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25
x24685 發表於 2019-9-18 20:00
第三百零四章 斬鬼

  那一瞬間,霍古斯如遭雷擊。

  不止是被撲面而來的殺意所震懾,而且還有在那一張俊秀面孔的凝視之下,手中『惡食電鋸』所傳來的驚駭。

  那是從未曾有過的恐怖體驗。

  當他從美洲遺蹟中開掘出這一柄鏈鋸之後,便已經情不自禁地被電鋸中所蘊藏的無盡飢渴和猙獰所感染,沉醉在耳邊不斷響起的呢喃中,日漸蒼老和詭異。

  縱然因墮落被人唾棄和鄙夷,可這一份力量卻是無法用任何語言去詆毀的強大和狂暴。和鏈鋸血脈相連的他早已經成為了深淵的惡獸,以血為食。如同共生那樣,他為鏈鋸提供血食,鏈鋸就為它提供力量。

  可如今,他卻從鏈鋸不斷波動的凶惡源質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恐。

  就好像隔著那一張染血的面孔,窺見了比自己更加猙獰和瘋狂的本質。

  被沉浸在黑暗深處的惡意和來自更高維度的獵食者所注視著。

  瑟瑟發抖。

  他錯愕地後退,眨了一下眼,不可置信,試圖重新看清楚那個漸漸模糊的人影,可瞬間的黑暗過後,槐詩的笑臉,便已經浮現在眼前……

  如此清晰,如此冷酷。

  近在咫尺。

  端詳著他扭曲的面孔,微笑:「你在……看什麼?!」

  當著霍古斯的面,他抬起了手掌,五指握緊,鐵青色的皮膚透露出了一絲絲猩紅,就好像被燒紅的鐵那樣。

  揮拳!

  鼓手轟鳴。

  霍古斯下意識地想要將電鋸擋在面前,可手還沒有來得及抬起來,就感覺眼前一黑,好像被一輛狂奔的卡車正面撞擊那樣,倒飛而出。

  槐詩的手臂上,肌肉爆裂,又再度迅速修復。

  破碎的皮膚重新彌合,只有一絲絲血色的霧氣升騰而起。

  槐詩踏前。

  自破碎的岩石中,霍古斯尖叫,掙扎地爬出,可緊接著就感覺到身不由己地向上升起。

  因為有一隻手掌已經捏在了他的腦門上,整個將他從地上拔了起來。

  就好像拔了一顆蘿蔔。

  五指緩緩收緊。

  顱骨在劇痛中哀鳴。

  在劫灰和死毒的灌注之下,霍古斯癲狂尖叫,胡亂地揮舞著鏈鋸,毫無章法地反抗。

  可緊接著尖叫就變成了嘶吼。

  因為在鏈鋸之上,無數血管突兀地延伸出來,沒入了他的軀殼中,瘋狂地抽取著他的血肉,發出轟鳴。

  夾雜著金屬和骨骼的鏈鋸瘋狂地運轉起來,一隻隻眼睛從鏈鋸的背脊上浮現,遍佈血絲,毫無規律地看著四周,最後死死地落在了槐詩的身上。

  霍古斯的整個人都變成了慘白。

  毫無血色。

  因為鮮血已經變作了猩紅的氣焰從鏈鋸之上燃起,惡食鏈鋸轟鳴中橫掃,和憤怒之斧碰撞在一處,火花飛迸。

  「吃……吃……我要……吃……」

  半空中,霍古斯整個人都好像蜘蛛一樣地胡亂扭動起來,不顧頸椎斷裂的聲音,從槐詩的桎梏中掙脫而出。

  他落在地上,手足並用地匍匐爬行著,速度飛快,融為一體的惡食鏈鋸鑽進了他的骨骼裡,將他整個手臂都融入了鏈鋸之中。

  食屍鬼已經被這一把凶惡的邊境遺物所侵蝕,形成了非人的猙獰怪物,向著槐詩嘶啞的咆哮。

  好像這樣就能夠將敵人嚇退一樣。

  回答它的是斬落的斧刃。

  隨著附魔手套的摩擦,源質質變形成的灰暗電光就附著其上,在槐詩的跳劈之中迸發赫赫雷鳴。

  自轟鳴中,飛轉的鏈條崩裂出一道道縫隙,細碎的骨片飛濺。

  霍古斯奮不顧身地抱住了斧刃,抬起融入右臂的鏈鋸,向著槐詩的面孔劈下。

  斧刃在瞬間消散。

  祭祀刀橫揮,死死地楔入了旋轉的利刃之間。

  緊接著,美德之劍抬起,向前劈斬,勢如破竹的撕裂了霍古斯的胸腔,剖開一個巨大的裂口,惡臭的血漿飛迸。

  畸形的身體倒飛而出,可緊接著,他胸前的裂口中就浮現出無數牙齒,畸形的內臟如長舌一般從裂口中甩出。

  他的整個胸腔都已經變成了飢渴的大嘴,沒入了身體的鏈鋸化作了飛速旋轉的牙齒,殘缺的身體猛然撐起,再度向著槐詩撲過來。

  癲狂捕食。

  槐詩後撤了一步,手中的雷光斧刃靈巧地劃了一個弧度,抬起,迎著飛撲過來的怪物劈下。

  顱骨破碎的清脆聲音響起。

  緊接著,電光擴散,令惡食鏈鋸所寄生的軀殼發出麻痺的慘叫聲。

  隨著槐詩揮手,祭祀刀死死地楔入了霍古斯胸前的大口之中,瘋狂地抽取著一切血氣,化為刀身上華麗的浮雕與晶石。

  血肉枯朽。

  美德之劍倒持,抬起,刺落。

  徹底貫穿了怪物的脊椎。

  惡食鏈鋸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慘叫,無數眼瞳分崩離析,在劍刃上那一線微光的誅殺之下迎來破滅。

  最後的那一瞬間,霍古斯的破碎面孔艱難地揚起,歪斜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槐詩,飽含著怨毒和恐懼:「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正義的使者。」

  槐詩漠然地抽出劍刃,碾碎了意識最後的殘痕。

  源質潰散。

  電鋸食屍鬼迎來了滅亡。

  在死寂之中,他環顧著四周,面無表情地問:「還有嗎?」

  草木之下的陰影搖動著,無人回應。

  「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槐詩嗤笑了一聲,收劍入鞘,轉身走向了白馬。

  陰影蠕動了一下,似是憤怒,可當槐詩回頭來看的時候,又像是驚弓之鳥那樣縮回了黑暗裡。

  槐詩搖了搖頭,彎腰,藉著潺潺的溪流洗掉了臉上的血跡,牽起了白馬的韁繩,繼續往前。

  在臨走之前,艾晴似是無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琥珀。

  他們離去了。

  .

  許久,許久,在草木的陰影中,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才緩緩地爬了出來,摘下了嘴角的影界呼吸器之後,劇烈地喘息起來。

  汗流浹背。

  剛剛差一點……就要被殺掉了。

  「他媽的,四億……四億給你你有命花麼?」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催促的信息,不忿地啐了一口,打電話將把這個任務發給自己的中介一頓臭罵之後,掛掉了電話。

  依舊餘悸未消。

  可很快,看著四周散落的那些東西,眼睛又亮了起來。

  蚊子再小也是肉,總不至於白跑一趟。

  將那些死掉的人身上的裝備扒光之後,他又回轉過來,看向地上昏迷的少女,搓了搓手,忍不住吞了口一口吐沫。

  呼吸急促了起來。

  「我猜你一定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本應該昏迷的里見琥珀忽然翻起了眼睛,平靜地看著他:「我建議,你把那個大膽的想法收起來,然後,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

  男人愣了一下,抱起東西,轉身就跑。

  槍聲轟鳴。

  他倒地。

  琥珀面無表情地收起了一柄裝飾華麗的燧發槍,從地上起身,慢條斯理地將那些裝備從地上撿起來,堆到了一起。

  回頭看向自己的便當盒時,只看到被踩碎的殘骸,還有落進了泥裡的飯糰。

  「給我珍惜食物啊,混賬。」

  她看向槐詩離去的方向,氣兒不打一處來。

  電話的聲音從她口袋裡響起。

  「喂?局長,對,我已經倒了,而且差點死掉。」

  琥珀歪頭,點燃了菸捲,無奈地抱怨道:「這種只會得罪人的差事為什麼要讓我來啊?」

  「臨時工不就是做這個的嘛?」電話裡的大表哥沒良心地笑了起來,「況且,要是三姐去的話,味道不就完全變了嗎?思來想去,果然還是你最合適了……」

  琥珀嘆息一聲,彈了彈菸灰。

  「得罪人我倒是不怕啦,但有用嗎?」

  「暗示這種東西,給倒了就行,說的太多,反而落人話柄。那個小姑娘那麼聰明,一定會明白吧?」

  「誰知道呢?」琥珀聳肩。

  「是啊,誰知道呢?」

  短暫沉默之後,諸紅塵忍不住嘆息:「希望那個年輕人不會有事兒吧……回頭又要被玄鳥老頭兒罵我插手天文會的事情了,這事兒辦得真不值當。」

  琥珀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抽著煙,靜靜地看著槐詩他們逃亡的方向,忽然問:「你覺得,他真得會放棄麼?」

  大表哥沒有回答。

  誰都知道答案,但誰都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到最後,諸紅塵只能一聲嘆息:「辛苦你了,琥珀。」

  「臨時工不就時干這個的嗎?」

  琥珀一臉鹹魚地抽著煙,搖頭嘆息:「但還是好挫敗啊,為了對付羅嫻費盡苦心琢磨出的絕招沒有派上過用場就算了,連槐詩都打不過……這世道真得沒天理啦。局長,可以看在我心靈受創的份兒上給可憐的小琥珀漲一漲工資嗎?」

  「呃……通報表揚,號召大家學習你的先進事蹟可不可以?」

  「當我沒說。」

  琥珀撇了撇嘴,沒好氣兒地掛斷了電話,靜靜地把煙抽完,踩滅,收起了撿來的那些戰利品,轉身準備離去。

  可是走著走著,卻忍不住回頭向身後看一眼。

  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憐憫。

  「加油吧,王子殿下。」

  她輕聲呢喃:「留給你的時間,真得不多啦……」
x24685 發表於 2019-9-19 20:13
第三百零五章 噩夢之眼

  隨著轟鳴,火光升騰而起,濃煙遮蔽的太陽,只有舞動的灼紅照亮了車窗裡每一張錯愕的面孔。

  緊接著,白馬的嘶鳴自遙遠的地方響起。

  在高速公路的盡頭,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矯健如龍的白色身影狂奔而起,越過了斷橋,鐵蹄踐踏,瞬間摧垮了破碎的車窗,碾壓在那一張獰笑的臉上。

  血漿飛迸。

  白馬之上的槐詩抬起手臂,白馬奔騰的千鈞之力匯聚與手腕之上,悲憫之槍向前刺出,好像裁紙那樣的撕裂了裝甲車外面的阻攔,深深地貫入了其中,留下了鳶尾花的種子之後,消散在空氣裡。

  就在公路上,那一輛橫衝直撞的車猛然掉頭想要再度追趕,但很快,便自疾馳中漸漸衰竭。

  好像被放血的巨獸。

  最終,停在了路邊,

  裝甲車陡然一震,葬送在驟然爆發的火光之中,被噴湧出的火焰裡被點燃了,阻斷背後追擊而來的車輛。

  無數尖銳的喇叭聲擦肩而過。

  呼嘯聲此起彼伏的高速公路上,槐詩扯著韁繩,在白馬的嘶鳴中開始了壯烈的逆行。

  鐵蹄踐踏,踩碎了腳下的柏油馬路。

  白馬馳騁如風。

  長鬃揮灑在風中,烈烈如旗。

  「小心前面。」

  身後的艾晴低聲提醒,緊接著便聽見龐大貨車漂移橫掃而至巨響。

  就在前方,沉重的巨型貨車驟然甩脫了外層偽裝的殼子,展露出裡面噴塗著各色猩紅色塗鴉的車身。

  在呱噪的說唱聲裡,駕駛席上的司機瘋狂地轉動著方向盤,踩下剎車,將龐大的尾端如同武器那樣橫掃而出。

  就好像在玩具盤上橫掃的粗暴手臂。

  將前面逃之不及的幾輛轎車掀翻之後,橫置的車身封鎖了白馬的去路,緊接著,緩緩打開,顯露出被焊裝在貨廂內部的重機槍。

  「嘿,BRO,嘗嘗這個!」

  膚色黝黑的機槍手吐掉了嘴裡的口香糖渣滓,獰笑著扣動了扳機。隨著彈鏈的捲動,轟鳴的巨響從他的手中迸發。

  燒紅的金屬呼嘯著飛出,撕裂了空氣,如同無窮盡延伸的雷火之鞭,瞬間槐詩的所在橫掃而出。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白馬飛躍而起的模樣。

  就好像真的翱翔在風中那樣。

  毫不講道理的一躍數丈,遊刃有餘地在交叉的火力網之間跳躍起落,速度飛快,甚至就連機槍調轉的速度都追之不及。

  只是短短數秒,一百餘米的距離一躍而過。

  鐵蹄踩在車廂之內。

  衝著那一張目瞪口呆的面孔,白馬不屑地打了個響鼻,極其人性化地啐了口塗抹。

  緊接著,馬背之上的斧刃橫掃而來,削掉了一整個天靈蓋之後,順勢將兀自空射的機槍斬成了兩截。

  破碎的子彈飛迸裡,白馬原地調轉了身軀,悲憫之槍橫掃,勢如破竹地切裂了車殼,將旁邊兩個目瞪口呆的邊境戰爭野狗送入黃泉。

  源質爆裂的轟鳴一閃而逝。

  艾晴放下了手,隔著厚重的裝甲,一個撲上來的人影倒飛而出,肝腦塗地。

  「都是些雜魚,不要和他們糾纏。」她說:「應該是噩夢之眼出動了,那群傢伙最喜歡驅使炮灰將獵物的力氣耗盡之後,再輕鬆進行抓捕……」

  伴隨著她的話語,白馬再次從撕裂的車殼之間躍出,落在地上,靈活地在一輛輛車的車頂上跳躍著,最後一躍而起,踩在了高架之上。

  回頭的時候,身後的高速公路上已經一片狼藉。

  火光擴散中,濃煙滾滾,戰爭野狗們屍橫遍野的樣子足以令最冷酷的白左們痛心疾首。

  值得慶幸的是,得益與社保局極其迅速的應變和流量管控,這一片區域已經被封鎖,闖進來的人根本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緊接著,轟鳴聲從天而降。

