

  消失不見。

  只有隱約的大提琴聲自火焰中響起,溫柔而低沉,舞動在浪尖和星光之下。

  美的像是創造靈魂那樣。

  「槐詩……」

  少女呆呆地看著那漸漸熄滅的火焰,許久,許久,無力地蜷縮在船上,大哭了起來。

  就好像剛剛誕生的嬰兒那樣。

  遠方有晨曦的微光亮起,照亮了新大陸的土地。

  她的人生,正式開始了。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1 21:17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傳說之下

  在kp的沉默之中,遊戲就此終結。

  一本厚重的書從光影之中跳動出來,在他和烏鴉的面前展開,無數書頁翻動著,最後停留在卷尾的空白處。

  銀色的羽毛筆跳躍在書頁之上,不顧錯愕的kp,自顧自留下一道漆黑的字跡,宣告終結。

  【fal色 end】

  ——架空結局:無'人'生還

  kp低頭看著那一行字跡,目瞪口呆。

  「哎呀哎呀,真是的,太粗魯了點吧?」烏鴉愉悅地笑出了聲:「從不久之前開始,我就覺得這孩子有成為同人惡棍的潛質啊,沒想到他進步的速度這麼快… …」

  說著,她抬起眼瞳,凝視著面前曾經的同事。

  「那麼,感覺如何呢,主持者們?」

  她輕聲問:「我的書記官,可還入得了你的法眼麼?是你們所尋求的那種記錄者麼?是能夠平等地對待過去和未來,裁決記錄和現實,平衡虛構和真理的人嗎?」

  「妙哉……」kp輕聲呢喃。

  「嗯?」

  「我是說……妙哉!」

  他終於抬起了眼睛,可眼神中全無懊惱和不快,反而充滿驚奇,興奮的……閃閃發光:「妙哉!簡直是傳奇一般的表現!傳奇!」

  在他身後,有一個披著黑袍的女子身影浮現,微微頷首,卻不掩讚賞:「天定的英雄。」

  而就在桌旁另一把原本空空蕩蕩的椅子上,面容肅冷的老人抬起深邃的眼眸,聲音低沉:「令人欽佩的偉業。」

  於是,烏鴉滿足地頷首,搓了搓自己的小翅膀。

  「那麼,我們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吧……比方說,補償?」

  .

  .

  當槐詩從昏沉中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累得好像要死了。

  就好像宿醉之後跑了十萬次馬拉松之後又被十萬個人暴打一樣的難受。

  我是誰?

  我在哪兒?

  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後,他看到面前咧嘴微笑的老肖。

  「可以啊,小子。」那個粗豪的男人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現得不賴。」

  槐詩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差點扯翻了身上掛著的吊瓶。

  他險些沒控制住,一斧頭劈過去。

  「清醒點,清醒點,都結束了。」老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回頭看向自己的監察官,那個微笑的老人:「你還看啥熱鬧,趕快過來解釋一下,瞧瞧你頂著我的臉乾了什麼破事兒!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咋回事兒?」

  槐詩一臉懵逼,看到了坐在桌子邊上的一臉陰沉的艾晴,還有桌子對面微笑著玩骰子的kp。

  「咳咳,簡單來說,這是一次臨時起意的突擊考察。」

  那位蒼老的監察官咳嗽了兩聲之後說道:「在kp先生的建議之下,我們將這一次賢者之石的回收作為了一次考試。」

  「啥?」槐詩傻眼了:「這都是你們安排好的?」

  「雖然出了一些讓人不快的意外,但其中有一部分……恩,是的。」

  模組中老肖的實際扮演者,那位老監察官露出了尷尬地微笑,伸手過來:「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槐詩瞠目結舌,看向艾晴,想要搞清楚怎麼回事兒。

