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74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39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草叢地遁無形殺

  轉眼之間,剛剛落馬的二十餘名騎馬殺手,就在地上給結果了性命,幾乎人人都是給一刀割了喉嚨,切開的氣管裡,血嘩啦啦地向外冒,如同宰羊時給放血的那般情景,而他們的眼睛,一個個睜的大大的,這些草原上著名的勇士,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的死,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阿薄幹怒吼道:「射箭,射死他們!」

  緊急在後面停下的八十多騎,全都抽出羽箭,抬起大弓,搭箭上弦,對著那些在草叢中跳躍的身影,就是一陣發射,可是,箭枝射出,卻是沒入草叢之中,只聽到那箭杆劃過長草,最後插入泥土的聲音,卻是沒有聽到半聲人體中箭時的那種箭矢入肉的聲音或者是慘叫。

  蒯恩大叫道:「不好,看來對方有地道,陷阱可以隱身!」

  他的話音未落,前方十餘騎的馬腹底下,突然鑽出了七八杆長槍,直紮入這幾騎的馬腹之中,今天前來殺拓跋矽的殺手,都是帶了最好的裝備,就連平時捨不得用的幾百套皮制馬甲,也披掛在了這些戰馬的身上,但是,馬兒的下腹部,卻是沒有任何的防護,白刀子進,再抽出時,已經是矛尖血染,帶出激射的血箭,連同馬兒的內臟,尤其是腸子,稀裡嘩啦地就往下流,場面極度的血腥,暴力。

  這些被刺肚子的戰馬,哀鳴著倒下,馬上的騎手們隨機應變,跳下了坐騎,還未來得及落地,地上就是刀光閃閃,從地底的草叢之中,閃出十餘名刀手,對著他們的雙腳就是一陣招呼,身形飛在空中的殺手,根本無從閃躲,兩腳很快就給捲進了這些刀鋒之中,血光乍現,慘叫聲連連,這近十名馬術高超的殺的,還沒來得及看清地上的敵人,就給刀斷雙腿,落到地上,腦袋給跟西瓜一樣切下,在地上滾來滾去。

  阿薄幹虎吼一聲,狼牙棒在頭頂掄起一個大圈,猛地往地上一砸,兩柄本來從土中破浪而來,直奔他馬蹄的彎刀,給這一砸之下,不見了蹤影,而一個土黃色的身影,從土中一躍而出,兩個滾翻,就跳進了一邊的雜草叢中,消失不見。

  蒯恩大吼道:「他們有地道,會地形,大家招子放亮,刺地。」

  所有的騎士們如夢初醒,也顧不得再去開弓放箭了,抄起手中的長兵器,槊刺棒砸,對著身邊的土地草叢,就是一陣招呼,塵土飛揚,雜草滿天,配合著他們兵器虎虎作響的聲音,一時間,倒是沒有人再受到來自地底的偷襲,可是也再沒有一個人,向著高坡那裡的拓跋矽,衝出半步了。

  劉顯的手在微微地發抖,雙眼圓睜,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打法,嘴唇都在發抖:「這,這是什麼鬼打法,為什麼,為什麼地裡還有人鑽出來?」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是中原的兵法,其中的地行之術,只要事先挖好地道,就可以在其中潛行,野戰的伏擊,攻城時挖城牆的牆角,都靠此術。當年慕容垂圍攻鄴城長達數年,五行戰法用盡,包括這些地穴戰法,我想,拓跋矽就是跟慕容垂學到的這些吧。在你們草原之上,一般是當面的野戰,這種地行術極少見到,大頭人吃虧也在情理之中。」

  梁六眷的眉頭緊鎖:「大汗,蒼狼說的不錯,拓跋矽是有備而來,不僅有埋伏,連地道都設下了,再打下去,我們的損失會更大,不如先退,回去後調集大軍來圍剿,這小子就是再用手段,也不可能變出千軍萬馬出來。」

  劉顯恨恨地說道:「不行,要是讓這小子這回得手,他以後就會在草原上到處吹噓,是如何地嚇跑了我這個大汗,那些個僕從部落,就會加入到他的這一邊,就連賀蘭部,也會成為他的外援,今天要是不能消滅他,以後要消滅,只會更難,到時候東邊出現拓跋矽和賀蘭部,西邊又有劉衛辰和拓跋窟咄,南邊是慕容垂的燕國,北邊是征服了鐵勒諸部的柔然,我們獨孤部會在一夜之間四面受敵,今天,我說什麼也不能退!」

  梁六眷咬了咬牙:「既然大汗下定決心要殺拓跋矽,那老奴只有拼了這條命來幫你了,別的埋伏,別的人不要管,目標就是拓跋矽,請你下令,調回封鎖谷口的那些騎兵,集中所有人馬,突襲拓跋矽,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拓跋矽的首級!」

  劉顯猛地一擊掌:「好計畫,夠狠,我喜歡,不過老梁,你是謀士,又上了歲數,這事不應該由你來做,我是大汗,應該由我親自去殺拓跋矽。」

  梁六眷笑著看向了劉裕:「蒼狼,你怎麼看?」

  劉裕平靜地說道:「作為主帥,帶頭衝鋒固然可以提振士氣,但是萬一有個意外,那就會讓手下作鳥獸散,不是明智之舉,大頭人還是在這裡坐鎮指揮的好,若是實在不利,也可以下令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劉顯咬了咬牙:「好,蒼狼,今天到目前為止,你的話全說中了,我就再信你一回,老梁,前面交給你了,我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

  梁六眷沉聲道:「我梁六眷世代受獨孤部的恩情,從一個奴隸有了今天,無以為報,大汗,你就看我的吧。」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投向了劉裕:「蒼狼大俠,大汗的安危,就交給你了。替我照顧好他,我相信你是忠義之人,知道該怎麼做。」

  劉裕認真地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既然誓言要守衛大頭人,那除非是我死了,不然大頭人一定會安全的。」

  梁六眷哈哈一笑,拿起了一杆長槍,在頭頂舞出了一個槍花,大聲道:「獨孤部的勇士們,你們的馬刀擦亮了嗎,你們的長槊磨光了嗎?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滅了拓跋,獨孤天下!」

  周圍的騎士們齊齊地爆出了一陣陣的怒吼:「獨孤天下,獨孤天下,獨孤天下!」

  梁六眷一夾馬腹,戰馬脫韁而出,直奔拓跋矽而去:「拓跋矽,你這忘恩負義的小賊,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0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伏騎盡出勝負分

  劉裕看著梁六眷帶著百餘名騎士,呼嘯而出,連同那另一側谷口的五十餘騎,衝向了拓跋矽所在的高坡,阿薄幹和蒯恩等人,也都停止了對地面的刺擊,與他們合在一起,二百餘騎,以最標準的騎兵突擊的隊形,以雷霆萬鈞的氣勢,向著拓跋矽衝了過去,馬蹄飛揚,塵土四濺,氣勢如虹,動如奔雷,即使是戰場上甲騎俱裝的全速突擊,也不過如此吧。

  可是劉裕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拓跋矽的臉上,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慌張與驚恐,平靜如常,一頭的辮發,隨著夜風的呼嘯而飛舞著,他的手,緊緊地握著那杆大半人高的大弓,身形如同筆直的標槍一樣,一動不動。

  劉裕的心中暗歎一聲,從他無數次沙場征戰的經歷來看,勝負已分,劉顯在明知受了伏擊的情況下仍然意氣用事,投入了所有的兵力,甚至連預備隊也不留了,梁六眷作為忠誠的老臣,明知必死,仍然這樣主動帶人突擊,就是因為看出了這點。拓跋矽今天早早設下埋伏,他的人手,絕不會止有那區區二十一人,肯定一早從各地秘密調集了大批忠於自己的手下。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那小高坡之後,還有左右的密林之中,埋伏的不下千騎,只是因為不確定劉顯是帶小部隊來偷襲,還是為了保險起見,調大軍來攻,才一直按兵不動,現在劉顯明顯輸急了,壓上了全部兵力,拓跋矽只怕再無顧忌,下一個照面,就是盡全力消滅獨孤部這幾百死忠。

