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20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6:52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聲東擊西踏河北

  滏口陘,出口,磁州關隘。

  一隊千餘人的行軍縱列,在古陘之中高速急行,輕裝而前,他們的背上背著弓箭,手裡提著長槊,砍刀,健步如飛,儘管沒有身著重甲,但仍然可以從他們那發達的肌肉,壯碩的體形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幫精銳之士,絕非尋常部隊。

  一條八尺餘長的大漢,奔在最前面,劍眉虎目,臉上棱角分明,可不正是劉裕?而在他的身後,十餘員北府軍的悍將緊緊相隨,每個人的周身,因為全速的奔跑,而形成了一道汗氣相間的氣霧狀,把周身都籠罩其中,迅捷如山中猿猴,虎豹。

  蒯恩的聲音帶了一絲興奮,響起:「寄奴哥,快看,前面就是磁州隘了,過了這裡,前面就是一馬平川的河北平原,鄴城離這裡,不到一百里,半天時間就能殺到,看起來,我們這一路沒有受到任何埋伏,這次奇襲,必然成功了!」

  劉裕微微一笑:「慕容垂的所有精銳都撲向了南邊,在這裡,他可沒留下什麼兵馬防守,而且,他以為只有西燕慕容永會防他突襲,斷然不敢主動攻擊他,尤其是在這個兵敗的情況下,所以,這裡的守軍,也就是做做樣子的擺設,我們迅速地攻克這個關隘,然後連夜突擊鄴城,必然可一戰而破!」

  他說著,回頭對著身後的眾人們高聲道:「兄弟們,再加把勁,今天夜裡,我們到鄴城吃飯!」

  一個聲音冷冷地從兩側的高山傳來,伴隨著慕容垂那魁梧的身形出現在山頂:「劉裕,只怕你這輩子也看不到鄴城了,除非,你可以換個身份跟朕回去。」

  劉裕的臉色一變,只見兩側的高山之上,出現了數以千計,全副武裝的後燕士兵,一個個強弓利箭在手,更多的人則推著滾木與擂石,幾聲巨響在這隊北府軍士兵的身後響起,卻是十餘輛大車被從高處推下,把他們來時的歸路給截斷,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隊北府軍,那就是甕中之鼈。

  劉裕的身後,出現了一陣小小的慌亂,即使是強壯如北府軍士,在如此的絕境之下,也難免驚慌失措,不少人開始左顧右盼,然後看向了站在崖頂的慕容垂,眼中閃過一絲求生的欲望。

  慕容垂的身邊,赫然站立的一員大將,正是慕容德,他哈哈一笑:「晉軍將士聽著,你們已經入了絕境,早早放下武器投降,還可以保留一條生路,若是執迷不悟,繼續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頓時就有四五百名晉軍將士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道:「大人饒命,小人願降,小人只是些民夫,不是戰士,還請放我等一條生路啊!」

  慕容德和周圍的眾多燕軍將士先是一愣,轉而大笑起來:「想不到北府軍戰士,也有跪地求饒的時候,真的讓人意外啊。」

  慕容垂的臉色卻是一變,從胡床上一下子跳了起來,眼中神目如電,直視崖底眾人,他咬著牙,沉聲道:「你們不是北府軍!北府軍斷然不會就這樣投降,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為首的「劉裕」笑著往臉上一抹,一張黑黑的臉,展現在了慕容垂的面前:「慕容老兒,你看清楚了,某姓臧,名燾,京口人士,乃是寄奴哥的同鄉好友,我帶的兄弟,不是北府軍,而是運糧上前線的民夫,想不到你算計一世,最後還是上了寄奴哥的當,現在,你的鄴城才是真正的孤城一座啦!」

  慕容垂雙眼圓睜,怒道:「這滏口陘乃是從晉南通向鄴城的唯一通道,你們若是疑兵,那劉裕的主力去哪兒了?要是繞道其他各陘,起碼得多走幾百里,還要穿越晉中的霍州峽谷,怎麼可能?!」

  臧燾笑道:「我們寄奴哥自然有的是辦法,陸路不行,還有水路啊,慕容垂,你大概不知道,黃河之中除了可以橫渡南北外,也可以順河而下,直取黎陽渡口吧!」

  慕容垂的白眉一挑,二話不說,轉身就向著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揮手道:「收兵,留下一千人馬看守隘口,其他人馬,全部隨我回鄴城!」

  慕容德睜大了眼睛:「皇兄,我們真的上了劉裕的當嗎?那這一千餘民夫,怎麼辦?」

  慕容垂咬了咬牙:「他們不過是疑兵,殺了也沒用,我現在需要留下每個戰士與劉裕決戰,今天就饒他們一命,速速與我回防鄴城,通知沿途的所有軍隊,包括在磁州南邊平原上集結,以作後備的五千甲騎俱裝,火速回防鄴城。」

  慕容德二話不說,轉身就急走,十幾個傳令兵,四散而奔,馬蹄之聲頓時隨著揚塵而在山外回蕩著,伴隨著燕軍們從山頭整隊回撤的聲音,而臧燾的叫聲也在山谷中回蕩著:「哎呀,慕容大帝,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不招待我們進磁州城好好吃上一頓嗎,也算盡個地主之誼吧。」

  慕容垂一邊腳下生風地急奔,一邊嘴裡喃喃道:「還來得及嗎?」

  黃河北岸,黎陽渡口。

  百餘條軍船,停靠在河岸之邊,而一隊隊的北府軍士,精甲曜日,正從船上跳下,劉裕神色從容,穩健地從一條船上走下,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熊羆一樣強壯的劉敬宣。

  劉敬宣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哈哈大笑道:「寄奴,真有你的,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重新踏上河北之地啊。」

  劉裕微微一笑,回頭拍了拍劉敬宣的肩膀:「我早就說過,這次來北方,一定會用得著你的,只不過,演戲需要演得象一點,我沒狂到以為一千人馬加上朱序的守軍就能北伐的程度,攻掠河北,終歸還是需要北府軍的力量。」

  劉穆之笑著從船上也跳了下來,隨著他那肥碩的身軀離開了甲板,整個船的吃水線都往上浮動了幾寸,而河灘之上的鵝卵石,則狠狠地往下一陷,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得意:「若不是寄奴在中原大破慕容永,打出了名堂,你爹也不會這麼急著來搶功,更不會把這先鋒大將給你阿壽,這一切都是天意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6:52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鮮卑兒女萬里援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寄奴,可是即使算上我這支先鋒,也不過五千兵馬,加上你的一千精兵,也不過六千,這支力量,真的可以打下鄴城嗎?」

  劉裕咬了咬牙:「這要看上天是否眷顧我們了,慕容垂沒在這裡設軍迎擊,說明他已經上當,全軍急行,目標,鄴城!」

  鄴城,皇宮。

  小段後如同熱窩上的螞蟻,來回地走著,而在她的身前,慕容寶的頭上汗出如漿,雖然一身戎裝,但是握著劍的手,卻是微微地發抖,背插小旗的探子走馬燈似地來來回回,不停地到他們的面前回報,而幾乎每個消息,都會讓這母子二人進一步地絕望。

  「晉軍已經在黎陽渡口集結,人數大約八千到一萬,打的是北府軍的旗號,半個時辰內,就已經出發。」

  「扼守黎陽的孫就柵,被晉軍攻破,我軍守將孫都尉戰死,晉軍馬不停蹄,繼續向這裡進發。」

  「晉軍主將似是劉裕,而先鋒大將則是劉敬宣,北府軍著名軍校如何無忌,檀憑之,魏詠之等人,全數到來,裝備精良,甲兵犀利,我軍沿途守衛部隊,完全無法抵擋!」

  「報,周圍的四個州郡兵馬,皆推託不來,說是兵馬集結需要時間!」

  慕容寶心煩意亂,大吼道:「別說了,都他娘的別說了!」

  小段氏咬著嘴唇,沉聲道:「陛下的大軍在哪裡了?」

  這個正跪在地上的探子連忙說道:「陛下已經從磁州隘口兼程趕來,只是…………」

  慕容寶一步躥向了前方,一把拎起這個探子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從地上拎了起來,厲聲道:「只是什麼?快說啊!」