  艾晴的臉色依舊不好看:「簡單來說,行動從一開始就是個測試,我們兩個都被耍了個團團轉,呵,就連考官自己都差點翻了船呢。」

  「別這麼說嘛,艾女士,雖然發生了不少意外,但這可是你和槐先生的轉正考察來著。」

  老監察官尷尬咳嗽了兩聲之後,移開視線。

  「什麼意外?」

  「說來話長……」

  老監察官沉吟了片刻,無奈嘆息。

  其實一開始,根本沒有什麼模組和遊戲。

  按照原定計劃,大家突襲走私販子的貨船,無雙了個爽,然後誰都沒想到,最後都快要成功回首賢者之石的碎片了,忽然有一個二五仔背刺。

  雷飛舟。

  在他的監察官的授意之下,他們準備直接搶了賢者之石的碎片跑路,躲到邊境去銷贓。 結果一開始背刺的很順利,直到他們企圖背刺槐詩的時候……壞事兒了。

  根據監察官的描述,明白過來的槐詩展露出了堪稱恐怖的反應速度,憑藉著自身的殺戮技巧在船上打起了游擊,表現出超乎想像的可怕戰鬥力。

  短短十五分鐘,將雷飛舟和他聯繫好的四個昇華者同夥統統砍瓜切菜的搞定。

  最後,沒想到雷飛舟狗急跳牆,直接粗暴地激發了賢者之石的碎片,引發了大規模的侵蝕現象,導致了不可知的後果。

  無奈之下,kp只能通過某種方式強行將這一段事件抹除,然後重新開始,這就是一周目。

  但賢者之石的碎片已經將周圍徹底侵蝕,將那一艘船以及周圍的地區全部深度化,形成了一個不斷擴張的地獄。

  回收難度直線飆升到恐怖的範疇,二週目回收失敗。

  天文會不得不同意kp的建議,將這裡用暗網邊境進行覆蓋,強行將這一切模組化,然後開始了三週目。

  這一段故事中的勾心鬥角和龍爭虎鬥放在命運之書裡簡直能夠水上二十萬字,槐詩聽完只覺得無比遺憾,怎麼就給抹除省略了呢?

  當他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

  下意識看向kp的時候,kp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反而趁著別人沒有注意向著他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在向槐詩解釋完畢之後,老監察官端正神情,嚴肅地說道:「艾女士,您在考察之中表現出了屬於一個監察官良好的素質、敏銳的思維和嗅覺,以及和同僚之間的深厚信任,以及在逆境之中的冷靜應對與決斷。

  統轄局對您的表現讚賞有加,通過您的升職申請,並再度邀請您加入中央決策會議室……」

  「我說過了,我拒絕!」

  艾晴漠然地打斷了他的話:「廢話可以少說了,希望我們在內部質詢會上再見吧。」

  「好吧,希望到時候您能高抬貴手。」

  老監察官無奈地笑了笑,正色看向槐詩:「至於槐先生您,成功地完成了我預計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並且具有著這個時代難得的正直和出眾的身手。

  啊,雖然思維有些簡單,而且具有著有些過頭的暴力傾向,但這並不能掩飾您的卓越才能,天文會為擁有您這樣的行動幹員而感到驕傲,這是您正式的證件,稍後我們會完成注冊,這幾個月裡您有空來一趟金陵注冊一下就行了。 」

  「嗤……」

  角落裡,陰言不屑的哼了一聲,察覺到槐詩的視線,便不快地收回視線。

  繼續縮著了。

  「陰言先生因為在行動中危害同僚的行為,被暫時取消了審查官資格,稍後您的質詢會將會在金陵召開,請注意查看通知。」

  老監察官憐憫地搖了搖頭,將手裡的表格填完之後,遞給了槐詩一份新的證件。

  「那麼,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他笑瞇瞇地收起了手中的東西,和其他人一起道別告辭,很快,房間裡就只剩下了他和艾晴兩個。

  「真是被耍了個徹底啊。」

  艾晴不甘地嘆息,神情陰沉地敲了敲扶手,閉上了眼睛。

  沉默之中,槐詩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那個……艾晴……」

  「嗯?」艾晴抬起眼睛看他,神情依舊惱怒。

  「啊,謝謝你……那個……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碰到了什麼,但最後真得謝謝你。」槐詩鄭重地頷首道謝。

