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6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5
第五百四十一章 高力突擊浪擊石

  「呯」,隨著一陣肌肉與鋼鐵的撞擊之聲,潮水般的秦軍步兵,迎頭撞上了鐵甲大盾的北府軍陣列,如同巨浪拍上了礁石一般,發出巨大的轟鳴之聲,兩千多全副武裝的秦軍,用盡全身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衝撞到五百餘名北府軍士所組成的第一列盾牆上,後面的士兵狠狠地推著前方戰士的後背,給他們更多的力量,而從盾牆的空隙裡伸出的幾百枝長槊,把百餘秦軍直接刺得通透,血淋淋地插在這些矛槊杆上,鮮血灑得整片前線陣地都是。

  「嗷嗚」,戴著各色各樣猛獸面具的秦軍士兵,乃是從羽林衛中挑選出來的精兵銳卒,個個人高馬大,堪稱高力,在前面五次衝擊都失敗的情況下,苻融親自下令,讓配屬於前軍的秦國禁衛軍中的高力衛隊再衝一次,而這次的衝擊,顯然遠遠強過前幾次的效果,即使是剛才在歷次衝擊中不動如山的北府軍鋼鐵陣線,也顯然開始有些鬆動了。

  一個名叫張弗利都的高力衛士頭目,一聲狂吼,飛起一腳踢在對面的晉軍的大盾之上,「叭」地一聲,對面的一條大漢給踢得口血狂噴,盾面也碎成幾片,倒地不起,而身後連忙頂上了一個新的同伴,再次大盾鐵甲,瞬間就補上了這個陣型中轉瞬即沒的小缺口。

  張弗利都哈哈一笑,大吼道:「看到沒有,他們也不是鐵人,高力們,衝啊,撞啊,把這些南蠻子給撞倒,踩扁,踏翻!」

  他說著,又是突然向前一衝一頂,帶著倒刺的肩甲一下子狠狠地撞上了對面那個新北府軍戰士補上的盾牌,而那個新兵胸腹前如受千斤重擊,身形一晃,一口鮮血直接隔著大盾噴到了張弗利都的身上。

  受著這個猛男的影響,高力衛士們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來撥打盾後的矛槊刺擊,一邊又拱又頂,拼命地向著前方推進,如同泰山一樣的北府軍陣線,也開始出現了鬆動,儘管一線的戰士們牢牢地頂著大盾,撐著弓箭步在努力地頂著,但是這些高力衛士們前僕後繼,不僅發力衝撞,更是讓後面的同伴推著自己的後背前進,如同拔河一般,而北府軍士們儘管雙腳已經牢牢地陷在了地裡,可是鬆軟的土質卻無法給他們提供太多的幫助,看起來,仍然是不停地在後退,甚至在地上開始劃出幾百道土痕出來,正是他們給頂退的軌跡!

  劉裕的聲音,在一片高力衛士們的嚎叫聲中,仍然清晰可聞,甚至在這個時候,所有的北府戰士,全都一聲不吭,咬著牙關,緊緊地頂著盾牌,腮幫子鼓著氣,把力量用到最大,不知何時開始,所有人的長槊全都放棄,左手頂著盾牌,右手卻是在身後持著短槊,森寒的槊光,就象他們那眼神中冷冷的殺意一般,一閃而沒。

  「哧」地一聲,劉裕被面前的一個彪形大漢,再次頂退了三步之多,但是,從盾牌的空隙裡,他分明地看到,那個身高九尺,活象個大狗熊一樣的巨漢,已經是滿臉通紅,雙臂之上青筋直暴,幾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力量,卻也再也無法再進一步了!

  劉裕的目光迅速地掃過了自己的周圍,從他這裡的角度,可以分明地看到,整列北府軍的步兵戰線,五百餘人,寬達二里多,卻是前後相差不到三步,仍然是幾乎保持了一整條戰線的位置,退的多的地方,後方的同伴開始伸的頂住前方戰士的腰和背,推著他們往前再進,是以整個陣形,仍然保持地很好。

  劉裕哈哈一笑,大聲道:「高力衛士,只有這些力量嗎?咱們京口娘們都比你們有勁!兄弟們,是不是!」

  北府軍的整個陣線突然爆發出一陣嘲笑之聲,儘管沒有人說話,但是秦軍高力衛士們,全都為之色變,在自己已是強弩之末的時候,對方還居然能鬆氣笑得出聲,顯然,敵人的力量,更在自己之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猛地擊出一槊,從自己與身邊的向靖盾牌之間的空隙擊出,電光火石一般,直刺對面的那個巨漢,在被這個人從三十多步外撞到這裡的整個過程中,劉裕早就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該如何取他的性命,而他這一刺,則是在劉裕想到過的一百五十七種方法中,最快最直接的一種,目標,咽喉!

  「噗」地一聲,這個巨漢的脖子,給這一槊輕易地刺穿,一飆血箭,順著他脖子後鑽出的槊頭,噴湧而出,直濺到他後面的一個同伴的臉上,頓時糊得這人什麼也看不見了。

  劉裕的聲音隨著這一刺,厲聲響起,如同平地起了個春雷:「老虎部隊,前進,一!」

  五百多名前面一線的戰士,齊聲吼道:「一!」

  這一下,五百餘根短槊,齊齊刺出,頂在最前面的二百餘名高力衛士,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同時中了兩槊,那個給劉裕一槊刺穿脖子的巨漢,左肋之下也是給向靖一槊刺了個通透,四根肋骨,如木柴般地同時折斷,而五臟六腑,也隨著這一槊的抽出,流得滿地都是。

  劉裕與向靖等人,在喊「一」的同時,擊刺,斃敵,抽槊,幾乎是一氣呵成,這一套動作,在這兩年的訓練中,幾乎每天都會做上千次百次,甚至連閉著眼睛都知道如何完成,一如劉裕擊槊的同時,左手的盾牌飛快地掩護住了向靖的身體右側,讓他在擊槊時的空檔得到了完美的保護,而劉裕的側面,也同時是給孫處的盾牌護住,那個秦軍巨漢身邊的一個黃臉小校,趁機砍向劉裕的一刀,被這一盾擋得接接實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五百多條腿,幾乎同時從盾牌後飛出,把面前給刺中致命要害的這些秦軍高力們,踢得倒飛出去,砸中了後面的同伴,盾牆之前,一片人仰馬翻,而所有晉軍,齊齊地踏出一步,隨著收回腳的這一下,大盾再次重重地頂在所有人的身前,無論是站著的還是躺著的秦軍高力們,所看到的,只是一道堅不可摧的盾牆,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劉裕從這些秦軍高力們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恐懼,他的聲音冷酷地再次響起:「四!」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5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刀兩斷猛如斯

  隨著劉裕的這一聲低吼,所有的晉軍士兵們,齊齊地跟著劉裕一起,一邊吼出「四」,一邊再次向前刺擊,同時雙腿一跨一分,向前一個跨步。

  隨著這一下的刺擊,又是二百多名高力衛士們中槊倒下,所被刺中之處,無一不是盔甲空隙裡的致命要害,不是軟肋就是咽喉和麵門等處,有些人揮舞著兵器想要格擋,但是面對兩三枝槊從不同地方的刺擊,只能顧此失彼,往往好不容易蕩開一枝槊,卻被另一枝擊中,這一痛之下,握著的武器鬆開,馬上就又被先前蕩開的那一槊如毒蛇般地刺中,哼都哼不出一聲,就倒地氣絕。

  而北府軍的戰士們向前跨出的這一步,把第一批刺倒在地的敵軍們,完全踩在了腳下,有個別掙扎未死的傢伙被踩中身體後發出垂死的哀嚎,卻被緊跟著前面一列的後排晉軍士兵們,刀槊齊下,打得腦漿迸裂,這回是真的死得透透地,連身體的抽搐也不再有了。