  這些精英殺手,是獨孤部最強的部曲,若組軍而戰,也必然是優秀的百夫長,幢主們,相當於北府軍老虎部隊的那些猛士,除了自身戰技高超,更是可以撐起數萬人軍隊的基層指揮,一旦此戰盡滅,即使獨孤部還有幾萬兵馬,也不過是一盤散沙,真正的硬仗之時,是指望不上了。

  劉裕看著一邊的劉顯,他的眼中還閃著興奮的光芒,高聲呼喝著,為著梁六眷的衝擊而大聲喝彩。劉裕的心中感慨,雖然早就知道拓跋矽回草原一定會有一番作為,但沒想到,今天一夜之間,就能實際打垮整個強大的獨孤部,搬掉自己復興代國路上的第一塊絆腳石,此子年不過二十,可是心性之沉穩,動手之狠辣,運用兵法之巧妙,是自己平生未見的厲害,把這樣的狠角色留在大漠稱雄,只怕頭疼的,不會止有慕容垂一個了,假以時日,怕會是全體中原漢人的災難。

  想到這裡,劉裕打定了主意,草原之上,留著一個自大而無能的劉顯,給拓跋矽製造麻煩,遠比讓拓跋矽今天就殺了劉顯,兼併獨孤部要強,無論是出於誓言還是自己對局勢的判斷,今天一戰,劉顯可以輸,但一定不能死!

  劉裕的眼中,又回蕩起了在那賀蘭敏的幻術中看到的影像,耳邊似乎傳來了她的聲音:「你會在一片大河前的草原之上,與拓跋矽結為阿幹。」

  劉裕搖了搖頭:「我怎麼可能和你成為阿幹呢?這不可能!」

  劉裕的聲音引來了一邊劉顯的注意,他的目光投了過來,不滿地說道:「蒼狼,你是想跟我結為阿幹嗎?在這個時候說這事,你覺得合適嗎?」

  劉裕回過了神,笑著搖了搖頭:「不合適,是我一時失言,大頭人,只怕勝負,馬上就要分了。」

  劉顯哈哈一笑:「沒錯,我一定要把拓跋矽的腦袋砍下來,做成酒杯,不,做成尿壺,和賀蘭敏那個賤貨的放在一起,掛在我們獨孤部的大蠹之上,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背叛和欺騙我們獨孤部,是什麼樣的下場。」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大頭人,我要是你,現在應該去想,如何不讓自己的腦袋給人做成酒杯和尿壺,掛在他們的大旗之上。」

  劉顯的臉色一變,正要開罵,只聽到對面的拓跋矽,緩緩地撮指入嘴,發出了一陣尖嘯,而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如天雷滾滾,在四周回落著:「代國的騎士們,衝鋒!」

  隨著他的這句話,在他身後的高坡另一側,反斜面的那塊區域,湧出了密密麻麻的騎兵,先是一個,兩個,五個,六個,從他的身後出現,越過他的位置,向著正向高坡仰衝的梁六眷們逆衝而去,緊接著,他的身後衝出的騎兵,從幾個變成了十幾個,幾十個,上百個,潮水一般,呼嘯如風,隻這第一批衝擊的,就不下五百騎,數量和聲勢,遠遠地超過了正在上衝的那二百餘騎獨孤部的騎兵。

  劉顯的嘴張得大大的,一如他眼睛瞪的如銅鈴那麼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揉了好幾下,才確定這是真的,他的思維陷入了混沌的狀態,不停地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拓跋矽,拓跋矽哪來的這麼多人馬?」

  劉裕淡然道:「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底氣,拓跋矽又如何會在這裡等著你來殺他?梁六眷的探子沒有偵察到拓跋矽早早埋伏在附近的人馬,他的這二十一騎元從,早就從各自的部落帶來了自己的手下,至少有二三千人,這本來是為了你可能帶來的幾千兵馬準備的,但你只帶了三百多人,看起來,拓跋矽還高估你了。」

  他的話音未落,側後方開始響起了一片密集的口哨聲:「休要走了劉顯,活捉劉顯!」

  劉顯的雙眼血紅,一把拔出了馬鞍上的彎刀,對著身邊的十餘名騎士大聲吼道:「獨孤部的勇士們,咱們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敵人笑話,隨我來,跟拓跋狗子拼了,拼一個是一個!」

  劉顯的心中悲憤,發出了一聲野狼般的咆哮,高舉彎刀,正要向前衝,可是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魁梧的身影,單手持著一柄雙手大刀,橫刀立馬,擋在了自己的身前,正是劉裕:「大頭人,請你脫下你身上的金甲金盔。」

  劉顯厲聲吼道:「你是看我敗局已定,想拿我去請賞了嗎?休想,決一死戰吧!」

  劉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如果大頭人還想活著報仇,最好按我說的做,你的時間不多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0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獨孤部曲一戰亡

  蒯恩一刀砍出,對面的一個快速突擊的騎士,給他這一刀把整個右臂,聯手帶刀都跟身體分離了開來,血如泉湧,從飛奔的駿馬上,那個斷臂的傷口中噴出,如同剛剛噴發的石油鑽井一樣,濺在蒯恩的整個臉上,把他的眼睛頓時糊得什麼也看不到了,而他只感覺胸口給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能聽到皮甲撕裂的聲音,也能聽到自己的胸骨骨折的那種脆響聲,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冷的刀鋒就這樣嵌在自己骨頭上的感覺。

  蒯恩感覺到自己的屁股離開了馬鞍,飛到了半空之中,一瞬之間,他的靈魂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身體,被血糊住的眼睛,猛地睜開,這回他看得真切,一隻血淋淋的斷手,握著的彎刀,就這樣橫在自己的前胸,那斷臂上的袍袖,看起來有點眼熟,沒錯,就是剛才跟自己錯馬而過的那個不知名的拓跋部騎士,給自己斬下的這半截手臂,仍然緊握著刀,砍在自己的胸口,若不是給自己先一刀斷了胳膊,卸了力量,那只怕這一刀就不是破甲嵌骨,而是直接把自己開膛破肚了。

  蒯恩的思維還在繼續,可是屁股上卻是一陣劇痛,一陣天旋地轉,他意識到自己一定是這樣落馬墜地了,他很想開口喊叫,那種斷骨錐心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也許吼出來會感覺好點,可是他張了張嘴,只是噴出了一口血,桃花的笑臉最後停在了他的眼前,他很想說:「我的媳婦啊,我好想你,可是,可是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從此以後,你要一個人好好過,蒼狼大哥會,唉,都怪我,不聽蒼狼大哥的話,貪功冒進,才會…………」

  他想著想著,眼角的淚水就要留下來了,可是在血肉模糊的眼跳間,隱約有一陣騷哄哄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他儘量睜大了眼睛,卻是看到了一隻碩大的馬鞭,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那股子味道,噁心地處於彌留狀態的他,也馬上清醒了過來,如果他此時的手腳能動上哪怕半分,他也會把這該死的馬鞭,從自己的眼前弄走。

  「滋」地一聲,這匹馬兒撒出了一泡熱尿,鋪頭蓋臉地,整個澆到了蒯恩的臉上,那帶著熱氣和騷味的馬尿,把他滿臉的血都衝了個乾淨,也讓他的意識變得清醒起來,他吃力地張大了嘴,想要罵娘,可是舌頭卻跟打了結似地,發不出一聲,只見一個滿是虯髯和麻子的臉,小眼睛,高顴骨,一頭的髡發,手裡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刀,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面露獰笑:「小子,殺我兄弟,拿命來還吧!」