  「行動交給下屬,後果自己承擔,這不是監察官的本職工作麼?」艾晴看了他一眼,興致缺缺地移開了視線:「我出去吹吹風,你好好休息吧,過會有船來接我們。」

  「恩。」

  就在離開之前,艾晴的輪椅停滯了一下,她沉默許久,無奈嘆息,回頭說道:「你幹得不錯,我是說最後。」

  「嗯?」

  並沒有解釋什麼,艾晴推門而出,留下他一個人在房間裡。

  寂靜裡,槐詩回頭,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重新出現在桌子後面的kp。

  「這就走了麼?」

  kp挑了挑眉毛,搖頭嘆息:「真是不直爽的姑娘啊,攤上這麼一個上司,一定很遭罪吧?」

  「……其實還好。」

  槐詩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看著他,許久,忍不住問道:「那個真的……只是測試麼?」

  「有那麼一部分吧,起碼他們這麼認為就行了。」kp聳了聳肩,「放心,只是讓他們搭了個便車而已,關鍵的地方,我有替你保密。」

  「啊,謝謝。」

  槐詩頷首,看向他面前的桌子上,那個小盒子,透明的盒子裡裝著一個破碎的水晶球,酷似眼瞳一般的精緻雕刻。

  那就是賢者之石的碎片,可惜,如今其中所有的奇蹟已經流失過半,難堪大用了。

  「不用在意這個,反正它為了維持那個模組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相比我們所得到的,這些失去的不值一提。」

  kp善解人意地寬慰著他,然後眉頭挑起,愉快地拍了拍手:「那麼,接下來,作為調查員的好朋友,我們就要進入後日談和幕間成長的階段了。

  雖然你並沒有成功通關模組,但卻完成了一個出人預料的結局,作為這一場遊戲的主人,我必須像你頒發獎勵才可以。 」

  「還有獎勵?」槐詩一愣。

  「當然。」

  kp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原本通關的獎勵,是這一張人物卡,只要源質足夠,就能讓你短時間內再度化身為范海辛這個角色。但說實話,我覺得這種微薄的獎勵難以表彰你所做的這一切。」

  說著,他毫不可惜地將范海辛的人物卡撕成了粉碎。

  啥玩意兒? 等等!

  槐詩目瞪口呆,他本來還想說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快把那玩意兒給我……沒想到kp的動作那麼快。

  那是只要源質足夠就讓人瞬間化身三階頂尖昇華者的邊境遺物!

  而且距離權天使只有一步之遙!

  也就是說槐詩只要湊夠了東西,隨時隨地能重新變成聖光戰鬥機!

  怎麼就這麼說撕就撕了?

  「總之,這個事情我們往後放,先骰個幕間獎勵吧。」

  kp拿出一本厚厚地規則書,向槐詩解釋其中的含義。

  似乎在這種遊戲裡,只要玩家完成了一個模組,他的角色就能夠因此獲得成長,得到技能上的獎勵。

  不過按照kp的說法,這個獎勵竟然能直接放在他自己的身上?

  免費的技能提升!

  槐詩眼睛都亮了,興奮不已,按照kp的引導,開始投骰進行判定,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漆黑無比,在目瞪口呆中迷失在非洲的藍天白雲裡。

  唬騙、話術、潛行,這幾個在模組裡大成功過的技能,竟然一個個都成長失敗了?

  一圈投下來,竟然只有最基礎的'聆聽'和'偵查'得到了提升。

  很快,隨著骰子的翻滾,槐詩只覺得眼前一亮,世界彷彿瞬間清晰了許多,無數被自己忽略的細小痕跡在眼前歷歷在目。

  而他的耳朵,甚至能夠聽見船艙外那些人衣料摩擦的聲音,還有無數海浪湧動宛如交響一般的低沉迴聲。

  原本被陰魂拔升到了極限的感知竟然再度提升了一大截!

  光是這一點就是驚喜的收穫了。

  可緊接著,當他最後一次投下骰子的時候,腦子竟然湧現出了大量的知識——有關種種金屬的性質、處理的方法和各個流程中所需要注意的細節。

  原本只是被他死記硬背所記下來的那麼多書中的資料和知識,此刻竟然神奇的融會貫通,而烏鴉在教授時候所提到的種種細節和重點更是歷歷在目。

  煉金術的成長判定通過了!