  劉裕一步一刺,一刺一步,每一下都操著口令喊出,當他叫到「八」的時候,足足喊了九下,也向前邁出了十步之多,這十步的距離內,血淋成河,屍橫遍野,兩千餘名剛才還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高力衛士們,一大半已經作了槊下之鬼,幾乎每一步的距離,都橫滿了兩百具左右的屍體,一個個咽喉與脖子,小腹等要害之處的傷口,鮮血橫流,髒腑和腸子,滿地都是,見者欲嘔。

  但是早就習慣了殺戮的這些北府軍死神們,卻是莫名地興奮,他們的身上,盾上,早已經血跡斑斑,不少人雙眼通紅,伸著舌頭,貪婪地舔著面當上的血,這種濃烈的味道,讓他們如飲醇酒,殺心更盛,甚至神經也變得異常地發達,觸覺和反應極為敏銳,動作也快了許多。

  張弗利都的身上已經受了三處傷,脅下兩道口子,而小腹之上也紮進了足有三寸深的短槊,幸虧他身大力不虧,剛才一刀下去,斬斷了這根短槊,這才避免了一槊破肚之厄,但饒是如此,他仍然如同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一樣,一邊後退,一邊喘著粗氣,如同鬥牛場裡的公牛一般,噴著帶血的唾沫,手中的一把雙手大刀,揮舞得如風車一般,邊舞邊吼道:「懦夫,膽小鬼!隻敢縮在盾後,有種的出來和爺爺大戰三百回合啊!」

  劉裕已經轉到了這個張弗利都的正面,看著這個個頭與自己當,甚至還要橫向寬一塊的巨漢,在這裡如同莽牛一樣地困獸猶鬥,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他把盾牌往地下一丟,抽出背上插著的雙手大刀,上前一步,一招舉火燎天,「當」地一下,就蕩開了張弗利都的這一刀。

  張弗利都一個重心不穩,向後退了兩步,兩個身後的同伴將之一扶,他才勉強站住,看向劉裕的眼神中,充滿了驚疑之色,只聽劉裕高聲用氐語喝道:「你這秦將,不是說想要單打獨鬥嗎?我乃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二軍軍主劉裕,接受你的挑戰,讓你看看,我晉軍中不乏勇士!」

  張弗利都咬了咬牙:「你居然會說我們的語言!」

  劉裕哈哈一笑:「此等蠻夷土話,我大晉的三歲小孩子學上一個月都會說,又有何難?你不是說我們只會躲在盾牌之後嗎?現在我不用盾,只用刀,今天,就讓你見識,什麼才是刀的正確使用之法!」

  張弗利都氣得一聲怪叫,大吼道:「大膽晉將,竟然敢如此輕視我們大秦勇士,今天,我張弗利都就讓你領教一下,什麼才是高力!」

  他大踏步地上前一步,大刀在頭頂揮起一道旋輪舞,血光閃閃的刀鋒,一閃再閃,而因為高舉雙臂而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如同野獸一般的胳肢窩,則帶著一股中人欲嘔的死老鼠的餿味,血腥的味道和這股子狐臭味,被這刀風所蕩,劈頭蓋臉地就飛向了劉裕。

  劉裕面無表情,大喝一聲:「來得好!」一般來說,這高力大漢如此威猛的一刀,兩尺之內飛沙走石,甚至吹得劉裕身後的戰士們的眼睛都難以張開,這樣的一刀,只要砍下,就必是力重千鈞,甚至可以直接撕碎一頭蠻牛,無人敢攖其鋒,可劉裕卻是不退反進,甚至沒有舉起大刀,象剛才那樣以舉火燎天式硬頂,而是橫刀於腰,飛快地向前突進,眼看張弗利都的這一刀落下,就能斬上劉裕的頭盔,即使是威武雄壯如寄奴,也看起來很難逃過這一刀之難了!

  北府軍眾人的臉色齊齊大變,檀憑之幾乎要跳出佇列了,而何無忌也急得大叫道:「寄奴,當心啊!」

  一陣大風吹過,張弗利都的狂笑之聲伴隨著血汗交加的味道,一起傳了過來:「去死吧,北府小…………」

  他的聲音突然在這裡停滯不動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大刀重重地落下,而順著那刀鋒的邊緣,一個鬼魂般地影子,瞬間掠過了他的身邊,原地一個旋轉,幾乎是以張弗利都的身體為軸,飛快地掠過了他的身體,隨著這一刀重重地砸下,陷地一尺,而劉裕的身形,也傲然地屹立在了張弗利都的身後,鐵塔一般。

  剛才還喧鬧不已,戰鼓陣陣的戰場之上,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劉裕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張弗利都,感覺如何?」

  張弗利都的身子向前傾著,他的眼睛裡,瞳孔在劇烈地收縮著,喃喃地說道:「好,好,好快的,快的刀!」

  隨著他的這句話說完,突然,一陣骨肉分離的恐怖聲音響起,張弗利都那近九尺般的巨大身軀,整個上半截,都象突然從腰上滑落一樣,隨著一道巨大的,可怕的裂痕,從他的腰間出現,進而迅速地擴大,所有人才發現,這個巨漢居然在劉裕剛才那極快閃過身邊的一下,被劉裕橫在腰間的百煉宿鐵刀,一刀兩斷了!這是何等驚人的速度,何等驚人的力量,以至於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5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戰刀如牆無可擋

  一陣腥風吹過,劉裕的大紅披風,迎風而起,這下所有人看清楚了他的百煉宿鐵刀,刀柄橫在腰間,單手持刀,而刀身之上,一汪碧血,正從那血槽之中緩緩流下,一滴滴的血珠,「叭嗒,叭嗒」地落在地上,在這一片寂靜的戰場之上,幾乎每一聲,都會讓兩軍的戰士,心驚肉跳。

  劉裕的目光,從面前的二百餘名高力衛士的臉上掃過,他的聲音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還有誰想上來一試刀鋒的?」

  這些一個個五大三粗,身強體壯的秦軍高力衛士們,忽然開始發起抖來,張弗利都是他們中所有人裡最強壯的一個,也是勇冠三軍的猛士,但如此猛士,在面前的這個漢人面前,居然一個照面之下,就給一刀兩斷了,這是何等驚人的力量和速度,甚至並非人力所能為!胡人本多迷信,這一下,更是有不少人在懷疑,面前的這個傢伙,是人還是鬼神了!

  沒有一個秦軍還敢再向前一步,甚至他們拿著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地發著抖!劉裕的臉色一沉,濃眉上挑,厲聲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想獻上首級否!」

  隨著劉裕的這句話,身後的北府軍陣爆發出一陣吼聲:「殺!殺!殺!」

  而剛才因為劉裕出陣單挑而暫時停下的軍陣,又開始重新向前行進,戰士們一個個舉著大盾,手中持著被血液與腦漿染得又紅又白的武器,眼中殺氣閃閃,向前行進。

  劉裕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笑容,用氐語對著這些高力衛士們說道:「我要是你們,現在就逃命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剛才還因為張弗利都的死而嚇得不知所措的這些高力衛士們,回過了神,齊齊地扔掉了手中兵器,向後狂奔起來。這些彪形壯漢,跑起來倒是挺快,須臾之間,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劉裕笑著撿起了一面盾牌,走回到自己原來的軍陣中的位置上,身後的劉毅不滿地說道:「寄奴,你這是怎麼了,這可是送到手邊的人頭啊,這些秦軍應該是敵軍中的銳卒,以一當十,將他們全殺光,可以讓他們的士氣大大下降啊。」

  劉裕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已經嚇破了膽的人,即使裝備精良,即使手拿武器,也已經不再是一個戰士了,我們是北府軍,是老虎部隊,是全軍最強的兵,最鋒利的槊,要殺的就是最強的敵人,而不是那些任我們宰割的羔羊。省點力氣吧,我料,很快敵軍的真正反擊,就要到了!」