  他說著,高高地舉起了彎刀,蒯恩閉上了眼睛,開始想像地獄的模樣。

  可是想像中的這一刀卻沒有落下,有些淅淅瀝瀝,熱乎乎的東西落到了蒯恩的臉上,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道,這是這半個多時辰來,一直充滿蒯恩鼻子的味道,他睜開了眼睛,卻驚訝地發現,面前的這個髡發大麻子,手仍然高高舉著彎刀,可是前胸處,卻是透出了一截血淋淋的刀刃,血滴子正順著血槽,成線串般地流下,滴在自己的臉上。

  蒯恩驚訝地張大了嘴,就算是在平時,他也會因為過於吃驚而失去語言功能,刀刃緩緩地從這大漢的胸前消失,他的身體,轟然倒地,一個騎著高頭大馬,全身金盔金甲的身影,出現在了蒯恩的面前,身上矢如蝟集,連戰馬的身上,都如同血洗,可是他的單手,仍然輕鬆提著一柄五尺有餘的雙手大刀,足有五六十斤重,這從門板一樣厚的刀背可以看出,馬上的騎士,眼中殺氣騰騰,看著自己的時候,卻是露出了溫暖的微笑:「大壯兄弟,好好活著,不要動。」

  蒯恩的眼角流下了激動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居然是劉裕救了自己,他很想起來抱著這個男人,可是動都無法動一下,只能眨了眨眼睛,以示同意。

  劉裕環視四周,收起了手中的斬龍大刀,他的身上,起碼中了二十枝以上的長箭,如果不是本就身著雙層精鋼鎖甲,內襯絲綢,又在外面套了一層劉顯那身金甲,只怕即使以他的這身銅皮鐵骨,也早就受了致命傷了,拓跋部的那些元從武士,果然都是個頂個的高手,這射箭的准度,力量,即使比起自己的北府軍兄弟們,也是絲毫不遜,雖然這一戰下來,自己親手擊殺不下四十名敵軍騎兵,但是現在在戰場上,屍橫遍野,可是還站著的劉顯一方獨孤部的人,只剩下自己一個了。

  梁六眷的腦袋,被高高地插在一根馬槊之上,白髮蒼蒼,迎風飄揚,可是嘴角邊,卻掛著一絲滿意的微笑,那是因為在他死前,親眼看到了劉顯換了一身普通的衣甲,在三五個貼身護衛的保護下,悄悄地從戰場的一側逃了出去,而一身金甲,戴著面當的一員大將,卻是在千百名拓跋部騎士的圍剿之中,左衝右突,所過之處,幾乎無人可以當其雷霆一擊,戰場上到處響徹著休要走了劉顯的呼聲,而幾乎所有的拓跋部騎士,都向著那金甲「劉顯」圍了過來,也許,這就是梁六眷想要的結果吧。

  另一邊的地上,阿薄幹渾身是血,給幾根牛筋綁得跟個棕子一樣,王建和拓跋儀騎在馬上,就在他的身邊,幾個捆他的部曲騎士罵罵咧咧地說道:「這賊子殺了我們不少人,何不一刀宰了,為兄弟們報仇?」

  叔孫建微微一笑:「這個阿薄幹也是著名的勇士了,就這樣殺了實在太可惜,還是讓少狼主決定他的生死吧。」

  王建的目光投身了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戰場的中央,被三百名以上的拓跋部騎士圍著,卻是神色自若的劉裕,他一臉狐疑:「劉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跟傳聞不象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0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絕代雙驕戰場會

  拔拔肥歎了口氣:「只怕我們都上當了,這個人,應該不是劉顯,而是他的替身武士。」

  拓跋儀的大嗓門響了起來:「替身武士?我還沒聽過獨孤部有這麼厲害的勇士,一會兒你們誰也不許動手,我要親自跟他一決高下。」

  拓跋矽的聲音緩緩地響起:「阿儀,不用你出手,我去親自會會他。」

  所有的人臉色一變,齊聲道:「少狼主,千萬不要以身犯險啊,此人危險之極!」

  拓跋矽微微一笑:「無妨,老相識了,大概他肯留下來掩護劉顯逃跑,也是為了跟我見這一面。」說到這裡,他對著那金甲武士大聲道,「蒼狼,別來無恙?!」

  劉裕緩緩地取下了自己的面當,露出了滿是汗水,卻是英武過人的那張臉,他對著百步之外的拓跋矽點了點頭:「托你的福,還好。拓跋少主,恭喜你今天一戰,大敗獨孤部,代國的馬牛旗,終於可以飄揚在草原之上了。」

  拓跋矽笑著一夾馬腹,賓士而出,身後的眾人們齊齊地跪下,大聲道:「少主不可以身犯險。」

  拓跋矽搖了搖頭,一邊馳馬,一邊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馬鞭:「兄弟們聽好了,這個人,是我的朋友,誰也不許傷害他,哪怕我死了,也不許。」

  拓跋部的軍士們恨恨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劉裕默默地看著拓跋矽奔到了自己的面前,歎了口氣:「你應該早就看出是我了,為什麼不去追擊劉顯?」

  拓跋矽笑著擺了擺手:「現在殺了劉顯,獨孤部內亂,對我可沒什麼好處,只會便宜了劉衛辰,今天反正我已經盡殲獨孤部的精銳部曲,打掉了劉顯的膽氣和軍師,以後的劉顯,在我眼裡跟死人無異,隨時可以消滅掉。」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的母親留在獨孤部也沒有問題嗎?你就不怕劉顯殺你母親洩憤?」

  拓跋矽冷笑道:「劉顯雖然自大無謀,但還不至於傻到現在就得罪賀蘭部的地步,我娘雖然可能會吃點小苦頭,但是性命無虞,而且,是她自願留下的,按我本來的意思,也是想接她走。」

  劉裕哈哈一笑:「行了,這裡就你我二人,不必說這些假話了,你沒帶走賀蘭敏,也沒帶走你娘,就是為了找一個去賀蘭部的機會,因為你看的很清楚,你在草原上真正的大敵,不是獨孤部,而是賀蘭部。」

  拓跋矽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劉裕的馬旁,那倒在地上,還在輕輕晃動,時不時發出幾聲悶哼的蒯恩,眉頭皺了起來:「這裡恐怕不止你我二人吧。」

  劉裕看了一眼蒯恩,點了點頭:「他也是漢人,是我在獨孤部的朋友,我答應過他的妻子,要帶他活著回去。所以,我才留在了這裡。」

  拓跋矽歎了口氣:「能當你的朋友,兄弟,真是件幸福的事情。這個人我今天一直留意,是個勇士,我手下有五條好漢都死在他的刀下,包括我的一個遠房堂弟,他胸口的那把刀上的斷臂,就是我的那個堂弟的。」

  劉裕歎了口氣:「將士無辜,他們只是聽令行事,蒯恩兄弟是獨孤部的人,自然要為劉顯效力,就和你的堂弟為你戰死是一樣的道理。不過我想你是以後要做大事,當霸主的人,應該有這點器量,那阿薄幹,我看你也沒殺麼。」

  拓跋矽點了點頭:「要說服我的部下們放下仇恨,不是這麼容易的事,不過你說的對,今天死了太多的勇士,現在戰鬥已經結束,無謂的犧牲沒必要再繼續了,你這個朋友的命,我可以留下,不過他傷得這麼重,我得把他帶回賀蘭部救治。」

  他說著,撮指入嘴,吹起了兩長一短的三聲鷹哨,三騎從周圍奔出,其中二人,身著羽衣,頭戴巫冠,一看就是部落的祭司,草原之上,巫醫不分,劉裕閃開了一邊,讓這三人把蒯恩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抬起,兩馬之間架起了一個繩網,蒯恩被放到了網中,三人向著拓跋矽行禮之後,緩緩地走馬而過,奔向了本方傷患們所在的一片小草地。