  那探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只是,只是路上遭遇了丁零翟釗的阻擊,一時間難以趕到,陛下正率甲騎突破敵軍的攔阻,全速而來,放狼煙要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棄守鄴城,一定要堅持住!」

  慕容寶的手,無力地鬆開了探子的衣領,那探子如逢大赦,連忙行禮跑開,慕容寶有氣無力地跌坐到地下,雙眼盡是空洞:「完了,這下真完了,城中精兵銳卒盡被父皇帶走,留守的不過一千老弱,如何能守住這鄴城?」

  他說到這裡,回頭對著小段氏哭道:「母后,這城是萬萬無法守住了,趁現在晉軍未至,我們趕快逃吧,去與父皇會合,回來再重奪鄴城,也不遲啊。」

  小段氏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可是你父皇卻說得清楚,不許我們棄守,一定要牢牢守住,阿寶,你可千萬不能違抗你父皇的旨意啊。」

  慕容寶狠狠地一跺腳:「都什麼時候了,父皇遠在百里之外,鞭長莫及,他哪知道現在這裡的情況?鄴城這麼大,一千士卒根本顧及不到方方面面,如何防守?只要我們帶著玉璽先撤,劉裕占了這裡的空城,又有何用?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無比的堅毅和果決:「大燕太子慕容寶,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慕容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轉身回看,而小段氏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之色,上前執住了來人之手:「阿蘭,你總算回來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會扔下我們大燕,扔下你的族人的。」

  慕容寶不情願地向著一身黑色軟甲,英姿颯爽的慕容蘭一拱手,草草地行了個禮:「姑姑,現在事態緊急,不是說大話就可以解決的,城中無兵無將,如何防守?那劉裕這回用詭計騙過了父皇,而他的本事,姑姑你最清楚,難道,你是準備靠著跟他的夫妻之情,來阻止劉裕嗎?」

  說到這裡,小段氏的眼中閃過一道興奮:「阿蘭,那劉裕是你的丈夫,跟你還有孩子,你去求他,他一定能放過我們這回的,大嫂求你這回了,為了大燕,為了你的族人,請你求他一回吧。」

  慕容蘭搖了搖頭:「我太瞭解劉裕了,他這一輩子,心中所想所念,就是北伐,這是他做夢都要做的事情,我跟他的感情,及不上他的這個念頭,我在絳郡的時候求他不要進攻大燕,他都不肯,現在更不會收手。不過,我會去面見劉裕,為我們爭取時間。」

  她說著,轉頭看向了慕容寶:「這裡是鄴城,是我大燕的故都所在,而大燕,是我們的祖輩奮戰了幾十年,上百年,流血無數才建立的,作為子孫,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守住,何來輕言放棄?你是大燕的太子,國家的儲君,未來的皇帝,要帶著我們全族在這亂世之中生存,怎麼可以懦弱至此,未見敵軍,就扔下子民,百姓,將士們,只顧自己逃命呢?」

  慕容寶的額頭汗出如漿,一邊擦著,一邊連聲道:「姑姑教訓的是,是小侄剛才一時疏忽,還請姑姑指揮全域。」

  慕容蘭咬了咬牙,轉頭看向了站在大殿的一角,沉默不語的慕容鳳,說道:「宜都王,我們又見面了。」

  慕容鳳點了點頭:「蘭公主,有你在此時回來主持大局,是大燕之福,請問有什麼是末將可以為你做到的?」

  慕容蘭看了一眼慕容寶,說道:「太子仁孝,需要保護皇后和玉璽的安全,所以這城防之事,交由宜都王負責,城中現在有多少兵馬?」

  慕容鳳正色道:「末將乃是負責御林軍的中領軍,宮中兵馬,儀仗有八百,城外的駐軍,約有八百,加上城中的各府役丁,尚有三五百人,總兵力約有二千。」

  慕容蘭沉聲道:「我在城中布下的情報組織的成員,有六百四十七人,現在我已經把他們全部召集,就在宮殿外,也交由將軍統一武裝,組織,編入守城佇列,除此之外,還請皇后和太子召集城中的文武百官,每個人的家丁,僕役,只要是成年男丁,全部上城防守。」

  慕容鳳面露喜色,轉而眉頭一皺:「可即使如此,也不過四五千人之數,鄴城太大,北府軍又極善攻守城之法,恐怕…………」

  慕容蘭正色道:「放棄外城,直接守衛宮城,我會盡一切力量去拖延劉裕的進攻速度,為大哥的回防爭取時間,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記住,你們是慕容氏的子孫,祖先的英靈在天下注視著我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6:53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夫妻反目兵戎見

  劉裕在奔,飛兒吹著他額前的亂髮,而臉上那敵軍的鮮血殘留所散發出的鹹腥的味道,在他的鼻孔中不停地鑽入,這種殺戮的感覺,讓他的反應和速度都變得更加敏銳,更快,可是他的腦子裡,眼前,卻始終浮現著一個倩影,揮之不去,他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不知為什麼,這個影子卻變得越來越清晰,甚至,讓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劉穆之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寄奴,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跑岔氣了。」

  劉裕猛然警醒,他收住了腳步,回頭一看,最近的戰士都在百步之外,咬著牙,扛著兵器,在拔腿飛奔,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發力狂奔了一段時間,以至於後面的同伴都無法追上,若不是劉穆之騎著馬,只怕自己不知道要奔跑多久,才會停下了。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歉意,回頭對頭身後的大隊人馬做了個休整的手勢,剛才還如同馬拉松長龍的隊伍,頓時就停了下來,這一天已經經歷了兩場惡戰和廝殺的北府軍戰士們,終於在路邊就地休息,不少人貪婪地取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水筒,酒囊,往嘴裡,往上灌起各種酒水,以補充這一路以來失去的汗水。

  劉穆之跳下了馬,走到了劉裕的身邊,歎了口氣:「你剛才的樣子很危險,這樣發力狂奔,甚至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我聽你的呼吸不對才叫你停下,若是再讓你跑上片刻,只怕要吐血傷身。」

  劉裕歎了口氣:「是我不好,一時失神,引得大家擔心,我保證,接下來不會這樣了。」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是因為慕容蘭嗎?你現在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

  劉裕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們商量的計畫,卻深深地傷害了她,這是我劉裕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愧疚,尤其是對於一個這麼愛我的女人,我卻利用了她,這讓我心中實在難安。」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此事,我們對不起阿蘭,但為了我漢家天下,必須這樣做,北伐的最大對手,永遠是慕容垂,而要戰勝這位當世軍神,只靠戰場上的硬碰硬,是很困難的,尤其是我們的身後有這麼多的阻力,這種北伐的機會,一輩子不知道能有幾次,這次如果不把握,實在太可惜,何況,是慕容垂先起了歹心,想要偷襲中原,攻取洛陽,我們不過是反制而已。」

  劉裕幽幽地說道:「話雖如此,但我們畢竟是利用了阿蘭,我什麼也不怕,就是怕有一天會陷入到這種境地,要跟她面對面地交戰。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下得了這個手。」