  檀憑之哈哈一笑:「寄奴哥,我們自登陸以來,已經連續擊潰敵軍五次衝擊,殺敵上萬,他們連這些銳卒反擊都給我們幾乎全部消滅,哪還有什麼本事啊?」

  劉裕正色道:「不可輕敵!秦軍這麼多年能橫掃天下,絕不會是這點實力,我讓這些潰兵們逃回,也不是真的有什麼好生之德,而是讓他們反過去衝亂敵軍下一波的攻勢,我想,他們的攻擊,很快就要來了!」

  向靖的聲音透出了一絲緊張:「寄奴哥,你說,你說他們還會有什麼厲害的戰法?能用來對付我們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我想正面用步兵衝擊,已經是沒有希望了,無非是鐵騎,矢石,或者是地穴這三樣。另外,大家要當心火攻,無論他們用何種戰法,按我們平時操練的戰法破之,明白嗎!」

  所有的戰士們全都大聲喝道:「諾!」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現在繼續前進,注意保持側翼的警戒,盾牌向外,防止敵軍側擊,貼上敵軍,跟他們鬥狠,這樣會讓他們的弓矢飛石失去作用,只要敵軍的殺招使出,玄帥必有辦法破之!」

  說完這句,劉裕冷冷地拉上了面當,繼續頂盾向前:「老虎們,隨我來!」

  八公山上,洋溢著一片輕鬆的氣氛,司馬道子拍手大笑道:「好,太好了,劉牢之果然厲害,只靠這幾千人馬,就可以在秦軍幾十萬軍中一路向前,以前都說北府軍鋒銳無匹,孤還不信,今天算是見識到啦!」

  王國寶一臉地諂媚笑容:「那是多虧聖上英明,王爺神武,呃,當然,也劉不開謝鎮軍這幾年來的心血,才有這樣的精兵猛士,是我大晉之福啊,謝鎮軍,現在我軍形勢大好,剛才那些秦軍精兵的反擊,也給打得大敗,我看他們不會有什麼後招了,不如現在就下令,全線出擊,一舉擊垮秦軍吧!」

  謝玄的手一刻不停,琴聲悠悠而起,他閉著眼睛,微笑道:「王尚書,何必心急呢?秦軍到目前為止,隻出動步兵攻擊,還有就是之前的弓弩手,而這些胡虜們征戰天下所用的鐵騎與戰車,還沒有用上呢,這兩樣不出,就不算用了殺招,請你再稍等片刻,我想,劉裕他們快要攻到秦軍苻融的帥旗之下了,也是苻融必須要作出回應的時候啦!」

  淝水北岸,小高坡,苻融雙眼血紅,看著前方二里多處,那二百多名高力衛士兔子一樣地奔回,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恥辱,真是恥辱!平時養兵千日,這些高力衛士不可一世,卻想不到竟然在劉裕一個人的面前,嚇破了膽,留這些懦夫何用!」

  毛當咬了咬牙:「大帥,現在的情況不妙,依末將看,需要以鐵騎從這支敵軍的側面衝擊,方可阻擋一二了!」

  苻融搖了搖頭:「不行,他們很精明,側面已經布下了大盾和長槊,該死的謝玄,我們上了他的當了,這撤退之時,幾十萬大軍進退不一,很難拉開空間,而劉裕破我前柵又如此順利,現在他的側面,根本無法用騎兵迂回突擊,想要反擊,只有正面強衝了!」

  毛當沉聲道:「請大帥下令,末將願領羽林鐵騎衝擊!」

  苻融緩緩地戴上了頭盔,眼中的冷芒一閃:「不,這回我親自帶兵反擊,傳令,鐵甲戰車出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6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二女戰地論國殤

  壽春城內,刺史府,後花園。

  慕容蘭的秀眉緊蹙,粉拳緊緊地握著,而額頭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在她的身邊,張夫人坐在一處假山石上,同樣是一臉地緊張,這兩個本來相互敵對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卻居然默契地成為了兩個忠實的戰場聽眾,也算是造化弄人。

  一陣金鼓之聲從戰場上傳來,張夫人連忙問道:「這,這聲音離咱們壽春城越來越近了,慕容蘭,你剛才說那晉軍打過了淝水,現在怎麼樣了?天王,天王他會不會有事?」

  慕容蘭沒有直接回話,她屏息凝神,豎起耳朵,仔細地傾聽了一陣,才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我聽到劉裕的聲音了,是他,一定是他!」

  張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冷冷地說道:「你的心上人來了,來傷害天王了!慕容蘭,你們慕容家好歹也是世受我大秦國恩,這樣吃裡扒外,忘恩負義!就不怕遭受天譴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滅人之國,淫人子女,殺人嫡子,然後再假惺惺地留人一命,對外顯示自己的仁義與寬大,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國恩嗎?張夫人,你自己忘了大涼國的國仇家恨,忘了你的兄長和侄兒們,一心投入敵人的懷抱,我沒說你不配當張氏子孫,你倒反說我要受天譴了?」

  張夫人咬了咬牙:「家兄在涼國為帝時,施政苛暴,眾叛親離,民不聊生,天王打敗了他,滅了涼國,卻是救了涼國的百姓,我一直不認為有什麼錯!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只有把天下萬民放在心裡,為他們的生存作出貢獻的人,才是真命天子!也許我不配作張氏的後人,但即使是在地下見到祖先,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他們這番道理!」

  慕容蘭冷笑道:「真是婦人之見,自己的國家給敵人滅亡,只因為這個敵人比你的兄長仁義一些,你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請問就算苻堅仁義,難道他的苻氏一族都會這樣嗎?就象你們涼國的幾代先王,也曾經是救民於水火的能吏,亂世之中保境安民,方有後來的涼國,但最後不也是傳到你哥哥這樣的不肖子孫手上嗎?你張家是漢人高門世家大族,當了皇帝後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粗魯野蠻的氐族胡人呢?」

  「看看苻堅的兄長,那個著名的暴君苻生,每天以殺人為樂,手法極其殘忍,你敢說以後的苻氏秦國,就不會再出這樣沒有人性的畜牲嗎?」

  張夫人緊緊地咬著嘴唇:「以後的事是以後,至少現在,我只知道天王善待每一個秦國百姓,這些年來大家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能安居樂業,享受百年未有過的太平盛世,只憑這點,他就值得一統天下!」

  慕容蘭哈哈一笑:「如果你不發兵南侵,也許可以這樣說。但是苻堅為了自己的野心,想要一統天下,成就他的功業,為此起大兵南征,十丁抽一,幾乎北方每一個家庭,都有人要投入戰事,昔日的安寧早就給打破,你覺得這些給徵發來的各族軍士,都是心甘情願的嗎?」

  張夫人很想開口反駁,但是這一路以來,她也看到了不少怨聲載道的軍士,就連這後宮的宿衛軍人,也有不少私下抱怨的,加上滿朝文武都是極力反對,讓她無話可說,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雙眼一亮,冷笑道:「這不是天王的本意,而是你們慕容氏的陰謀!要不是慕容垂極力地挑唆,天王又怎麼會一意孤行,傾國南征呢?!」

  慕容蘭冷笑道:「真正讓苻堅南征的,不是我們慕容氏的挑唆,而是他自己那想要一統天下,開萬世基業的野心罷了,他以為東晉就跟我們大燕,你們涼國,或者是北方的代國,漢中的仇池一樣,只要他一揮手指頭,就會望風而降。可惜這回,他打錯了算盤。王猛在臨終前那樣地勸他不要南征東晉,他只當耳邊風,若不是他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做這事,誰又能勸得了他呢?」

  張夫人緊緊地咬著嘴唇,長歎一聲:「這一切,都是命數啊,我現在沒有別的想法,只希望天王能平安無事。至於這天下屬誰,江山社稷,就隨他去吧。慕容蘭,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請你告訴你的那個劉裕,讓他千萬要放過天王,行嗎?」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你這是在說夢話嗎?我們慕容氏苦心策劃這麼多年,就等的是這一天,眼看現在國仇家恨要得以洗雪,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放過苻堅?」