  劉裕看著蒯恩被接走,向著拓跋矽沉聲道:「現在我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後會歸還的。」

  拓跋矽笑了起來:「只有一個人情嗎?難道我現在放過你一條命,就不是一個更大的人情了?」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你我之間,是合作的關係,在我助你奪取草原霸主之前,我都是慕容垂派來助你的人,你不能殺我,也不想殺我,若不是看清楚了這點,我又怎麼敢孤身留在這裡呢?」

  拓跋矽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你未免太自大了吧,現在的拓跋矽,是回來草原的雄鷹,不會再受那慕容垂的控制和約束了,再說你幫著劉顯來打我,還穿了劉顯的衣甲,就是我今天下令殺了你,慕容垂也不會有話說。」

  劉裕笑道:「可是慕容蘭不會放過你,她未必能助你成事,但一定可以讓你成不了事,慕容垂早就對你不放心,若是你連派來説明,或者說來監視你的我都敢殺,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他一定會下手先滅了你,反正現在劉顯遭遇此敗,已經不可能再號令大漠,對燕國也構不成威脅,你的存在,已經轉而變成對燕國的威脅,而非助力了。」

  拓跋矽半晌無語,慢慢地,他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劉裕就是劉裕,不愧是兵法大師,早就考慮好了所有的可能和退路,才會兵行險招。你在這個時候留下,既讓劉顯感激,保護了留在獨孤部的慕容蘭,又能賺上一個義薄雲天,無所畏懼的名聲,只怕明天的太陽升起時,草原上流傳的除了有拓跋矽大破獨孤部的戰事,就剩你蒼狼的傳奇了。」

  說到這裡,拓跋矽頓了頓,雙眼中神光一閃,一動不動地盯著劉裕:「那麼,何不讓兩個傳奇走到一起呢?劉裕,可願隨我去賀蘭部?」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0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草原部落不為奴

  劉裕微微一笑:「剛才你說你要回賀蘭部,這才是你連環計畫的關鍵一步吧。賀蘭部是慕容垂在背後真正支持的,也是在草原上從來不聽汗庭號令的強大部落,隨時可以成為引燕國進攻草原的嚮導與先鋒,這也是這自漢武帝擊破匈奴以來,中原王朝能一直壓制草原的根本原因,總是能找到肯帶路的部落。」

  「你想真正地在草原獨立,就必須讓賀蘭部成為聽命於自己的部下,而不是平等的盟友,要做到這步,只有犧牲你的母親,還有那個既是小姨,又是情人的紅顏知已,拓跋矽,你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的狠心,老實說,我挺怕你的。」

  拓跋矽朗聲道:「你不必怕我,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們草原,我們被分裂得太久,相互殘殺也太久,就象你們中原,現在諸國林立,征戰不休,你想讓你的大晉一統關內,為什麼我就不可以讓草原恢復統一?」

  劉裕歎了口氣:「因為只要你們統一,就會有野心,就想要南下去劫掠我們漢人,這個矛盾,無法調和。」

  拓跋矽搖了搖頭:「漢匈之間也可以有幾十年的和平,你覺得是屈辱和親,但實際上我們草原人並不稀罕一兩個漢家公主,我們要的是中原的物品,你也看到了,在草原上,我們連一個銅盆都難造出,我們牧民看天吃飯,一場雪災,就可以毀掉一個大部落,不能象你們中原那樣有穀物儲存,可以撐過災年。不是我們草原人天生就喜歡搶劫與殺戮,而是有的時候,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劉裕冷笑道:「你們活不下去就來搶別人?這不是強盜是什麼。我們中原大旱,大災的時候,可曾有哪次是出兵來搶你草原上的牛羊,人口的?」

  拓跋矽歎了口氣:「中原如果遭遇了兵災,馬亂,一樣會有大量的流民來草原,就象你的那個朋友蒯恩,每個部落都會有這樣的漢人營地,就是來自中原的漢人專門的一個區域,我的意思是,如果草原的霸主和中原的皇帝能眼光放長遠,鑄劍為犁,是不用這樣打得你死我活的。」

  劉裕冷冷地說道:「難道要我們再象以前的曹操,司馬炎一樣,打開長城,放你們幾百萬塞外的部落入中原,然後再來一次永嘉之亂嗎?」

  拓跋矽笑道:「不必如此,曹操他們當年引南匈奴入塞,包括更早的漢朝置護匈奴中郎將來監視和管理南匈奴,也不是平等的關係,把我們草原人當成了奴隸,隨意地驅使,你覺得和親,納貢是一種屈辱,難道這種奴役就不是一種屈辱了?中原和草原,都是天下的生靈,都是萬物之長的人,為何要分個高低貴賤?能互利互惠,通商合作,不是更好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拓跋矽說的話,儘管他一早就認定肯定是謊言,但聽起來也是有幾分道理,自己以前都是站在漢人的角度上,很少考慮草原人的感受,但這幾個月來在獨孤部生活,跟以前自己視為洪水猛獸的這些草原變夷一起生活,倒也覺得,多數人與普通的漢地百姓也沒有區別,並不是那種嗜血成性的野獸。

  可是這些話從拓跋矽的嘴裡說出,卻是感覺怪怪的,劉裕一直提醒著自己,這是一個連母親和愛人都可以狠心拋棄,至親都可以為了自己的霸業犧牲的狠角色,要他重情重義,只怕是癡人說夢,只有絕對的實力,才能震懾這個少狼主,但是若真的讓他一統大漠,把幾百萬草原人團結起來,他還會跟自己說的那樣,跟中原和平相處嗎?

  拓跋矽看著劉裕的沉默,微微一笑:「我只是跟你說這個道理而已,我們拓跋部自從離開大鮮卑山以來,可從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們中原漢人的事,永嘉之亂,神洲陸沉,草原上幾乎一大半的部落都往中原跑,跟著那些起兵的胡人國家作亂,只有我們拓跋氏,一次次地援救晉國。要說對你們中原晉國的忠義,這個草原上沒有人能超過我們的,你要是連我們都信不過,那還能信誰?」

  劉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慕容家當年比你們還忠義呢,起碼你們因為內亂就放棄了對劉琨的援助,而慕容氏直到入中原之前,都是自認大晉的臣子,就連出兵消滅冉閔,當時也是人人相信慕容氏是出兵勤王。拓跋矽,你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天生的忠義,當你的實力增加,野心也會隨之膨脹。我不相信,你以後真有了一統大漠的實力後,會跟中原和平相處。」

  拓跋矽哈哈一笑:「如果中原無人,也許我會有野心,天欲予之,我若不取,那是對天不敬,但這樣的事情,要看時機,不是我想就能成的。」

  劉裕心中一動,追問道:「此言何意?」

  拓跋矽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你說現在慕容垂稱霸北方,為什麼不自己吞併草原,而是要派你我過來,相互牽制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因為他剛剛平定河北,人心未穩,這時候出兵草原,只會折損軍力,所得卻很有限。即使打敗了獨孤部,也無法長期據守,反而結怨草原各部,不值得。」