  在一瞬間,他就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去反復記憶、不斷地徒勞嘗試和實驗去緩慢掌握的階段,正式入門了!

  當他抬起手掌,專注精神的時候,便窺見無數細碎的金屬碎片在掌心之上的虛空中浮現。

  純白色的煉金之火升騰而起,溫度靈活地變化著,迅捷而快速地將它們融化、提煉、純化、萃取,乃至合成。

  直到最後,變成一團湧動的銀白色液體。

  渺小的奇蹟在此降臨。

  銀血藥劑!

  雖然藥效略顯微弱,但槐詩已然一舉跨越了學徒期的漫長時光,只靠著手搓就完成了往日遙不可及的成果。

  就在他驚喜的時候,聽見kp在沉思中的興奮響指。

  好像靈光一現。

  「我想到了!」

  kp愉快地抬起眼眸:「這就是最適合犒勞你的報償!」

  就在槐詩愕然抬頭的時候,卻看到他遙遙向著自己伸出了手,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向後虛扯。

  槐詩的腦子頓時嗡嗡作響,有什麼的東西被kp從靈魂之中扯出來了。 當他抬眼去看的時候,卻發現kp的手中多了一把華麗的十字長槍。

  銀白的槍刃之上銘刻著一層層繁複的徽記,精緻而莊嚴,彷彿匯聚了世上一切光。

  「悲憫之槍?」

  kp低頭凝視著長槍上的銘文,讚歎頷首:「好名字。」

  說著,他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那一枚賢者之石的碎片,曾經屬於五階昇華者·青冠龍范海辛的懺悔之眼。

  水晶眼瞳在他的手中化作一道流光,附著在槍刃之上。

  照亮了kp的笑容。

  「便以此紀念你的'屠龍偉業'吧。」

  那一瞬間,光芒自槍刃上消散,而就在銀白的鋒刃之上,儼然多出了一道未乾的血痕。

  那彷彿流不盡的青冠龍之血自從槍刃上緩緩地滴落,落在地上,地板無聲腐朽,旋即,一叢一叢純白的鳶尾花自腐朽的中綻放而出。

  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戰勝了邪惡,顛覆了宿命,拯救被困在無盡循環和死亡之中的公主殿下,你的所作所為實乃榮耀的化身。」

  kp微笑著,端詳著那一柄瑰麗的長槍:「自1620年到現在,如此漫長的時光被這一槍所貫穿。

  ——這邊是不滅的傳奇之證。 」

  說著,他倒轉長槍,優雅而鄭重地將它捧到了槐詩面前。

  槐詩緩緩地伸手,握住了槍柄。

  隨著他心念一動,華麗的十字長槍竟然寸寸收縮,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一本古老的書籍,當他低頭端詳的時候,便看到飽經時光的封面上,那一行帶著盎然古意的標題。

  《驚情四百年》

  他愣住了。

  「kp……」他帶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凝視著面前的男人:「莉莉,真得還活著麼?」

  「誰知道呢?」

  kp神秘地笑了起來,「人的生死譬如朝露與泡影,人造人的生死就更加的虛幻。

  況且,她本來不就是一個不會出現在世上的人麼? 虛無的生,飄渺的死,本來就是難以界定的事情。 」

  「可那究竟是真得還是……」

  「真實和虛幻真得有那麼重要麼?」

  kp平靜地說,「我相信,不論是那個,您都會平等地進行對待,永遠如一,這樣就足夠了,對您這樣的寬容和慷慨,我由衷地表示感激。」

  說著,他後退了一步,從旁邊的架子上摘下了自己的禮帽和大衣。

  「那麼,槐詩先生,容我在此道別吧。」

  kp鄭重地著彎腰行禮:「我由衷地希望有朝一日,你與莉莉小姐能夠在這迷夢一般的世界中再會。」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在那之前,就請等待,並心懷希望吧!」

  寂靜裡,kp轉身離去。

  門關上了。

  槐詩怔怔地看著手中那一本古老的書卷。

  這便是這個故事的結尾了?