  在那之前,天穹之上驅之不散的陰雲中,率先有猩紅的光芒亮起,蜿蜒的曲線勾勒出了一隻血色的眼瞳標誌。

  緊接著,龐大的鋼鐵之船破雲而出。

  那是遙遠的幻影。

  安裝了最新的深度潛航引擎的探索艦自最接近的邊境中轉站闖入了現境的夾縫,和東夏譜系的對外防禦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只將通往現境的門戶打開一線。

  再然後,自從緩緩開啟的艙位中,彈射器的光芒一閃而逝。

  於是,在遙遠的幻影之中,有真實的鋼鐵從天而降,和空氣摩擦,迸發出熾熱的光焰。

  流星墜落。

  狂亂的轟鳴擴散向四面八方。

  緊接著,墜落的鐵塊之上就噴出了止動的焰流,好像火箭降落那樣,不斷地有鐵片自本體上甩脫,墜入風中,焚燒成赤紅的鐵汁,灑向四面八方。

  直到最後,沉重的鐵殼終於從天而降,自轟鳴中分崩離析。

  高架劇震。

  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響起,半跪在其中的魁梧身影緩緩地抬起頭,被猙獰面甲所籠罩的面孔上只顯露出一雙灰色的眼瞳。

  來者渾身都包裹在了千錘百煉的全覆蓋式裝甲之下,手持著對於常人而言過分沉重的焰形劍與決鬥大盾,揮灑自如的向前走了一步。

  向著槐詩,展露出盾牌上的眼型標誌。

  代表著邊境和地獄中最為著名的邊境傭兵團之一,噩夢之眼的到來。

  「雖然和經歷了如此爭鬥的對手再進行比試有些勝之不武,但希望你能理解。」鋼鐵騎士悶聲說:「這就是說戰爭。」

  槐詩下馬,環顧著四周,最後抬起眼睛看了看天空之中的虛幻影子,滿懷疑惑:「只有你一個人的話,算不上戰爭吧?」

  「這是我主動提出的要求。」

  籠罩在鋼鐵之中的降臨者說,「如果我能夠一個人解決這一件懸賞,那麼由軍團長就會為我的盾牌上親自點上噩夢之眼的眼瞳。」

  在他的手邊,足以將整個人都擋在後面的決鬥大盾上,噩夢之眼的標誌裡空空蕩蕩,代表著他『未成熟者』的身份。

  唯有被軍團長親自賜予噩夢之眼的徽記,才能夠成為這一支地獄軍團中的正式成員。

  在那之前,不論服役多久,不論參與了什麼樣的戰爭,收割了多少敵人,倘若能力不被證明,不受認可的話,那麼就永遠都無法擺脫這一道代表幼稚和軟弱的印記。

  「倘若你還執意不肯退去的話,就放馬過來吧,年輕人!」

  來自深淵中的昇華者扛起了自己的焰形劍,肅聲宣告:「在這一隻眼睛的見證之下,你我將進行對決,不會有無關者插手,也不會有其他的結局,我們將不死不休。

  如果你戰勝了我,就代表我的試煉失敗,噩夢之眼便再不會插手這件事情。」

  「我會過去,但遺憾的是,馬被別人騎著,不太方便用……」

  槐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步步踏前,揚聲問道:「怎麼稱呼?我的意思是,等會兒起碼可以給你立一個墓碑。」

  「理查德。」

  他說,「——被放逐的理查德。」

  三階昇華者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展露出束縛在軀殼之中的氣息,有獅鷲的幻影自身後升騰而起。

  那一瞬,鐵靴踏碎了腳下的混凝土。

  決鬥大盾一震,轟然推進向前。

  好像一輛戰車那樣,當甲冑之下的非人軀殼開始發力,狂暴的力量就從其中迸發,推動著百斤由於的沉重裝甲迸發巨響,轟鳴向前。

  掀起呼嘯的颶風。

  槐詩步步後退,被大盾上狂暴的力量推動,腳下在破碎的混凝土中犁出了兩道裂口,感受到短暫碰撞中所蘊藏的恐怖力量。

  虎口發麻。

  對待這樣的敵人,應該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進行遊斗和消耗才對。他的速度,理查德絕對追不上。

  可現在他卻不能逃。

  倘若一味退讓的話,恐怕失去耐心的理查德就會直接向艾晴下手了。

  他不能退。

  那就……用不退的辦法。

  他深吸了一口氣,面色漲紅,緊接著,瞬間慘白,浮現出一絲鐵青。

  熾熱的汗水蒸發為霧氣,從他裸露的雙手和面目之上升起,絲絲縷縷的淒白中,肌肉在瘋狂地鼓動著。

  就好像被燒紅了那樣。

  槐詩長嘆,吐出了肺腑中灼熱的呼吸,山鬼的火焰從胸前的裂口中升起,再次籠罩了軀殼。

  大盾的推進戛然而止。

  在槐詩抬起展開的五指之前。

  盔甲之後,理查德詫異地抬起眼瞳,旋即恍然:「這就是在新秀賽中表現過的那一招麼?令人敬畏的技巧啊……」

  焰形劍呼嘯著斬落,隨著槐詩的躲閃,自大地上斬出了一道深邃的裂隙。

  緊接著,隨著理查德的揮舞,沉重的長劍拍打在大盾之上。

  火花飛迸。

  好像進軍的鼓點那樣。

  「你果真是足以同我戰鬥的強敵。」理查德飽含期待地凝望著面前的槐詩:「來吧,王子殿下!」

  「——勝,或者死!」

  獅鷲的長嘯之中,羽翼展開,璀璨的輝光籠罩在了理查德的裝甲上,敵人步步踏前,向著燃燒的山鬼發起衝擊。

  回應他的是自槐詩手中展開的刀斧,摩擦,迸發出了熾熱的火花。

  向著斬落的焰形劍揮灑而出。

  鋼鐵碰撞的尖銳聲音再度迸發。

  槐詩後退了一步,可這一次,卻沒有被那恐怖的力量摧垮。

  憑藉著可以不斷修補體質的山鬼聖痕和暫時犧牲體質以提升力量的超限狀態,槐詩本身的肌力終於跨入了第三階段‧以太的範疇之中。

  感受到在脈搏中如同熔岩一般奔湧的狂暴力量。

  山鬼咧嘴一笑,手中的斧刃變化著,反手拔出了美德之劍,向前衝出。

  「——再來!」
x24685 發表於 2019-9-20 00:11
第三百零六章 繼續

  山鬼驟然失去了實感。

  就好像……變成了升騰而起的煙霧。

  當山鬼和獅鷲碰撞在一處的時候,形態就越發的飄忽,就連槐詩都感覺,隨著聖痕的運轉,自己好像要蒸發了。

  自固體成為了無形的液體,緊接著,在迅捷的運轉中形成飄散的霧氣。

  這或許是什麼弊病和危險,可不知為何,內心之中卻油然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欣喜,就好像再度得到了成長一樣。

  就應該如此,就應該這樣才對。

  自一至眾,再自眾重新合而為一。

  最終,徹底歸於虛無。

  源質中無數湧動的生機在這涸澤而漁一樣的消耗中竟然也變得漸漸凝練了起來,時節自盛夏走向寒冬,拋去了毫無意義的躁動之後,一點一點地將根系植入了九地之下。

  等待春來。

  從死亡中被賦予了生命之後,山鬼又本能地渴望再一度回到死亡之中去。

  而死亡,如今近在咫尺。

  帶著冰霜的焰形劍斬落,和美德之劍上的電光碰撞在一處,槐詩後撤一步,轉身,靈巧地卸去了劍刃之上的恐怖力量,自迴旋中,斧刃浮現,隨著手掌的抹過,附魔手套所施加的電光自斧刃之上亮起。

  槐詩的手腕抬起,向著獅鷲騎士的脖頸斬落。

  嘭!

  決鬥大盾陡然一震,上面浮現出了深邃的裂隙,電光擴散,帶來了瞬間的麻痺。

  槐詩再度踏前一步,硬頂著理查德周身的嚴寒,祭祀刀自甩出的手中浮現,見縫插針,穿入了盔甲的間隙之中。

  可緊接著,在理查德的咆哮中,祭祀刀竟然被猛然鉗住,扭轉。

  擰斷!

  源質破碎所帶來的衝擊令槐詩眼前一黑,然後,他就看到了理查德手中的焰形劍驟然崩解——不,應該說:在靈魂能力之下轉化,形成了匯聚為一束的源質之火,向著他的面孔斬落。

  這是和圈禁之手的性質相似的能力,焰形劍被轉化為源質形態之後,將動盪的源質束縛在劍刃的輪廓中,形成了稍縱即逝的狂暴攻擊。

  消耗掉一柄武器,在瞬間獲得了十倍以上的威力。

  斬!

  槐詩爆退,禹步連踏,感覺到腳筋好像都要扯斷了那樣,胸前的灰色風衣上出現了一道尖銳的裂痕,內部的源質緩衝層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而幻覺一般的痛楚,已經刻入了肺腑之中。

  倘若沒有這一件輕甲的話,槐詩恐怕就已經瞬間重創了吧?

  可當槐詩後退到極限,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腳時,他所積蓄的力量驟然爆發。好像彈簧被壓到了極限之後迎來的反彈。

  不顧的源質之劍的餘燼,槐詩飛撲向前。

  自鐵青色的雙手之中,悲憫之槍驟然浮現,向前貫穿而出。

  淒嘯爆響。

  理查德不慌不忙,好像早有預料那樣。自決鬥大盾之後,再度拔出一柄沉重的長刀,格擋在面前,下一瞬,長槍突入,竟然一擊之下,將千錘百煉的防守架勢擊垮。

  必須後退。

  他本能地抬起重盾,想要做出反應,可是卻沒想到……槐詩,已經近在眼前,手中的長槍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帶著電光的斧刃,對準了他的脖頸,猛然斬落!

  兩道淒厲的聲音重疊在一處,化作了一個完美的和弦。

  面甲崩裂。

  無數鋼鐵碎片飛迸之中,第三枚音符自美德之劍的劍脊之上奏響。

  理查德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看到那個面無表情的少年將劍刃抬起,自彷彿凝固的時光中寸寸刺落,貫入了甲冑的裂隙之中。

  楔入脖頸。

  橫揮!

  於是,無頭的騎士仰天倒下,只有一顆頭顱飛起在空中,血漿潑灑。

  死!

  死亡突如其來,可天穹之上『噩夢之眼』的旗艦卻毫無反應,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場鬥爭的結局,見證著未成熟者領受死亡。

  對決結束。

  就在那一瞬間,隱藏在虛空中的人影猛然躍出。

  潛伏許久的刺客一步跨越了數十丈,那瞬間的爆發力竟然還在槐詩的禹步之上,向著槐詩的後心,手中墨綠色的匕首刺出。

  貫穿胸腔,自槐詩的胸前突出。

  一線粘稠的毒血滴落。

  槐詩面無表情地抬手,向著身後丟出了無形之斧。在他的影子中,陰魂一躍而出,撈住了空中迴旋而至的斧刃,向著槐詩背後的刺客劈出。

  腰斬!

  慘叫的軀殼落地,變成了慘烈的兩截。

  槐詩伸手,猛然扯出了半截匕首,任由飽蘸毒汁的另外半截留在自己的後心處,自紅手套的手中接過了斧刃,一腳,踩在了刺客的胸膛上。

  「再見。」

  他輕聲刀背,斧刃斬落。

  慘叫聲戛然而止。

  漠然的少年抬起頭,看向遠方。

  遠方的鐵軌上,疾馳而過的列車車頂,那個匍匐許久的狙擊手觸電一樣的從瞄準鏡前面移開了視線,被那眼神中幾乎形成實質的黑暗所懾服。

  稍縱即逝的時機竟然就這樣從手中流走了。

  他不敢再看,立刻將狙擊槍丟進了旁邊的河裡,重新鑽回了車廂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變成了一個無關的遊客。

  槐詩收回了視線,原地等了一會,沒有人再來挑戰之後,轉身走向了白馬。

  看到了白馬旁邊一具被踢碎的屍體。

  「這誰?」

  「不知道。」艾晴搖頭:「過來撿便宜的吧。」

  槐詩點了點頭,隨手從前面將剩下的半截匕首扯出來,丟在地上,拍上了一層銀血藥劑,抬頭看向前面:「還有多遠?」

  「八十公里,不遠了。」

  艾晴問:「還要走吧。」

  「那就走吧。」

  槐詩翻身上馬,看向前方漸漸陰沉的天空。

  晦暗之中,隱隱有電閃雷鳴,照亮了少年漆黑的眼瞳,可那一片漆黑中空空蕩蕩的,倒映著稍縱即逝的雷霆,就泛起了隱約的鐵光。

  他說,「我們繼續。」

  於是就繼續。

  走下高架,順著公路,向前,看到了高山之間的峽谷,還有峽谷之上的橋。

  橋上站著一個佝僂的影子,散發著惡臭,可雙手中卻拄著一把相較猴子一樣的體型就顯得十分誇張的大型鐮刀。

  骨白色的鐮刀遍佈著缺口,令人望而生寒。

  而蓬亂的頭髮之下,那一雙黑少白多的眼瞳在看到他們的瞬間,就燒成了血紅,怪叫了一聲之後,筆直地撲了上來。

  他的雙腿,竟然是反關節的!

  與其說是是人,倒不如說像野獸。

  崩!