  張夫人搖了搖頭:「相信我,我這樣說,是為了你們慕容氏好。你們現在手上並沒有本族的軍隊,要是天王真的在這裡死了,那北方無主,各路豪強並起,而東晉軍隊也會趁勢長驅直入,你們籌畫了這麼多年,雖然害死了天王,但卻是為他人作了嫁衣,難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

  慕容蘭的臉上閃過一絲疑色,轉瞬而沒,轉而冷笑道:「我們慕容家一向是天下人,尤其是鮮卑人心中的英雄,苻堅若死,我大哥只要振臂一呼,天下從者雲集,怎麼會不復興大燕呢?至於東晉,他們內部矛盾重重,有外敵時尚可暫時放下爭議,抱團對外,一旦沒有外敵,那自己內鬥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干擾我們的複國大業?再說了,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我們慕容家早就跟謝家達成了協議,暗中結盟,各自起事,這次的決戰機會,就是我們創造給謝家的呢!」

  張夫人微微一笑,眉頭舒展了開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慕容蘭,可歎你們機關算盡,卻是根本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你們以為可以跟謝家結盟,利用他們打敗天王,可殊不知自己也是給謝家所利用,擾亂北方天下,最後卻是為謝家的北伐,成了鋪路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6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夫人妙語解世局

  慕容蘭先是一愣,轉而哈哈笑道:「謝家北伐?別做夢了!張夫人,你在秦國,不知東晉內情,東晉的那些個門閥世家,看謝家不順眼的太多了,想取而代之的更多,且不說荊州的桓家,就是建康城中的會稽王,還有太原王氏,琅玡王氏,都想要謝安的相位呢。秦國壓力若在,他們或可暫時聯手,一旦秦軍退去,一定會重新為了爭權奪利,打得不可開交!」

  張夫人歎了口氣:「這些事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但是慕容蘭,你畢竟一介女流,不知軍國大事,或者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看到了這些世家高門為了奪謝家之權要排擠謝家,卻看不到謝家為了保自己的權力,就必須要保留軍隊,如果大秦戰敗,這北府兵要繼續保留,除了北伐,還有別的理由嗎?」

  慕容蘭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這個問題,她還真的沒有細想過,看著張夫人那臉上的微笑,不知如何回答。

  張夫人一看說到了慕容蘭的心事,信心更足,輕啟朱唇:「這北府兵的組建,本身就是謝安為了避禍交權,卻又要保留對朝中的影響力而走的一步妙棋。他一邊交出相權,明面上讓權回給東晉的司馬氏皇族,一方面又讓侄子謝玄到江北,去招兩淮和京口的流民。」

  「要知道,吳地多是門閥世家的地盤,長江以南,除了京口這個安置北方僑民的地方外,基本上是招不到軍隊的,動那些莊園裡的莊客,就是動世家門閥的命根,就算謝家肯帶頭讓莊客從軍,別的世家也不會有這麼好心,所以謝玄想到了用京口僑民和兩淮流民的辦法,這些人兇悍難置,但因為剛剛從北方南下不久,還有想打回家鄉的訴求,所以只有打出北伐這面大旗,他們才肯效死力!」

  「而且南方的那些門閥,只要不動他們的利益,又能把謝家從朝中擠走,也樂見其成,所以,就算東晉撐過這次大秦南征,也一定會為了保留這支北府軍,而繼續北伐,他們之所以肯跟你們慕容氏合作,不是因為不知道你們的野心,而是想利用你們的這些野心,讓北方大亂,只有一個混亂,不統一的北方,才有可能讓他們北伐成功。可歎你們慕容家,機關算盡,卻連這點都想不到!」

  慕容蘭咬了咬牙:「北方子民早就對晉室失望,當年永嘉之亂,司馬氏政權拋棄這些北方子民,南逃過江,多年來雖然屢次北伐,但都無法在中原站住腳,這些人早就對他們失去了信心,不會支持,而且百多年來,北方早就是漢胡雜居,這幾百萬的各族胡人,又怎麼可能心向晉室?謝家就算有北伐之意,也不可能取得成功,當年桓溫何等英雄,都也只能出師未捷,難道謝玄還能強過他不成?」

  張夫人笑道:「桓溫北伐不成,是因為他動機不純,北伐不為占地,只為立功,回頭讓自己當皇帝罷了,可謝家不一樣,他們的北伐是為了保留北府軍,保留權力,而東晉的那些個門閥世家,是不可能在大戰之後繼續支持北府軍的軍需的,所以只有自己打下北方的地盤,象荊州的桓家一樣,錢糧自支,才可能養得起這支大軍。連這個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慕容蘭啞然無語,額頭之上,開始沁出香汗,她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我們真的是給謝玄騙了嗎?」

  張夫人看著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慕容姑娘,事已至此,我已經不可能再去幫天王贏下此戰了,其實這次南征,我是一向反對的,南北相隔百年,人心和風俗迥異,天王就算在戰場獲勝,事後也無法在江南立足的,只有他的秦國立國百年以上,完全把胡人同化,天下人心思安,才有統一的可能。至於你們燕國,本是起於遼東,遊牧為主,因為後趙滅亡,天下大亂之時而進入中原,不要總想著立國複國之事,能留在中原,成為漢人才是你們應該考慮的。」

  慕容蘭咬了咬牙:「可笑!我們大燕好歹也立國十餘年,雄居關東,要不是族中內鬥,又怎麼會讓人奪了江山?既然我們的祖先可以建國,我們這些後世子孫也可以立國,就象我們可以算計苻堅,以後一樣也可以跟謝玄爭奪天下!」

  張夫人微微一笑:「說的好,可是你們要想爭奪天下,最好就讓天王和他的大秦不要崩得這麼快,天王這次若敗,關東怕是無法穩定了,但他如果退入關中,仍然是東晉的大敵,這樣謝玄北伐,會跟天王的大秦繼續在中原一帶爭奪,你們慕容家才有在河北,幽燕之地起兵複國的機會!」

  慕容蘭冷笑道:「笑話!讓苻堅逃過這回,他一定會消滅我們慕容氏,哪可能讓我們有複國的機會呢?」

  張夫人搖了搖頭:「秦國的情況你大哥應該清楚,你們氐人,本就是起源於隴右河湟之地,關東之地,尤其是河北幽燕之地,本就跟你們沒什麼關係,若是秦國這戰失敗,為了確保關中根本,必會盡撤鄴城,薊州,齊魯之地的氐族軍隊,這些地方就會留下大片的空白地帶,你們想要複國,這才有機會。要是你們貪心不足,還想著奪中原齊魯之地,那勢必會跟晉軍正面起了衝突,慕容姑娘,你覺得在這個時候面對剛剛得勝,氣勢衝天的北府軍,就算以你那個天下第一名將的哥哥,又有多少勝算呢?」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這些是家兄要考慮的事情,我一個女人,又能做什麼呢?張夫人,現在就算我放你出去,你也不可能挽救苻堅了,北府軍已經打過了淝水,這一戰可以說勝負已定。」

  張夫人勾了勾嘴角:「這點我當然清楚,我只希望你能考慮我說的話,天王活著對你們來說更有利,就算秦軍戰敗,只要你和你大哥能保他一命,你們燕國才可能複國成功,至於今天的這番對話,只限於你我兩個女子之間,我就算在天王面前,也不會多說半句,言盡於此,不復多辯!」

  慕容蘭沉吟良久,終於一跺腳,轉身就走:「你且在這裡不動,我去救了苻堅再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7
第五百四十六章 箭雨遮日好個秋

  苻堅的眉頭緊緊地鎖著,擰成了一個「川」字,在他現在的這個位置,方圓幾十里內的戰場,一覽無餘,在幾十里寬的淝水正面,晉軍已經架起了越來越多的浮橋,除了中軍的劉裕所部的兩三千人馬,正在全力地向前突進外,左軍的謝琰部下諸葛侃,田洛所部,右軍的謝石桓伊部下毛安之,胡彬等部,也已經渡過了淝水,衝上江岸,與秦軍左右軍的石越,張蠔等部混戰,戰況膠著,看起來一時難以分出勝負,相比之下,劉裕那孤軍突進的前軍,顯得更加地勢不可擋了。

  慕容蘭的聲音從苻堅的身後響起,隔著幾個侍衛傳了過來:「天王,屬下慕容蘭,前來向您報告。」

  苻堅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他轉過了頭,看著一頭衝天馬尾,長髮飄飄的慕容蘭,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孤不是讓你去護衛張夫人了嗎?為何在這裡出現?」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夫人擔心天王的安危,也擔心前線的戰況,她說她有大批的侍衛保護安全,而且所在之處並無危險,所以要我來這裡護衛天王,她還說,我們慕容家有自己的兵法,也許可以對戰況給天王一些建議。」

  苻堅勾了勾嘴角,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孤一起在這裡觀戰吧。慕容都尉,以你現在觀之,戰況如何?」

  慕容蘭掃了一眼戰場,最後目光停留在了劉裕那穩步推進的中軍前部之上,一面張牙舞爪的老虎大旗,迎風飄揚,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儘管在千軍萬馬中,看不到身著重甲,戴著面具的劉裕,但她仍然清楚地知道,這樣一往無前的氣勢,除了那個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男子,還會有誰?