  或許。
eric60320 發表於 2019-9-1 21:17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成為人類

  四百年前,新大陸。

  陰鬱的天穹之下,一線昏暗的光從雲層的間隙照落,照亮了礁石前方翻湧的灰色海浪。

  無數尖銳的礁石自海岸上雜亂無章地向著天空突出,鋒銳地像是刀鋒那樣,將一遍一遍湧上來的海浪切裂了

  破碎的海浪中浮起了折斷的軌桿,還有燒焦的船帆,無數粉碎的雜物衝刷上了海岸,半埋在沙礫之中。

  還有更多的則再次被海浪所帶走。

  消失在深海之中。

  寂靜裡,有一個消瘦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海岸上。

  好像石像一樣,無聲地等待。

  難以窺見他的容貌,因為那容貌過於俊美,塵世的光芒難以照亮。 也不知如何去端詳他身上的衣袍,因為那衣袍過於莊嚴,雙目無以承載。

  唯一慷慨展露在這海天之間的,只有他頭頂肅冷莊嚴的白冠,宛如真理、宛如奇蹟、宛如一切不可思議的事物那樣。

  它存在於此處,真實不虛。

  那麼一切便如同夢幻泡影,在它的面前難以彰顯自己的實質,只得馴服地承認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在這彷彿永恆的等待之中,孤獨的白冠之王無聲地佇立在大海的邊緣,靜靜地凝視著遠方,看著無數船隻航行在驚濤海浪之間,無數人吟誦著自己的名諱,無數人絕望的呼喊或者虔誠的祈求。

  可是卻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虔誠而施以援手,也不因他們的悖逆和狂妄而降下懲罰。

  只是等待。

  渾濁的海浪之中,幾張破碎的舢板踉蹌地向前爬行,狼狽地匍匐在了岸邊。

  泡在水中的遇難者們臉色蒼白,艱難地抱住面前的礁石,爬行在那尖銳的鋒面之上,任由自己軀殼被切裂,艱難喘息。

  悲涼地仰望著身後。

  那龐大的船隊停滯在了海面之上,熊熊烈火旺盛地燃燒著,不斷傳來了慘烈的嘶鳴和哀嚎,許久,許久,盡數沉沒在了距離救贖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那些蒼老的倖存者們低下頭,斑駁白髮之後的面容上流下了渾濁的眼淚,可是卻不敢在去看。

  而是低下頭,跪倒在濁浪裡,虔誠地叩首,一寸寸地匍匐向前,拜倒在那至上的存在腳下。

  「請您憐憫,至上的白冠之主啊……」

  老淚縱橫的引領者昂起頭,祈求著神明的垂憐。

  於是,白冠之王低頭俯瞰,可平靜的眼瞳之中卻毫無任何波動:「坎貝爾氏族的彼得,羅素氏族的西蒙,傑克遜氏族的加西亞,卡佩氏族的海伍德……」

  就此,一一點出俯首者的姓名,至上的存在輕聲發問:「你們為何而來呢?」

  「覲見與朝貢。」

  老者再度叩首,淚水落入了砂礫之中,無聲地消融:「我們……我們想要為您獻上一切,我們的所有……偉大的至上之王啊,我們舉族而來,傾盡了所有,可如今……可如今……

  除了淪為諸神走狗的叛徒——赫爾辛氏族之外,我們十六個吸血種的氏族,數百位菁英和上千名族人、積累了數千年的財富與家產,所有的所有,已經盡數在諸神的憤怒中葬身在這冷酷的風暴中了……」