  橫掃的鐮刀鋒刃在槐詩的面前戛然而止。

  白馬之上,美德之劍抵在鐮刀的握柄之上,槐詩緩緩抬起了眼瞳,凝視著他血紅色的雙眼。

  「就你一個?」

  猴子一樣的怪人沒有說話,依舊尖叫著,提起了手中的鐮刀,再斬。

  可白馬人立而起,猛然向他踹出了自己的蹄子。

  敵人倒飛而出,可未曾落地,槐詩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劍刃斬落,一條手臂飛起。

  血色噴湧中,竟然又有一條手臂從傷口中彈出,猛然抓在了槐詩的臉上,摳出了兩道血痕,持鐮者的雙腿落地,鐮刀橫掃,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響起。

  電光一閃,斧刃劈斬。

  骨白色的鐮刀斷裂了,怪人張口想要尖叫,便看到槐詩欺進,手中甩出的祭祀刀釘進了他的嘴裡,瘋狂地吸食血氣。

  瞬間,那一張骯髒的面孔枯萎了下去。

  下一瞬,斧刃抬起,斬落。

  頭顱飛出。

  敵人倒地。

  顧忌與那種恐怖的再生能力,槐詩揮手,丟下了一包金屬燃料,打了個響指。

  火焰升騰而起。烈火之中,猴子一樣的怪人瘋狂掙扎了起來,尖叫,到最後,徹底被燒成了灰燼。只剩下一顆枯萎的頭顱,兀自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槐詩。

  槐詩抬起斧頭,劈碎。

  死。

  他抬起手,銀血藥劑抹平了臉上的傷痕,看了看遠處。

  七十公里。

  他轉身牽起了白馬,「我們走吧。」

  「嗯。」

  艾晴頷首。

  他們繼續往前走。

  .

  遠處的山頭上,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拿著望遠鏡凝視著此處的一切,看到自己派出的怪物如此輕易地被殺死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速度不夠快?」

  「速度已經夠了,但技藝不精,融合的獸性太多了……」

  「備用品還有一隻,要繼續麼?」

  「實戰演練就是為了找出缺陷,缺陷找到了,就不必攙和了。」

  「那走吧?」

  「嗯。」

  他們提起了身旁的公文箱,轉身離去。

  .

  槐詩依舊在向前。

  五十二公里,明光鎮外,看到了匍匐在山腳之下的巨大野獸。

  宛如蜘蛛那樣的的八足節肢,渾身覆蓋著沉重的鋼鐵盔甲,毒液從口器之中緩緩滴落,劇烈地化學毒素將石頭也融化成了液體,刺鼻的惡臭擴散。

  在背上,一個皮膚上紋著密集刺青的女人抬起眼瞳,手握著鉤子一樣的長槍和短刀。

  看到槐詩他們的到來,就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四周我已經清理過了,不用擔心你的女人。」她用生澀的東夏語說:「放馬過來吧。」

  「雖然她不是什麼人的女人,但還是謝謝你啦。」

  槐詩笑了笑,隨手將祭祀刀丟給了紅手套,讓他守著艾晴,稍微站得遠一些了之後,抬起了手中的悲憫之槍,握緊了。

  毫無徵兆的,墨綠色的大網從蛛型野獸的口中噴出,鋒銳的刀足踐踏在地上,向著槐詩呼嘯而來。

  悲憫之槍抬起,自鳶尾花香中,晦暗的電光亮起,映襯著頭頂天穹中驟然迸發的雷鳴,向前刺出!

  白馬嘶鳴,邁動腳步,向前,自投羅網!

  緊接著,隨著豪快兇猛的穿刺,將整個羅網和束縛一同撕裂,悍然地撞向了蛛型野獸。

  長鉤和悲憫之槍在空中碰撞在一處,摩擦出火花。

  當交錯的瞬間,那個女人手中的短刀橫揮而出。

  迅捷如電光。

  槐詩竟然來不及阻攔!

  也不想阻攔。

  他手中,斧刃再度斬落,勢如破竹的砸碎了蛛型野獸的頭盔,它的腦袋劈成了粉碎。短刀從他的喉嚨前面斬過,撕裂了風衣的豎起的領口之後,在他的喉嚨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

  可緊接著,裂痕彌合,隨著槐詩的手掌抹過,強行接續。

  當坐騎被劈死的瞬間,騎乘者不由自主的踉蹌了一下,緊接著,便看到槐詩刺出的美德之劍,將她貫穿在了鞍韉之上。

  撕裂肺腑!

  滿面刺青的女人好像感覺不到痛楚那樣,手中的長鉤驟然軟化,蛇一樣地糾纏在槐詩身上,另一隻手中的短刀再刺!

  崩!

  憤怒之斧橫掃,劈碎了軟化的長鉤,勢如破竹,連同她的手臂一起將短刀斬碎。

  緊接著,手臂抬起,斧刃劃過一個弧度,向下劈出!

  斬!

  雙方交錯而過,血漿噴湧而出。

  從槐詩的胸前噴湧和那個騎乘者的肩膀之上。

  白馬向前跑出了一截,回頭看了槐詩一眼,槐詩拍了拍它的脖子,它打了個響鼻,慢跑著又回來了。

  艾晴仰頭,凝視著槐詩胸前深可見骨的創口,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問:「繼續嗎?」

  「繼續。」

  槐詩平靜地回答,伸手,將她拉上馬背。

  他們繼續向前。

  越來越密集的雷鳴中,遠方的天穹漸漸陰暗。

  要下雨了。

  還有五十公里……
x24685 發表於 2019-9-20 22:25
第三百零七章 最後的距離

  「三重懷疑者,你被捕了!」

  就在一片肅穆氣息的會議室裡,大屏幕上那個舞動著三戟叉的少年一馬當先地抬起長槍,突施辣手,自人群中暴起,槍出如龍,將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貫穿在地上。

  不等騷亂擴散開來,就有四五個等待許久的昇華者撲了上去,戴上枷鎖和鐐銬,然後脖子根上敲上了銀釘,將這個臭名昭著的通緝犯壓制在地,嫻熟麻利地活捉起來。

  緊接著,就有人趁著人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拍了拍手,微笑著施加了廣域催眠和暗示,請大家當做無事發生。

  很快,三重懷疑者就被塞進了一輛直達稷下的麵包車裡,消失在了畫面中。

  而就在大屏幕的各處分屏上,超過六支隊伍在火速行動,不斷地按照計畫將一個個潛入現境的昇華者罪犯捉拿或者格殺。

  伴隨著大表哥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倒計時在繼續,就好像交響樂一樣,數十場緊張和混亂的逮捕行動在一刻鐘之間密集的展開,有條不紊地運行,然後毫無差錯地將一個又一個的罪犯拿下。

  「B隊可以開始行動了。」

  他回頭對著助理說道:「讓D組等一會兒,四階比較棘手,通電夸父吧,我們出動龍伯衛……終末騎士和破滅之刃這兩個傢伙難得敢在現境露頭,不要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來旅遊的。」

  早已經習慣助理工作的末三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什麼,卻看到諸紅塵的神情嚴肅起來,似是思索。

  在會議室門外,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有人推門而入。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您點的飢餓之口三星奶茶到了,請簽收一下,稍後給我們一個好評,謝謝。」

  神出鬼沒的昨日快遞快遞員從門後探出一條胳膊來,胳膊上掛著一串奶茶外賣袋子,諸紅塵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好說好說,等會兒還有一個燒烤,麻煩速度快一點哈。」

  送走了快遞員,大表哥嫻熟地在所有人無語的神情中分發著奶茶。

  滋溜著自己那一份雙倍加糖加珍珠的深淵奶茶時,便愜意地抬頭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逮捕名單,嘖嘖感嘆:「一個、兩個……十七個,哎呀,這是多少個三等功啊,就連二等功都有兩個了……真好啊真好啊……」

  他想了一下,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不下次我再申請幾個億的外匯,我們隨便去懸賞一下誰吧?」

  末三早已經習慣了自己家局長隔三差五的抽風想法,嫻熟地反問了一句:「要是讓玄鳥知道你在釣魚執法,你不會挨揍麼?」

  「……當我沒說。」

  大表哥無奈地嘆息了一聲,重新將自己丟回了轉椅上,轉了幾圈之後,終於想起來了:「槐詩呢?走到哪兒了?」

  「距離邊境·石城還有三十五公里。」

  末三看了一眼手機,輕聲嘆息:「他大概想要帶艾晴從那裡走吧?從石城中轉,只要通過兩個淺層的地獄,就能夠搭著無盡之海的洋流到緬國去。」

  「三十五?」諸紅塵沉默了許久,似是錯愕於這個距離,緩緩搖頭:「能夠到這裡,一定很不容易吧?」

  「從一開始就沒簡單過,簡直不像是一個二階能做出的事情……不,絕大多數三階的昇華者也無法達成像他這樣的壯舉吧?」

  很快,現場觀測員的情報傳導了大屏幕上。

  一連串或是血紅或是漆黑的名字不斷地刷新而出,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眸。

  【斷骨殺手安隆】、【紅·東風谷】、【蝴蝶】、【蘭度·蘭德斯】、【被放逐的理查德】、【倒影】、【鐮裝猿鬼】、【蛛行者安傑麗特】、【繼承者北遊】、【歌者徐唱】……

  這些人分別都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國家和譜系,不同的邊境裡,唯一相同的是,此刻他們的名字上都劃了一道代表死亡的黑線。

  在名字的後面,記錄死因的位置上,只有兩個沒有變過的字跡。

  ——斬首。

  斬首,斬首,斬首,斬首,斬首!

  這些被通緝者、逃亡者或者乾脆就是聲名卓著的邊境獵人,他們每一個人的事蹟和所擅長的記憶都足以記錄成一本聳人聽聞的小說,可如今,已經沒有小說了。

  只有一個個名字寫在這個冷酷的名單上,一個又一個的被斬首。

  而且,名單還在不斷的刷新,不斷地有新的名字從下面浮上來。

  死亡越來越多,名單就越來越長。

  而槐詩,在向前。

  還差二十公里……

  末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怎麼了?」大表哥看過來,似笑非笑:「被嚇到了?」

  「……只是有點詫異。」

  末三沉默許久之後,搖頭嘆息:「完全沒有想到……」

  哪怕已經有了不容質疑的證據,已經在無數人的見證之下不容辯駁,可末三依舊很難將如此恐怖和血腥的戰績和那個看上去清瘦溫和的少年聯繫在一起。

  「很多事情,大家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希望它發生而已。」

  諸紅塵拿著吸管戳著奶茶裡的珍珠,忽然問:「你知道什麼是應激反應麼?」

  末三回頭看過來,沒有說話。

  「就好像當兵的人上了戰場,回家之後會在噩夢驚醒時痛哭流涕;常人在遭遇驚嚇的時候會踉蹌後退,驚聲尖叫;你拿著小錘子敲別人膝蓋,它會彈起或者被你砸碎……這是一種天經地義的本能。

  羅老師告訴我,這就是槐詩的天賦。」

  他抬起眼眸,凝視著大屏幕上的名單,平靜地說道:「當他手握刀劍的時候,就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少年了。當他無路可退的時候,就不會在像是過去那樣微笑。

  區別於亡命之徒的破罐子破摔,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但他不會後悔。

  然後,他會變得猙獰,像鐵一樣,像是爐子裡焚燒的炭火與飢餓苦寒的漫長冬天——將一切有價值的東西摧毀。」

  如是,諸紅塵眯起眼睛,斷然地下達了判斷:

  「如果艾晴不能活,他就絕對不會後退。」

  「……」

  在沉默中,末三沒有再說話。

  諸紅塵也沒有。

  只有名單上,一個個名字不斷的出現,猩紅和漆黑映照在一處,好像化作了一條血和骨鋪墊成的路。

  緩緩向前。

  還有十公里……

  .

  .

  遠方再次傳來了震人心魄的轟鳴,慘叫聲戛然而止。

  只有鐵蹄踐踏的聲音響起。

  應和著遠方的雷鳴。

  在石城的入口前,所有匯聚在這裡的賞金獵人們不安地對視著,再無不久之間的鎮定和輕鬆,在漸進的馬蹄聲中,被恐懼漸漸侵襲。

  他在向前。

  在這裡的,是趕來現境金陵的最後十五名賞金獵人。

  來得太晚,甚至來不及趕到前面去攔截,結果才發現,趕到前面的人都已經死了。

  如今在這裡的昇華者並不能說弱,只不過沒有來得及而已。可不論是誰在聽聞這短短三個小時裡不斷刷新的恐怖戰績時,都會油然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寒。

  尤其是自己可能也會變成戰績中的一部分時。

  彼此對視時,他們眼神中就再無剛剛的戒備和敵意,反而清晰地窺見了不少人眼中的慌亂和不安,已經有人轉身走了,但更多的人選擇了留下來。

  『不要怕他只有一個人『、』等會兒我們一起上『、』他再厲害難道還是三頭六臂麼『這樣的話在每一個人的嘴邊打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旦說出來,戰鬥還沒有開始,恐怕就已經結束了。

  「先建立陣地吧,嚴陣以待。」

  鬢邊略顯斑白的昇華者提議道:「這一次,明顯大家單獨吃不下了,不如聯手,信得過我的話,到時候我們就按照各自的貢獻分錢,死了的人那一份我會送到他魔金銀行的賬戶裡,有同意的人,到我這邊來。」

  這時候,不論是好的決斷還是壞的決斷,都難能可貴。再沒有什麼比沉默和猶豫要更加的令人焦躁了。

  有人站出來願意承擔責任,再好不過。

  很快,三道略顯稀疏的防線就在石城的入口處,這一段古老城牆的廢墟建立了起來,背靠著遠方的黑湖,嚴陣以待。

  等待馬蹄聲的接近。

  直到染血的騎士騎乘者猩紅的戰馬,自廢棄的火車隧道中緩緩地走出。

  死寂之中,馬背上,那個幾乎被染成赤紅的騎士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早已經遍體鱗傷。遍佈血口的面孔再看不出資料上所說的俊秀陰柔。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靜。

