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7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1
第五百八十一章 殺伐果斷是寄奴

  刁球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眼前金星直冒,而耳邊似是響了一個炸雷,一下子右耳啥也聽不到了,他感覺自己一下子飛了起來,在天空飄了一陣,然後落到了地上,右眼本來是一片黑暗之中,金星直冒,但在落地的一刹那,卻是變得如火光衝天一般,一片深紅之色,鼻子裡有些鹹腥的東西在往外躺,戰鬥一生的他,終於明白無誤,自己給人暴打了一拳!

  刁球掙扎著要從地上起身,可身子卻跟棉花一樣,軟得如一堆爛泥,好不容易,才在幾個手下的幫忙下,給勉強地扶立,他使勁地想去睜開右眼的眼皮,卻是根本張不開來,勉強用左眼可以看到對面的劉裕,正在揉著自己的拳頭,沙包大的拳頭上,一片血跡,顯然是自己留下來的。

  刁球心中又驚又怒,劉裕的這一拳快如閃電,讓他甚至連躲開都不可能,繼多年前擂臺之上飽償劉裕一通老拳之後,這一下又讓體會到了當年的痛苦,他喘著粗氣,一隻左眼瞪著劉裕,破口罵道:「你,你小子敢打我?我,我可是執法軍士,打我如打你家主帥!」

  劉裕冷笑道:「誰給了你權力,讓你當北府軍的執法軍官?玄帥給了你這權力嗎?」

  刁球身邊的一個軍士嚷道:「我家將軍可以負責宿衛京城的大將,他有權力節制你們北府軍!」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嚇得這個軍士退後兩步,只聽劉裕沉聲道:「我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要我們服從別的部隊的人指揮,別說你刁球不過一個執法軍官,就是你家主子,那個姓刁的將軍,也不可能直接指揮我們北府軍,刁球,你也在軍中混了多年了,這種不同部隊裡不必聽令的事,還要我告訴你嗎?」

  刁球咬了咬牙,嚷道:「巡察你北府軍營,是聖上的旨意,會稽王親自下的令,我,我當然有權來監督你們!」

  劉裕冷冷地說道:「是麼,我們可沒接到這個命令,要我們配合你們的巡視,弟兄們,你們有誰接到這條命令了?」

  圍觀的北府軍士們齊齊轟然大叫道:「沒有!」

  刁球的耳邊,再一次如響了個炸雷,幾百名虎背熊腰的北府兵圍著自己,人人都在摩拳擦掌,這一下齊聲怒吼,更是讓他心驚肉跳,今天這次巡營,本就是刁逵讓他故意來尋釁滋事的,他也很清楚,並沒有什麼聖上的命令,讓自己來此巡察,真要是鬧開了去,倒楣的反而是自己了。

  可是刁球仍然不甘心,這一下當眾給打,讓他顏面掃地,雖然上次在擂臺上給劉裕打得一度懷疑人生,但這兩年,在廣州那裡橫行霸道,那種威風又找了回來,也正因此,這次他才敢自告奮勇地出來接了這個差事,就是想找劉裕的麻煩,想到這裡,他心一橫,推開身後的幾個扶著自己的手下,厲聲道:「劉裕,你給我等著,你們擅用苻堅的篡逆之物,一定會,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劉裕二話不說,飛起一腳,正中刁球的右腿膝彎,刁球本能地想要躲閃,但重傷之下,哪來的速度和反應,這一腿結結實實地踢在了他的膝側,如同千斤鐵錘砸上,只聽「喀喇」一聲,那是刁球腿給生生踢折的聲音,刁球再也站立不住,慘叫一聲,直接癱到了地上,身後的幾個軍士臉色一變,手都按到了刀柄之上,卻聽到劉裕的聲音透出一股殺氣:「拔刀之前想好了,這是在北府軍營,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這幾個軍士臉色發白,手按在刀柄之上,跟生了根一樣,再也不敢動一下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劉裕一步步地走到了刁球面前,微笑著蹲了下去,只聽到刁球的慘叫之聲,如同殺豬一般,在這片營地裡回蕩著。

  劉裕側過了臉,把耳朵對著刁球:「你說什麼?我剛才沒聽見?!」

  刁球這會兒痛得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再也不敢再發狠:「劉,劉軍主,小的,小的一時出,出言無狀,衝撞,衝撞了各位大英雄,還請,還請你看在,看在謝鎮軍的面子上,饒,饒我一命,讓我,讓我去看大夫。」

  劉裕微微一笑:「剛才可沒這樣說啊,刁球,你說你是執法軍官,執法官就應該令出如山,對吧,剛才你在這裡,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說我們北府軍謀反,是不是你說的?」

  刁球的額上冷汗直冒:「不,不是,不是我說的,你們,你們一定是,一定是聽錯了。」

  劉裕笑著抬起頭,看向了站在刁球身後的十幾個執法軍士:「你們聽到有人說我們北府軍要謀反的話嗎?」

  這些軍士連忙擺手道:「沒有,我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劉裕滿意地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刁球:「不過,刁幢主受了這麼重的傷,這可是在咱北府軍營裡啊,這又是怎麼回事?」他說著,一把按住了刁球給踢中的膝蓋那裡,隻稍一用勁,就聽到一陣骨裂筋折的聲音,竟然是生生地把給踢碎的膝蓋骨,又給按得變了形。