  劉穆之肅然道:「慕容氏本是大晉的忠臣,卻因為祖輩一時權欲過盛,自立為帝,入主中原,造成了無盡的苦難與殺戮,事實證明,他們慕容氏一族,根本不配擁有天下,即使是慕容垂號稱一代雄傑,其治下的河北,也是滿目瘡夷,百廢待興,即使這樣,他不思保境護民,仍然四處征戰,這說明慕容氏一族,不知仁義,不知愛民,無論是作為大晉子民還是作為漢家兒郎,都不應該對他們這樣荼毒生民,視而不見,要知道,除暴安良,興複漢室,是我輩立身於世的使命,這是大義,豈是兒女私情可以阻止的?!」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胖子,你說得很好,是我一時想不開,多謝你的開導,不過,在戰場上,我還是不希望大家傷害到阿蘭,畢竟,我們夫妻一場,雖然立場不同,但是我絕對不希望看到她有事。」

  劉穆之微微一笑:「她不是兩不相幫嗎?未必會來與你為敵吧。」

  劉裕長歎一聲:「你太不瞭解阿蘭了,我很清楚她,她雖然嫁給了我,但心中仍然有她的大哥和族人,如果燕國無事,她自然會與我長相廝守,但若是家國有難,她是不會不回去相助的,畢竟,她是慕容家的女兒,是燕國的公主,這是出生時就注定的命運,無法更改。」

  「想那清河公主,即使嫁與苻堅,成為秦國後妃多年,仍然念念不忘複國,這才是慕容家的女子,一如他們慕容家的男人一樣,個個都想著爭權奪利,君臨天下,而慕容家的女人,無論嫁給何人,身在何地,永遠都心系故國,我想,阿蘭也一定會這樣的。」

  話音未落,只聽到一陣淒厲的羽箭破空之聲響過,就在幾十步外,蹲在路邊休息的北府軍士們,有十餘人頓時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如彈簧一樣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拿起武器,馬上就擺好了戰鬥的姿勢。

  又是一陣密集的飛刀與銀針突襲,這回是與射箭而來的反方向,在眾人身後的草叢之中,十幾名戰士後頸處的要害之處,頓時紮滿了這些暗器,儘管他們全身重甲,但是休息之時不少人卸了甲,尤其是脖頸之處本就缺少防護,更是成了攻擊的重點。

  檀憑之一聲怒吼,大弓在手,連珠箭向著那草叢之中飛去,幾聲悶哼之聲響起,草叢之中複歸平靜,而北府軍戰士們結成小隊,背靠背,三五成群,開始在這半人高的草叢之中連連掃擊,只見有四五具全身綠衣,隱然與這草叢一色的屍體,臥在這草叢之中,手中都還拿著飛刀和銀針的發射筒。

  劉穆之喃喃道:「好厲害的刺殺,慕容蘭,果然是她。」

  劉裕咬了咬牙,大聲道:「阿蘭,我知道是你,請你不要與我們為敵,你是擋不住我們的,我不想傷了你。」

  慕容蘭的聲音似遠似近,在四處都飄蕩著:「劉裕,不用多說,我必須守護我的族人和家國,你若就此罷兵退回,我會勸我大哥收兵,不攻洛陽,你若執意要攻滅我大燕,那我只有以死相拼!」

  劉裕的劍眉一挑,回頭沉聲道:「全軍迅速集結,馬上出發,不要理會敵軍暗衛的刺殺與伏擊,也不要與他們糾纏,一個時辰內,我要看到鄴城的城牆!」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6:53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破甲傷身痛在心

  無聲無息間,劉裕身邊的草叢,突然閃出一人,黑色的長鞭,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劉裕的後背,而劉穆之睜大了眼睛,大叫道:「寄奴當心。」

  隨著劉穆之的這一聲吼,那黑色的倩影,已經全然躍出草叢,雙眸如電,盡是殺氣,而這一鞭在空中掉轉了個個兒,直接轉向了劉穆之。

  劉穆之一聲驚呼,倒退兩步,一下子屁股向後平沙落雁,「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而這一鞭則不依不饒,對著他的胸口就去,以這一下如風如電的架式,只要沾身,就是筋斷骨折之厄!

  劉裕的周身突然暴起一陣無形的戰氣,氣場突然增強,從草叢之中突襲之人,這一舉一動再熟悉不過,十年來的朝夕相處,三年來的同床共枕,每日裡的相互切磋,來人的這一招,幾乎就跟自己每天吃飯洗涮一樣,幾乎成為了本能,他清楚地知道,這一下的後續,就是雙刀出手,急刺出手阻擋之人。

  劉裕一咬牙,左手的紮心老鐵猛然一出,「嗖」地一聲,短刀如電,擊中了那黑色長鞭的鞭頭,如同擊中蛇頭一般,長鞭猛縮,可是慕容蘭不退反進,雪亮的刀光,伴隨著雪花雙刀出鞘時那龍吟虎嘯之聲,如大漠黃沙,滾滾而來,一片刀光之中,長刀直衝中門而入,卻是棄了劉穆之,急攻劉裕。而那雙眼之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儘管攻來的這一刀在空中有一點點的猶豫,可仍然是向著劉裕,疾刺而來。

  劉裕靜靜地站在原地,他的手就放在斬龍刀的刀柄之上,可是斬龍大刀,卻是一直安靜地待在鞘中,一動不動,慕容蘭的這一刀快如閃電,幾乎是瞬間就及了劉裕的身,直中肩頭,可劉裕仍然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沒有任何反擊甚至是格擋。

  慕容蘭的秀目中閃過一絲不忍,長刀在劉裕的肩頭一點,「呯」地一聲,一片密密麻麻的精鋼甲片所合的肩甲,應刀而裂,而劉裕的左肩頭那單衣之下,也滲出絲絲血跡,這一刀,慕容蘭用了七成左右的勁力,足以破甲傷膚,若是再加點力,劉裕的這個左肩,只怕也要跟身體分離了。

  借這一刀之力,慕容蘭的身形一個倒翻,向後疾起,左手的雪花短刀順手一擲,「嗚」地一聲,短刀從劉裕的臉側飛過,直過十餘步,紮在地上,正好阻止了檀憑之,向靖等二十餘名北府軍將領衝過來的路線,而這些飛撲上前想要救劉裕的兄弟,也為之一滯。

  劉裕抬起了手,沉聲道:「我沒事,大家不用上前,這是我跟她兩個人的事情,與北府軍無關,繼續執行我的軍令!」

  劉敬宣咬著牙,大聲道:「慕容蘭,你好狠的心,他可是你的丈夫,不忍傷你,你居然傷他!」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一直盯著劉裕那流血的左肩,卻是倔強地說道:「現在你們都是我的敵人,我是大燕的公主,鮮卑的女兒,任何想要傷害我們大燕,滅我慕容鮮卑的人,不管是誰,我都會跟他以死相拼。」

  劉裕厲聲道:「沒聽到我的話嗎,快點整隊出發!」

  劉敬宣狠狠地瞪了慕容蘭一眼,上前扶起了劉穆之,劉穆之轉頭對著劉裕低聲道:「寄奴,家國天下和兒女情長,你自己把握。」

  他說著,轉身跳上了身邊的馬兒,與劉敬宣一起,繞開正相對而站的兩人,從邊上的草叢之間,急行而過,千軍萬馬,就這樣從慕容蘭的身邊經過,帶起的勁風吹拂著她額前的秀髮,她就站在那裡,形單影隻,直到這三千多人的前軍從她整個人身邊奔過,漫天的黃土塵埃之中,她的身影仍然那樣立在原處,不知何時,蒙面的黑巾,已經飛得無影無蹤,而那張絕世的容顏之上,淚水成行。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上前兩步,想要伸手去夠慕容蘭,慕容蘭搖了搖頭,後退兩步,那動作,分明表示了拒絕。