  粘稠的鮮血從華麗而肅冷的槍刃之上落下,落入泥土中,所過的地方,便盛開了一叢叢純白的鳶尾花。

  重創的白馬嘶鳴了一聲,載著沉默的騎士緩緩上前。

  彷彿隨時會倒斃當場那樣。

  難以相信到了這種程度人還能再繼續活著,可實際上依舊有熾熱的呼吸從他們的口鼻之中呼出,遍佈血絲的眼瞳中帶著地獄裡熔岩的溫度。

  縱然慘烈如此,可是騎士身後的少女卻一塵不染,沒有受到任何的創傷。

  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越過他的身前。

  淒紅的白馬抬起眼眸,冷漠地凝視著前方的敵人們,緩緩上前。

  騎士依舊沉默。

  距離緩緩拉近,所有人都看到了槐詩身上的傷痕和鮮血,在寂靜中,表情抽搐著,彼此交換著眼神。

  直到鬢邊泛白的指揮者緩緩起身,掐滅了嘴角的菸捲,輕聲嘆息。

  他起身,向著騎士呼喊。

  「槐詩,是嗎?」

  沒有人回答,寂靜裡,白馬依舊向前,不急不緩,遍佈裂痕的蹄鐵敲打著石頭,迸發出火星。如擂鼓那樣,撼動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沒必要這樣。」指揮者揚聲說:「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人可以再職責你了……就算是死,你也衝不過去,為什麼我們不談談?」

  依舊沒有人說話。

  槐詩的眼眸低垂,毫無任何反應,就好像沒有聽見那樣。

  可緊接著,鐵蹄踐踏的聲音卻變得密集了起來,馬蹄敲打在遍佈鏽痕的鐵軌之上,映襯著天穹之上驟然橫過的雷聲。

  電光自陰雲中鞭撻而下,稍縱即逝,照亮了那一雙漆黑的眼瞳。

  如鐵鑄的冷漠。

  白馬向前,飛奔,發出震怒的嘶鳴。

  槐詩咆哮。

  山鬼的嘶啞吼聲驟然迸發,隨著雷鳴四處招蕩,疾馳的白馬之上,悲憫之槍抬起,對準了那一張蒼老而錯愕的面孔。

  有轟鳴的槍聲響起,可瞬間,微不足道的子彈就被行進的白馬甩開。

  槐詩在向前。

  ——最後的一公里!
x24685 發表於 2019-9-20 22:27
第三百零八章 最後的問題

  那一瞬,血染的白馬衝入了最前方的防守陣地之中,長槍筆直的穿刺,撕裂了最前方的面孔,勢如破竹地將最外層的防禦陣線鑿穿。

  自馬背上落下的煉金炸彈旋即將一切都埋葬在席捲的烈火和轟鳴之中。

  槐詩依舊在向前。

  白馬飛躍,跳過了地上的壕溝和尖銳的鐵刺,鐵蹄踐踏,迸射血光,馬背上的槐詩橫掃槍刃,隨手,向著左側斬下了斧刃。

  血骨分崩。

  慘烈的聲音裡,一具屍體仰天倒下,血色潑灑,緊接著,更多的死亡突如其來。

  混亂的咆哮和嘶吼響起,可緊接著,又在殘酷的蹂躪之下被湮滅了。

  鐵蹄踐踏,白馬一步步地踏前,沖垮了第二層防線。

  蒼老的指揮者甚至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染血的騎士就已經呼嘯而來,纏繞著電光的斧刃橫掃,勢如破竹地斬碎了虛無的屏障。

  白馬人立而起,踩碎了他的武器,縱聲嘶鳴,掀起了遲來的血雨腥風。

  一柄漆黑的霰彈槍從馬背上抬起,對準了指揮者的面孔。

  「談談?」

  最後的那一瞬,他聽見馬背上傳來的沙啞嗤笑:「你也配??」

  扳機扣動。

  噴薄而出的金屬暴雨帶來了死亡和黑暗,昭告最後的戰鬥就此開始。

  而前方,再沒有任何的阻攔。

  槐詩回過頭,被血染紅的雙眸靜靜地凝視著身後來不及散去的追擊者們,再一次的,抬起了手中的槍刃。

  伴隨著最終的雷鳴,傾盆暴雨從天而降,吞沒了最後的慘叫和哀鳴。

  許久,許久,當槐詩麻木地從屍體中拔出了槍刃時,環顧四周,已經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了。

  這裡已經沒有敵人了。

  他如釋重負的喘息著,感覺到白馬踉蹌地跪倒在地上的泥濘裡,遍佈傷痕和血污的腦袋緩緩地扭過頭來,最後看了他一眼,頂了一下他的肩膀之後,化為幻影消散。

  暴雨之中,槐詩從地上爬起,伸手,扶著艾晴,緩緩地走向了前方的破碎城門。

  穿過了那一截殘缺的城牆和破碎的城門,就可以進入到邊境·石城裡。

  可艾晴的腳步卻戛然而止。

  停在了原地。

  槐詩茫然地回頭,看到了她平靜的眼神。

  「一旦進入了邊境,就真得是叛逃了,你明白吧?」艾晴說,「天文會不會放任這種程度的瀆職和叛逆。」

  槐詩沒有回答。

  他知道。

  艾晴想了想,又問:「去了邊境之後你打算怎麼做?會有人接納我麼?在裡面等著的人只會更多,說不定陰崖就在那裡等我們送上門……你有把握贏他麼?」

  槐詩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

  艾晴沉默地凝視著他,許久,再次問出了最後的問題:「你覺得,我會沒有想到你來到陰家之後,遇到這種事情後會怎麼做嗎?」

  槐詩沒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了。

  「我是在利用你的啊,槐詩。」艾晴問,「真的有必要為這種女人做到這種程度嗎?」

  「你知道我不會放著不管,對不對?」

  槐詩笑了笑,用一種令她極其不快的平靜語氣回答:「懂得依靠朋友這一點,算是你的成長了吧?其他的事情就沒必要在意了。」

  要說利用的話,他利用艾晴,利用天文會這個身份做掩護的時候難道不是更多麼?

  小的時候大家做朋友,可成年人的世界裡據說只有利弊,那麼能夠成為可以互相利用的好朋友也不錯。

  幹嘛非要去執著與那麼多呢?

  他扯住艾晴的手,繼續往前,聽見身後少女懷疑的聲音。

  「槐詩,你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槐詩回頭愣了好半天,被她那麼凝重的語氣逗笑了,忍不住搖頭:「別扯了,像你這種女人,哪裡有人會愛上你啊。」

  「是啊,那我就放心了。」

  艾晴輕聲嘆息,「但就算是我不在乎,可被人這麼說,還是忍不住想要生氣啊……」

  說著,她伸手,按住了槐詩的脖頸。

  小小的憤怒和不快在指尖爆發。

  啪的一聲輕響。

  最後一根稻草落下。

  疲於奔命的駱駝終於被壓垮了。

  槐詩仰天倒下,可很快,就被艾晴撐起來了。她扶著槐詩向前,走到城門下面雨水撒不到的地方,放下,依靠在牆壁上。

  「還不明白麼,槐詩。」艾晴端詳著他錯愕的樣子,搖頭嘆息:「現在,我就是你最後的絆腳石啦。」

  已經再沒有人需要槐詩去復仇了。

  可只要她還在,槐詩就永遠會和過去的仇恨和陰家糾纏不清。

  只有艾晴走了,他才能夠徹底自由。

  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用不著這麼驚訝,對吧?」

  她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有什麼事情是你教會我的話,那就是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如今看起來,我做得還不錯,你何必再繼續插手呢?」

  槐詩愣住了。

  他第一次看到艾晴的笑容,平靜又和煦,不再陰沉,而是帶著陽光的味道。

  她已經自由了。

  從她掙脫束縛開始……

  可不知為何,他卻想起了幾天前那個肌肉老頭兒對自己說的話。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槐詩,不是每一個人離開你的幫助之後都會淪落到不幸的深淵裡……幹嘛非要讓每個人都離不開你呢?」

  槐詩搖了搖頭,忍不住想笑。

  是啊,何必執著於到處逞英雄呢?

  不是每個女孩兒都執著地期盼著有個白馬王子從天而降啊,槐詩,也不是每個人都想著會有救星將一切事情都乾脆利落的擺平。

  殿下,時代變啦。

  與其等待那種時靈時不靈的王子,她們可能都比較喜歡自己把事情解決。可能等她們端起加特林突突突完畢了之後,還能叼著煙,問姍姍來遲的王子借個火兒。

  香香軟軟的小姐姐們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可怕的生物了呢?真令人發自內心的難以接受……

  「這麼說話太讓人傷心了,艾晴。」

  槐詩嗆咳著,自嘲地笑起來:「我本來還想和你做朋友的……」

  「算了吧,我可是很討厭你的。」

  艾晴輕輕地坐在他的身邊,瞥了他一眼:「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討厭,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

  看到你拿了大提琴比賽第二名今後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更討厭了。

  要說的話,從那個時候開始起,我就不想和這種得過且過的人做朋友……結果沒想到,竟然能糾纏不清到現在。」

  她憐憫地瞥了槐詩一眼,「你就當做是孽緣吧。」

  「孽緣……嗎?」

  這樣的孽緣多來一點好像也不錯。

  槐詩笑著,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城門外面潑灑而下的暴雨。

  在雨水無止境的厚重聲音裡,整個世界都安靜起來了。

  那個轟鳴運轉的殘酷世界漸漸地離他們遠去了。

  將他們拋在了原地。

  在無言的寂靜中,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執著也好,恩怨也好,飄忽的像是水汽一樣,消散在了悠長的靜謐裡。

  可唯有現在,他才恍然覺得,艾晴是真實的。不是過去那些記憶碎片中的孤獨幻影,也不是那個執著於更高處,讓人感覺遙不可及的女人。

  她真切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就在自己的身旁,只隔著短短一隙的距離。

  甚至能夠傾聽到她的心跳和呼吸。

  在沉默之中,他們好像都不再孤獨了一樣,從過去的陰影和恩怨之中得以解脫,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彼此相伴。

  哪怕只有這轉瞬而過的短暫時間。

  直到傾盆而落的暴雨漸漸稀疏。

  艾晴緩緩從地上起身,看向遠處。

  「準備走了嗎?」

  「嗯。」她點頭。

  「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槐詩看著她,說完之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懂的,比方說臨別贈言呀,建議啊,或者道別和惋惜之類的話。如果你想要道歉的話,也還來得及。」

  「道歉,你在做夢嗎?」

  艾晴冷酷地掐滅了他的幻想,思考了一下之後,又認真地說:「真要有什麼建議的話,就是學會狠心一點吧……不要做爛好人了,可也不要變得太壞。」

  她說,「不要變得像我一樣。」

  看到槐詩錯愕的樣子,她就搖頭笑起來:「從九年前開始到今天為止,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如何去獲得更多的權力和地位,如何去對別人尋找別人的把柄,對那些打壓我的人大施報復……

  這樣的人生應該說是慘淡還是充實呢?讓人完全想不明白……」

  「可唯獨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斷定。」

  艾晴認真地說:

  「——剛剛過去的這幾個小時,是我這輩子最自由的時候了。」

  她低頭,凝視著少年的眼瞳,鄭重地說。

  「謝謝你,槐詩。」

  槐詩愣了半天,乾澀地咳嗽了幾聲,忍不住移開視線:「真要感謝的話,能不能留下來當牛做馬報答我啊?」

  「別做夢啦,槐詩,在故事裡,那一般不是下輩子的事情了嗎?」

  她後退了一步,就好像下班之後準備離去那樣的,平靜地告訴他。

  「再見吧,槐詩。」

  她轉身,向著雨水中走去,一步一步走進雨中去了。

  當看到那些徘徊在雨幕之後不敢接近的鬼祟影子時,她就露出標誌性的嘲弄笑容,收回視線,不屑一顧。

  從孤獨的雨水中站定。

  「我在此自首。」

  艾晴抬起頭,向著除了陰雲之外空無一物的天空說道:「槐詩所做的一切係為我的命令和指揮,他只不過是在履行自身的職責而已。」

  那一瞬間,暴雨戛然而止。

  好像世界在此刻凝固了那樣。

  無數倉促落下的雨水懸停在了空中,被虛空中驟然浮現的烈光照亮。一道道刺眼的燈光從虛空中迸射而出,刺破了雨水,籠罩在了艾晴的身上。

  像在雨霧之中瞬間升起了無數個太陽。

  在無數個太陽的映照之下,一座龐大建築的陰影悄無聲息的從虛空中滑出,屹立在了這一片荒涼泥濘的大地之上。

  瞬息間,就連泥漿都瞬間乾結了,變成了堅實而整齊的綠茵草地。

  而就在灰色的高牆之上,無數刺眼的燈光間,天文會的標誌肅冷高懸,俯瞰著在最後界限之前懸崖勒馬的罪人。

  冰冷的氣息擴散向四面八方,震懾著一切膽敢心懷不軌的狂徒。

  毫無任何憐憫地下達了肅殺的警告。

  要嘛別動。

  要嘛死。

  於是再沒有人膽敢上前。

  只有兩個帶著墨鏡的黑衣人走上前來,似是等待許久了那樣,看了看艾晴,又抬頭看向了倒在城門下的槐詩,輕聲問了句幾句什麼。

  艾晴回答了之後,他們就點了點頭,掏出手銬,拷在了艾晴的手腕。

  「艾晴女士,司法部已經對你所觸犯的條律進行了評估和審核,你將暫時被進行收押,關於你的審判將在一週之後進行。」

  向著她出示了手中的加蓋了天文會印章和司法部簽名的文書之後,為首的黑衣人問道:「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話想說麼?」