  刁球痛得滿地打滾,一邊殺豬般地嚎叫,一邊求饒道:「劉裕,劉爺爺,求你,求你饒小的一命,小的,小的再也,再也不敢啦。」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是麼,刁球?你當年拿鞭子抽我的時候,可是興奮得很啊,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麼,只要我不死,就一定會弄死你!本來我都快忘了這事了,可你今天過來自己找死,你說,我該怎麼對你呢?」

  刁球的心中一凜,劉裕的話雖然聲音不高,但即使自己睜不開眼睛,也能感覺那可怕的殺意,當年自己在賭坊前暴抽劉裕鞭子的時候,那雙眼睛裡衝天的恨意與殺氣,讓自己這幾年來不停地做惡夢,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可怕的死亡威脅,在這裡,劉裕就算真要了自己的命,只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刁球魂飛魄散,連忙拱手求饒:「劉爺爺,求你放過小的一馬,今天,今天是小的假傳上命,胡作非為,求您看在…………」

  他的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花,刀光一閃,整個世界,一下子清靜下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2
第五百八十二章 橫眉冷對刁逵指

  整個軍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剛才還群情激憤,喊打喊殺的北府將士們,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刁球的腦袋象個冬瓜一樣地在地上滾來滾去,脖腔裡噴出的血,已經在地上匯成了一條小流,劉裕的右手持著大刀,血珠子一滴滴地從刀身上的血槽流下,他的神色冷峻,看著那十幾個執法軍士,一言不發。

  一個領頭的軍士突然反應了過來,「撲通」一聲,雙膝一軟,直接就跪了下來,對著劉裕磕頭道:「長官饒命,長官饒命啊。我等上有老,下有小,當兵只為混口飯吃,跟您老人家無怨無仇,請饒我們一命啊!」

  十餘個士兵如夢初醒,全都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跟著那帶著軍士一起,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

  劉裕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大刀:「你們都姓刁嗎?」

  所有的執法軍士們全都搖頭擺手:「不不不不,我們都不是,都不是刁家部曲,我等乃是京城宿衛軍士,被調來跟這個姓刁的一起執法的。」

  劉裕點了點頭,略一彎腰,從地上撿起了刁球的腦袋:「這刁球沒告訴過你們,他手上有沒有執法的將令嗎?又是誰給你們下令,讓你們來北府軍營執法?」

  為首的那個軍士說道:「是,是宿衛京城的廣州刺史刁逵刁大人,也是這個刁球的主公,召集我等,要我們跟著這刁球,聽他的命令列事。」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這麼說來,這個刁球說的什麼聖上下旨,由他來執法巡察我北府軍營,你們都沒有見到嘍?」

  那個軍士連忙點頭道:「我們都沒有見到。刁球說,說北府軍都是驕兵悍將,怕是入了京城後會禍害百姓,所以要殺一殺他們的銳氣,當時,當時小的還有點害怕,要看他手上的軍令,他卻說,卻說是奉了刁刺史的密令,說是,說是京城外的諸軍都歸刁刺史節制和統帥,執法也是一樣。」

  劉裕哈哈一笑,轉頭看向了四周:「弟兄們,大家都聽到了嗎?這個刁球,根本沒有聖上給的命令,來執法巡察我們北府軍營,他是假傳聖旨,欺君罔上,此人就是個鮮卑奸細,上次就在京口想要鬧事,激起民變,這回死性不改,在我軍大勝之後,又來我北府軍營地,想要尋釁滋事。我劉裕作為老虎部隊的一個軍主,對於此等亂軍奸細,可以先斬後奏,事急從權。你們說,我殺這刁球,是對是錯?!」

  所有北府軍士們齊聲高喊道:「殺的好,殺的好,殺的好!」

  劉裕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那些執法軍士們,平靜地說道:「你們既然身為執法軍士,應該知道十七禁令五十四斬這些,刁球假傳聖旨,在我軍中橫行霸道,作威作福,更是直接在這裡汙陷我等謀反,妄圖激起嘩變,罪大惡極。我將其親手斬殺,在場諸位都看到了,勞煩現在就跟我走一趟,我們去面見謝鎮軍,彙報此事,而各位也正好去給我做個見證。」

  這些軍士哪還敢說半個不字,連忙點頭稱是,劉裕扭頭看向了身後的眾人,平靜地說道:「不用太多人跟我一起去見玄帥,鐵牛,瓶子,兔子,跟我走就行,其他人留下。」

  一刻鐘之後,劉裕的手上仍然拎著刁球那血淋淋的首級,站在北府軍帥帳之中,謝玄一身將袍大鎧,眉頭緊鎖,而坐在一邊的刁逵則是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劉裕,那神態,恨不得要把劉裕生吞活剝。

  劉裕平靜地說道:「玄帥,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刁球假傳聖旨,在營中挑釁,更是誣衊我們的將士謀反,已犯欺軍亂軍二罪,卑職將之斬殺當場。」