  苻堅看著慕容蘭,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冷冷地說道:「你的心上人這會兒正在大殺特殺,晉軍各部之中,屬他的部隊最為悍勇,慕容都尉,你的眼光果然不錯,孤以前對劉裕的勇名,也只是耳聞,並不全信,今天親眼見他橫掃千軍,才真的信了,可歎如此勇將,不能為孤所用,實在是遺憾啊。」

  慕容蘭心中一動,苻堅的話裡,透出一股子酸味和醋意,也不知道是因為不能得一良將而惋惜,還是因為自己喜歡劉裕而吃醋,她連忙說道:「劉裕雖勇,但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現在他已經孤軍突進,陷入我大軍的重圍,只要我們能用有力部隊反擊,當可將之擊破。」

  苻堅的嘴角勾了勾:「為何不是側面或者到背後包抄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一指前方戰場:「天王請看,我軍的側面屯積了大量的部隊,缺乏空間,在這個時候想要重組有力部隊,是來不及的,而且劉裕所部各千人左右,在側面形成了盾牆保護,就是我們整軍突擊,也無法將之擊潰和截斷。以屬下所見,不如以強力部隊逆襲劉裕的正面,他們已經戰鬥了很長時間,體力在下降,如果我們能用鐵騎反擊,當可收到成效,就算不能擊潰劉裕,也能阻止其前進的勢頭,到時候我軍只要重整部隊,以大量的箭雨和投石車攻擊,晉軍必退!」

  苻堅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都說慕容家的人無論男女,都深通兵法,果然不錯,慕容都尉,你的想法和孤完全一樣,也跟陽平公一樣,孤告訴你一件事,陽平公已經親自領兵,準備反擊了!」

  慕容蘭的臉色微微一看,放眼看去,只見苻融已經下了高坡,騎上一匹戰馬,而在他的身後,城門在緩緩地打開,看起來會有什麼大軍準備從壽春城中殺出,慕容蘭的眉頭輕皺,她似乎聽到了城門方向傳來了大量馬匹嘶鳴的聲音,她奇道:「難道,是要用鐵騎出擊嗎?只是這個距離,好像…………」

  苻堅哈哈一笑,說道:「不錯,敵軍離我前鋒不過兩百步的距離,如果是戰馬的話,無法加速到最大,而失去了速度的騎兵,是難以衝破北府軍的這道防線的,劉裕就是看准了這點,才會拼命地全力突進,就是不想給我們突擊的機會!不過,他還是沒有料到,我們還有殺招對付這些重甲步兵呢!」

  慕容蘭心中一驚,失聲道:「什麼殺招?」

  苻堅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指著從城門那裡源源不斷而出,並第一時間在城外一里多的一片空場開始展開,列陣的戰車,說道:「就是這些,鐵甲戰車!」

  一陣風沙吹過,又是一片沙塵撲面而來,與之同時而至的,是狂風暴雨般的箭矢,劉裕沉聲吼道:「蹲下,頂盾!」

  兩千多鐵甲戰士,齊齊地趴到了地上,把大盾頂在了背上,只聽「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從他們剛才所站立的地方,飛過了蝗蟲般的箭矢,偶爾有些箭枝因為力量不足,中途下落,就砸在或者釘在了這些北府軍士們背上的大盾之上,「呯呯彭彭」地一陣響動,造成的傷害,卻是微乎其微。

  劉裕伏在盾下,一邊的向靖那鐵塔般的身軀,似乎一面大盾也無法掩蓋,讓他只能縮起手腳,象個穿山甲一樣,扭著身子趴在盾下,讓這樣一個全身鐵甲的大漢,保持這樣的姿勢,實在是難受了點,他的臉脹得通紅,喘著粗氣,嘴裡不停地問候著苻堅的十八代祖宗。

  向靖的身邊,檀憑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向靖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過去:「瓶子,是不是我鐵牛這樣子太難看了,讓你覺得好笑?」

  檀憑之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手,一邊擺著手:「非也非也,鐵牛,我是笑那秦軍,笑那苻堅,百萬大軍,氣勢洶洶地前來,聽說一人扔一根馬鞭就能斷了長江的流水,一人射一枝箭,就能讓我們大晉的將士,看不見太陽,我聽到後那個怕啊,哈哈哈哈,我怕死苻堅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7
第五百四十七章 陣斬逃兵決死突

  隨著檀憑之的這番話,所有都伏在地上的晉軍將士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戰場之上,生死無常,卻也難得有這樣一份輕鬆,劉裕跟著笑道:「只不過秦軍都是懦夫,兄弟們,我去秦營的時候,苻堅說他們可以讓我們看不見太陽,我就回他說,這樣最好,我們正好可以在弓箭的陰影下作戰,你們說,現在是不是很涼快啊!」

  所有的晉軍放聲大笑道:「多謝苻天王,涼涼好個秋!」

  何無忌突然一躍而起,笑道:「秦國懦夫,只配打盾牌,有種來與爺爺面對面廝殺啊!」

  隨著何無忌的彈起,所有的晉軍將士也都跟著跳起,一邊頂盾於前,一邊拍拍身上的灰土,劉裕再次站在了軍陣的前方,沉聲道:「老虎們,前進!」

  壽春城方向,吊橋重重砸地之聲,混合著城門之後,一陣馬嘶之聲順風飄來,煙塵漫天,看不清那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劉裕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敵軍看起來要以騎兵反擊了,大家保持好陣型,穩紮穩打,前排軍士操長槊,後排弩手與飛槊準備,不管從城門裡衝出來什麼,都不要亂,記住,陣型和紀律會保護我們的性命,身邊的戰友,就是你生命的保證!」

  所有的北府軍戰士齊聲喝道:「諾!」

  一陣拋杆彎曲後,重重彈起的聲音從百餘步外的煙塵之中響起,在這相距不到半里的廝殺中,秦軍的每次衝擊,都以這種小型拋杆發射那些拳頭大小的碎石為先導,以期打亂北府軍的戰鬥陣型,經歷了多次這種打擊之後的北府軍們,甚至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盾牌,牢牢頂在身前,而身後的同伴們則把大盾舉過頭頂,在所有人的頭頂架起了一部部的天羅地網。

  「彭」「彭」之聲不絕於耳,劉裕的臉色微微一變,從他握著盾牌內柄的那隻手腕上的震動,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擊中盾面的物體的大小與重量,說來奇怪,前面的那些小石塊擊中盾牌,雖然個頭只有拳頭大小,但卻是能把手腕打得有些發麻,力道十足,若無盾護,擊中身上必然骨斷筋折,可是這次擊中盾面的東西,著力面不小,但是力道卻是很輕,甚至手腕也沒有任何酸麻的感覺,很快,這些東西就紛紛落地了。

  不少北府軍士兵和劉裕一樣,看向了自己的腳面,一陣濃烈的血腥味道傳來,落到地上的東西看清楚了,並不是那熟悉的石塊,卻是一兩百個首級,一個個滿臉血污,死前的留在了臉上,寫滿了恐懼與驚慌。

  劉裕認得正落在自己腳邊的一個腦袋,那個人正是張弗利都身邊的一個黃臉同伴,他甚至還記得在自己的怒吼下,這傢伙嚇得尿了褲子,也是第一個連滾帶爬地扔掉武器向後逃跑的敵軍,看起來,這些高力逃兵們跑回去後也沒撿回這條命,給秦軍的軍法部隊們當場拿下,砍了腦袋,一邊用拋杆擊晉軍,另一邊也是對本方即將衝擊的部隊加以震懾,若無令而退,這些人就是下場!