  劉裕停下了腳步,他的左肩肩頭,沒有進行任何的傷口處理,這會兒已經一片殷紅,可是他的目光,仍然放在慕容蘭的身上,充滿了憐愛:「愛親,別這樣,你已經盡力了,我們不要再這樣互相傷害,好嗎?」

  慕容蘭喃喃地說道:「我最怕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我用盡一切的辦法來阻止這種事發生,可沒想到,還是發生了,劉裕,我們始終是敵對的立場,你有你的北伐偉業,我有我的家國族人,我們,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認識,更不應該,更不應該相愛。」

  劉裕柔聲道:「愛親,我不想奪你大哥的江山,我只想收回我們漢家的失地,河北之地,向來非你慕容氏所有,而是我中土漢室從兩千年前就有的領地,如果你大哥退出河北,去遼東塞外繼續做他的燕王,我想大晉一定會同意的,這才是我們能永遠地和平相處的機會。」

  慕容蘭雙眼一下子圓睜起來:「我慕容氏入主中原,擁有河北,也有幾十年了,春秋時期,這河北之地本就是胡人夷狄所有,你們漢人不也是滅了中山國這個胡人國家,才得到此地的嗎?憑什麼說,就是你們的?!」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愛親,你這回回到河北,也看到了,現在的河北成什麼樣子了?千里無人煙,白骨露於野,如果你大哥能仁義對民,休養生息,我又怎麼會有機會北伐河北,在這裡狂飆突進呢?」

  「我早就說過,人心才是這世上一切的根本,也是結束亂世的必須,你們燕國若是善待我漢家百姓,自然江山永固,可如這般倒行逆施,四方征討,動不動屠城坑民,又怎麼可能坐穩江山?即使是你大哥,也搞得國內怨生載道,到了你的那些侄子們爭位的時候,更是會戰火紛飛,為禍天下,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嗎?」

  「愛親,我永遠不會對你兵刃相見,哪怕是你要取我性命,我也不會反抗,但是,為了天下大義,為了萬千子民,這一仗,我必須打!」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00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家國愛情可兩全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低下了頭:「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我也知道,這些年來,大哥為了複國,四方征戰,多有屠掠,也確實是苦了天下百姓,可是,可是你要知道,是大哥一手把我養大,我畢竟是慕容家的女人,我又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看著你去屠殺我的族人,我的親人呢?」

  劉裕輕輕地拾起了慕容蘭的手,這一回,伊人的柔荑有一絲想要抽回的猶豫,可仍然是給劉裕緊緊地握住,無法掙脫,而那溫熱濕潤的嬌軀,也一下子撲進了劉裕的懷中,這個在外一向剛強,冷靜,睿智的女中豪傑,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所有的委屈,不甘,矛盾,都隨著她的淚雨紛飛,盡情地發展。

  劉裕輕輕地撫著她烏雲也似,編成一個個小辮地秀髮,柔聲道:「愛親,你放心,我不會真的為難你的族人的,我早就想好了,我只要出兵鄴城,你的那不中用的大侄子,一定會棄城而逃的,到時候你們燕國大軍孤懸於中原,而退路被我截斷,我會跟你大哥作交易,讓他退出長城,重歸遼東,自去帝號,如此一來,我可以上表皇帝,讓他重新封你大哥為燕王,你們慕容家世代繼續鎮守遼東,與我們漢家天下相安無事,這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慕容蘭幽幽地說道:「你想得倒美,奪人江山,還說得這樣輕描淡寫,為什麼不是你們晉國皇帝退位為王,我們慕容家一統天下呢?」

  劉裕微微一笑:「你看看這河北,就連這區區一州之地,都給弄成這樣,你們慕容氏入中原以來幾十年,有哪天不伴隨著戰亂和死亡?我們漢人江山漢人治理,只要不是出現昏君暴君,自亂天下,那起碼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是可以的,這是過去數千年來證明過的事情,你能不承認嗎?」

  「在我們中原漢人眼裡,你們慕容氏鮮卑畢竟是外來異族,而且為了奪取天下,興兵無度,四處征伐,自然人心不服,即使有你大哥這樣的絕世將略,也是四處叛服無常,征討無算。這樣的日子,你們自己過得開心嗎?你說過,想和我塞外牧羊,快活一世,為什麼這個道理,你對你的族人,親人就不能說呢?」

  慕容蘭抬起了頭,看著劉裕的眼睛:「你可沒有騙我,你真的會保全我們慕容氏一族嗎?」

  劉裕正色道:「你看我連苻氏一族都會保全,更何況你們慕容家了,有你在,只要減少刀兵,不讓百姓受戰火之苦,那我自然可以放你們慕容氏一條生路,我要的只是收復漢家江山,不是斬盡殺絕,你們若是肯做大晉的子民,那我們就是一家人,又何來的仇恨呢?」

  慕容蘭咬了咬牙:「可惜,我大哥是絕不會同意你這個條件的,他忍辱負重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複國成功,又怎麼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放棄已經擁有的天下呢?」

  劉裕冷笑道:「如果他執迷不悟,那只有刀兵相見了,你大哥是聰明人,當年形勢不利的時候,可以屈服於苻堅,現在如果明知大事不可為,也當知道取捨。這點,我深信不疑。」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清楚我們慕容家,所有男子都有雄心壯志,即使是一時屈服,將來也終將複國,劉裕,你是無法阻止他們的野心的。」

  劉裕捧起了慕容蘭的螓首,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一吻:「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們慕容氏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因為你,我不會殺你的族人,我可以讓他們出關,而我自己則永鎮河北,有我在,他們即使是有野心,也掀不起浪,這就是我劉裕,作為你的丈夫,作為你的愛人,能為你做到的一切了。」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聲音也有些發顫:「你,你真的要永遠留在這北方之地,遠離你的家鄉,不去追求權力,就這樣永遠地守著邊關,幾十年如一日嗎?劉裕,不值得,對你這樣的英雄,永世為邊將,太不值得了。」

  劉裕微微一笑:「我此生的雄心壯志,不過是驅逐韃虜,複我河山,如果做到了,又夫複何求?能與自己心愛的女人永遠地在一起,遠離人間的紛爭,才是最大的幸福,我想,我躲得遠遠的,那些個熱衷於爭權奪利,各種算計的陰謀家們,也不會再來害我了吧。」

  慕容蘭埋首於劉裕的懷中,雙臂卻是緊緊地環住了劉裕:「狼哥哥,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明白了你的心,知道了你對我的愛,我以前,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要的是權勢,要的是天下,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心裡,沒有那麼權謀,沒有那些黑暗,你一直就是我初遇的那個京口劉大。」

  劉裕笑道:「我這一生,別無他求,功名富貴於我不過過眼雲煙,能複我漢家江山,青史留名,此生足矣,上天對我厚愛,給我賜下了你這樣美好的女子為妻,為我生兒育女,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等我收復了整個北方,我就永鎮邊關,哪兒也不去,與你長相廝守,可好?」

  慕容蘭抬起了頭,輕輕地撫著劉裕的肩頭傷處,淚水再一次地流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我竟然對你出刀,傷了你,狼哥哥,你還疼嗎?」

  劉裕微微一笑:「我此生大小戰無數,傷也無數,但只有這次受傷,是我最心甘情願的,我知道你還是收了手,留了情,要不然,我這條胳膊也不在了。」

  慕容蘭從懷中掏出了個小瓷瓶,打開塞子,向上撒起了藥粉,然後迅速地撕下衣襟一角,給劉裕的傷處包上,她一邊包紮,一邊說:「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回鄴城,勸大嫂和阿寶撤離,不要作無謂的犧牲,這失守城池的罪我,我一人承擔。」

  劉裕的眉頭一皺:「不,這樣太危險了,你大哥會遷怒於你,取你性命的,我不能讓你這樣回去,我先攻取鄴城,再派人跟慕容垂談判,現在這個時候,我再也不能讓你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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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蒼生大義忍別離