  「沒有,我相信天文會會給我一個公正的判決。」艾晴平靜地搖頭,然後說道:「但在這之前,可以給我一張毯子麼?我有點冷。」

  很快,女性的黑衣人手中出現了一張輕薄溫暖的毯子,蓋在了艾晴的肩膀上。

  「可以了麼?」她問。

  艾晴點了點頭,轉身,毫無反抗地隨著他們走向那一扇轟然開啟的大門。

  最後,卻聽見身後的呼喊聲。

  「等一下!」

  不知何時,槐詩已經從地上狼狽的爬起。

  他用美德之劍撐起自己的身體,奮力地向著艾晴呼喊:「等一下,艾晴!」

  劇烈喘息,槐詩死死地凝視著她的背影,竭盡全力的說:「還有一個問題……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還有一個問題,他必須問。

  他害怕再不問,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可當艾晴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卻陷入沉默,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

  那兩個黑衣人似乎並不著急,對這種事情報以寬容,倒不如說,從頭到尾見證這一切之後,墨鏡之後看向槐詩的目光充滿著敬佩和同情。短短幾分鐘而已,等得起。

  艾晴平靜地看著槐詩漲紅的面孔。

  等待著他的疑問。

  好像已經準備了最殘酷的回答。

  「你……」

  槐詩猶豫了許久,好像終於鼓起了勇氣,很大聲的問道:「你的神聖恩光是在哪兒買的?」

  「……」

  死寂之中,艾晴愣住了。

  原本準備脫口而出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許久,許久,她終於反應過來,肩膀忍不住聳動了一下,輕笑出聲。

  不止是自嘲還是無奈。

  明明應該惱怒,可不知道為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

  「我果然還是討厭你的啊,槐詩……」

  她最後看了一眼槐詩,轉身消失在大門之後的黑暗裡。

  全世界,最討厭你了。

  大門在她身後,轟然關閉。

  刺眼的太陽和天文會的徽章隨著龐大又森冷的建築一同消失了,只有漸漸竭盡的雨水無力地從天穹上滴落。

  槐詩踉蹌地後退了一步,依靠在潮濕的牆壁上。

  「什麼啊……」

  他輕聲笑了笑,搖頭,「連個鏈接都不肯發我嗎?太冷漠了吧?」

  無人回答。

  隔著稀疏的雨幕和漸漸消散的陰雲,他看到了遙遠的太陽漸漸地沉入夜幕之中,晴朗的黃昏之中,有飄忽的星光從昏暗的蒼穹上亮起。

  雨要停了。

  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緊接著,便感覺到落在臉上的雨水戛然而止。

  有一把黑傘撐在了他的頭頂上,某個路過的牛郎低頭端詳著他無可奈何的狼狽摸樣,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喲,少年,失戀了?」

  槐詩翻了個白眼給他,想了想,又忽然問。

  「有空嗎?」他說,「去喝酒吧……我請客。」

  「好啊。」柳東黎笑著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我們走吧……不過,你想好祝酒詞了麼?」

  「敬死亡,怎麼樣?」

  「不錯,還有麼?」

  「敬自由吧。」

  槐詩最後看了一眼艾晴離去的方向,輕聲笑了笑,向前走去。

  他說,「我自由啦。」
x24685 發表於 2019-9-21 22:30
第三百零九章 太陽照常升起

  醒來的時候,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里迴蕩著儀器單調的滴答聲。

  羅嫻困惑地抬起眼睛,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匆忙腳步聲。被驚醒的醫生們推門而入,為她進行了全面的檢查。

  沒有遺漏任何地方。

  然後困惑的發現,原本衰竭的靈魂好像自繭中重生,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殘缺或者是更勝以往。

  沒有任何的變化。

  不多不少。

  雖然找不到什麼可以解釋這種狀況的理由,但又沒辦法進行解刨或者是更深入的研究,有的人倒是在禁令之下想要躍躍欲試,可被旁邊靠著牆看熱鬧的老頭兒瞥了一眼之後,就乖乖地放棄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直到最後,只能帶著一切正常的結論遺憾離去。

  只留下父女兩個在病房裡。

  羅老吹了口氣,將門關上之後,終於看向了自己醒來的女兒,仔細端詳,許久許久,似是不解地搖頭。

  「感覺,沒什麼變化啊。」

  「是啊,似乎和原來都差不多。」

  羅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對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好像並不在意。

  只是難以理解。

  深淵的特質還殘留在她的身上,可屬於人的部分也沒有任何衰退。

  她沒有作為人而重生,可也沒有成為怪物死去。

  兩邊用一種令人不快的方式再次混雜在一起……可這一次卻沒有以往的好處,失去了雙方的長處之後,卻將兩者的缺陷全部保留了下來。

  沒有了深淵的暴虐和殘忍,又被賦予了人的軟弱和侷限性……

  這究竟算是成功還是失敗了呢?

  就算她在怎麼樣的拒絕過去的樣子,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決心,可充其量,不過是調換了一下兩邊在天平上的位置而已。

  沒有墜入深淵,也沒有回到人的這一邊。

  而是首鼠兩端的徘徊在了中間。

  看上去和過去已經完全不同,可本質上卻沒有任何的改變,這種模樣著實讓人感覺到發自內心的無奈和不堪。

  「真滑稽啊,小嫻。」

  老人搖頭,一眼洞徹了這一場努力的失敗結局:「這就是你的本質,不可能被改變的,哪怕被賦予了慈愛也一樣……」

  毫無溫情地下達了決絕的論斷。

  早已經對這一場鬧劇的結局心知肚明。

  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只靠著努力是無法改變的,就算有再怎麼強的所謂的心意和羈絆也是一樣,物質的世界從來不以源質為轉移,而當你試圖用源質去干涉的時候,往往得做好事情變得越發糟糕的準備。

  想要得到的越多,那麼世界就會給得越多,但所得到的的未必是原本想要的結果。最終,除了空虛和幻滅之外什麼都得不到。

  地獄就是這麼被創造出來的。

  不論那種字面意義上的『地獄』都是一樣。

  「有什麼所得麼,小嫻?」

  「好像沒有吧。」

  羅嫻歪頭想了想,自嘲地笑了起來:「失去的似乎反而更多了一點……總覺得得不償失。」

  沒有了原本規格外的凶暴與獵食者的本性之後,被賦予了微弱的慈愛,可內心的飢渴和殘缺卻未曾有過任何的滿足。

  她依舊殘缺。

  老人點了點頭,對此並不在意。只是彎下腰,將過分壯碩的身軀擠進小小的沙發裡,翹起腿來:「那麼,有什麼領悟嗎?」

  「硬要說的話,也沒有吧?」

  羅嫻搖頭,遺憾嘆息:「明明被賦予了慈愛來著,可是心裡想要殺死什麼東西的慾望反而更加強烈了。

  這就是父親你說的變本加厲麼?在體會過什麼是愛之後,非但沒有滿足,反而更加的渴求起那種東西來……」

  通過死亡來得到幸福,通過殺人來得到愛。

  不論如何,都無法彌補這一天生的缺陷。

  短暫的滿足令怪物的那一面暫時退卻,可是卻比原本要超出了千百倍的渴望著曾經一度得到過的東西。

  只會越發瘋狂。

  「沒關係,這不是還有父親的嗎?」羅老緩緩地起身,向著她伸手:「走吧,我們回家。」

  「不了,父親。」

  羅嫻想了想,搖頭,認真地說道:「我已經有想殺的人了。」

  「……嗯?是嗎?」

  「是啊。」

  羅嫻笑了起來,直到此刻,她蒼白的臉頰上才浮現出一絲紅潤,漆黑的眼瞳裡洋溢著喜悅期待和愛憐。

  「是什麼樣的人呢?」老人困惑地撓了撓頭:「可以介紹給父親認識一下麼?」

  「父親你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羅嫻想了想,回憶著過去的記憶:「不像是父親你一樣能夠對我做出的事情面不改色的淡然處之,也不像深淵裡那些異類對我的所作所為大加讚賞,更不像其他人一樣會害怕對我的菜和我退避三舍……在看到我的菜之後,他竟然想要嘗一下。」

  說起當時的場景,她就忍不住微笑起來:「雖然只吃了一口就吐出來了,而且還哭得不像話,但他真得沒有死掉誒。」

  「那時候,我就忽然在想——這大概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在我最孤獨的時候將一個我想要殺掉的人送到我的面前,令一個我殺不死的人和我成為朋友,時刻提醒我的醜惡和扭曲。」

  「我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應該怎麼形容……可我想要殺了他。」

  羅嫻看著自己的父親,認真地告訴他:

  「或者,被他殺了也一樣。」

  在漫長的沉默裡,老人端詳著自己的女兒,錯愕地挑起眉毛。

  不知道是惋惜還是憐憫,他忍不住搖頭。

  「……二十幾年第一次戀愛,竟然是單相思麼?太可惜啦,小嫻……」老人輕聲嘆息,「不論是殺人還是被殺,愛人還是被愛,你恐怕都得不到。」

  「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羅嫻依舊看著他,平靜地接受了這一現實:「書上不是說,初戀總是節制又青澀的嘛,只是得不到結果而已,還沒有到讓人沮喪的程度吧?」

  老人想了想,點頭:「也對。」

  他問:「所以,是打算離開家裡了麼?」

  「被看出來了嗎?」

  「父親總要瞭解女兒的,不是嘛?」老人問,「打算去哪兒?羅馬?美洲?俄聯?倫敦?還是說現境之外?」

  「還沒想好。」

  羅嫻思考了一下,搖頭:「出去隨便走走吧,自從生下來開始,我都沒有怎麼出過金陵來著……這樣的話,父親也會少很多煩惱吧?」

  「還會回來嗎?」

  「路過的時候自然會來看一看啊。」羅嫻說,「雖然沒有殺掉父親很可惜,也希望父親你能夠長命百歲,不要死在其他人手裡啊。」

  「我儘量。」

  老人不以為意的頷首,端詳著眼前的女兒,竟然感覺有些陌生。

  真令人難以理解啊。

  是不知不覺已經長大了嗎?還是愛情的魔力讓人成長呢?

  但不論如何,她都已經該到獨自去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就好像看到展開翅膀的雛鳥去挑戰長者的權威那樣。

  在苛刻又嚴厲的審視之中,他的眼神就變得欣慰又無奈:「饕餮貪婪的惡鬼竟然會去渴求節制之愛,真可笑啊,小嫻……你竟然也會做這樣的美夢嗎?」

  「人總是要有夢想的,對吧?」羅嫻期冀的回答:「說不定,有朝一日,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夠得到救贖呢。」

  「是啊,說不定呢。」

  老人頷首,粗糙地大手輕柔地撫摸著女孩兒的長髮,滿是慈祥:「希望你能夠在這一場夢裡暢快享受吧,小嫻。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的夢醒了,就回來吧。我會在這裡等著你。」

  他說,「然後,殺死你——」

  親手將自己創造出的怪物了斷,為已經對人世徹底絕望的女兒帶來最後的解脫。

  「好啊。」

  羅嫻點頭,感受著老人最後的溫柔。

  這便是父女之間最後的約定。

  .

  .

  當槐詩從同一個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週之後了。

  他只記得自己拖著重傷去和柳東黎狂喝了一通之後,就斷片暈厥倒地,中間醒來了一次,好像在什麼手術台上,昏沉之中聽見了主刀醫生不可置信的感嘆聲。

  等他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病床之上,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嘴巴吧嗒了一下,感覺不太對味兒。

  在經過了深度的沉睡和修復後,那些創傷都已經癒合了,可槐詩還是提不起勁兒來,源質的過度催發和使用帶來的後遺症。

  在靈魂中的裂痕癒合之前,他可能還會神經衰弱和失眠好長時間。

  拿起手機的時候,就看到柳東黎的留言,他看槐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就爽快地墊付了一個月的醫療費之後,獨自一個人去香巴拉進行自己口中的溫泉療養獵豔之旅了。

  看他朋友圈和各路小姐姐的合照,還有背後作為背景若隱若現的巨大人形機器人,就令槐詩心裡羨慕的要命。

  早知道的話,自己就不要臉一點,也跟著去了。

  能夠摸一摸機器人也好啊!

  而等他打開了天文會的內部APP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條由法務部發給自己的通知——有關艾晴的秘密審訊,已經在昨天開庭了。

  得益於出色的辯護和艾晴自身的能力與價值,或者,又經過了什麼槐詩所不瞭解的政治交易與庇佑,最後看在她主動自首的份兒上,竟然只被判處了邊境服役二十年的判決,即刻執行。

  遺憾的是,她負責上任的地方是某個保密機構和單位,槐詩甚至不知道她具體的去處和接下來的聯繫方式。

  打原本的電話只能夠得到關機的語音提示。

  她好像忽然之間就從槐詩所能接觸到的世界裡消失了,好像霧氣中蒸發的幻影,毫無聲息的離去。

  槐詩竟然一點實感都沒有。

  而另一件事……則是不知道為什麼,出於對槐詩本身才能的認可和各種BULABULABULA的原因,他在天文會內部的序列裡,竟然從原本的臨時工一樣的『行動幹員』被提拔成了正式的武官。

  除了得到了部分的現境司法豁免權和正式成員的身份之外,而且在東夏譜系的認可之下,代替了原本艾晴的職位,成為了新的新海監察官……

  等兩週之後正式上任,就能夠從總部得到下發的權限和資料,成為了天文會在新海的代表。

  原本監察官都需要經過倫敦邊境的進修和考核之後才會正式任命,不知道為什麼,輪到槐詩的時候就這麼敷衍和潦草,只發了一個電子通知和檔案認證。

  莫名其妙就這麼『進步』了?

  「搞什麼啊?」

  槐詩一頭霧水的嘆息:亂搞了一通,非但沒有被罷職,反而陞官了?統轄局裡那一幫中央管理部的人在想啥?難道自己這種思想有問題的年輕人不應該多多磨練一下的嗎?

  最後,槐詩只能得出結論——他們腦子有毛病。

  反正他這種鹹魚是肯定不如艾晴盡職盡責的,基本上能摸就摸,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能浪就浪……天文會自己都不怕,那他還擔心個什麼勁兒啊。

  他自己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其他的他沒把握,可作死他可太熟練了。

  ——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在過年之前,我就能把這個職務給做沒了!