  苻融那抑揚頓挫的聲音在遠方響起,操著氐語,間或有些翻譯軍士們把這些話翻譯成了羌語與鮮卑語,晉軍士兵們豎著耳朵聽,卻是一臉地茫然,劉裕平靜地把這些話翻譯成了漢語,讓每個同伴都聽得清清楚楚:「秦軍的勇士們,建功立業的時候來了!在你們的對面,是強悍的敵人,是晉軍中的強者,他們強渡淝水,連破我軍七陣,就連我軍的高力衛士,都敗在了他們的手上,現在,大秦的榮譽,天王的夢想,就指望你們來實現了!用你們的鐵蹄,車輪,彎刀,馬槊,去碾碎他們的身體,割下他們的首級!去吧,去奪取你們的榮譽,奪取你們的富貴,江南的美女,財富,都在向你們招手!」

  虞丘進恨恨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這幫狗賊,又想用財富和女人來刺激自己士兵的鬥志,咱們晉軍,可不是任他們宰割的,寄奴哥,下令吧,趁他們沒衝起來,咱們先貼上去殺!」

  劉裕搖了搖頭:「不,現在他們已經列陣完畢,我們這時候再衝,已經來不及了,但是秦軍的士氣遠沒有他們想像的這麼高,要不然也不會陣前斬殺逃兵,又要以利誘之,來刺激部下賣命了。兄弟們,你們聽到他們的心跳在慌亂,呼吸在急促了嗎?你們看到他們眼中的恐懼嗎?這是秦軍最後的一次反擊了,頂住這一波,我們就一定能贏!苻融就在前方,苻堅就在那壽春城頭,我們一直在喊著滅胡,滅胡,胡在哪裡?就在前方!」

  所有的北府軍戰士一個個熱血沸騰,齊聲大呼:「滅胡,滅胡,滅胡!」

  劉裕冷冷地拉下了面當,眼中殺機一現:「前三排戰士,蹲地,支槊,準備迎接敵軍衝擊,人在陣在,不得擅離半步,違令者,後隊斬前!」

  北府軍戰士們齊齊地吼道:「諾!」而他們的陣型,也迅速按劉裕的所說,三排鐵甲槊手上前,一排戰士半蹲,支槊斜上,而二三排的戰士緊緊靠在前方同伴的肩背之上,架槊於前方戰士的肩頭,一千餘支冷冷的槊尖,支出近兩丈開外,直指風塵之中。

  而他們後面的戰士,則稍向後退,強弩硬弓,斜向上舉,而持著短槊的力士,則退出三十步外,一旦令下,就是箭矢齊飛。

  一陣沉悶的鼓角之聲,從風沙之中響起,萬千隻胡茄與手鼓,放聲大作,如同一陣又一陣滾滾的風雷之聲,伴隨著秦軍粗野的吼叫之聲,似是萬千狼嚎,震得晉軍的將士們的心中,一陣陣地氣血浮湧。

  鐵蹄踏地的聲音,整齊而致命,震天動地,即使隔了幾百步遠,仍然可以感覺到大地的那種震動,劉裕的面沉如水,面當之後的雙眼,精光閃閃,他的手高高地舉起,握著拳頭,沉穩不動,而他的聲音,帶有磁性和魔力,透出一股絕對的鎮定與沉著:「敵距三百步,穩住!」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8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戰車奔襲撼天地

  一陣大風突然吹起,三百餘步外,敵軍的影子突然變得在一瞬間清晰可見,影影綽綽間,無數的戰馬正在向這裡奔來,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一排排地戰車,馬披甲,車覆板,而在最前面的御手雙手緊握馬韁,紅通通的眼睛裡,殺氣騰騰!

  劉毅的聲音響起,帶了一絲慌亂:「天哪,是戰車!」

  即使是鎮定沉穩如北府軍,即使是作好了敵軍鐵騎反擊的準備,乍一眼看到敵軍的戰車突擊,也不免小小地慌亂了一下,這些鐵甲戰車,每一輛都由四匹高大神駿的戰馬所驅使,後面拉著雙輪戰車,戰馬的身上,披甲厚厚的馬甲,額頭之處,頂著鋼刺,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面,噴著粗氣,低頭狂奔,而戰車之上,騎手架著四馬,車上裝著厚厚的擋板,擋板之上,一名弓箭手正在引弓放箭,而另一個則是大戟士,揮舞著長達三四米的雙刃長戟,面目猙獰,殺氣騰騰。

  劉裕挺身而起,大聲道:「戰車來襲,大家穩住,結成小組,弓弩手自由射擊,阻敵衝擊!」

  劉裕的話迅速地給各個小隊的隊正,旅帥們傳達,按著平時對付戰車衝擊的戰法,本來一線排列的槊手們,迅速地分散成了一個個五十人左右的三線小隊,楔形朝前,隊正和最精銳的戰士,持著長槊頂在前面,而盾手們則緊緊地護著小隊的側斜面,形成了兩面盾牆,用以防範對面戰車上戟手的揮擊!在大部隊的佇列形成陣形之後,前排的測距兵開始吼叫道:「敵距,一百五十步!」

  幾百名後排的弩手飛奔出陣,對著對面煙塵中衝出,已不到一百五十步的敵軍戰車,一陣勁弩發射,只聽「嗚嗚」之聲不絕於耳,一波波黑壓壓的弩矢,如同浪潮一般,破空而出,直奔對面的戰車而去!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三石步兵弩的威力,足以打穿身著重甲的軍士,但是秦軍的這些鐵甲戰車,戰馬都披上了兩層以上的馬甲,而且這些戰馬都是精挑細選的河西馬,骨架高大,肌肉發達,即使是正面中箭,雖然入肉三分,但除了讓這些馬兒更加負痛狂嘶外,倒也未造成太大的傷害,正面衝擊的四十餘輛戰車,除了兩輛被射倒了戰馬,暫時無法繼續前進外,別的都反而越奔越快,直向晉軍的陣列中衝來!

  測距兵的聲音在整個戰線上回蕩著:「敵距,一百二十步!」

  「嗚嗚」一陣響去,弩手們打光了手中的最後一箭,紛紛從陣形的兩側退下,劉裕的眼中神光閃閃,緊緊地盯著前方的敵軍戰車,沉聲道:「飛槊手,攻擊!」

  孫處的大嗓門在陣後響起:「飛槊,丟他奶奶個熊!」

  他說著,使勁地甩了幾圈膀子,幾步小跑,狠狠地把手中的一根飛槊直接擲了出去,帶著淒厲的呼嘯之聲,直接越過了劉裕的頭頂,向著對面的一輛鐵甲戰車飛了過去。

  「噗」地一聲,這一槊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那個御手的前胸,這人的嘴巴張得大大地,卻是來不及發出半點聲音,就給一槊穿胸而入,直接釘到了身後的隔板之上,頭一歪,就此氣絕。