  慕容蘭咬了咬牙:「鄴城之中還有三十多萬百姓,還有十餘萬將士的家屬,一旦強攻,那必然多有傷亡,你結怨的就不止是我們慕容氏,而是整個鮮卑部落了,為了這些生靈,也為了你以後在河北的人心,我必須要走這一趟,放心,慕容寶懦弱無能,小段氏又缺乏主見,他們一定會聽我的!」

  劉裕咬了咬牙:「這件事情我之所以從頭開始就瞞著你,就是因為我怕你難以選擇,你一心想為了救慕容部的族人,可他們未必會領你的情,慕容垂我好不容易才說動了翟釗的丁零人出兵絆住,代價就是把鄴城的府存絹帛都給他們。所以,我不能讓慕容寶帶著這些東西離開,作勢攻打,迫其出逃,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慕容蘭的秀眉一蹙:「那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的這支大軍從何而來?劉敬宣帶的才是主力,他們是些什麼人?」

  劉裕正色道:「阿壽帶的是他爹新組建的北府軍,和我們這些老北府軍不同,多是這幾年來流落於淮泗之間的散兵,遊俠,我一路之上也觀察了這些人,他們的身手都很不錯,不比我們當年的差。」

  慕容蘭歎了口氣:「你也說了,這些是強盜,游勇出身,缺乏紀律,而劉牢之治軍,我們都清楚,是以擄掠和搶劫為刺激的手段,當年對你們這些京口人都如此,現在招了這些強盜,更是會縱兵無度,鄴城是北方戰亂多年,唯一還倖存的繁華城市,我看你的部下剛才奔走向鄴城時,個個兩眼放光,他們可沒你這麼高尚的情報,破城之後,搶搶搶才是他們要做的事。」

  劉裕咬了咬牙:「我會嚴格約束軍紀,不讓他們亂來的。」

  慕容蘭搖了搖頭:「人性如此,絕不是你的軍紀可以約束,再說破城之後,玉石俱焚,他們就是明火執仗地搶劫殺人,姦淫擄掠,也可以說是粉碎敵軍的抵抗,你說你要平定河北是為了還天下太平,給百姓仁義,可是你用這些虎狼來攻城,真的可以做到你想要的事嗎?」

  劉裕沒有說話,低頭開始深思,確實,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的。

  慕容蘭正色道:「除了這些新北府軍,還有那些丁零強盜,這些人貪婪成性,一旦鄴城失守,我大哥一定會退兵冀北,伺機而動,而這些丁零人自認為有功,必然會回鄴城,你空了庫府給他們也沒用,他們必然會進城洗劫,屠掠,到頭來,你趕走了我大哥,卻讓丁零這幫野獸在河北肆虐,只怕民眾之苦,會比我大哥在位時更深。」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我放你回去,就會有所區別嗎?你是不是要說我就不應該來河北,是我的收復失地的舉動,會讓河北百姓再受兵災?愛親,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就是這次行動,我是絕不會讓步的,天賜良機如果因為顧念一點傷亡,害怕一些後果而放棄,那才是對百姓們千秋萬代的不負責任!」

  慕容蘭歎了口氣:「所以,我必須走這一趟,你的軍隊不要進城,我會讓我的手下代管鄴城,換上晉國的旗號,我也曾經是北府軍中人,你可以讓從京口跟來的老弟兄們入城維持治安,但千萬別讓劉敬宣的部下入城,更不能讓丁零人來,如此一來,城中的鮮卑人能得到安全保證,慕容寶他們也能平安離開,我大哥那裡,將士們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人沒有受到傷害,戰意自然全無,到時候你只要肯放歸這些人的家屬,讓其自行選擇去留,要嘛留晉為百姓,要嘛隨我大哥出塞回遼東,我想,這仗就打不起來了。」

  劉裕拉住了慕容蘭的手:「不行,這樣太危險,他們之前肯聽你的話,是因為你站在燕國的角度上對付我,可你這一去,卻成了我的說客,在他們眼裡,就是敵人了,慕容寶也許懦弱,怕死,會逃跑,可是城中別的慕容氏的宗室,將校,只怕不會這麼容易說服的,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慕容蘭決然地擺脫了劉裕的大手,沉聲道:「狼哥哥,這是我必須做的事,不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的族人,為了河北的百姓不受戰火之苦。這一趟,我必須走,你在城外等我的好消息,如果到了晚上,城頭還沒有換回大晉的旗幟,你就攻城,不用以為我念。」

  劉裕咬了咬牙:「愛親,你就不想想興弟嗎?你萬一回不來,我怎麼跟女兒說,她的娘去了哪裡?」

  慕容蘭的嬌軀微微一震,喃喃地說道:「是啊,興弟,如果現在見到她,應該也有兩歲多了,我這個娘實在是不稱職,女兒長這麼大,卻狠心沒有撫養過她,我,我不配有這樣的女兒。」

  劉裕正色道:「所以,我們的女兒,不能沒有娘,我所做的一切,既想建功名於萬世,也想保全河北百姓免受戰火塗炭,更是希望從此我們能永鎮邊關,家人團聚,不再受那些權謀家的威脅和控制,愛親,留下來,和我們的家人永遠在一起,不要走。」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喃喃道:「狼哥哥,城中也有千千萬萬個我們鮮卑人的家庭,也有無數的女兒,妻子,在盼著能和他們的父親,丈夫團聚,如果我不去,那他們很可能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如果我今天和你在這裡,不去保護她們,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告訴興弟,娘對不起她,但娘永遠愛她,這一趟,我不後悔!」

  她說著,轉身就飛奔而去,身形幾個起落,沒入了路邊的草叢之中,是那麼地決絕,不帶一點的留戀。

  劉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當伊人的餘香,消散在空氣中時,一邊的草叢中,響起了一陣掌聲,盧循面帶微笑,緩步而出,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藍衣弟子,他一邊鼓掌,一邊笑道:「好感人的愛情啊,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00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機甲大軍向鄴都

  劉裕沒有回頭,仍然看著慕容蘭離去的方向,悵然若失。

  盧循走到了劉裕的身邊,乾笑兩聲:「你剛才應該告訴她,其實你還找了我們當幫手,其實以她的聰明,當聽到丁零人能為你所用時,應該也能猜到個大概了。寄奴,成大事者就要血冷心硬,你總是這樣仁義為念,最後是成不了事的。」

  劉裕咬了咬牙:「我不要成什麼事,我只要北伐成功而已,盧循,若不是你答應我能動員河北義軍,而且發誓不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以為我會跟你再次合作嗎?」

  盧循哈哈一笑:「這裡是河北,是我盧家祖上的地盤,不是中原那些非我故土,這裡的父老鄉親,我是不會得罪的,也捨不得把他們變成長生人,就算我有此意,我也沒那些藥啊,你要知道,上次為了助你,我在洛陽冒險使用了這個靈藥,提供我藥丸的人,可是死活也不肯再給我了。」

  劉裕歎了口氣:「如此殘酷之事,有違天和,必受天譴,盧循,你好歹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士人,怎麼能做這種事,你的良心難道能平靜嗎?」

  盧循微微一笑:「寄奴,你手下的亡魂,也只怕早已成百上千了吧,你會良心不安嗎?我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麼婆婆媽媽,不如在家種地好了,也不要出來害人害已。那天若不是我用了此物,你的部下,你的兄弟就要多付出成千上萬的犧牲,到時候你就良心安寧了?」