  刁逵突然大聲道:「謝鎮軍!就算刁球有千般不是,但他畢竟是我的人,你的手下怎麼可以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把他直接殺了呢?我刁逵再不濟,也是負責京城宿衛的堂堂刺史,難道我的人就這麼白死了嗎?」

  謝玄平靜地看著刁逵,淡然道:「大家都是為國家做事,職責不同,不用談你的我的,劉裕也並非我的部曲,他是北府軍的一個軍官,此事依我看來,刁球挑釁在先,假傳上命,按律確實當斬。」

  刁逵恨得牙癢癢:「按律當斬?謝玄,你別太過分了!刁球就算沒有執法之權,但他看到的總是事實吧,分明是劉裕等人搶了苻堅那輛違制的雲母車,刁球看到之後才招致殺身之禍,劉裕,你敢說你不是在公報私仇?」

  劉裕微微一笑:「卑職不明白刁將軍所言何意,現在的劉裕,是北府軍的一個軍官,今天做的事,也不過是斬殺了一個混進大營,想要煽動嘩變的奸細而已,何私仇之有?!」

  刁逵怒極反笑:「你還在這裡裝傻充愣!劉裕,明明是你當年給刁球鞭打,懷恨在心,今天才借這機會取他性命。就算刁球有千萬不是,也應該交由謝鎮軍和我,論罪處罰,哪輪得到你說殺就殺?!」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他在北府軍營裡,竟然敢誣衊我們的將士想要謀反!隻這一點,就足以把他斬殺當場了!再說,他分明就是一個胡人,在我軍大勝胡虜之後,跑到軍營裡來挑釁,不是想製造事端,又是什麼?卑職以軍令將之斬殺,沒有問題。」

  刁逵咬著牙,恨聲道:「行,你可以殺刁球,我也可以要你的命!劉裕,你們這些人都坐過雲母車,隻這一點,就足以治你們的死罪!」

  劉裕突然笑了起來:「坐過苻堅坐的一輛非典禮用車,就是死罪?很好。刁將軍,請問你和會稽王,王尚書他們都騎了苻堅騎過的馬,那又是何罪?」

  刁逵給劉裕一下子問得啞口無言,張大著嘴,說不出話。劉裕看著刁逵,眼中冷芒一閃:「要不,咱們到聖上面前去評評理,讓聖上來決定,刁球該不該死,我們坐那個雲母車是不是圖謀不軌?」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2
第五百八十三章 隴右鮮卑扯反旗

  刁逵張大了嘴巴,卻是半天說不出話來,劉裕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冷冷地響起:「刁刺史,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們繳獲的那輛雲母車,就是違禁之物了?苻堅用過的東西若是都不能碰,那你們騎的馬也是違禁之物了,請你不要忘記,這次是我們北府軍士,在前線浴血殺敵,才有了大晉的安寧,按我們的軍規,前方將士繳獲之物,就可據為已有,如果你對此有異議,不妨當著聖上的面,與我家玄帥當場辯個高下,如何?」

  刁逵恨恨地說道:「劉裕,你別太囂張,總有你哭的那一天。今天這事,我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的,走著瞧吧!」

  他說完,徑直站起身,甚至也不跟謝玄打一下招呼,氣鼓鼓地甩手就出帳,劉裕笑著在後面行了個軍禮:「恭送刁刺史。」

  當刁逵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轅門外時,謝玄歎了口氣,站起了身,劉裕把手中的那刁球首級遞給了帳門口的衛士,轉身向著謝玄正要行禮請罪,謝玄卻是擺了擺手,向外走去:「血腥味道太重了,本帥想出來走走,劉軍主,陪我走會兒吧。」

  劉裕點了點頭,在後面跟著謝玄,十餘名護衛軍士亦步亦趨,走到一處箭樓時,謝玄揮了揮手,身後的護衛們全都原地待命,看著謝玄與劉裕二人登上了那處箭樓,居高順風,二人的談話,再無人能聽到了。

  謝玄憑欄而立,風兒吹拂著他的長須,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一場戰爭剛剛結束,新的一場又要開始了。劉裕,今天你做的很好。」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玄帥英明,其實今天的事,就是刁逵為他身後的人來探路了,想要看看我們北府軍,還有您和相公大人是不是怕了他們,想要退讓,所以我自作主張,強硬地予以回擊,若不然的話,只怕他們後面的套路和陰招會越來越多。」

  謝玄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外力一去,大晉的內鬥恐怕就要開始了,秦軍勢大時,他們暫不敢壞了國事,現在秦軍一退,只怕又要搶軍奪權了。非是我謝家貪戀權勢不放,而是在此關鍵時期,應該一鼓作氣,北伐中原,萬萬不可隻謀家族安寧,就把好不容得取得的戰果,拱手讓給奸邪小人。這支北府軍,是我們謝家的底線,說什麼也不會交出去的!」