  他說,「如今,除了我們十四個人的性命以外,我們已經沒有東西能夠獻給您了。」

  寂靜中,白冠王漠然地傾聽著,卻沒有說話,只有老人們顫顫巍巍地拜倒在地上,卑微地叩首祈求。

  直到他發出聲音:「那便獻上犧牲吧。」

  引領者愣住了,旋即,如蒙大赦,回頭向著身後招手。 於是,便有人膝行上前,捧著一個小小的襁褓,將沉睡的嬰兒放在了純白之主的腳下。

  在沉睡中,那小小的嬰兒甘甜地吮著手指,彷彿沉浸在美夢裡。

  老者們期冀地抬起頭,仰望著白冠王的容貌,不顧那肅冷的威嚴刺痛了自己的雙眸,血淚緩緩流下。

  許久,白冠王微微頷首:「可。」

  於是,老人們便笑了起來,好像得到了解脫那樣,恭謹地叩拜在至上之王的面前,讚頌著他的仁慈和恩惠。

  最前方的引領者自懷中抽出一把尖刀,虔誠地舉起,刺入自己的胸膛。

  鮮血流出。

  他滿足地閉上了眼睛,將刀柄遞給了身後的人,然後,悄無聲息地化作了飛灰。

  然後是第二個老人走上前來,拜倒,獻上自己的血,消散在風中。

  一個又一個。

  直到最後,那個老婦人將飽蘸鮮血的刀鋒刺入心臟,可是無情的死亡卻並沒有到來。 她愣了一下,驚恐地再次刺出一刀,可是生命卻依舊在延續。

  「不必驚恐,你的犧牲,我已經收下了。」

  白冠王平靜地吩咐:「有朝一日,我會去向你收取,但不是現在。」

  他說,「你還有更重要的使命,你要繼續存在。」

  「萬分榮幸……請您降下啟示。」

  在如此恩賜和慷慨中,老婦人留下了感激的熱淚,虔誠叩首,等候著王者的敕令。

  「帶著這個孩子往東方去。」

  白冠之王說,「去金牛聳立之處,便是我給你們的應許之地。」

  「你要將他撫養長大,告訴他你們今日所獻上的犧牲和虔誠,也要告訴他,舊的血在今日流盡了,但新的血會生生不息,因為將來全世界的血都會到這裡來。

  你們失去了族人,但會有新的族人誕生。 今日你們失去的財產,來日將會得到萬倍乃至更多。 」

  白冠王如是宣告:「這便是我與你們的約定,去將它銘刻在金牛的石基之上,只要金牛存在一日,你們的繁榮便堅不可摧。」

  於是,在虔誠的讚頌之中,老婦人抱起了嬰兒,叩首向著東方走去。

  消失在這荒野之中。

  一切重歸寂靜。

  可漫長的等待已久在繼續。

  無數人到來,無數人叩首,又有無數人帶著救贖離去了。

  自始至終,白冠王都平靜地見證了一切。

  直到許久之後,遠方海面上的迷霧中,有一艘小小的救生船漂流而至,載著那個不應該存在的少女。

  那一張虛無的面目上,白冠王的眼眸似是抬起,旋即了然。

  「新的事象分支麼?」

  他漠然地評論,「你們創造出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空想,工於心計地營造出了不應存在的未來……這又是誰的安排呢?」