  劉裕咬了咬牙:「我不跟你說這些,你這回帶來了多少人,確保不用那個邪藥了嗎?」

  盧循神秘一笑:「我讓徐師道帶著中原的道友回江南,我自己卻偷偷跑了出來,到河北,這是我們早就計畫好的事,我們在所有人面前演戲,讓人以為我們已經決裂,就連朱雀都以為我們不可能聯手了,可誰也沒想到,我會回到河北,動用我真正積累的力量,一舉攻克鄴城。你放心,這回我沒有長生人,但是,有我盧家的部曲,更有我家祖傳的機關術,到時候,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的。」

  劉裕訝道:「機關術?這是什麼東西?」

  盧循笑著一指身後的草叢,只見一個高約丈餘,全身上下都是厚木包裹的鐵甲的東西,一動一動,走到了劉裕的面前,劉裕驚得倒退兩步,平素裡只見過車馬行走,卻全然沒有見過,這種象人一樣可以活動的東西。

  劉裕指著這具人形木甲,沉聲道:「此物是何妖物?你難不成又是使了什麼妖法邪術,讓其聽你號令?」

  盧循笑著一拉那木甲的腦袋,一道木板掀起,只見一個五短身材的侏儒,正在其中,幾具皮帶把他綁在空心的木板內,而他的手腳上,都纏著一些木杆類的東西,隨著他的舉手投足,這些木杆也上下翻動,丈餘高的木甲,也可以舉手投足,如指臂使。

  盧循說道:「此乃春秋戰國時墨家所創之機關術,早已失傳,而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偶然得一古墓遺書,將之複元大半,那傳說中可以運糧的木牛流馬,就是這樣得來,蜀國滅亡時,我家盧氏祖先曾隨鐘會大軍入蜀,得到了這機關術的殘卷,而我幼年時習得其法,可以製作出各種木甲,攻城器械,無一不精,那日裡在金墉城中臨時制得的那些個投石機,不過是牛刀小試,其威力,你也見到了,而這些木甲,雖然只有百餘架,但是可以不知疲倦,不畏刀箭,在戰場之上放出,進可摧鋒陷陣,退可硬對鐵騎,即使是你的北府軍兄弟,也是頗有不如呢。」

  他說著,一揮手,這個侏儒對著劉裕行了個禮,木板重新合上,只見一邊有兩名軍士抬著一部重型八石奔牛弩,這部木甲輕鬆地右手一提,就搭在箭頭,木指扣著絞盤一拉,不用蹶張,那八石力量才能拉開的弩弦,就給輕鬆地拉到了頭,三杆連弩上弦,只聽「啪」地一聲,弩弦一鬆,三枝長達尺餘的弩箭,呼嘯而出,直飛出二百多步,才遠遠地沒入草從之中,驚起一片鳥雀飛起。

  劉裕歎道:「確實看起來力大無窮,又堅硬如鐵,即使是最強的戰士,也難與之正面匹敵,看起來,有了這東西,難怪你連那些長生人也不用了,不是你心有多好,而是一來沒藥,二來有這更厲害的東西了。」

  盧循哈哈一笑:「只不過,我畢竟沒有官身,而你,奉了朱序之命前來討伐河北,我跟你聯手,可以名正言順地立下戰功,你可別忘了跟我的承諾,事成之後,你要讓王妙音向皇帝進言,保舉我為幽州刺史,這是我該得的。」

  劉裕咬了咬牙:「你這樣做,是背叛你的天師道,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盧循冷笑道:「我范陽盧氏本就是河北大族,這裡才是我的故鄉,投身天師道,不過是一時為形勢所迫,再說天師道要我放棄在中原多年的經營,回到江南,幾乎要奪去我多年的心血,如此絕情無義,我又何必再繼續顧念師門之誼?劉裕,這回我幫你,是我盧循個人的事,跟天師道無關,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什麼以後我在這裡會到處傳播教義,我要的,不過是裂土分疆,衣錦還鄉而已。你以後如果想要長期駐守邊關,那我們有的是合作的機會哩。」

  劉裕歎了口氣:「這些等到拿下鄴城再說吧,我不覺得事情有這麼簡單,丁零人是不可能擋住慕容垂太久的,他們擅長遊擊,襲擾,而正面與燕軍鐵騎相抗衡,不是其長處,至於鄴城城內,我總覺得慕容垂不會留下一座空城,這麼輕易讓我們得手,所以,你這支部隊,也許還有用武之地。」

  盧循微微一笑:「這回可是你主動求我出戰的,我可有言在先,真要打起來,那就是玉石俱焚,可別再一副悲天憫人的臭清高了。」

  劉裕咬了咬牙:「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強攻,這就是我對你的唯一要求。」

  盧循笑著對身後的草叢一揮手,成百上千的藍衣劍士仗劍而出,而百十來步明顯高人一截的木甲,也都挺身而起,浩浩蕩蕩,開往北方,盧循縱身一躍,跳到剛才身邊那部木甲的肩頭,他的笑聲順風而來:「鄴城,我來啦!」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00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公主殿上慷慨言

  鄴城,皇宮。

  慕容蘭仍然一襲黑衣,英姿颯爽地站在大殿之中,原來愁眉苦臉的一眾後燕將帥,個個眉開眼笑,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而坐在龍椅之邊的胡床之上的慕容寶,更是一臉的興奮:「怎麼樣,姑姑,劉裕退兵了嗎?」

  慕容蘭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張絕美的臉,她的目光環視大殿裡的每一個人,平靜地說道:「皇兄那裡,現在怎麼樣了?」

  一邊站立著的慕容鳳沉聲道:「陛下那裡,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看起來,我們只有孤軍應戰,獨守鄴城了。蘭公主,我已經按你的要求,收縮兵力,退保內城,而外城的百姓們,已經讓他們自行逃難去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入城的時候,看到內城的城門那裡一片混亂,大批鮮卑族人拼命想湧入內城,甚至與守城門的軍士起了衝突,這又是怎麼回事?」

  慕容鳳咬了咬牙:「漢人百姓多數四散逃亡,可是我鮮卑百姓,說漢人軍隊若來,他們必死無葬生之地,現在外城的鮮卑人大約還有四萬多戶,想要湧入內城,可是內城沒有這麼多的地方容納他們,而且,現在也來不及再開城放人了,我們只有關閉城門,而這些同族百姓,只有自求多福了。」

  慕容蘭正色道:「幾萬戶鮮卑族人,那可是十幾萬百姓啊,他們的父親與丈夫,家中男丁正在軍中效力,為大燕奮鬥,我們難道不應該保護這些子民嗎?若是我們連這些人都無法保護,豈不是讓將士們寒心?」

  慕容寶冷冷地說道:「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他們無法保證我們能繼續守下鄴城,只會是守城的負擔,而且,留著他們在城外,被晉軍劫掠,也能拖延他們攻城的時間。」

  慕容蘭的雙眼圓睜,冷電般的光芒,直刺慕容寶,嚇得他一激靈,不敢再往下說,只聽慕容蘭厲聲道:「太子,你是大燕皇帝的兒子,將來的皇帝,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那可是你的子民,他們為了大燕,貢獻了父兄,丈夫,即使我們無法保護他們,也不能說出讓他們任由敵軍擄掠,只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的話,你難道不知道,正攻向鄴城的北府軍,很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馬匪們收編的嗎?」

  小段氏勾了勾嘴角,說道:「蘭公主,我們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實在是沒有力量去保護他們,我們也勸他們逃命去,可是這些人哭著說無處可去,出了城就會給攻擊啊。要是現在放他們進城,那晉軍殺到怎麼辦?還有,你說去阻止劉裕進軍,現在到底如何了,能告訴我們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本想刺殺劉裕,至少是擊傷他,使其不能繼續指揮,可是,可是我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慕容寶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連你也失敗了嗎?姑姑?」