  劉裕的雙眼一亮,說道:「真的要北伐中原嗎?」

  謝玄微微一笑:「怎麼,你不是一直希望如此嗎?」

  劉裕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當然,做夢都想著能到長安去走走看看,我們漢家江山,淪陷於胡虜之手已近百年,每個漢家兒郎都深以為恥,如果能在我們手中,親手收復祖先們失去的江山,那這輩子,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謝玄點了點頭:「我正是看中了你這點,知道你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是個不甘於平庸的漢家兒郎,才會這樣重用你。不過,北伐之事,不能急於一時,我們還有不少需要準備的事情,只有時機成熟,準備充分,我們才會揮師北上,克復中原的!」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他原以為謝家會馬上就北伐,他搖了搖頭:「我軍剛剛大勝,正是士氣最佳的時候,秦軍大敗,北方不穩,這時候我們若是出兵北伐,一定可以取得很大戰果的,就算不能恢復所有的失地,但飲馬黃河,席捲中原,不是問題!」

  謝玄微微一笑:「小裕啊,你就是這點不好,太急了一些。這回我軍雖然大勝,但是將士非常疲勞,從君川之戰到淝水,可以說這一年多的時間,連續作戰,出生入死,十幾萬大軍長期在江北作戰,集結,對於糧草的消耗也是巨大,這回雖然我們繳獲了大量的秦軍輜重,但是糧草卻沒有得到多少,秦軍的屯糧是在後方的淮北等地,現在這些地方已經無糧了,翟氏丁零部落,盜取了秦軍大批的屯糧,正在招兵買馬,很快就會作亂,而今天剛收到的消息,隴右的乞伏鮮卑,也已經反了。這些狼煙將起,秦國天下將亂,我料不出半年時間,必會北地豪傑並起,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北伐的大好時機啦!」

  劉裕微微一愣:「怎麼起事的不是慕容垂和姚萇?而是損失慘重的翟斌呢?還有,那個乞伏氏鮮卑人,是慕容垂的同夥嗎?他們怎麼不是在遼東,而是在隴右起事?」

  謝玄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小裕啊,你要知道,鮮卑是我們漢人對整個塞外的遊牧部落的統稱而已,就象我們漢人,在胡虜看來都沒什麼區別,但對我們自己來說,仍然要分吳越,荊楚,關中,關東這些不同的地區。民風迥異。同理,鮮卑人也有眾多的部落,在不同的地區。東到遼東,有慕容氏,宇文氏,段氏諸部,漠南有拓跋氏,賀氏等部,而在隴右,河湟一帶,也有許多從北方南下,在那裡遊牧的鮮卑部落,比如吐谷渾這個河湟上的國家,就是由當年遼東慕容氏的庶長子慕容吐谷渾,西行萬里後,遷到了河湟一帶所建。」

  「至於乞伏氏,也是一個北方草原上的鮮卑部落,他們在後漢年間南下,趁著羌人當時起事失敗,部落四散,靠著遠比羌人要強大和先進的武力,征服了當地的不少羌人部落,成為隴右一個強大的部落,他們上層是鮮卑人,但數量很少,眾多的子民百姓,仍然是羌人。」

  「永嘉之亂後,中原混戰,到了苻堅即位時,乞伏部落的首領乞伏司繁,被苻堅的益州刺史王統打敗,投降了苻堅,被封為鎮西將軍,七年前,乞伏司繁病死,他的兒子乞伏國仁接任隴右鮮卑乞伏部的首領之位,此人英勇善戰,威震隴右,苻堅本來怕他在後方生事,所以特地調他率本部人馬出征。」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2
第五百八十四章 謝玄妙語論天下

  謝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結果走到半路,他的叔父乞伏步頹在後方謀反,苻堅淝水之敗後,無力去鎮壓隴右,於是派乞伏國仁帶兵回去平叛,結果沒有料到,乞伏步頹居然主動迎接乞伏國仁,擁立他作為部落首領獨立,乞伏國仁也看出秦國這時候的衰弱,乾脆就扯旗造反,現在隴右諸部羌人,多半投向乞伏國仁,旬月之間,有眾二十餘萬啦。」

  劉裕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二十餘萬?怎麼有這麼多兵馬?不是說隴右地廣人稀嗎,一個鮮卑的部落首領,就有這麼多的部眾?」

  謝玄微微一笑,說道:「隴右河西之地,自後漢(東漢)以來,就是羌胡勢力占了絕大多數,當年後漢與羌人的戰爭,持續了數十年之久,損兵折將,也未能將之征服,一直到了西朝的時候,仍然有禿髮氏鮮卑的大起義,好不容易才能鎮壓下來。蓋因這些地方多半是優良的牧場,千里草原,適合遊牧,所以連塞外的鮮卑人,匈奴人都大量地遷入,這些來自塞外的胡人,在軍事上和組織上遠遠強過當地的羌人,就象乞伏部,慕容部這樣,很快就能征服當地的羌人部落,形成一方勢力。」

  「而中原的王朝,不管是漢朝,西朝還是永嘉之亂以來的北方胡人王朝,離這隴右之地,都有數千里之遙,想要發兵征服,力有不逮,所以往往只要當地的這些部落首領稱臣納貢,名義上歸順,中原王朝給他們一些將軍,大單於之類的封號,就算相安無事。」