  而站在後面戰車檔板後的那個弩手,也給這一槊透板而出,紮到了大腿上,一聲慘叫,身子就彎了下去。

  可是失去了御手的這輛戰車,卻仍然沒有停下,這個給直接射死的御手,雙手仍然抓著馬韁,前面的四匹戰馬,身上已經釘滿了幾十枝弩矢,枝枝透甲滲血,痛得這些馬兒連聲長嘶,不管不顧地悶頭狂奔,四蹄如飛,伴隨著後面輪子碾過地上的石塊,土坑,甚至是幾個散亂在地上的逃兵首級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兩百多枝飛槊帶著死亡的呼嘯之聲破空而出,飛過了前線戰士的頭頂,飛向了正面衝擊的四十餘部戰車,這種密集型的飛槊攻擊,不可能有太好的準頭,而戰車與戰車之間,隔開了二三十步,線性衝擊,地動山搖一般地氣勢,大約只有二三十枝飛槊,擊中了戰馬或者是戰車,被打中的戰馬,就沒有中弩時的運氣了,飛槊帶著巨大的動能,破甲透體而出,即使是高大強壯的河西戰馬,也是中者立斃,而隨著馬匹的倒地死亡,有五六輛戰車突然就原地側翻,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可是沒有給直接擊中戰馬的戰車,卻是進入了瘋狂的衝刺階段,不管車上戰士有沒有被打死,馬兒的嘴裡噴著粗氣,四蹄如飛,車輪似雷,伴隨著秦軍戰車兵那懾人心魂的戰吼之聲,如同十級颱風,撲面而來。

  劉裕的拳頭一直高高地舉在半空之中,沉聲道:「穩住,穩住!」

  測距兵的吼叫聲已經開始帶著幾分顫音,敵軍以如此一往無前的氣勢,震天動地而來,這還在衝鋒的三十餘輛戰車,幾乎像是要把前進之路上的所有東西全部摧毀,在飛槊攻擊之後,連戰車上的御手也全部站了起來,幾乎是鬆開了手上的馬韁,齊聲用氐語怪吼道:「去死吧!」

  劉裕的身邊,劉毅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了,突然,他大叫道:「全體聽令,披…………」

  劉裕的手飛快地捂住了劉毅的嘴,讓他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他的聲音穩定而有力,透出無比地鎮定:「穩住,穩住,有擅動者,斬!」

  劉毅的臉脹得通紅,劉裕轉頭看向了他的眼睛,那眼神之中,充滿了憤怒,劉裕放下了手,沉聲道:「希樂,別添亂!」

  劉毅大叫道:「有現成的戰法,為何不用?寄奴你瘋了嗎?真要硬擋戰車?」

  劉裕沉聲道:「看清楚了,他們的戰車後面沒跟步兵騎兵,這第一波是試探攻擊,我們必須用常規戰法擋下,懂嗎?!」

  劉毅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耳邊測距兵的聲音伴隨著地動山搖的戰車呼嘯之聲而來:「敵距,二十步!」

  劉裕的聲音突然如炸雷一般地響起:「散開陣形,所有隊正,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8
第五百四十九章 淩風戰神安可擋

  劉裕的話音未落,他身邊的兩個軍士就衝了出去,伏下身子,頂盾於背上,雙手緊緊地撐著這面盾牌,劉裕的雙眼中,殺機一現,飛身而出,一個跨步,就跳上了盾牌,盾下的兩個同伴用力大吼一聲:「起!」四臂之上的肌肉,高高隆起,甚至因為這一下發力,把束在右臂之上的束臂甲的帶子都繃斷了,可見這力量有多麼地可怕!

  順著這一股大力,劉裕飛身而起,熊虎一般偉岸的身形,拔地而起,而那一身腥紅的披風,迎風招展,兩軍陣前,幾十萬雙眼睛都看到如此的一個空中飛人一般,如同天神下凡,威風凜凜,讓所有人都看得忘記了呼吸。

  壽春城頭,慕容蘭癡癡地看著這個衝天而起的猛士,萬千軍中,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劉裕,除了這個神一樣的男人,還有誰能這樣威風凜凜呢?她喃喃地自語道:「劉裕,好帥!」

  苻堅的嘴角勾了勾,冷冷地說道:「戰場上太拉風,不是什麼好事,劉裕雖勇,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孤不信,刀箭無眼,他能平安無事!」

  慕容蘭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相信就算有千難萬險,這個男人最後也能殺出重圍,因為,我相信這個男人,會是天命所歸!」

  苻堅的臉色一變,冷笑道:「孤倒很想看看,他是怎麼個天命所歸!傳令,取劉裕首級者,賞錢千萬,封國公!」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了苻堅,神色中透出一絲緊張:「天王,你這樣太沒氣度了吧,再說你不是想要收服劉裕嗎?為何要下這命令?」

  苻堅的眼中冷芒一閃:「孤總得先保證能贏下這戰才說,劉裕就是晉軍的軍心士氣所在,孤不學宋襄公,婦人之仁,因為惜才而放虎歸山!再說了…………」

  苻堅轉頭看向了慕容蘭,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天命只能在孤的身上,不能給別人!」

  隨著劉裕的騰空而起,晉軍的陣中暴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所有的將士們都在齊聲歡呼:「寄奴,寄奴,寄奴!」

  秦軍的戰車之上,所有還活著的弩手弓箭手們,全都站了起來,抄起手中的兵器,對著劉裕就是一陣發射,劉裕的飛天而起固然拉風瀟灑,但是身在半空之中,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完全沒有防守能力,甚至不能發力!

  秦軍陣中,幾十個鐵喇叭在咆哮著,苻堅的命令,飛快地傳到了前線:「擊殺此晉將者,賞錢千萬,封國公!」

  「嗖嗖嗖」,機弩擊發之聲不絕於耳,幾十根弩箭與弓矢,直奔劉裕而去,這些戰車上的弩手和弓箭手,乃是氐族中的羽林精銳,全都是貴族與部落頭人的子弟,從小嚴格訓練,及冠後入宮宿衛成為羽林軍,個個都是神箭手,即使是在這賓士的戰車之上,也可以輕易地擊中箭靶八環之內的區域,更不用說是劉裕這麼一個大活人了。

  檀憑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暗叫一聲「不好」,他的聲音脫口而出:「寄奴當心!」

  八公山上,謝玄停止了拂琴,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的騰空而起,而身後的司馬道子更是滿頭大汗,雙眼圓睜著,這個平時從沒見過打仗的王爺,這會兒也完全隨著前方的戰事進行,陷入了忘我狀態,他緊緊地抓著身邊的王國寶的手,指甲緊緊地掐進了王國寶那隻肥手之上,痛得這個傢伙齜牙咧嘴,卻不敢再叫一聲。

  司馬道子恨恨地一跺腳,黑臉之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這傢伙在幹嘛呀,飛到空中當靶子嗎?太可惜了,這麼悍勇的將士!」

  謝玄的聲音突然響起:「不,王爺,劉裕是謀定而動的,且看他如何大殺四方吧,無終!」

  侍立一邊的孫無終沉聲道:「玄帥,末將在!」

  謝玄低下了頭,瑩白如玉的手再次撫起了琴,琴聲變得高亢而激烈,伴隨著謝玄的一頭披亂長髮順風而舞:「現在開始記,劉裕殺了多少敵軍!殺十個叫大殺特殺,殺五十個叫超神!」

  幾十枝弩矢,直接飛向了在空中的劉裕,四面八方而來,射向了劉裕身上的各個部位,不少秦軍的弩手已經開始抄著手中的弓弩,開始歡迎雀躍,他們似乎看到了在接下來的一瞬間,這個該死的,在戰場上拉風耍帥的晉軍,就會給幾十支弓箭弩矢穿透,然後象一隻中箭的蒼鷹一樣,從空中落下,再被賓士的戰車碾過,化為一團鐵甲包裹的血泥,甚至有些腦子比較快的傢伙開始後悔了,要是這樣射死了,那算是誰殺的?千萬錢,國公這些好東西怎麼分呢?

  劉裕在空中哈哈一笑:「來得好!」他的右手變魔術般地抄起了百煉宿鐵刀,而左手從背上一掀一抓,大紅披風頓時抄在了手上,所有人只見眼前一花,也不知劉裕是如何運作的,左手的大紅披風,頓時就掛到了宿鐵刀頭,遠遠看去,好像是淩空抄起了一面大旗!