  慕容蘭咬了咬牙,抬起頭:「不錯,我沒有辦法阻止晉軍的攻擊,劉裕這一回準備充分,士氣高昂,其鋒銳不可阻擋,而且不拿下鄴城,勢不甘休,北府軍的攻擊力,尤其是攻城能力我非常清楚,如果大哥的甲騎俱裝在此,尚可與之野戰,可是現在我們守城,那恐怕是連半天都撐不下來的。城外有那麼多無辜的百姓,一旦敵軍強攻,必然生靈塗炭,我正式提議,太子和皇后,帶著御林軍和全城百姓撤出鄴城,我可以保證,如果我們撤離,劉裕將勒兵於城外,絕不會攻擊。」

  慕容寶直接從坐椅上跳了起來,大吼道:「你說什麼?你這是想逃跑?不對,你不止是逃跑,你是叛國!」

  慕容蘭朗聲道:「太子殿下,就在半天之前,這不正是你想做的事嗎?我當時阻止了你,要不然,這會兒只怕你早就離鄴城有百里之遠了。」

  慕容寶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紫,說不出話來。

  小段氏的眉頭深鎖,說道:「蘭公主,你不是說,為了大燕,必須要與城共存亡嗎?現在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慕容蘭歎了口氣:「因為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大燕不是我們慕容家一家一姓的大燕,而是包括了鮮卑,漢,氐,羌,丁零,匈奴等多個民族,是由千千萬萬的百姓所組成的,不是只有我們這些宗室貴族才是大燕,那些在城外哭泣的百姓們,也一樣是大燕的一部分,我們這些人,無論是戰是走,都是為了保護這些大燕的子民,之所以之前想要奮戰,是因為想通過戰鬥來保護他們,可是現在,情況很明顯,已經無法通過戰鬥來達到這個目標了,那就只有通過撤離,來還這些族人一個平安。」

  慕容鳳的手按到了劍柄之上,沉聲道:「蘭公主,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大燕只有斷頭的將軍,絕不能有逃跑的公主。即使是死,我們也要與鄴城共存亡。我絕不會允許你這樣不戰而逃。」

  慕容蘭平靜地看向了慕容鳳:「宜都王,你是跟我皇兄起兵的元老了,多年來,身經大小數百戰,每戰必為先鋒,摧鋒陷陣,立功無數,以至於皇兄愛惜你的武勇更擔心你的安全,這才嚴令你不得衝在最前,安排你成為范陽王的副手,掌握皇宮禁衛,大燕的天下,有你的血汗,那麼,請你說說,這些年來,大燕讓河北的百姓過上太平日子了嗎?」

  慕容鳳搖了搖頭:「沒有,大燕境內,仍然是叛亂四起,就連陛下,也是東征西討,幾乎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太平。」

  慕容蘭點了點頭:「我們當初起兵,是為了推翻前秦,複國大燕,解除秦國對我們鮮卑族人的壓迫,可是,我們複國成功後,自己卻反過來壓迫和奴役其他的民族,讓漢人,羌人,氐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這才揭杆而起,象我們當年反抗前秦一樣地反抗大燕。」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01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情勢驚天大逆轉

  慕容蘭的聲音,在整個大殿之上回蕩著,抑揚頓挫,擲地有聲:「隨著反抗和鎮壓的不斷進行,各族之間的仇恨不斷地加深,最後連我們鮮卑部落,也承受了無數的兵役和徭役,家家戶戶的男丁幾乎全都出征在外,我們無力保護各地的鮮卑人,把他們全都集中到鄴城來。」

  「所以他們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城,因為知道,只要一出城,一落單,必然會給異族所攻掠,屠殺,那些別的民族的人,會把這些年受我大燕欺壓,壓迫的仇恨,加於我們這些可憐的鮮卑同族之上,難道我們奮鬥多年,就是為了這樣成為河北公敵,連自己的族人也無法保全嗎?」

  慕容鳳咬著嘴唇:「漢胡之間的血仇,民族之間的仇恨,在中原之地,已有上百年,非是陛下一朝一夕就能平定,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大燕能消滅翟氏丁零,偽燕這些反賊,雄居河北,那陛下一定有時間,也有辦法讓各族和平相處,連苻堅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們就做不到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苻堅懂得重用王猛,休養生息,平等對待各族百姓,我們雖然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比我們大燕更善於治國,更有資格作天下之主,這是無用置疑的事。而大哥想奪取天下,不惜四處征伐,所過之處,屠掠極重,如此一來,就跟當年的項羽一樣,打的勝仗越多,殺的人越多,反抗他的人也越多,這個問題,從我慕容氏入主中原以來幾乎就一直無法解決,說穿了,我們根本沒有作好成為中原之主的準備,不適合入主。」

  慕容鳳厲聲道:「蘭公主,你說的話太過分了!現在雖然你的身份尊貴,但是也別想通過三言兩語,就讓我們放棄抵抗,你的皇兄如果聽了你的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一定會當場殺了你的!」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我自回事後親自向皇兄請罪,但他起兵以來,連個河北都無法安定,這回因為他的野心,又是貿然地出兵攻打中原,卻低估了敵軍的力量,以至於陷入如此困難之境,現在鄴城已不可保,我們能保的,只有城中鮮卑百姓的生命,這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

  慕容鳳一下子抽出了長劍,沉聲道:「慕容蘭,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如願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輕輕地揮了揮手,大殿四周,大樑之上,突然現出了上百名全身黑衣的殺手,一個個手持弓弩,對準了殿上的眾人,而大殿的門,也瞬間關上,剛才還一片敞亮的大殿,頓時變得暗了下來。

  慕容寶嚇得直接軟到了那胡床之上,幾乎要哭了出來:「姑姑,你可千萬別亂來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慕容鳳厲聲道:「太子,慕容蘭背叛大燕,哪還是什麼自己人?你身為太子,豈可向逆賊屈服?!」

  小段氏的臉色慘白:「阿蘭,你別這樣,不要為了一個漢人男子,跟自己的家人,親人自相殘殺啊。」

  慕容蘭歎了口氣:「情勢所逼,我只有出此下策了,各位請聽我的安排,只要你們肯跟我一起撤出鄴城,我絕不會傷害各位一根汗毛,我不是背叛大燕,而是保護我們大燕的百姓,子民,這比守這一座注定要陷落的孤城,可是重要得多。」

  慕容蘭的話音未落,突然,慕容鳳抽出寶劍,瘋也似地向她攻來,狀如瘋狂:「慕容蘭,我今天要與你同歸於盡!」

  慕容蘭輕輕地搖了搖頭,揮了揮手,她甚至扭過了頭,不忍心看到梁上萬箭齊發,把這位名震天下的燕國猛將射成篩子的結果。

  可是,空中傳來一聲巨響,慕容蘭的臉色一變,剛要後退,卻是聽到「咣當」一聲,自己的身邊,已經落下了一個方圓丈餘的純鋼鐵籠,粗如兒臂的柵欄,讓任何人想要扭曲它,從中脫身的企圖,都可以直接打消。

  「叮」地一聲,慕容鳳的佩劍削在了柵欄之上,火光飛濺,卻是紋絲不動,慕容鳳倒飛兩步,臉上寫滿了驚訝,他這一次撲上,早就存了必死決心,可沒有料到,居然會形勢瞬間逆轉,被困成擒的,居然反過來是慕容蘭。

  慕容蘭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梁上和四周的弓箭手們,她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因為,她現在終於發現,這些不是自己的手下,儘管打扮樣式一模一樣,但那些眼中,卻是閃著冷冷的殺意,絕非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死士。