  「比如乞伏部,原來在隴右是一方豪強,但被秦國打敗之後,也是接受了秦國的封號,不過,就算如此,他們仍然是統領著自己的部落,積蓄力量。這些人平時會恭順,可是一旦象秦軍這次淝水大敗之後,他們覺得時機到來,就會割據自立。這些羌人,鮮卑人,畏威而不懷德,象乞伏國仁,就是號令隴右各部,強迫各部首領前來盟會,認他為主,如若不然,則發兵攻之!如此恩威並施,那些小部落豈有不從之理?」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聽說當年秦國的先人,蒲氏部落,也是這樣的一個氐人部落,雄居隴右,後來在永嘉之亂時,才趁機遷入中原,機緣巧合,佔據了關中,成就霸業。如此看來,一波波強大的部落從塞外,從隴右,從河湟進入中原,而在當地留下了實力的空白,於是總會有新的蠻夷部落崛起,永嘉之亂百年,不知道有多少胡人就是這樣地進入了我漢人中原啊。」

  謝玄點了點頭:「不錯,其實說到底,還是一個生產和生活方式的問題,我們漢人農耕為主,而胡人則是逐水草而居,過著遊牧的生活,他們的生存環境惡劣,一旦有天災,就會大量地減丁,死牛羊。草原之上弱肉強食,毫無仁義道德可講,所以互相攻殺,鍛煉出了強大的軍事能力,一旦中原衰落,或者是陷入內亂,他們就會趁機進入中原,奪取農耕之地,讓漢人為之耕作,這就是這百年來諸胡亂華的真相。」

  劉裕微微一笑:「天道迴圈,報應不爽,當年這樣進入中原的氐人秦國,現在也被在自己起源之處新崛起的隴右鮮卑,這個什麼乞伏部背叛,這隴右離關中並不算遠,看來,乞伏國仁是看准了秦國這次遠征慘敗,兵力空虛,想要趁機割據隴右,甚至進圖關中呢。」

  謝玄微微一笑:「我料那乞伏國仁還沒有這個實力,他現在要做的,是號令隴右各部,唯他所獨尊。秦國現在有強大的關中軍隊,他先得想辦法扛過秦國的討伐才可以。不過,乞伏國仁並非愚蠢之人,他敢率先起兵,只怕是有人給了他某些資訊,讓他相信,秦國的天下即將群雄並起,萬里狼煙,而秦軍也無力來討伐他這個率先扯旗的叛臣。」

  劉裕的雙眼一亮:「這個人,會是慕容垂,或者是姚萇嗎?」

  謝玄點了點頭:「很有可能,姚萇是羌人,一向跟隴右各羌,氐部落有交情,當年乞伏部被益州刺史王廣所擊敗,聽說還是姚萇向苻堅求情,允許他們投降。那慕容垂和姚萇早早地劃分了各自的勢力範圍,慕容垂取關東,而姚萇取關西,只怕對於隴右,河西,甘涼的不少羌胡部落的暗中挑唆與策反工作,姚萇早就在暗中進行了。這次丁零翟氏和隴右鮮卑,這相隔萬里的兩家幾乎是同時發難,我想,不會是偶然的,背後必然有這些亂臣賊子的影子。」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我在翟斌那裡見過姚興,想必他早就會挑撥翟斌起事了。而乞伏國仁也一定是得到了他們的通報,同時在隴右動手,以分散苻堅的兵力。一旦關中的兵力去征討乞伏部,而洛陽,中原的兵力去打翟斌,那慕容氏和姚萇的機會,可就來了!」

  謝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小裕,你這番分析,很有長進啊,看來你不僅兵法出色,在全域的戰略眼光上,也進步不少。不過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不僅是北方開始混亂,我們大晉的荊州兵馬,看起來也會有所行動了。」

  劉裕哈哈一笑:「看來桓玄以前還真沒說錯,他們桓家還真是要以北伐為名,去爭取自己的權勢了。玄帥,既然桓家要搶先北伐,那我們是不是也應該作好準備了,現在秦軍大敗,國內也開始動亂,此時北伐,事半功倍啊。」

  謝玄搖了搖頭:「不,現在還不是時候,秦國只是小亂,翟斌也好,乞伏部也罷,還不至於讓苻堅無法應付,桓家的北伐,也是一種姿態或者說觀望,他們在荊州對峙了幾個月,沒有什麼兵力的損失,而糧草又是充足,趁著秦軍退去,先收復襄陽重鎮,再視情況進行下一步的行動。而且,這回桓玄帶兵來參加獻俘大閱兵的活動,只怕沒這麼簡單,背後,可能會有什麼陰謀呢。」

  劉裕眉頭一皺:「那玄帥要如何應對?」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正好,讓他見識一下我北府軍威!」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3
第五百八十五章 祖逖壯志恨難酬