  拓跋矽笑道:「不錯,就是這個道理,無論中原還是草原,都不願意接受別的地方的外人的統治和奴役,因為,我們都是人,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也有上千年的傳統和自己的生活方式。慕容氏雖然出自草原,但從來沒來過大漠,又入中原近百年,在我們草原人的眼中,與漢人無異,並不是自己人,我們可以自己的部落打得你死我活,但一旦這樣的外人入侵,想要統治我們,那所有的部落會聯合起來與之為敵,這就是我們草原人的性命,也是賀蘭部永遠隻敢在暗中與慕容氏勾結,卻不敢公開接受其援助的根本原因。劉裕,助我成為草原之主,我會助你一統中原,以作回報。」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0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狼主誓言可對天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的眼中放著光芒,聲音洪亮,神色之間,絕無作偽之色,劉裕長舒了一口氣:「拓跋矽,就算你是真心的,但這也不可能,且不說我已經心灰意冷,不想再回晉國,就算我回晉國,也是晉國的臣子,你是代國的皇長孫,繼承國家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我卻不能行此謀逆之舉,要不然,我跟劉顯又有何異?」

  拓跋矽笑著搖了搖頭:「想不到你如此的英雄,竟然也這樣迂腐,請問這天下一開始就屬於司馬氏的晉國嗎?他司馬氏自己不也是篡魏而立的叛臣賊子,你劉裕的祖先是漢高祖的弟弟,連我們草原人都只會把中原稱為漢人,漢朝才是我們心中的正統,你一個正經的漢室子孫,反而要自認是司馬氏的臣子?這是何道理?」

  劉裕歎了口氣:「不一樣的,當年漢獻帝禪位於曹丕,天命已移,而司馬氏又讓曹氏禪位於他們,這才有了晉國,按法統,天下的百姓,都是司馬氏的臣子,這是天命,如有違背,那就是謀逆,即使是前朝的皇子皇孫,也不可起這種反心。」

  拓跋矽冷笑道:「不過是憑著兵強馬壯,強逼著前朝皇帝讓位而已,哪來的什麼天命。就算這樣禪讓來讓去的,那你最後也讓司馬氏的皇帝禪位給你,不就得了。這種程式上的事情,還不是掌握了權力的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麼。」

  劉裕的心中一動,拓跋矽的這些話,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聽起來是如此地大逆不道,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隱隱有一點點的動心。

  可是劉裕仍然搖頭道:「不行,若是人人有這樣的心思,那天下必然大亂,豪強並起,人人都想當皇帝,以兵強馬壯而強取,那最後苦的還是百姓,你們草原之上,隻認實力,不講道義,可以這樣來,但中原有自己的法則,不能這樣來。」

  拓跋矽冷笑道:「那你也可以學那些個世家大族,虛君實權,隱藏幕後唄,劉裕,你自己想想,你這些年來,為晉國出生入死,一心只想收復漢家的江山,最後卻被那些個世家大族,一次次地背叛,出賣,落得現在這樣,有國難投,有家難回,難道你想一輩子背上一個叛賊的名聲,在草原上當一個孤魂野鬼嗎?」

  劉裕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往事一幕幕地湧上心頭,這些年來經歷過的陰謀,背叛,機關,算計,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他的眼前閃過,他的渾身仿佛又被那黑色妖水的烈火所燃燒,刻骨鑽心地疼,咬牙切齒地說道:「那些害我的人,利用我的人,我都不會忘記,也不會放過,總有一天,我會向他們討還公道。」

  拓跋矽的雙眼之中,如同狼眼一樣,閃著綠芒,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劉裕,我沒有看錯你,我們是一路人,終將不甘平凡,終將不會被人所驅使和利用,這些年來,我們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委屈,但要想報仇雪恨,只有先掌握權力才行。那些晉國的皇帝也好,世家也罷,是不會讓你這樣的人上升到掌握軍權,政權,威脅他們的統治的,你不要對他們再有任何的幻想,自己的東西,只有自己親手去爭取。」

  劉裕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冷冷地說道:「可是我劉裕再怎麼,也不會勾結異族,去禍害自己的同胞,如果以這樣的方式取得權力,我不如就這麼死了,我劉裕是頂天立地的漢家男兒,絕不會當漢奸。」

  拓跋矽哈哈一笑:「我們是平等的合作,是朋友間的互相幫助,可不是讓你當漢奸,反過來,你若是想讓我為了取得權力就殘害草原同胞,讓草原永遠陷入分裂和戰亂,我也絕不會跟你為伍。慕容垂對我有大恩,我並不是狼子野心,忘恩負義之人,一開始並不想背叛他,可是他想要的,是我搞亂草原,拉攏舊部,與劉顯的獨孤部互攻,再加上賀蘭部,柔然部,鐵弗匈奴,在草原上來個五單於混戰,流光草原的鮮血,來換取他燕國的安寧,你說,劉裕,換了你是我,會繼續按他的意思辦嗎?」

  劉裕歎了口氣:「如果是我,就不會一開始答應他,男兒生於天地之間,信義為本,要對得起天地良心,難道你就不信這草原上的天神嗎?」

  拓跋矽朗聲道:「我信,我當然信,如果不信天神,不信祖先,那我們草原人所相信的一切就不復存在了,但是如果我不這樣向慕容垂發誓許諾,他又怎麼會放我回草原?就算我拒絕了他,他也會另外找別的傀儡,比如拓跋寔君的兒子拓跋渥,或者是賀蘭部,他總能找到可以為他禍亂草原的人,我寧可天神的憤怒與詛咒降到我身上,只要能讓草原一統,代國復興,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拓跋矽說的擲地有聲,周邊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他那堅毅的表情,還有那些中閃閃的綠芒,劉裕歎了口氣:「你若是真的明知會受誓言的詛咒,也依然這樣做,犧牲一已而成全複國大業,我也敬你是條漢子。」

  拓跋矽哈哈一笑:「天神在上,我拓跋矽今天所說,句句是真心話,若有半字不實,甘受五雷轟頂。劉裕,我不想讓你出賣漢人的利益,相反,你助我一統草原,我會助你回晉國領兵,打敗慕容垂,他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只有滅了燕國,你才能在晉國功成名就,取得權力,只有有了權力,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若是你趁機進犯中原,殺我漢人,如何?」

  拓跋矽表情肅然,舉手向天:「我拓跋矽在此發誓,終我一生,隻將致力於草原一統,不會踏入中原一步,若我代國有一兵一卒進入中原,管教我死於骨肉至親之手,萬劫不復!」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1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與狼共舞結阿幹

  拓跋矽說著,從箭囊裡拿出了一杆長箭,從中折斷,這種折箭之誓是草原上最隆重的誓言,即使是最奸邪之人,也不敢隨便違背,可見其誠。

  劉裕點了點頭,腦海中一直存在的那個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他笑了起來:「那麼,讓我們結為阿幹吧。」

  拓跋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你想跟我結為阿幹?」

  劉裕正色道:「你既然如此有誠意,發下如此的誓言,我也得拿出相應的誠意,是吧,你應該知道我劉裕對於兄弟手足之情最為看重,只要兄弟不負我,我必以生死托之,拓跋矽,這裡是草原,我願意與你結為阿幹,只要你守你的誓言,不犯中原一步,我劉裕無論身在何地,身居何位元,都會遵守這個阿幹之情。」

  拓跋矽哈哈一笑,向著劉裕伸出了手:「好,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我拓跋矽,願意與劉裕結為阿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劉裕毫不猶豫,上前握住了拓跋矽的手,把臂相交:「我劉裕願意與拓跋矽結為阿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說完後,緊緊地抱住了拓跋矽:「拓跋阿幹。」

  拓跋矽的手在劉裕的背上拍了拍:「劉裕阿幹。」

  看著二人的這個舉動,周圍的眾多拓跋部的騎士們,也終於放下了心,齊齊地舉起手中的兵器,歡呼道:「少主威武,少主威武,少主威武。」

  劉裕鬆開了拓跋矽的手,平靜地看著他那興奮的臉:「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聊聊賀蘭部的事情了。」