  所有人的嘴巴,都隨著劉裕的這個動作,張得大大的,無論是晉軍還是秦軍,從戰士到擂鼓的力士,再到搬運武器的輔兵,甚至是給抬下的傷患,全都看向了飛在空中的劉裕,只見他的右手突然飛快地舞動起來,手中的宿鐵刀,如風車一樣地旋轉起來,而刀頭的披風,則順風而鼓,張開到五尺見方,仿佛是一床巨大的棉被,在空中遮天蔽日,把劉裕的身體擋在了其中。

  擊上這面披風的弩矢,箭枝,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在巨大的旋轉力度之下,竟然不能透布而入,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住了,三十餘支弩箭,居然就這樣紛紛釘到了劉裕的披風之上,無法入甲半分。

  只有在晉軍這一邊的將士們,才終於看得清楚,原來劉裕的披風內側,居然鑲滿了密密麻麻,如同魚鱗一樣的精鋼甲片,一些弩矢的矢頭,分明地鑲在了甲片之上,卻是無法再向前透出半分,外人看劉裕舞披風是輕描淡寫,但只有穿著這些精鋼甲片的戰士們,才知道這一披風的甲葉,起碼有二十斤重,方能擋這箭矢攢擊!

  劉裕在空中放聲長嘯,方圓百步之內,所有人的耳膜在劇烈地鼓蕩著,如同天籟:「擋我者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28
第五百五十章 斜盾槊林破戰車

  劉裕的手中刀柄一抖,披風淩空墜落,而他的身形,如大鳥一般地掠過了面前的那輛御手給釘死在木板之上的戰車,看待了的那個戟士甚至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只覺得脖子一涼,劉裕的身體已經掠過了他的身邊,帶著呼嘯的風聲,一閃而過。

  他很想回頭去看這個神一樣的男人,只是這一轉,腦袋卻突然從脖子上的一道血線落下,轉過一百八十度,只看到劉裕的身體重重地踏到了地上,他的腦子裡飛快地飛過四個字:「好快的刀!」就兩眼一黑,啥也看不見了!

  八公山上,司馬道子等人全都如給施了定身法一樣,立在原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孫無終的聲音平靜中帶了一分激動:「一個!」

  失去了御手和戟士的這輛戰車,仍然是瘋狂地前奔,直衝向了劉裕身後的那個小隊,劉毅咬了咬牙,他的耳邊回蕩著測距手聲嘶力竭的叫喊聲:「敵距,十步!」

  劉毅雙眼圓睜,大吼道:「都回過神來,頂住!」

  所有的晉軍將士全都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不是觀眾,而是親臨戰場的戰士,劉裕殺得再爽再帥,也不可能幫自己消滅掉這幾十輛橫衝直撞的戰車,歸根結底,自己的命運還是要由自己來掌握。

  劉毅的手握成了個拳頭,高高地舉著,一如剛才的劉裕,他的雙眼圓睜,嘴裡喊著:「穩住,穩住!」

  對面的戰車以五十多公里的時速向著這個三角形的晉軍小隊衝了過來,四匹鐵甲戰馬那圓睜的雙眼裡的每一根紅色血絲,都看得清清楚楚,劉毅突然厲聲大吼道:「破!」

  小隊的隊形突然變化,原本頂盾舉槊的士兵們,緊緊地靠在了一起,身形下蹲,盾牌也從直頂變成了斜向上的傾放,二十多面盾牌組織的側面,頓時變成了一個斜線的坡面,迎向了那戰馬邊的車輪。

  「呯」地一聲巨響,戰馬呼嘯著從小隊邊的空隙衝過,即使是這些狂奔的戰馬,也知道那些尖尖的長槊最好不要去硬撞,加上劉毅是一個人在隊伍最前,受力面最小,而每個隊之間都隔出了十餘步的空隙,專門放這些戰車衝過,沒有了御手的戰車,從側面穿了過去,而那掉了腦袋的戟手所拿著的大戟,橫在車的欄杆之上,劃過了晉軍盾陣的上方,帶起一陣呼嘯之風,甚至隔著幾寸,把一些戰士的頭盔之上的紅色盔纓迎風割斷,遠遠看去,晉軍的小陣之中,一片紅色飛舞,奪目耀眼。

  八公山上,司馬道子訝道:「這,這就是戰車的威力嗎?那戰車一衝過,我軍戰士就給如茅草一樣割裂嗎?太可怕了,那是我軍戰士的熱血啊!」

  王國寶諂笑著說道:「是啊,這胡人的鐵騎戰車,還是厲害,我軍戰士以血肉之軀對抗,怎麼能行呢?謝鎮軍啊,你這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北府猛士,今天怕是要傷亡慘重了,我看了都為你可惜呀!」

  謝玄一言不發,繼續閉眼撫琴,將軍破的曲調,高昂激烈,時而急轉之下,即使不是在戰場上,也可以聽出那曲中的肅殺金戈之氣,一邊的北府軍將領,負責護衛謝玄等人的田洛說道:「王爺,王尚書,請你們看仔細了,那飛揚的只不過是紅色的盔纓,並非我軍戰士的鮮血,他們現在蹲在地上,斜舉盾牌,敵軍大戟並不能傷到他們!」

  司馬道子的臉色一變,放眼看去,果然,幾十輛戰車衝過了晉軍的這些小隊的側面,戟士們在瘋狂地揮戟掄擊,卻只是擊中了這些盾牌,無法對盾後的戰士造成傷害,而那車輪則重重地碾過這些盾牌的側而,如同馳過了那些小山坡的側面一樣,看起來像是半個車子淩空飛行了。

  司馬道子的雙眼一亮,黑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孤看明白了,我軍這是斜著頂車輪,卸去這戰車的衝力啊!」

  田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正是我軍平時克制戰車的操練,面對戰車的衝擊,正面硬頂是頂不住的,再強的戰士,哪怕是劉裕,也會給撞飛,畢竟是千斤之力的正面狂衝,非人力所能當,所以,對付戰車,就得這樣,斜盾去頂他們的車輪,然後…………」

  他的話音未落,遠方的劉毅突然吼道:「起!」

  所有的這個小隊的軍士們齊聲呐喊,側面的盾牌手們猛地從地上彈起,臂上的肌肉一陣劇烈地隆突,竟然生生地把這輛高速飛馳的戰車,一側的車輪高高地彈起,連帶著整個車身,都直接向空中飛去。

  四匹狂奔的戰馬,猛地給這大力一衝,本能地向著側面傾斜,而車身在被頂起之後,也因為這股大力,發生了側翻,那杆掠過戰士們頭頂的大戟,衝天而起,向上飛出了六七米的距離,再重重地落下,「咣當」一聲,砸到了地上,與此同時的,是整輛戰車,連同那四匹戰馬,也直接翻倒在地,車上唯一還活著的那個弩手,口吐鮮血,摔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晉軍小隊中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劉毅飛快地跑了出來,奔到那個秦軍弩手的身邊,重重地一盾砸下,直取這弩手的脖子,只聽「喀喇」一聲,這弩手的脖子,竟然被這面大木盾生生砸斷,盾邊包裹著的鐵皮,如同鋒利的刃一樣,直接把這腦袋象西瓜一樣地切下,鮮血噴出,把這腦袋直接衝出去了三五步。

  劉毅抄起這個腦袋,重重地擲出,二十步外即將衝進另外的一個小陣的秦軍戰車上,一個正在揮戟掄擊的戟手,直接給砸得一聲慘叫,飛出了戰車,劉毅大吼道:「就是這樣,斜頂,掀車!」

  吼完之後,劉毅看向了前方,煙塵之中,只見劉裕的身影在飛快地賓士著,跳躍著,刀光閃閃,飛過一輛輛衝過的戰車,時而刀擊,時而擲槊,目標無一例外地就是那些戰車的御手,隻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不下七八輛的戰車的御手,被劉裕擊斃,一如八公山上孫無終嘴裡那連珠炮般地數字:「七,八,九,十!劉裕正在大殺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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