  兩個時辰之後,北府軍營,老虎部隊,箭樓。

  劉裕伏在箭樓的護欄之上,虎目之中光芒閃閃,看著轅門那裡,高高掛著的刁球的首級,那顆首級的黃色鬚眉之間,神色上寫滿了驚恐,可見他死前是有多麼地害怕。

  箭樓之上,除了劉裕外,只有一個身形比他還要寬出半截,文士打扮的劉穆之,他的眉頭皺著,看著刁球的首級,輕輕地歎了口氣:「寄奴,衝動是魔鬼啊,逞一時之快,殺了刁球,怕是會給自己以後惹來不小的麻煩。」

  劉裕沒有回頭,神色平靜:「我殺他可不是為了逞一時之快,當時這傢伙已經在說雲母車的事了,誣我們北府軍謀反,若不當機立斷,果斷處置,只怕麻煩會更大。」

  劉穆之搖了搖頭:「他本就是刁逵放出來挑釁和試探的一枚棋子,故意用了這個跟你有大仇的傢伙來巡察,就是想抓把柄的,不僅是針對你,更是針對謝家,這點,難道你看不到嗎?」

  劉裕直起了身,伸了個懶腰:「要是他真的早就知道雲母車的事,那反而不會來了,他會直接上報,然後讓皇帝親自派人來看,如此,才可一舉制住謝家。我料那刁球前來尋釁滋事是真,但是他也沒料到有這個把柄,所以一時激動,忘乎所以,這才給了我補救的機會。」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補救就是殺了他?此事反而公開了,皇帝那裡也早晚會聽到,這回刁逵前來問罪不果,回去很可能會讓王國寶,甚至是會稽王上報皇帝,徹查此事。」

  劉裕微微一笑:「那時候已經是死無對證了,刁球被我一刀斃命,而雲母車我也已經讓向靖他們燒掉了,即使來人徹查,也是沒有任何證據,反倒是刁球這個黃眉黃須的鮮卑人,卻是入了我們軍營,在此挑釁,隻這一點,我殺他就沒有問題,放心吧,胖子,我們這裡的人,說詞已經編好了,再查也查不出什麼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所擔心的並不是這次的事,而是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的這一舉動,等於引發了謝家和皇室的提前內鬥。雖然說這場因為權力之爭而導致的內鬥遲早會來,但我仍然希望,來的越晚越好,尤其是在這個北伐的關鍵時刻,我們自己最好不要亂起來。」

  劉裕的眉頭一挑:「這次可不是我們主動惹事,而是他們打上門來,若是我們不進行還擊,那可就會讓人家得寸進尺了。就算退一步說,這次沒找到雲母車這樣的證據,但就是以刁球這種傢伙上門挑釁,而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反制,也是示弱於敵。北伐的大局當然要講,但此時也需要對那些想要搞小動作,在後面使壞的人一個明確地警告,那就是任何人也別想在這時候生事,壞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劉穆之的胖臉上,兩團肥肉跳了跳:「你覺得離了世家大族的支持,北伐一定能成功嗎?」

  劉裕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並不是非他們不可。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荊州的桓氏,也沒有任何高門世族的支持,但因為占了荊州,朝廷無法插手,他們可以以荊州這一個大州的人力,物力,財力,獨立地成為大藩鎮,上可提兵北伐,下可順江而下,控制建康。可見要成霸業,並非一定需要吳地的資源不可。」

  「雖然說北府軍是在特殊時期組建的特殊軍隊,但是畢竟謝家不可能象桓氏那樣獨佔一個大州的資源,還是要靠朝廷的錢糧賦稅,這錢,還是得從吳地的那些世家門閥,所經營的莊園裡出啊。」

  劉裕奇道:「可是謝家就占了吳地很多的莊園,以他們一家之力,也可以支持這幾萬北府軍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沒這麼簡單,雖然說謝家財富甲天下,吳地的莊園田地,占了二成以上,看起來是可以支援十萬大軍的糧餉好幾年。但你要知道,謝家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所有子侄族人未必會和相公大人,玄帥他們一條心思。只怕多半人,也跟建康城中的高門世族們一樣的想法,只要平安無事就行,若是秦國大軍來臨,那沒說的,為保家業只能捐錢助軍,因為國破就是家亡。但若是為了北伐進取,只怕就沒這積極性了,畢竟北伐對他們來說,沒太大的好處。」

  劉裕沉聲道:「怎麼會沒好處呢?北伐能奪回失地,到時候這些田地,百姓,人口,都可以分給他們,為何沒好處?」

  劉穆之微微一笑:「首先,你未必能北伐成功,其次,就算一時打下的土地,要讓這些世家門閥們搬遷過去,他們也是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南北風俗迥異,北方的土地,人口,在他們看來形同敵國,就算一時佔據,也不知道哪天會失掉。大晉曾經數次北伐,也占過大片土地,但後來都失去了,上過幾次當的這些世家門閥,還會有多少積極性嗎?」

  劉裕哈哈一笑:「原來你是說這個啊,無妨,以前這些地方得而復失,是因為大軍占了這裡後,就要回撤,一旦沒有大軍鎮守,那給胡虜反撲,就會失掉。這次不會這樣了,北府軍本身就是北方人居多,北方的州郡,是他們的家鄉,就象瓶子,兔子他們這些,就連我們的祖上,也是從北方遷過來的,至少我劉裕,如果北伐成功後,就不會回來了,願意永遠在那裡駐守。如果有北府軍在,這些地方怎麼可能失去呢?」