  拓跋矽笑道:「賀蘭部並不是鮮卑部落,而是匈奴部落,他們最早的居住地,也並不是在現在的遼西,漠東之地,而是在河西四郡的靈州附近,賀蘭山。」

  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匈奴部落?和劉衛辰的鐵弗部是一樣的嗎?」

  拓跋矽搖了搖頭:「不是,鐵弗匈奴是匈奴的王室,血統尊貴,而賀蘭部雖然一直是草原的大部落,但並不是匈奴王室,就象你們漢朝的時候,象張這樣的是大姓,但並不是皇室,而只能說是大族。」

  「賀蘭部最早是在河西草原,他們的遊牧之地,是在靈州西邊百里的賀蘭山,賀蘭是匈奴語中的駁馬的稱呼,所謂駁馬,是傳說中的一種異獸,不謂虎豹,隨主人打獵的時候,還敢於咬住老虎的尾巴,助主人能擒虎,所以被賀蘭部看成聖獸,一如我們拓跋部的圖騰是馬牛一樣,駁馬,就是賀蘭部的圖騰,而那賀蘭山,遠遠看去,也是山有樹木要青白,望之如駁馬,所以漢人也會跟著叫做駁馬山,駁馬在匈奴語中就是發作賀蘭,這樣一來二去,賀蘭部,賀蘭山就這麼定下來了。」

  「自漢武帝擊匈奴之後,在河西的賀蘭部隨白羊王,樓煩王迎戰漢朝,戰敗歸順,與南匈奴一起被漢朝作為僕從部落,安置於漠南,他們離開了世居的領地,到了漠南一帶,又被南匈奴單於分到了漠東遼西之地,作為抵擋鮮卑部落的前沿。」

  劉裕笑了起來:「這種僕從部落的命運總是這樣悲慘,任人宰割,就象那丁零人,來了中原,還是給石趙和前秦先後安置於河南,作為抵抗晉國的第一道防線。看起來,這也是草原上的常規操作了。」

  拓跋矽歎了口氣:「草原之上,只有本部和近親部落是可以信任的,這種沒有血緣關係的僕從部落,名為下屬,實際是給看成需要監視的敵人,放到邊境去跟敵對的勢力拼個你死我活,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匈奴人沒有想到,賀蘭部不僅沒有被鮮卑部落消滅,反而在長期的與鮮卑諸部交往,征戰的過程中,跟他們成了朋友,聯姻結親,本來用於防著野獸的狗,最後卻成了反咬自己的狼。等到南匈奴諸部被曹操遷入中原之後,草原上出現了巨大的權力真空,我拓跋部,慕容部等趁機崛起,而這些匈奴僕從,皆自號鮮卑。從此匈奴汗國不復存在,萬里草原,皆成鮮卑。」

  劉裕點了點頭:「這麼說,賀蘭部跟你們的交往,就是從給安置到遼西開始的?」

  拓跋矽正色道:「是的,賀蘭部是漠東大部,跟慕容部也很近,他們同時跟拓跋部,慕容部保持著交往,可以說,是隔絕我們與慕容部,使鮮卑一南一北兩大勢力沒有正面起衝突的一個緩衝。」

  「永嘉之亂後,我們拓跋部因為援救晉國而引起了內亂,一時勢力衰退,而慕容氏則在遼東先後擊敗了宇文部和段部,更是在後面擊敗了前來征討的石趙大軍,一時密卡登下,賀蘭部一看慕容部得勢,率全部落的三萬五千帳,歸順了慕容俊,被其封為安北將軍,東面單於。」

  劉裕笑道:「可惜慕容燕國好景不長,前燕很快被秦國所滅,而你們拓跋氏又復興了,建立了代國,一統大漠,於是賀蘭部又重新倒向了你們,包括把你娘嫁了過來,作為聯姻和效忠的表示,對吧。」

  拓跋矽點了點頭:「不錯,草原之上就是這樣,大部落如果想保有自己的領地,不被討伐,那就得向統治部落獻上忠誠,拓跋部強,賀蘭部獻女於拓跋部,獨孤部代管草原,他們又馬上把我的小姨嫁了過去,這才是賀蘭部能長久屹立於草原之上,歷經了這麼多霸權更替,仍然有穩固地位的根本原因。」

  劉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麼,現在賀蘭部誰來掌權,實力如何?」

  拓跋矽的眼中冷芒一閃:「賀蘭部的頭人,是我娘的兄弟,我的舅舅,賀蘭訥。而他有兩個厲害的兄弟,賀蘭盧和賀蘭染幹,號稱賀蘭氏三傑,都是智勇雙全的勇士,不過,賀蘭盧跟燕國慕容氏走的很近,而賀蘭染幹是我最小的一個舅舅,野心很大,有點象燕國的慕容麟,他也是我回賀蘭部,最大的阻力之一。」

  劉裕轉頭看了一眼遠方的拓跋部騎士們,笑道:「你的這些兄弟裡,有賀蘭部的人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1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換位思考謀後動

  拓跋矽看向了人群之中,一個中等個子,四十多歲,精明強幹的中年人,笑道:「當然有,他叫賀蘭悅,是賀蘭訥的堂弟,也是第一批來投奔我的人。」

  劉裕的眉頭一皺:「是賀蘭訥派來試探你的嗎?」

  拓跋矽搖了搖頭:「不,他是賀蘭部的遠親,雖然也姓賀蘭,但早已經分家獨立,並不跟賀蘭本部在一起,他自己也是個幾百帳落的小頭人,來投奔我,沒有奉任何人的命令,只是因為他認定了我拓跋部才是草原正宗的霸主,而我拓跋矽是天命之子,注定擁有草原。」

  劉裕歎了口氣:「我其實挺佩服你的,一個少年,流落在外十幾年,剛一回草原,就有這麼多人拋家捨業地來投奔你。」

  拓跋矽笑道:「劉裕阿幹,我相信,你如果現在回晉國,只要一聲令下,那些給你在戰場上救下的兄弟們,也一定會這樣做的,那天我親眼看到了你是如何不要性命地掩護兄弟們撤離的,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是你救下的一個晉軍,這輩子一定會生死相隨。」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救兄弟只是因為他們是我的兄弟,戰友,同袍,沒想著回報。」

  拓跋矽點了點頭:「但來投奔我的這些部下,是想要回報的,而我收留他們,也是要作出許諾,一旦將來真的能奪取大漠,那他們自然也會得到豐厚的好處,若不這樣做,我無法立於這世間,而他們來投奔我,也是看准了我的身份,可以說,你是靠自己的實力和人格魅力爭取兄弟,而我,靠的還是我們拓跋家的祖先。」

  劉裕微微一笑:「拓跋阿幹,不要過於謙虛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最後你的這些部下,兄弟們,會看中你本身的才能,而不是你的血緣。若論拓跋氏的血緣,並不止你一個,你的小叔拓跋窟咄,包括那個弑殺你祖父的拓跋寔君的兒子拓跋渥,現在都分別自立,但是,投奔他們的人,卻沒有幾個。」

  拓跋矽冷笑道:「一個是匈奴人的傀儡,一個是弑父叛賊的兒子,自然不會有人追隨,現在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足以自立,但此時自立,有可能會促使獨孤部和賀蘭部聯手對付我,即使能擊敗他們,也會消耗很多的兵力和時間,得不償失,慕容垂正在抓緊安撫河北,恢復生產,一旦讓他緩過氣來,一定會來草原上消滅我,我必須保留盡可能強的草原實力,對付外界的強敵,而不是把血在內戰中流幹。」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你仍然準備孤身前往賀蘭部?你就不怕賀蘭三傑畏懼你的聲望,會對你下手嗎?有了獨孤部的教訓在先,只怕他們不可能不作防備的,而且你也說過,那個賀蘭盧,跟慕容家的關係非同一般。」