  一陣煙霧繚繞,伴隨著一個金鐵交加的聲音,從龍椅之後的屏風後響起:「蘭公主大義凜然,心系蒼生,老夫真是佩服,不過,撤離鄴城的事情,有老夫在,恐怕還要從長計議了。」

  一個全身黑袍,戴著青龍面具的高瘦老長,白髮飄飄,如同鬼魂般地出現在大殿之中,四周的燭臺頓時亮起了火光,照耀著他那毫無生氣的面具,慕容蘭咬了咬牙:「青龍,想不到你居然會在這裡出現。」

  一陣響動從梁上,殿的四周傳來,幾十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紛紛落下,顯然,死去已經有一段時間,皆是慕容蘭的死士,她看著這些屍體,心如刀絞,眼中也有淚光浮動。

  慕容寶站了起來,對青龍沉聲道:「你這漢人,我認識你,這是我們慕容氏的家事,不需要你來插手,謝謝你幫我們制住了蘭公主,請回吧。」

  青龍冷笑一聲,拿起了一塊金牌,在場的所有燕國文武,全都臉色一變,跪地行禮,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蘭雙眼圓睜:「青龍,你怎麼會有我皇兄從不賜予外人,哪怕連他親生兒子都不給的慕容金令?!」

  青龍微微一笑:「這塊權杖,當年在慕容令的身上,害死了他,事後你皇兄痛失愛子,再也不肯把這塊慕容氏祖傳多年,可以號令遼東各部的權杖給別人,若不是與我設下這驚天計畫,要把北府軍,丁零翟,還有河北大族一網打盡,永絕後患,又怎麼會讓我持此權杖行事呢?蘭公主,我還得好好感謝你,若不是你,劉裕也不會全力往這裡靠近吧。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讓他生還河南!」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01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燕帝現身鎮天下

  慕容蘭緊緊地咬著嘴唇,沉聲道:「青龍,我不知道你這塊權杖是如何得到的,但是我們大燕是戰是走,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手。太子,皇后,此人乃是天下最陰險的權謀家,你們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

  慕容寶的嘴角勾了勾,說道:「青龍大人,我曾經在父皇那裡見過你,不過後來聽說你死了,現在卻出現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

  青龍哈哈一笑:「你父皇一念之慈,在鄴城放過了劉裕,但我知道,劉裕絕不是池中之物,一定會想盡辦法逃回東晉,繼續與你父皇,還有我作對的。所以,我去草原斬草除根,卻不料被奸人所暗算,差點沒命。不過蒼天有眼,讓我活了下來,就是要保佑你們燕國的,若不是有我,你們今天就會被這位劉裕的夫人所迷惑,放棄了鄴城,就是放棄了你們燕國的基業。」

  慕容蘭厲聲道:「一派胡言,我是為了保護這些無辜的鮮卑百姓才離開鄴城的,留在這裡,非但城池守不住,還會讓他們枉送了性命!」

  青龍冷冷地說道:「離開了鄴城,這些人就能活嗎?慕容蘭,你怕是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吧,劉裕不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們燕國的敵人,敵人嘴裡的承諾,又有多少可信的?我現在告訴你,劉裕這次帶來攻城的,不止是有劉敬宣的人馬,還有盧循在河北秘密經營多年的勢力,你真的以為他能控制得了這些驕兵悍將和妖道嗎?」

  慕容蘭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劉裕居然會跟盧循在一起?不會的,你一定是在騙我,他不會跟妖人聯手的!」

  青龍冷笑道:「對你的夫君來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收復河北的機會,一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次,更是可以讓他一雪前恥,為五橋澤戰死的弟兄們復仇的機會,所以劉敬宣可以放著洛陽不去救援,二話不說就來河北,就連盧循,也不甘心上次的功敗垂成,不惜背叛他在黑手黨的後臺,背叛天師道,動用他多年留在北方的部下,也要攻取鄴城,血洗復仇,這是他們勢在必得的事,無論多大的恩怨都可以放下,只有你,還傻傻地相信劉裕會放過全城的鮮卑人。」

  「退一步說,就算劉裕肯放你們走,這河北大地上千千萬萬的其他各族軍民,能放過你們嗎?這個亂世,強者為王,一旦失了根基,別說是劉裕他們,就連各地的州郡守軍,都會反過來攻擊你們慕容氏的,草原上那種弱肉強食,痛打落水狗的生存法則,在你們這裡一樣適用,看看前秦吧,苻堅死守長安的時候,各地還算是奮力抵抗,可是苻堅一出五將山,整個前秦立馬土崩瓦解,就連楊定這樣的人都會背叛苻堅。你們慕容氏如果放棄鄴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們性命,邀功也好,復仇也罷,你們想退出中原,回到遼東,只怕都是癡心妄想!」

  慕容鳳哈哈一笑:「青龍大人說得太好了,就是這麼個道理,連三歲小孩子都清楚,可是我們的蘭公主卻被愛情蒙住了眼睛,居然會相信敵人的花言巧語。太子殿下,皇后,現在我們有青龍大人的幫助,一定可以守住城池,堅持到陛下回來。」

  慕容蘭沉聲道:「青龍,你不要在這裡大言不慚了,就你的這點殺手,最多只能趁我不備偷襲我的手下而已,靠你這點人,就能守住鄴城了?你們不要上了他的當,這個人極其陰險,他就是想挑起大燕和晉國的血戰,讓兩國軍民結下不死不休的血仇,陷入無止境的廝殺,讓河北,甚至遼東都幾十年不得安寧。我們的鮮血和眼淚,卻成為這個陰謀家可以高枕無憂,偏安江南的保證,他會比我更關心大燕,更愛我們的族人嗎?」

  慕容垂的聲音冷冷地響起:「阿蘭,你說青龍是外人,不如你愛大燕,那麼我呢?我是不是也不如你更愛自己打下的江山,建立的國家呢?」

  所有人的臉色一變,只見一陣機關響動,從大殿的一側牆壁之中,走出全身戎裝的慕容垂,一身金甲,閃閃發光,而那凜然的氣勢,不怒自威。

  殿中所有人,除了慕容蘭和青龍外,全都起身下跪,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寶一邊喊著父皇萬歲,一邊在微微地發抖,慕容垂走過他的身邊,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陘直地坐到了龍椅之上,雙手駐著寶劍,一動不動地盯著鐵籠之中的慕容蘭,長歎一聲:「阿蘭,你真的讓大哥太失望了,想不到到了最後,你仍然選擇了愛情,背叛了你的國家和親人。」

  慕容蘭咬了咬牙:「這一切都是你早就設計好的對不對?你根本沒去磁州隘,而是在這裡設了伏兵,想要一舉消滅劉裕!」

  慕容垂微微一笑:「劉裕用兵如神,可是我也能想到他的心思,慕容永不是他的目標,我才是,他做夢都想洗雪五橋澤的恥辱,做夢都想復仇,所以,這次他一切的設計,都是為了誘我攻打中原,讓鄴城空虛,這樣他好輕兵直入,他在洛陽當著天下人的面與盧循分手,就是為了讓盧循有機會回河北重召舊部,然後他和劉敬宣合力奪取黎陽渡口,聯兵突襲鄴城,鄴城一失,河北就在他手,我們慕容大燕,就只有退出關內這一條路可走,不得不說,這計畫實在是高明,甚至為了實現這個計畫,不惜連你都利用了。可惜我那聰明絕頂的妹子,最後在愛情面前,還是失去了一個諜者應有的冷靜與判斷。」

  慕容蘭沉聲道:「如果劉裕真的有你說的這麼陰險,他還會放我回來嗎?大哥,這些年來你征戰無度,殺戮過重,河北早已人心盡失,這才有今天的局面,就算你一時用計勝過劉裕,那打退他們之後,不照樣還是面對千瘡百孔,叛亂不斷的河北嗎?難道要讓整個北方的百姓,為了你一個人的野心而受苦?劉裕雖是敵人,但起碼能可憐我們的百姓,族人,給他們一條生路,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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