  到時候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豈不美哉?

  如是做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寶可夢,槐詩撐起身,依靠在床頭,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很快,他便看到床頭櫃上的鮮花之間那個小小的盒子。

  包裝似曾相識。

  好像在哪里見到過。

  等他伸手,將盒子打開的時候,便看到躺在黑色天鵝絨之上的璀璨結晶,信仰和祈禱所凝結成的奇蹟。

  神聖恩光。

  在結晶的下面,還有一張小小的字條,有人以娟秀的字跡在上面留下了話語,似是道別那樣,可是卻沒有寫自己的名字。

  槐詩愣在了原地。

  許久,許久,他端起了手中的字條,凝視著上面的留言:「太陽會照常升起?」

  他被逗笑了。

  不論發生任何事情,太陽同樣會照常升起,照亮舊的或者新的一切,然後照常落下,將好的壞的全都拋入黑暗中。

  哪怕有些事情看上去是天崩地裂的劇變,或者是不可思議的奇蹟,不論是誰誕生的,或者是誰消逝了,誰到來或者是誰離去……它都不會停下腳步。

  這個世界沒了誰都會一樣。

  而且誰都一樣。

  沒有什麼人或不可缺,正如同沒有什麼人必定不可以存在。

  更沒有什麼離別是不可接受的。

  「……直接說再見不就好了麼?」

  槐詩搖頭,無奈嘆息。

  這究竟是哪兒學來的硬核道別方法啊?

  還是說,她真得堅強到連重逢的可能都拋在了腦後,要永遠和自己道別?隨她去吧,反正她這種禍害就算被丟到邊境去也會搞出不知道什麼大事兒來。

  到時候再說吧。

  恩,就算到時候她哭著上門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請好哥哥槐詩幫幫她的忙,她願意當牛做馬粉身碎骨回報,槐詩也是絕對不會心軟的!

  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

  莫欺少年窮!

  想到了艾晴服軟懇求自己的場景,槐詩就忍不住笑得好大聲!

  許久,許久,在緩緩泛起的睏意中,他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一點一點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晦暗的天穹重新亮起了柔和的晨光。新的一天又將到來,就好像舊的一日快要結束了那樣。

  太陽照常升起。
x24685 發表於 2019-9-23 23:08
第三百一十章 噩耗

  「姓名?「

  「槐詩。」

  「年齡?」

  「17。」

  「性別?」

  「……」

  一片肅穆寂靜的辦公室裡,槐詩癱在椅子上面,忍不住嘆息:「我說老傅啊,你每次整這些花裡胡哨的有啥用啊。」

  啪!

  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怒而拍桌:「你叫誰老傅呢!」

  槐詩嘿然一笑,得意地翹起退來:「咱倆現在平級,我不叫你老傅,我叫你傅叔叔你覺得合適麼?連天文會的便宜都想佔,你過分了吧!」

  「你還知道自己是天文會的監察官啊!」

  老傅更怒了,從櫃子裡掏出厚厚一疊的文書拍在槐詩面前:「這個月的月報,週報,還有接下來的季度報告,我們這邊都已經整合完了,催催催,催你十萬次了,一個字兒都沒見著你寫!你倒是趕快幹活兒啊!」

  「我卡文了不行嗎!」

  槐詩理直氣壯地反駁:「況且不是還沒截止麼?哪怕是月底了,十二點之前不到,就不算拖!」

  完全不知道臉在哪兒的某人說完,還擺出了一副『我們天文會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的樣子,讓老傅的牙都快咬碎了。

  自從這小王八蛋當上監察官之後,可算是徹底完犢子了。

  正經事兒一件不干,開始瘋狂摸魚當薪水小偷,你說當薪水小偷就算了,反正拿的是天文會的錢,可架不住還有一大堆行動文件和現境維護工作是需要監察官參與的啊!

  這王八蛋的魚已經從天文會摸到社保局了,這就讓眼睛裡從來不揉沙子的傅處長開始氣得牙癢癢。

  眼看著當年一個水靈靈的少年變成了一條老鹹魚、一顆銅豌豆,偏偏還拿他沒辦法。

  傅處長竟然開始深切地懷念艾晴還在的時候了。

  雖然不好打交道,但這些日常工作上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的問題啊!

  現在可好了,每週的週報,不到最後的時候不交,每個月的月報,不到三十一號不寫,每個季度的季報……呵呵,季報是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傢伙姑且還敷衍一點的拿著電腦寫幾張看上去還挺標準的文書,到了後面,乾脆直接到了月底就拿三十張改了天文會印章的白紙丟到特事處裡來,別說文書,就連打印機都要蹭特事處的墨盒了!

  要說這就算了,畢竟好多混日子的監察官都會卡著天文會的許可來恰爛錢,想要從本地刮油水,遇到槐詩這麼佛系的人,按照特事處的立場而言,叫好都來不及。

  但傅處長實在看不下去了啊!

  你不上班就算了,頂著一張牛郎臉每天去學校,在自己女兒旁邊晃來晃去……晃得他心裡沒底。

  你就特麼不能好好幹活兒麼!

  「誰說我不幹活兒的!」

  槐詩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一拍桌子,震聲發問:「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傅處長愣了一下,旋即茫然起來。

  什麼日子?

  他拿起檯曆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沒看到什麼待辦事項,又沒看到什麼特殊的節日標記,越發迷惑。

  「今天可是高考誓師大會的日子好麼!」

  槐詩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斜眼看著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我放著這麼重要的日子不去學校參加誓師,來這裡跟你開會,你竟然跟我說這個!傅處長,你真的在乎祖國未來的花朵嗎!」

  傅處長愣了好久,表情抽搐著,額頭青筋好像兩個小朋友在跳跳繩,青筋跳一下,就有四條腿朝著他的腦門上跺一腳……

  顱壓飆升。

  花朵?祖國未來有你這種花朵,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用盡了自己最後的理智,他才說服自己不可以將這個小王八蛋擊斃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只能喘著粗氣兒努力地移開視線。

  然後,看到槐詩的手機劇烈的震動起來。

  三聲警報的清脆聲音之後,一條赤紅色的消息從天文會的內部APP裡彈出在了界面上,令傅處長愣在了原地。

  天文會的橙色警戒通報?

  那是僅次於洪水、颶風那種襲擊的一樣的大型災害預警!

  出大事兒了!

  槐詩低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伸手,把警告給按掉了,回頭繼續喝茶,還衝著傅處長安撫道:「別擔心,小事兒,這兩天都好多次了,這群人總是大驚小怪的……」

  「你特麼倒是看看上面是什麼啊!」

  傅處長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一般來說,真要是和新海有關的,社保局的通知就早已經到了,如今他沒有收到,多半就和新海,甚至和整個東夏都沒什麼關聯。

  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能一臉『關我屁事兒』的把總部預警通報給按掉的王八蛋。

  而且衝他說的,好像還不止一次!

  攤上這樣的監察官,自己真得能夠活到退休嗎?

  傅處長再一次的發自內心地懷疑起了這一點來。

  「對了,我來這裡還有什麼事兒來著?」槐詩撓了半天頭,終於一拍桌子,想了起來:「出入證明!」

  「……」

  傅處長面無表情的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個盒子,放在了槐詩的面前,然後指了指的辦公室的門。

  你走。

  「好嘛,這就走了……老傅你這人越來越不客氣了,連杯茶都捨不得讓人多喝兩口。」

  槐詩放下茶杯,拿起了東西轉身準備溜了,臨末忽然想起來,回頭問道:「對了,好久不見傅依了,她去哪兒了?」

  「……」

  在沉默裡,傅處長緩緩地拿起了手中的手機,給他看上面行動隊的電話:「你信不信,只要我這個號碼打出去,你就死定了。」

  我信,我信還不行麼!

  槐詩撇了撇嘴,加快速度溜了。

  這破地方來一次就要被審問一次,我還不稀的來呢!

  「對了,我把章在A4紙上蓋好了,過幾天你們派人來我家拿一下。」

  走出一截後,他回過頭推門囑咐,還沒說完,就看到傅處長掄起桌子上的保溫杯向著自己衝上來,慌不迭地關上門,跑了。

  你說這人到中年都端起保溫杯來了,脾氣怎麼還這麼躁呢?

  不怕腦溢血哦!

  槐詩一邊搖著頭,一邊走出了特事處的大門,把盒子丟進背包裡之後,掏出鑰匙才發現,他忘記自己車停哪兒了。

  緊接著就聽見門衛破口大罵的聲音:「這誰啊!這個月第三次了啊!一個破自行車就不能停到裡面去,非要栓在門上啊!栓就算了,還他媽掛起來栓,是多怕賊偷啊!上次還把處長的車給掛了一道口子,這是不要這個月工資啦!」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就開走……」

  槐詩灰溜溜地把自己掛在鐵門上的自行車扛下來,在門衛的怒視中一溜煙的跑遠了。

  恩,一輛老式三角鋼架永久自行車……他拼夕夕上趁著打折剛買的,別說,還挺好騎的,速度飛快。

  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好啊。

  想騎自行車就騎自行車,想坐公交就坐公交……

  享受著街上那些人羨慕的眼神,槐詩愜意地吹了聲口哨,蹬著自己的車就往石髓館去了。

  要不是太惹眼球的話,他本來還想著把馬哥叫出來拉一拉,自己連蹬都省得蹬了。

  考慮到自己這麼說了之後不止是這輛自行車保不住全屍,自己臉上可能也會多幾個馬蹄因子之後,這事兒他就沒敢跟白馬仔細談。

  你說這馬,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大,還能吃……

  現在有了房叔一日三頓草料照顧,隔三差五還有各色水果吃,這馬回來之後都好像吹氣球一樣胖了起來。

  房叔的伙食實在是太好了,養什麼都好像養豬一樣,一天三頓還有下午茶和夜宵,平日裡點心零食更是沒斷過。如今到了飯點兒之後,根本不用槐詩招呼,它就自己小跑著到石髓館裡來蹭飯了,偶爾心情好了,還要搶槐詩兩張煎餅吃。

  現在家裡又是白馬又是烏鴉,整得跟個動物園似的。

  等等,烏鴉?

  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緊接著,他就感覺到手機在褲兜裡劇震,跟裝了一群人在裡面轉圈蹦迪一樣,震得停不下來。

  又是警報。

  要說天文會這群人就整天都大驚小怪,邊境動盪預警一次,無盡之海浪頭稍微高一點還要預警一次,什麼什麼人進了現境還要預警一次。

  整天就發短消息不干事兒了。

  不怕擾民。

  槐詩一臉淡定地掏出手機來,正要看那群沙雕又發了什麼鬼東西,緊接著就差點從自行車上飛出去。

  【您尾號為4444的銀行卡與本日消費170000元……】

  【您尾號為4444的銀行卡與本日消費670000元……】

  【您尾號為4444的銀行卡與本日……】

  什麼鬼!

  一連串的消費信息好像刷屏一樣的從手機上跳了出來,就在槐詩看到的時候,竟然還在跳,嚇得他幾乎栽進了溝裡去。

  「我的錢!!!」

  槐詩的臉都嚇綠了。

  火燒屁股一樣奮力蹬起自行車,鏈條和齒輪摩擦幾乎迸出火星來,整個人瞬間超速,一輛老式自行車嘎嘣嘎嘣的尖叫著,瞬間飆過去一輛越野車,緊接著又飈過去一輛跑車,連車尾氣都沒有甩,好像見了鬼一樣消失在了司機錯愕視線的盡頭。

  等槐詩揮著汗水沖上山的時候,已經晚了。

  木已成舟。

  一輛輛印著昨日快遞LOGO的巨大卡車停在了石髓館的門外面,而槐詩前些日子砍了那麼多通緝犯換來的懸賞金,已經插上了烏鴉的小翅膀,撲靈撲靈的飛向了遠方。

  「您好,來自赫爾墨斯工坊的三相反應釜,請您簽收一下。」

  「您好,這裡是一台重型無水化合萃取台……」

  「……水煉型精準源質平衡儀……」

  「這裡是超精微級光學雕機的主機和十七箱配件……」

  「我是邊境電網集團的現境工程師,感謝您訂購的十年供電服務……稍後我們施工隊將為您接入邊境電力的特殊設備……」

  一個又一個的送貨員將他圍在中間,說出了那些會將鈔票帶走的話語,然後微笑著,將簽字版送到了槐詩面前,等待他的簽名。

  並且直白地表露出錢已入賬絕不退貨的氣勢。

  等槐詩欲哭無淚地將所有的賬單簽完之後,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灰白色,快要無法呼吸。只有不知何時落在他肩頭的烏鴉抬起翅膀,拍了拍他的腦袋,用誰都聽不見的聲音安慰他。

  「別難過啦……偶爾也要往好處想想啊。」

  她柔聲說:「換個角度來說,你的錢並沒有離你而去,而是變成了我更喜歡的樣子陪伴在你的身旁……這麼一想,是不是就開心起來了啊?」

  槐詩,感受到了絕望。
x24685 發表於 2019-9-25 11:19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有個計畫

  一個月前,槐詩從紫銀山砍到滁州,一路上有名有姓的有懸賞在身上的,一共十七個人頭……要說其他時候,發懸賞金的人可能還會賴賬,但天文會的代表上門之後,無一不是乖乖的湊足了懸賞金,送瘟神一樣地將人送走了。

  而天文會在和社保局經過了幾輪商議之後,從其中扣除了用以維修戰鬥中破損公共設施的款項之後,打到槐詩賬上的一共兩億美金出頭。

  兩個億啊!

  那可是兩個億美金!

  兌換成東夏元,就是四個小意思!要是拿買月卡,能夠買到世界毀滅,把自己買成巨鵝的股東。如果直接抽卡,平均他一個十連點一次,能夠點破一萬台手機,救活一家除了說相聲之外只會騙粉絲錢的手機廠,倘若他能把點屏幕的功夫用在練功上,能夠練成優美到讓羅老都為之流淚的二指真空把……

  然後,沒了!