  拓跋矽笑道:「凡事要設身處地地從對方的角度來考慮,所謂謀定而後動,就是如此,比如我知道劉顯需要維繫一個獨孤部忠於拓跋氏的好名聲,以收各部人心,所以他必然不會一開始對我下手,而一旦他信了賀蘭敏的話,認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各部歸心,就會誤判形勢,覺得我的存在,是對他的阻礙了,這個時候我再適時地脫離獨孤部來七介山,就會給他看成是叛離之舉,不知不覺之間,他把主僕君臣的關係弄反了,這才會今天帶人來殺我,無論勝敗,他獨孤氏幾十年來積累的忠臣之名,已經毀了,就算他能殺了我,也必然眾叛親離,部眾離散。」

  劉裕歎了口氣:「你的分析很准,劉顯就是這樣一步步地落入你的圈套之中,而不自覺。」

  拓跋矽點了點頭:「那是因為獨孤部從來都是想自己成為草原霸主,包括從他的父親劉庫仁開始,就是如此,所以權力會蒙蔽他的雙眼,讓他失去理智的判斷。可是賀蘭部的情況,與之正好相反,獨孤部的先祖是漢室宗親,向來自認有高貴的血統,成為草原霸主也是理所當然,可是賀蘭部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匈奴的僕從部落,從沒有接觸過草原上的核心權力,連左右賢王,四面單於也沒有當過,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只想當你們漢人所說的一方諸侯,永遠地能保有自己的領地,慢慢發展,而不是想著趁機自立,問鼎汗廷。」

  「一個真正有野心,有大志的部落,是絕不會跟中原的政權合作,成為他們在草原上的帶路者,那樣只會給所有草原部落所鄙視,群起攻之,而賀蘭部為了維繫和慕容燕國的關係,和他們明裡暗裡合做多年,這在草原之上幾乎人所共知,所以,賀蘭部並不想爭草原的汗位,那就跟我沒有根本性的衝突,加上我娘出自賀蘭部,如果我成為草原霸主,對他們是有利的。」

  劉裕笑道:「可是他們受慕容氏的控制,若是慕容垂下令他們來殺你,他們會不從嗎?」

  拓跋矽正色道:「這首先取決於阿幹的行為了,你是慕容垂派來草原輔助,或者說監視我的人,他對我的判斷,來自於你的回報,如果你說我拓跋矽難以制約,宜早除之,那他會向賀蘭部下這個指令。」

  劉裕搖了搖頭:「你我既然結為阿幹,我自然不會背叛你,一定會助你奪取草原霸主,這點你放心,我會向慕容垂隱瞞你的意圖,今天這一戰,也會說成是劉顯嫉妒你,親自率人來暗殺,幸虧獨孤部有忠義之士提前報信,才讓你逃過這一劫,劉顯這次吃了大虧,想必回去後也不敢大肆張揚,慕容垂要瞭解此戰的細節,我的報告是唯一的途陘。」

  拓跋矽笑了起來:「可你這樣幫我撒謊,不是背叛了慕容垂嗎?我的阿幹。」

  劉裕正色道:「我向慕容垂的承諾是助你在草原上消滅劉顯,消除獨孤部對他燕國的威脅,以換取他鄴城放走我和我的兄弟們,這點到目前為止,我沒有違背,無愧於心。而與你結為阿幹,助你成事,是為了死在他手下的上萬北府兄弟,討還公道!大丈夫立身於世,恩怨分明,問心無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41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順我者昌逆者亡

  拓跋矽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好個恩怨分明的大丈夫,我的阿幹這股子英雄豪氣,實在是讓人感慨,如果你不是漢人,這個草原之主,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了,就是我,也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你。」

  劉裕笑道:「怎麼,不想著你拓跋氏的江山,天下了嗎?」

  拓跋矽歎了口氣:「若是真的有不世出的英雄,那向英雄低頭也沒什麼丟人的,但不代表我要向英雄的子孫後代低頭臣服,因為,他們未必能讓我心服。臣服於劉阿幹,和臣服於你的兒子,是兩回事。」

  劉裕點了點頭:「這是你們草原上的法則,我雖然不能接受,但也可以理解。不談這個了,繼續說賀蘭部吧,你的意思是,賀蘭部會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效忠你而不是慕容氏的燕國?為了一個還沒有登上霸主之位的你,得罪強大的燕國,甚至成為燕國首要的打擊對象,值得嗎?」

  拓跋矽點了點頭:「燕國沒有攻擊賀蘭部的理由,一旦無故地向草原開戰,會跟劉衛辰一樣,成為草原公敵,被群起而攻之。草原不是中原,這裡沒有固定的城池,只有流動的部落,牛羊,即使燕國以其強大的軍力可以勝得一時,卻無法長久地統治這裡,除非他不要中原,舉族來到塞外,分離族人佔據各處的水源,草場,可是如此一來,就意味著重新要過喝風吃沙的苦日子,只怕就算慕容垂肯,那些在中原花花世界待久的族人,也不願意。」

  劉裕笑道:「可是賀蘭氏三兄弟難道就沒權力之爭嗎?比如你說的那個賀蘭盧,要是通過殺你,而取得慕容垂的支持,奪取賀蘭部落的首領之位,這個可能你就不考慮嗎?」

  拓跋矽搖了搖頭:「依靠外敵的力量,殺害骨肉親人,奪取權力,這是草原上最為人不恥的行為,別的不說,就說我們拓跋部幾十年前的內亂,拓跋寔君趁著秦軍入侵,暗結劉衛辰,弑父殺弟,他自以為可以奪取部落大權,可是一夜之間,所有的部眾都叛他而去,最後落得個孤家寡人,為秦國苻堅所擒,在長安城被車裂的可恥下場。賀蘭盧雖然長期跟慕容燕國有聯繫,但還不至於引燕國的力量來助自己奪位,他要是真這麼做,是走拓跋寔君的老路,我想他沒這麼傻。」

  說到這裡,拓跋矽勾了勾嘴角:「賀蘭訥想要通過擁護我來維持一下忠義之名,也得到我對他忠誠的回報,讓他賀蘭部繼續成為東部大人,賀蘭盧在此事上多半會選擇沉默,而真正會反對的,應該是賀蘭染幹。」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他為何要反對你?難道他看出了你的謀劃了嗎?」

  拓跋矽搖了搖頭:「沒有,他反對我是因為恨我娘,賀蘭染幹出身低賤,母親本是奴隸出身,是我外婆從小養大的奴隸女兒,送給我娘作為陪嫁侍女的,結果用了狐媚的手段,引誘了外公,懷上了他,而後又不斷地在我娘面前無禮,外婆作為賀蘭部的主母,主管後庭,自然不能放任這種行為,於是依律將其母親杖斃,從此,賀蘭染幹就恨死了我外婆,外婆死後,就只能跟著恨上我娘了,連同我,也成了他仇恨的對象。」

  「本來我在獨孤部的時候,賀蘭訥就多次有意把我和我娘接回賀蘭部,可是賀蘭染幹卻是極力反對,當時他的理由很充分,說獨孤部是草原霸主,我娘在獨孤部多年,這時候接回我們母子,無異於與獨孤部為敵,後來我去了七介山,他又說我是想背叛劉顯自立,要賀蘭訥斷絕一切對我的援助,所以作為我娘家的賀蘭部,只有賀蘭悅一個人前來,就是因為賀蘭染幹的阻撓。」

  劉裕點了點頭:「可你這回大敗劉顯,雖然威名震動草原,但是也給了賀蘭染幹口實,正好證明了他以前說你野心勃勃,想要自立的話是正確的,加上這樣有能力,只怕賀蘭訥,也會對你生出防範之心吧。你如果人在賀蘭部,賀蘭染幹有的是機會對你下手,到時候一個不留神送了命,那才叫一個冤。」