  劉穆之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的眼睛,久久,才歎了口氣:「寄奴,你可記得祖逖祖豫州的事嗎?他當年隻率三千家丁部曲北伐,幾乎沒有要朝廷的一粒米,一文錢,硬是靠著一股子收復失地的信念,打下了北方的半壁江山,收復了大半個中原和齊魯之地,飲馬黃河,形勢一片大好。但結果如何呢?」

  「他成了朝廷最怕的一股勢力,甚至遠勝胡虜,最後被強令召回,含恨而終。你要知道,在很多高門眼裡,胡虜不過想掠我子女,錢財,並不傷及根本,而擁兵自重的大將,才是要奪司馬氏江山的頭號威脅!這一點,你看不出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3
第五百八十六章 浴血沙場何所為

  劉裕的額頭上開始沁出冷汗的汗珠,劉穆之的話,說出了他內心深處最擔心的事情,擁兵自重,尾大不掉,引起皇帝的猜忌,這是東晉開國百年來一直無法避免的宿命,司馬氏皇帝,只在乎自己的皇權穩固,並不在乎是否能收回失地,驅逐胡虜,所以要嘛是強臣如王敦,桓溫這樣割據自立,進而篡權奪位,要嘛是如祖逖,陶侃這樣被君王所猜忌,削權奪軍,最後鬱鬱而終,難道,自己也不能避免這個宿命了嗎?

  劉穆之看到了劉裕的模樣,知道說中了他的心事,歎了口氣:「謝家確實不同於那些權臣家族,相公大人也好,玄帥也罷,就是琰帥這樣的人,也是想要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的,他們確實是想北伐。但是,他們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多數的建康城的高門世家,只想安於現狀,並不希望出兵北伐,而且他們也會擔心,謝家會借著北伐之名,成為第二個桓溫,在建立了功業之後回來篡權奪位。這些世家,可以允許司馬氏這樣的傀儡在位,但絕不會允許謝家這樣有實力的世家高門來統領自己,他們怕謝家會讓自己的子侄來吞併自己家的莊園,領地,奴僕,這些才是他們安身立命之本啊。」

  劉裕沉聲道:「我說過,玄帥答應過,他的北伐,是要真正地收復北方失地,而我這樣的人,在北伐成功之後,也會長留北方,不會威脅到他們在三吳地區的利益。相反,北伐得到的土地,人口,莊客這些好處,他們也會有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如果要實占這些好處,就得讓子侄離開南方,到北方去經營,不要說北方兇險,胡人隨時可能奪回這些地方,就算能控制得住,也一定是謝家占了大部分的好處,而且,當地還有各個漢人大姓,胡人酋長,北伐之後為了安撫他們,也不可能不保證他們的利益,不管怎麼算,北伐對於這些南方世家的好處,都並不足以讓他們動心,反而風險很大,萬一謝家攻取中原,就有成為第二個荊州桓氏的可能,甚至因為謝家多年執掌中央權力,比當年的桓溫更可怕,他們怎麼可能不極力阻止呢?」

  劉裕恨得牙癢癢,沉聲道:「我不管他們怎麼想,北伐的良機,絕不可以失去,不管這些世家門閥們如何反對,我一定會力求玄帥,趁北方大亂之機,全力出兵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至少這次的機會,不能錯過!」

  劉穆之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你以為隴右的乞伏鮮卑亂了,中原的翟氏丁零反了,就一定可以北伐中原了?」

  劉裕搖了搖頭:「他們只是第一批造反的,後面姚氏,慕容家也會反的,到那時候,北方大亂,就是天賜良機!」

  劉穆之微微一笑:「對於姚萇,慕容垂來說,造反是為了複國,是要拼盡全力之舉,他們的部落,他們的同族羌人或者是鮮卑人,也會全力地支持,不惜付出生命,可我們大晉呢?偏安東南,衣食無憂,那些世家門閥,有這個動力北伐嗎?別說世家門閥,就是我們北府軍的兄弟,你真的確定他們還想跟你一樣,繼續打下去嗎?」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強硬地說道:「我很確定,我的兄弟們,都和我一樣,天天做夢都想打回老家,收復北方失地,青史留名呢。」

  劉穆之搖了搖頭,一指營地的一角,說道:「你真的這樣想嗎?」

  劉裕順指看去,只見幾百名將士們,正圍坐在一起,一個個拿出大包小包的金銀細軟,正在一個個地攀比呢,珠光寶氣,金銀奪目,一串串的珍珠,一塊塊的翡翠,一錠錠的金銀,這些平時大家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這會兒變成了實物,進入了大家的包袱之中,甚至有些人,在腰間都系上了一串串的瑪瑙翡翠,笑得合不攏嘴呢。