  什麼都沒了!

  槐詩當牛做馬這麼久,難得享受一次組織的溫暖,結果心還沒暖熱乎呢,就被醒來的烏鴉給一瓢冷水潑的涼透了。

  而從他將絕望中拯救出來的,是甩在他面前厚厚一大本還熱乎著的打印稿。

  「這什麼……」槐詩抬起眼睛仔細看了半天,才從字裡行間看出了一行大字來:「《靈棺修復小百科》?」

  「對啊,我剛寫的,還熱乎著吶。」

  烏鴉得意地喝著房叔端上來的檸檬茶,嘖嘖感嘆:「知道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吧?得虧遇到姐姐這種煉金聖手,點石成金都不在話下,更不用提修復一個小小的靈棺了……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驚倒是驚到了……喜究竟在什麼地方,我還沒看到呢。」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看向窗外的方向,房叔正在那裡給花澆水,頓時壓低了聲音湊過去:「靈棺修復了,可房叔怎麼辦?」

  石髓館本身是靈棺沒有錯,但完全就是一個失敗品,失去了讓人能夠覺醒的力量之後,反而取而代之地孕育出了半個擁有自我意志的靈魂。

  倘若靈棺修復了,那房叔呢?

  房叔去哪兒?

  烏鴉停頓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就要看你了怎麼選了?」

  言外之意自不必多說,選一個完好的靈棺呢,還是選房叔呢?

  「這還用說!」槐詩一拍桌子,五指抬起在胸前聚成爪型虛握,震聲回答:「我當然是全都要啊!」

  「……你這麼無恥的樣子究竟是哪兒學的?」

  「這還不都是你教的麼!」

  槐詩坐回了椅子上,翹起腿來,這會兒反而不緊不慢了起來:「你肯定早有準備了,說吧,是怎麼個安排?」

  「安排其實很簡單,我有一個辦法,不但能夠修復石髓館的靈棺,而且還能讓房叔藉著這個靈棺,真正擁有完整的靈魂,不用永遠被困在這一座房子之內,但就看你願不願意出力了……」

  「錢不是問題。」

  槐詩揮手,乾脆的說完之後,瞥了某只看似無辜的烏鴉一眼:「況且我現在也沒錢了。」

  「放心,不要你的錢……」

  「那你把兩億還我!」

  「……你這小子不要老打岔!」

  烏鴉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瞪了他兩眼之後,繼續端出了一副嚴肅地樣子裝作無事發生:「剛剛說到哪兒了?」

  「還錢?」

  「……」

  烏鴉用一種『全家都對你很失望『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直到槐詩移開視線之後才慢悠悠地說道:「出力。」

  「……恩,對,出力,你繼續,繼續。」

  槐詩端起茶杯裝作無事發生地喝著茶,就看這只良心都黑透了的鳥能放出什麼屁來。

  「靈棺的修復,其實現在就可以著手了,但和你沒什麼關係,材料和工具都到了,我自己就能完成。可一旦靈棺開始修復,那這個過程就不可逆了,必須在半年之內完成,否則靈棺保不住不說,房叔都會受到重創。」

  烏鴉說:「而房叔能夠從靈棺中獨立而出的契機,就在你的身上了。」

  「我?」

  槐詩指了指自己,感覺她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放心啦,這次真不是坑你。」

  烏鴉看著槐詩一臉『那前幾次就是咯『的表情,無奈嘆息一聲,感覺到了信用破產之後所帶來的陣痛。

  你說現在的傻孩子怎麼學精的速度這麼快?本來還說能多騙兩年呢,這便宜才佔了幾個月啊?

  「說吧,要我做什麼。」

  「進階。」

  烏鴉說:「不是那種低配貧民版的進階,而是作為譜系之主而從一開始就量身定製的進階,你懂吧?按照我給你的單子,一樣不少,一樣不多的精準完成的進階。你必須在半年之內搞定。」

  「在半年之後,等靈棺修復完時,你將在靈棺之中進階,屆時,少司命的神性降臨時,才能夠借由進階時的源質湧動,利用少司命的奇蹟,達到你、房叔和石髓館,三者同時成就的可能……到時候你將成為少司命,房叔將得到靈魂,而石髓館,將能夠順利地藉著這次機會,成為被賦予邊境性質的靈地……」

  「邊境性質的靈地是什麼意思?」槐詩目瞪口呆:「你要拆我家房?」

  眼看槐詩都擼起了袖子要拚命了,烏鴉也不賣官司了,趕忙直白的說道:「就是給石髓館下面裝倆輪子,以後你在什麼邊境買一塊地方,咱們直接就能把你家直接搬過去,這不是方便跑路不是?」

  槐詩瞪大眼睛:「我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幹,怎麼就要跑路了?」

  烏鴉乾脆翻了個白眼:「那你就說要不要吧。」

  「要,為什麼不要!」

  槐詩點頭的速度快到好像剛才怒斥烏鴉的人不是自己,等了老半天之後,終於反應過來:「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在半年內進階嗎?這也太快了吧!」

  新秀賽打包提供的基礎材料已經準備齊了沒錯,可槐詩這邊進度還差的厲害呢。

  今天他才從傅處長那裡領到自己申請了很久才辦下來的出入憑證,得到進入東夏譜系的邊境種植園‧岱輿山的許可。

  除了東夏譜系最大的藥物種植園之外,那裡還有三個深淵植物研究所和兩個孤本保育培養中心。據說守衛森嚴,就連東夏譜系內部自己人想要進去都要先政審考核。

  但槐詩只是等了一個月,竟然就順利的把憑證辦下來了。

  按照大表哥的話來說:反正岱輿山的地氣充盈的要命,你進去之後儘管摸,隨便的摸,大膽的摸。

  山鬼聖痕追求的是生機的有無而不是數量,他摸的那點還夠不上掐一片葉子的損失呢。只要不是不小心把什麼孤本給連根拔了,他都能給槐詩兜得住。

  就當是槐詩送了他這麼多三等功的感謝了。

  只不過入口的地方比較偏,並沒有連接外部通路和特殊的儀式傳送,只能提前預約時間等人上門來接。

  等去過一次之後,槐詩估計自己的積累十有八九就應該能夠到第三次源質質變的邊兒了。

  可就算這樣,剩下的材料也還缺著呢啊。

  神聖恩光到手了,可血仇結晶、孽物灰燼那些東西哪個不是貴的要命和難找的要死?

  更不用四大因素中如今還欠缺著一半。

  靈魂的鏈接和虛無的真諦他已經體會到了,但『昨日的幻影『和』生命的誕生『還沒影子呢!

  「誰說沒影子了?」

  烏鴉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機會都送上門來了,你都不知道把握,你究竟是不是過去那個精明機靈的小佩奇了?」

  槐詩的表情頓時抽搐起來:「……別提那個外號,我們還是好朋友。」

  伴隨著槐詩曾經的一度爆火,這個外號也被暗網上那群吃瓜不嫌棄事兒大的王八蛋給挖出來了,而且越演越烈,甚至還有版權商上門來收授權費……

  授權費?開玩笑!從來都有我樂園找別人收授權金,哪裡有別人敢上門找樂園要版權費了?

  槐詩自然是裝死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淮海路小佩奇這個外號熱度消退了之後,一個新的外號又流傳在了暗網之上。

  ——金陵斷頭王!

  神他媽金陵斷頭王,就因為槐詩那會兒圖省事兒,掄起斧頭來收人頭收的太痛快,導致一具全屍幾乎都沒有留下。

  多少赫赫有名的好手慘遭梟首。

  斷頭。

  有的整個腦袋都被槐詩給劈了,害得他連懸賞都領不了,不知道損失了多少小錢錢……唯一撈到的一點好處是自從大家聽說金陵斷頭王來新海做監察官之後,一時間整個新海的邊境市場竟然海晏河清,往日屢禁不止的走私竟然也都消失不見。

  但要仔細想想的話,沒有人違反犯罪的話,自己豈不是連罰金都收不了了?

  想到自己當了監察官之後,都一個多月了還沒有開張,別說那種看不起他年輕故意找事兒來送人頭的了,連罰金單子都沒開出去一張,弄得槐詩的心情頓時越發的不快。

  「話說,你最近鹹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烏鴉歪著頭端詳了他半天:「自從回來之後,你就沒有再去過學校誒,每天呆在家裡打遊戲,年紀輕輕的,你說不工作就算了,竟然連女朋友都沒找一個?」

  雖然很想說女朋友哪裡有遊戲好玩,但槐詩總覺得這話自己沒法接……只能轉移話題問道:「你剛才不是說機會來了麼?在哪兒呢,也不給我看看?」

  烏鴉嘆息了一聲,抬起翅膀,捲著他的手機,給他看屏幕上面天文會的彈窗警報。

  「我可求求你,至少看看新聞吧……」
x24685 發表於 2019-9-26 11:39
第三百一十二章 魔女之夜

  隨著烏鴉抬起手機,槐詩連忙湊過去仔細端詳,旋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美洲金牛難產?現全境緊急募集輔助人員……」他愣了半天,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要我去接生嗎?」

  「……」

  烏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好久,忍不住捂臉嘆息:「我是讓你下面那一條!」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視線向下,然後眉頭便皺起了。

  「魔……女之夜即將到來?這什麼鬼?」

  「一位創造主遲來的葬禮。」

  烏鴉淡然地說:「在四十一年前,一位創造主死在深淵開拓中,她一生所創造的條律與定理從靈魂中解脫之後,開始了緩慢上浮。

  在經過了四十年之後,它們終於抵達了現境……如今天文會緊急調整了所有邊境的位置,迎接她最後的泡影回歸。

  再過幾天,整個現境的封鎖外都會捲起一場大風暴。天文台上等待了許久的學者們會將她所訂立的規則進行遴選,然後接入『查拉圖斯特拉『之中,和整個現境融為一體,最終,匯入白銀之海。

  這是每一個創造主最終的宿命,他們一生的才華和成果,都將奠定現境的基石,令人之世界越發完善。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泡影之夢將隨機在全世界浮現,形成了被稱為『魔女之夜』的現象。」

  「那將是創造主一生執念所形成的虛幻夢境,只存在於一夜的地獄,也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最後狂歡。

  屆時,創造主生前所追求了一生的目標將在這一場短暫的幻夢中得以實現……

  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學者和昇華者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希望能夠在這一場幻夢中有所斬獲。

  提前說好,目前這一位創造主所掌握的定律與成果目前還在天文會的保密之中,相關的情況一律不明,進入之後的危險性極高,而且一旦失敗的話,靈魂恐怕都會受創……但倘若能夠成功的從魔女之夜中順利探索完成,那麼就能夠以『受膏者』的身份得到創造主最後的祝福。

  對你而言,想要加快進階速度的話,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烏鴉第一次對搞砸之後的後果說的如此嚴重,槐詩頓時也有些壓力。

  在這之前鴉姐姐難道不都是一副放心上,大膽沖,我罩著你的樣子麼?

  槐詩吞了口吐沫,想了想,問道:「這個……有什麼成功的例子麼……」

  「有啊。」

  烏鴉想了想,說道:「十二年前的魔女之夜,是一位金屬學創造主隕落之後的現象,當時探索中,得到祝福的『受膏者』獲得了一只能夠下金蛋的鐵母雞,平均每天一個,能孵出黃金小雞來……純淨的,24K!」

  槐詩的眼睛亮了起來。

  「二十七年前的魔女之夜,是一位專精熱力學的創造主所引發,受膏者得到了一條永遠不需要插電的電熱毯……」看到槐詩撇嘴,烏鴉補充了一句:「後來在魔金銀行的拍賣會上拍出了十九點三億美金的高價,現在是天文會展覽館中的珍藏。」

  槐詩的眼睛又亮了,對生活充滿了憧憬和希望。

  「還有三十年前,是經典力學和地質學雙料創造主,所贈與受膏者的祝福一個全新的半邊境,可以在現境隨時打開的巨大地下基地……」

  「哦哦哦哦!!!!」槐詩興奮了起來。

  「四十一年前那次,一位機械動力學的創造主留下的祝福是一台超大型作戰機器人,充電八小時,戰鬥十分鐘,破壞力驚人。」

  「好厲害啊!!!!」

  槐詩的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星星。

  「還可以變形。」烏鴉補充了一句:「有合體功能哦!」

  槐詩已經感動得熱淚盈眶,這是什麼神仙創造主,他都想要去天文會找兩張那位大佬的遺像掛起來每天上幾柱香了。

  他已經被烏鴉所描繪的前景迷住了眼睛,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小夥子,還是太嫩了。

  烏鴉嘖嘖感嘆著,默默地看向其他地方,將最後一句藏進了肚子裡:恩,除了上面提到的受膏者之外,其他參與的人大部分都已經死了……

  所以,騙老實人這種事情,做多了,真得是會過意不去的啊……但這種好想要再來幾次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兒呢?