  拓跋矽哈哈一笑:「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上天注定我們代國無法復興,那我也死而無憾,但若是連努力都不去努力,那如何對得起拓跋氏的列祖列宗?再危險也不會比在獨孤部危險,賀蘭染幹不敢公開對我下手,最多用暗殺這些手段,我有這麼多忠心的兄弟,在賀蘭部也有很多眼線,我想,他沒這麼容易害得了我。」

  劉裕歎了口氣:「那你在賀蘭部究竟想要做什麼?只是要賀蘭訥的支持的話,沒必要自己去。現在派賀蘭悅過去尋求他的支援,就可以了。賀蘭部和獨孤部聯合的可能不大,你如果迅速地擊破獨孤部,自然也不用擔心賀蘭部。」

  拓跋矽的眼中冷芒一閃:「我所要的,不是賀蘭部有背叛我的心思,如果把大業寄託在別人的忠誠上,那太可悲了,作為雄主,只有親手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指望別人的想法。我所要的,不是賀蘭部的效忠,而是賀蘭部徹底地失掉對我的威脅。無論是否情願,都只能向我效忠。」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想要消滅賀蘭部?」

  拓跋矽擺了擺手:「獨孤部也好,賀蘭部也罷,都是草原上的大部落,號令一方,不從汗令,先大父在時,對他們無法直接驅使,只有利誘,這種鬆散的模式,面對中原王朝的大軍,不堪一擊,我在中原跟慕容垂學到的最多的一點,那就是如何成為王,慕容垂起兵之初,丁零翟斌等人是奉他成事的盟友,但最後被他一一剪滅,這才能完成復興燕國的大業,現在整個北方,只有慕容垂一個王,他的話,能決定所有人的生死,我就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劉裕咬了咬牙:「你是要把中原的這套放到草原之上?」

  拓跋矽微微一笑:「沒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而且,我不會讓任何一個部落,再有拒絕我的能力,獨孤部,賀蘭部,逍遙了幾百年,該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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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章 妻兒老母皆可棄

  劉裕歎了口氣:「看來你想建立的不止是一個汗國,而是類似中原的帝國,需要的是一向保持獨立的草原各部,能象中原的州郡一樣,對你絕對服從,你確定能做到這點嗎?草原之上,交通和通信都是問題,各部逐水草而居,你甚至想找到每個部落的精確位置都不容易,強行這麼做,怕不是會引起各部的反叛吧。」

  拓跋珪的眼中冷茫一閃:「我已經有了自己的計畫了,現在還不成熟,等我登上汗位之後再說,現在先一步步來,脫離獨孤部是我的第一步計畫,已經實現了,第二步,就是去賀蘭部。」

  劉裕微微一笑:「我也挺想看看你是怎麼能實現這個計畫的。能親眼見證一段歷史的書寫,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拓跋阿幹,我隨你去賀蘭部。」

  拓跋珪點了點頭:「可是你要以何身份隨我去呢?總不能說你是投靠了我吧,若說你被我俘虜,也不行,慕容垂知道你的本事,他會起疑心的。」

  劉裕正色道:「我仍然會以蒼狼的身份,暗中潛入賀蘭部,慕容蘭這幾天會想辦法離開獨孤部,如果賀蘭盧跟慕容垂有聯繫,那我就可以通過慕容蘭的這條線,搭上賀蘭盧,通過他告訴慕容垂,我是跟蹤你去的賀蘭部,還在繼續執行他的任務,我想,有慕容蘭作證,他是不會懷疑的。」

  拓跋珪搖了搖頭:「慕容垂不會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兒子,更不用說是慕容蘭了,他明知這個小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從她嘴裡說出的話,是要打個大折扣的。至於對你,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過,因為你有自己的判斷,不會為他真正效力。」

  劉裕歎了口氣:「但現在也只能這樣了,還有一件事,就是賀蘭敏。」

  拓跋珪的眉頭微微一皺:「她現在情況還好嗎?劉顯這麼快就殺過來,應該還來不及對她怎麼樣。」

  劉裕咬了咬牙:「你這也太狠了,好歹是自己的相好,居然說出賣就出賣,起碼,你應該通知她一聲,就算你不帶她一起跑,也能讓她脫身才是。若不是賀蘭敏機靈,躲到了我的帳中,被慕容蘭收留,只怕現在已經死在劉顯的手上了。」

  拓跋珪微微一笑:「若是我帶著她跑,劉顯又怎麼會上當來七介山呢?我就是要做出一個倉促逃離,連女人和老娘都來不及帶走的狼狽樣,這才會引劉顯上當,我們草原上有句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劉裕歎了口氣:「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能保護誰?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老娘都無法守護,又會有何人跟隨?拓跋阿幹,我以為人心才是最可貴的東西,一時用權謀占了小便宜,卻失了人心,不值得。」

  拓跋珪搖了搖頭:「你的話有道理,但是我的情況特殊,我逃離獨孤部的時候,是被追殺的孤身,別人眼裡我只有這幾十個部曲兄弟跟隨,根本沒有能力守護自己的情人和母親,只有這樣,我逃到賀蘭部才順理成章,而劉顯捉不到我,卻扣著我娘和賀蘭敏,只會讓別人憎惡他們,同情我,如此一來,公開來投奔我的人,會越來越多。劉阿幹,你是知道了我的這整個計畫,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在草原上,普通人哪會知道這些內情呢?」

  劉裕朗聲道:「無論如何,若是我處於你的位置,我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我會當面堂堂正正地自立,然後打敗劉顯,降伏賀蘭部,繼而打敗拓跋窟咄和劉衛辰,你不是沒有這個能力。」

  拓跋珪微微一笑:「我是有這個能力,但慕容垂絕不會坐視我堂堂正正地奪取草原,如果我象你說的這樣做,前面要面對劉顯和劉衛辰,後面還得防備賀蘭部,甚至是慕容燕國的直接攻擊,霸業只怕還沒建立就會夭折,若是我忍氣吞聲,公開臣服於慕容垂,又會被草原英雄所鄙視,唾棄,所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只有行此險招,暫時委屈一下我娘和賀蘭敏了,這點,她們也能理解。」

  劉裕搖了搖頭:「也許你娘願意為你作出這種犧牲,可是賀蘭敏並沒有義務為你作這樣的犧牲。她這樣幫你,你卻在危難之時把她拋棄,若不是我們夫婦收留了她,這會兒她只怕早就死了,雖然她沒有提你,但我可以感覺得到,她現在對你一定非常傷心。」

  拓跋珪點了點頭:「她恨我是應該的,不過要是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作同樣的選擇。劉阿幹,我們是要做大事的男子漢,是英雄豪傑,成大事者不能太過於兒女情長。這點,作為阿幹,我也得提醒你,如果有一天,你必須要在慕容蘭和自己的霸業之間作個選擇,你會怎麼做?」

  劉裕咬了咬牙:「現在的我,沒有以前的爭取功名之心,所做的事情只是無愧於心而已,我答應過慕容蘭,完成這次的任務後,會接回我在晉國的家人,隱居避世,不再理會世間的紛爭,你想奪你的草原霸主,可我並不想成為跟你一樣的人。」

  拓跋珪有些意外:「劉阿幹,你當真不想建功立業,恢復漢家江山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以前我做夢都想著這些,但是被來自身後,來自自己人的背叛傷了心,你沒有經歷過我這樣的背叛,體會不到我的心情。」

  拓跋珪笑著擺了擺手:「所以不被背叛的最好做法,就是讓別人沒有能力背叛你,當你能一手掌握所有人的生死時,也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時間不早了,我也得裝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帶著幾十個兄弟去賀蘭部,你的那個兄弟,叫什麼蒯恩的,我也要帶去賀蘭部治傷,咱們在賀蘭部時再見。」

  劉裕微微一笑:「好的,我會在這裡等慕容蘭和賀蘭敏,咱們到時候,賀蘭部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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