  在他身後,有三個人影浮現。

  蒼老的老者、披著黑衣的女人,還有帶著眼鏡的中年人,不應該存在於這裡的來者們撫胸行禮,覲見白冠之王。

  白冠王漠然地瞥了一眼,語氣就變得嘲弄起來。

  「dm?永無止境的冒險和孤擲一注能夠得到什麼?烏托邦麼?」

  老者面容平靜,眼眸低垂。

  「st?永恆的黑暗和暗流鬥爭,在勾心鬥角裡能夠導向光明的未來麼?」

  黑袍的女性沒有說話,微笑不變。

  「kp?你追求的又是什麼?超越人知的知識?超越人智的智慧?」

  白冠王輕而易舉地洞徹了來者的本質,傲慢不加掩飾:「超越人知的知識對人類毫無啟發,超越人智的智慧對人類毫無用處。

  當勇氣竭盡,恐懼的盡頭便一無所有。 」

  「——你們所求的乃是幻想,得到的便只有虛無。所謂的'天國',就是這麼毫無意義的地方!」

  「可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不是嗎?」

  來者們開口,那三個聲音重疊在一處,「永恆的索求盡頭,必然存在意義。」

  白冠王的眉頭挑起,許久,漠然地收回了視線:「那麼,來自另一個時間線的客人們又為我帶來了什麼呢?」

  「一個可能。」

  dm開口道:「挽救的可能。」

  「又要帶走什麼呢?」

  st說:「一個希望,避免重蹈覆轍的希望。」

  短暫的沉吟之後,白冠王頷首:「公平的交易。」

  他伸出手。

  於是,三人展開手掌,三張破碎的書頁重合在一處,化作了一張古老的捲軸,落入了白冠王的手中。

  自海潮的靜寂澎湃中,那個威嚴的身影消散在虛空之中。

  不,應該說,他們被白冠王送出了自己的領域。

  還有那一艘緩緩靠岸的救生船。

  在船上,在海浪中渾身濕透的少女自昏沉中甦醒,睜開困倦地眼瞳,凝視著這陌生的世界。

  冷酷又陰暗,殘忍地好像容不下一絲溫暖。

  「她冷了。」

  st憐憫地說道,自身上摘下了漆黑的長袍,輕柔地包裹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是啊,又渴又餓。」dm嘆息,點燃了篝火,火焰上的湯鍋沸騰,濃湯翻滾,而魚肉已經烤的酥脆。

  「而且孤獨又痛苦。」

  kp揮手,陰雲散去,濁浪澄澈,璀璨的陽光照耀在海天之間,一叢叢綠色的植物和鮮花自鋒銳的岩縫之中生長而出,世界一片美好。

  少女呆滯地看著他們的樣子,有些恐懼地向後縮了一下,抱緊了懷中破碎的斧刃,「你們是什麼人?」

  「來迎接你的人。」st溫柔地凝視著她:「和你同樣,不屬於這裡的來客。」

  dm頷首:「與你相似,屬於不存在於現實之中的幻想。」

  kp聳肩:「本質雷同,不曾活在世上的幻影。」

  只存在與記錄和傳聞之中的精魂們如是說道,凝視著面前的少女,眼神和煦又溫柔:「但你和我們不一樣。」

  「是啊,不被使命所束縛。」

  「擁有自由和未來,擁有可能。」

  st伸出手,將她輕輕地拉起,將她引領在篝火之前,體會溫暖。

  「你們……是來找我的麼?」

  莉莉不可置信。

  「確切的說,我居功至偉,精準地截留了你的記錄,創造出了通往這個虛構分支的路徑。」kp得意地開口,察覺到兩個同伴狠狠瞪過來的眼神,頓時尷尬地笑了笑:「好吧,中間還發生了一些意外,但總之,結果圓滿就對了,恩,圓滿。」

  最終,他訕訕地閉嘴。

  st說:「我為你帶來了乳香。」

  她展開五指,展露出純白晶瑩的凝脂,承載著純淨祈願。

  「我帶來了黃金。」

  dm說,自從懷中捧出盒子,在打開的盒子裡,絢麗的金屬閃耀著賢者之石一般的輝光,彰顯著不滅的信念。

  「咳咳,末藥。」

  kp手忙腳亂地取出了一串琥珀,琥珀倒映著火光,宛如飽經磨礪之後綻放光芒的心智。

  於此,賦予帶來奇蹟的祈願,令她自虛無中得以回歸現實。

  緊接著,給予不滅的信念,讓她不會在無數的紛繁事像中迷失。

  最終,贈予堅定的心智,願她能夠在這迷夢一般的塵世之中走​​到盡頭。

  於是,虛幻和真實在此翻轉,幻想和現實的界限被顛覆。

  憑藉著一條虛無的記錄,四百年前的歷史中衍生出了一條不為人知的分支和假想,曾經的過去在眾多的傳說和逸聞之中漸漸變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流傳到四百年之後的故事。

  在恍惚之中,少女好像明白了什麼,怔怔地看著他們。

  「我是……虛構的嗎?」她輕聲問:「是假的?」

  「你將存在。」

  逆行而來的賢人們如是斷論:「否定神蹟的稚子與否定深淵的聖女、虛無中起源的靈魂、純粹之人——海拉,你的存在,正是這奇蹟的證明。」

  他們凝視著少女,帶來了新的命運:「在久遠的將來,將會有另一個關於地獄與天國的故事再一次被講述。」

  「而你,將成為人類。」

  「成為傳說,事象的精魂。」

  「成為創造主,且遠勝於我們!」

  「去見證這一切吧。」

  他們說,「從此刻而始。」

  這便是遙遠的時光之前,這個故事的開端。

  【the st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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