  欲罷不能……

  實際上,除了超巨大機器之外,最令槐詩震撼的,反而是他以往從未曾注意過的事情。

  「創造主……也是會死的麼?」

  他輕聲感慨。

  身份高貴如創造主,能夠根據所掌握的定律隨意改變現境、邊境乃至地獄的創造者,只要有足夠的源質就能夠宛如神明一樣隨意修訂一切的存在,到最後,也不得不面臨死亡的到來。

  「是啊,是會死的,大家都會。」烏鴉輕聲嘆息,「包括曾經的神明大靈們在內。在死亡的面前,人人平等,哪怕不是人的也一樣。」

  她停頓了一下,忽然說:「我也快了。」

  槐詩愣了半天,猛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麼?」

  「沒聽清楚麼?我要死了。」

  烏鴉輕描淡寫地說道:「最近這樣的預兆越來越清晰了,在昨天晚上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具體的時候了。」

  端詳著槐詩緊張的樣子,她悵然地嘆息了一聲:「嗯,大概在二百年之後吧……死亡真是可怕啊,槐詩,你一定要好好關心一下我知道嗎?在我死之前,可不可以把你的錢拿出來貢獻一下……」

  「……」

  槐詩的表情抽搐著,努力地控制著自己抄起她丟出去的衝動,收回視線:「當我沒問。」

  果然,對這種女人抱有什麼期望的自己一定哪裡有問題……

  他再度肯定了這一點,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只是問:「接下來呢,我要做什麼準備嗎?進入那個魔女之夜很麻煩吧?」

  「嗯,確實挺麻煩的。」

  烏鴉點頭,一步一步指點他:「首先,打開你的手機,在志願者的列表裡進行註冊,並在自願對魔女之夜進行探索傷亡自負的這一欄裡點對勾,在這裡輸入你的手機號碼,最後手持證件拍一張自拍,表示自己是自願無人脅迫……恩,這就完了。「

  好像辦卡一樣的一套流程走完之後,烏鴉拍了拍小翅膀,點頭說道:」接下來就是等上層的批覆和准許了,在這一段時間裡……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槐詩點頭,起身走向了客廳,又被烏鴉喊住了,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他半天:「我的意思不是繼續泡在家裡打遊戲。」

  「那我幹什麼啊?」槐詩茫然:「我剛買的遊戲還沒拆呢!」

  烏鴉搖頭:「你有多久沒出過門了?」

  「怎麼沒有出門了?」槐詩反問:「我不今天還……」

  烏鴉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完之後,嘆息一聲,說道:

  「你應該懂我說得是什麼意思,槐詩……難道去個社保局領個證件,回來之後蹲在家裡打遊戲就叫做出門了麼?你就不能出去玩會兒嗎?」

  「我家裡有遊戲有快樂水還有空調,我幹嘛要出去啊。」槐詩一臉不情願。

  「不要變成死宅,行麼?」

  烏鴉端詳著面前完全已經鹹魚化的少年,開始頭疼了:「就算是你不去學校,也別總呆在家裡好吧?

  成年人要學會自己管好自己了,槐詩,就算沒有小姐姐陪你一起玩,也不要像是沒有朋友的可憐小孩兒一樣好嗎?」

  槐詩原地轉了一圈,最後,歪著頭,將自己腦袋上的黑人問號幾乎快要倒過來朝向了她。

  完全不懂她究竟在說三小。

  「總之,出去走走吧。」

  烏鴉失去了耐心,揮著翅膀將他從石髓館裡趕了出去:「哪怕找不到什麼樂子,也好過在家裡發霉,晚飯之前就別回來了……」

  嘭!

  鐵門在槐詩身後關閉。

  槐詩回頭,看著庭院裡樂呵呵地向自己揮手道別的房叔,無奈嘆息,不情願地拉了一個長調:「行吧……」

  可接下來去哪兒呢?

  他找不到什麼地方可以去。

  自從大提琴被地獄樂協的琴匠帶走修理之後,他連琴都沒得練了,只能每天待在家裡發霉。實際上,原本他是想要去學校混混日子,然後看看自己的傻吊同學們的。結果天文會好死不死的選擇了在槐詩上課的時候進行了轉賬。

  超過三十多筆,平均每筆轉賬額度八百萬美金轉賬信息叮噹作響的同時,手機在老師同學們錯愕的視線中劇烈震動的同時,以悠揚的聲音播放道:「您的賬戶到賬共計兩億美元……趕快向他捎個話吧。」

  捎話?

  捎什麼話?

  槐詩燒了他全家的心思都有了!

  萬幸的是,除了傅依之外,誰都沒有將這回事兒當真,只是當做槐詩的惡作劇,然後導致槐詩在老師那裡的好感度直線下降。

  不行,這孩子飄了,得好好教育一下……

  留了一大堆作業給他,他實在兜不住了。結果傅依也不聲不響的去旅遊了,槐詩在學校裡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了。

  簡直是新海孤獨傳說……

  提起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各種悲傷故事,槐詩都忍不住往自己腿上寫一百零八個慘字。

  怎麼自己當樂園王子好好的,騎著白馬唱著歌,忽然之間就變成一條老鹹魚了呢?
x24685 發表於 2019-9-26 11:42
第三百一十三章 驚喜

  人一旦鹹魚起來之後,就會感覺時間分外難熬。

  槐詩一路懶洋洋地走下山,也不想打車,晃蕩著像是野狗一樣溜躂著,一直走進市裡,看著人來人往的景象。

  總覺得格格不入。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什麼PTSD了,就是那種上了戰場會到家晚上不抱著槍就睡不著的病。如果每天他不打夠八小時遊戲,摸足了八小時的魚,就會覺得分外不適應。

  提不起幹勁兒。

  好幾天了,鬍子也沒刮,頭髮蓬亂,還穿著一雙拖鞋,怎麼看怎麼不像是正經人,感受到四周人『年紀輕輕就輟學』的憐憫眼神,槐詩撓了撓頭,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一路瞎胡逛,路過電玩城的時候,買了一杯奶茶,坐在椅子上看著別人跳了半個小時的舞,抽了兩個扭蛋,掏出手機來打開終點APP,翻了翻《怪物被殺就會死》的更新,看了看人家的金手指,有逼格,有排面,還有送寶貝,再看了看自己家這個每天都惦記著怎麼花自己錢的臭女人……人和人的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感慨完了之後坐在商場裡開始抽卡,把這幾天攢下來的石頭抽完之後,又拿著手機開始刷微博和朋友圈,等他在王霸洗髮液的官微下面圈了兩條老柳之後,快樂的微薄也刷完了。

  無事可做。

  無聊……

  槐詩長嘆一聲,依靠在椅子上,環顧著四周,期待著能夠有什麼僱傭兵、歹徒、大壞蛋之類的傢伙忽然跳出來想要搶劫商場或者搞恐怖襲擊,自己就可以衝上去把這些不長眼的東西亂刀砍死……

  結果等了半天,一個野怪都沒刷出來,還差點把那個套在布偶套裡蹦蹦跳跳過來發傳單的工作人員給嚇跑。

  人生真是太難了。

  沒有工作,沒有朋友,還沒有錢,只有時間這麼難熬,怎麼排遣都走不快……

  直到他一路苦熬,把整個萬麗商場上上下下逛了好幾遍,又跑到自己曾經幹過一票的拍賣行裡逛了一圈,在負責人驚恐又謹慎的視線裡沒有找到什麼開罰單的機會,只能不快地嘖嘖感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背後傳來一大片鬆了口氣的聲音。

  如釋重負。

  金陵斷頭王忽然上門搞檢查,誰不怕啊!

  好不容易終於撐到了飯點,可以回家吃飯了,可槐詩看到自己手機上那麼一長串付款短信就忍不住肝疼。

  「不行,家裡今天一定得有些進項。」

  槐詩隨便找了一個洗手間,把頭髮給強行捋直了之後,洗了把臉,努力地擠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之後,點了點頭,摸了摸口袋,找出了一副塞在口袋裡的紅袖章,隨便地跨在了胳膊上。

  必須得重操舊業了……

  站在商場的五層,環顧著人來人往的各色飯店,槐詩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消防安全門的方向。

  是該給這群不遵守公共秩序的人好好上一課了。

  他啪的一腳,踢開了消防安全門,先聲奪人,衝進門後面的樓道里,果然看到了一地菸頭和好幾個蹲在地上抽菸的人,看到一個別著紅袖章進來的人,神情頓時驚慌失措。

  「都別動,檢查!」

  槐詩大喝一聲,擼起袖管,指向牆上:「禁止抽菸,罰款二百,看到了沒有?」

  「……」

  短暫的寂靜中,那幾個人抬頭看了一眼光禿禿的牆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因為這牆上什麼標語都沒有啊啊!

  「哦,這層沒貼。」

  槐詩瞥了一眼,反應過來,神情再度嚴肅來:「公共區域,禁止抽菸,怎麼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啊?都別跑啊,監控都看著呢,小心廣播通報……跟找小孩兒似的,多丟人吶,是吧?來,站好了,一個人二百……別抽了,還抽呢,對你肺不好,戒了吧。」

  槐詩順手把一個懵逼大哥嘴上的煙摘了隨便丟到了樓梯縫下面去,隔著老遠,聽見一聲暴怒的臥槽聲,不知道砸中了哪個倒霉鬼。

  不知道靠著紅袖章先聲奪人的氣勢還是槐詩的動作太過熟臉,等他錢收了四五個了,還有人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聽見背後撲哧一聲輕笑。

  「你怎麼又這麼無聊了?」

  槐詩一愣,錯愕回頭,然後看到了久違的傅依……消失了大半個月之後,她終於回來了,看上去沒什麼變化。

  好像剛吃完飯,準備來這裡蹭個火。

  「你怎麼在這兒?」

  「剛和我媽從公海上回來,追著洋流跑了半個月,吃魚都吃吐了,回來趕快吃點肉補補,你沒收到我回的消息麼?」

  槐詩搖頭。

  「沒收到就對了,我手機第二天就欠費了,回來都還沒來得及交呢。」傅依搖了頭,隨手把還沒點的煙丟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請你吃飯去。」

  「那感情好啊。」

  有免費的飯吃,誰不開心啊!

  槐詩激動地搓起了小手,趕緊跟上,臨走了,還特地回頭指了指那幾個還沒交罰款的,嚴肅叮囑道:「我記住你們了啊,我先去辦事兒,等會兒你們自個兒去前台把罰款交了……」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關上消防門。

  跑了。

  寂靜中,只有幾個一臉懵逼的人和那個一臉憤怒的從樓下衝上來大爺錯愕地對視著。

  究竟發生了啥?

  為什麼我錢沒了……

  .

  .

  只能說傅依實在太夠哥們了,新海萬麗最好的烤肉店包間裡,肉在火上烤的正好,連餐具都準備了兩套。

  鹹魚了這麼久之後,再碰到傅依,槐詩感動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果然,還是你最夠兄弟!」

  他抄起筷子,夾了兩塊肉,沾了點醬料之後塞進嘴裡,感覺整個人都平靜下來了,只覺得熱淚盈眶:「老鄉你怎麼不早點回來啊,我日子過的好苦啊……」

  不知道為什麼,傅依坐在對面,看他的眼神卻有點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槐詩疑惑:「我臉上有髒東西麼?」

  「不……我只是在考慮,怎麼告訴你……」傅依猶豫了半天,想了想,抬起手,指了指他面前的碗筷盤子:「你用的是我媽的餐具……」

  「……」

  槐詩僵硬在原地。

  寂靜中,包間外有腳步聲響起,慢慢接近,有個打扮頗為亮眼的夫人走了進來,低頭對電話裡說:「好了,東西已經收到了,我就不去了,你們另外安排人吧……我要陪女兒吃飯了。」

  電話掛斷之後,她抬起頭,看到了坐在自己座位上拿著自己的筷子和自己的女兒坐在一塊吃烤肉的男人。

  愣在了原地。

  只有傅依一臉淡定地看了看他們兩個,互相介紹:「媽,這是我的同學槐詩,槐詩,這是我媽。」

  「……」

  槐詩愣了半天,努力把嘴裡的肉吞下了去,看了看筷子,放下不是,拿著也不是,直到被傅依從桌子下面踹了一腳,他才慌忙地起身,狼狽地頷首行禮:「阿姨好,我是槐詩。」

  「嗯,樂園王子,金陵斷頭王,我很早就聽說過了。」

  傅依的母親在經過最初的驚愕之後,已經反應過來了,瞥了眼一臉黑人問號的槐詩,叫服務員另外加了一套餐具,坐在了他們對面。

  頗為淡定。

  「肉已經熟了,快吃吧,焦了就不好吃了。」

  她指了指烤好的肉,率先動起了筷子。

  槐詩,僵硬在原地,感覺吃也不是,不遲也不是,只害怕吃著吃著,阿姨忽然摔杯為號,外面衝進來十幾個人把自己剁了。

  雖然自己不一定會有什麼事兒,但到時候反抗的話豈不是太不給面子?

  就在胡思亂想中,傅依瞥了他一眼,搖頭:「放心吃吧,我媽和我爸不一樣……」

  不一樣也不能放心吃啊!

  槐詩衝著傅依猛打眼色,眼神問她: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媽在?

  傅依甩了一個顏色回來,告訴他:我媽說想要見見你,這不正好碰到了麼……

  然後誰都沒有明白誰在說什麼,只能在瘋狂的打顏色中艱難度過了更加難熬的時光。

  如坐針氈。

  內心之中充滿了悲憤和委屈: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害我!

  「說起來,我們應該算是同事,不過我在存續院海洋委員會下面的一個部門工作,不經常和統轄局的人打交道……」

  傅依的母親抬起眼睛看了槐詩一眼,「說實話,我覺得太年輕做監察官不合適,還是讀書更好一些。」

  「呃……哦哦。」槐詩只能點頭,阿姨說啥就是啥,他哪兒敢嗆聲啊。

  梅‧李,羅馬籍華人,傅依的母親,傅處長的前妻……同時也是一位國際上卓有聲譽的學者,專供洋流變化和調整。

  比傅處長強到不知道哪裡去!

  有這麼一個前妻,他壓力也挺大的吧?恩,難怪最近越來越上火了。估計光是撫養權就不好爭……

  看得出來,這位李女士相當有學者的風格——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話直來直去不拐彎,很容易得罪人。

  或許她知道,但她不在乎。

  外加長輩光環在這裡,槐詩只能充傻做楞,瘋狂點頭,僵硬微笑,好像一隻不知道哪兒來的呆頭鵝。

  似乎對傅處長對傅依的規劃相當不滿意,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在這種普通的學校裡荒廢時光,有那羅馬時間,還不如來做自己的助手對未來更有幫助一些……

  反正傅依對哪邊都無所謂,這一次跟著自己親媽跑到海上追了半個月的洋流,幫忙採樣、觀測和收集,記錄數據,看上去被海上的紫外線曬黑了不少。

  然後瞪著槐詩久不見陽光過分蒼白的皮膚時,眼神就嫉妒的厲害。

  如果槐詩是女的,她一定會覺得這個小碧池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背著自己去做了保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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