  而向靖則一個人枯坐在一個角落裡,眼巴巴地看著這些兄弟們在那裡耍寶比富,他的那輛雲母車,已經成了大營的一側火盆裡燃燒著的木料,幾乎火盆裡的火苗每跳一下,他的眼皮都要抖一抖,這個鐵牛一樣的黑大漢,這會兒的表情,只能用欲哭無淚這四個字來形容了。

  劉裕看的默然無語,自從淝水一戰之後,北府軍的這些精兵悍將們,作戰就已經不是第一任務了,打著掃蕩殘敵的旗號,去掠奪秦軍的各處營地,府庫,甚至去搜刮那些死屍,就成了這些勇士們的首要任務,劉裕自己本想繼續追擊逃敵,但連向靖,檀憑之這些人也不願意追隨了,只能就此作罷,他本人不屑於去搶這些金銀財寶,但也沒有料到,這回弟兄們居然搶到了這麼多,與之相比,鐵牛這個黑大個兒,搶來的那輛雲母車,除了好看點,還真的不值什麼錢呢。

  劉穆之喃喃地說道:「寄奴,看到了嗎?這些就是最真實的人性,就象一個饑餓的人,為了生存,為了食物,可以拼上性命,但一旦他吃飽了,那就不會再去吃苦受罪。你的動機很單純,就是想北伐,複國,但多數的軍士,並不象你這樣想,對他們來說,戰鬥獲得的名並不重要,沒有幾個人真的能升官得爵,多數人,就是象這些軍士們一樣,戰鬥獲得了財寶,然後回家購房置地,有一份家業,這就足夠了。」

  「就象水生,你還記得嗎?他參軍是為了什麼?他不是為了北伐中原,也不是為了青史留名,就是因為北府軍有三倍的軍餉,可以放任戰後的擄掠,他就想著搶搶搶,然後發財回家買房娶妻。這才是多數北府軍士的真實目的。現在,命也拼過了,錢也有了,不回家買地買房娶老婆,還要繼續折騰什麼?寄奴,恕我直言,只怕真要北伐的話,也會換一批人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3
第五百八十七章 利益面前論恩義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不會的,我瞭解我的兄弟們,只要我說北伐,他們會跟隨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也許瓶子,兔子,鐵牛他們會跟你,但這才多少人?八萬北府軍,這樣認你當大哥,生死相隨的有多少?只怕就算老虎部隊,也最多有二三千人肯跟著你拋家捨業。而且,在戰場上一時衝動,崇拜英雄,但下了戰場後仔細一想,如果已經可以成家立業,老婆孩子熱炕頭,又有多少人肯跟你去拼命呢?」

  劉裕擺了擺手:「這些錢財,不過是小富,真正的好處,在於官職,爵位,軍中的權力,我就不信,沒有人會對此動心。」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看向了營地的另一端,只見劉毅和何無忌,孟昶等人聚在一起,面帶冷笑地看著廣場中分財寶的人們,劉裕也跟著笑了起來:「你看,劉希樂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不會為了小小的財富,賞賜就停下腳步,不思進取的。」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你真的覺得劉毅會是你的兄弟?」

  劉裕的眉頭一皺,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的兄弟,相反,會是我的競爭對手,就象阿壽這樣。有這樣的競爭者,不是一件好事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完全不一樣。阿壽為人耿直單純,跟你就想是憑本事分個高下,就是輸了也不會太在意,你能力確實強過他,又救了他的命,現在的他,已經是對你死心踏地地折服了。可是劉毅絕不會服你氣的,就算能力不如你,也會想盡辦法來跟你競爭,甚至是不擇手段。」

  劉裕點了點頭:「無非就是接近權貴,搶個首級罷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他在北府軍,就是我的兄弟,不會有事。」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是麼?北府軍他當然不會離開,不過這個北府軍,是姓謝,還是姓王,可不一定呢。」

  劉裕的臉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穆之歎了口氣:「這些天來,會稽王和王國寶都在暗中拉攏和接觸北府軍中年輕一代的後起之秀,也許你只看到了他們有意去找田洛,諸葛侃這些宿將,但你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會稽王可是請劉毅和何無忌去赴宴了啊。」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竟然還有這種事!這怎麼可能呢?會稽王就是再禮賢下士,也不可能去接觸兩個北府軍的小小幢主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軍主,但名震天下,至少在我大晉,是無人不知你劉寄奴了。可劉毅也非等閒之輩,你難道沒聽過這首童謠嗎,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劉裕喃喃地說道:「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我怎麼沒聽說過?」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看著劉毅,冷冷地說道:「論打仗的勇猛和兵法,劉毅遠不如你,但要是論心機的深沉,為自己造勢博名,你又遠不如他了。以前劉毅在京口不過一個州中從事,但在江湖上早已經是帶頭大哥的名頭,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黑白兩道的豪傑過來投奔他呢?」

  劉裕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是,這次大勝之後,他也讓自己的手下把自己一箭擊斃苻融的事情在江湖上廣為宣傳,不到一個月,婦孺皆知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沒錯,就是如此。不然劉毅為什麼硬要跟你搶這個功勞呢?要追殺苻堅很難,但是現成的殺死苻融這個秦軍大帥的功勞,足以讓他成為淝水的英雄了。寄奴,我們老虎部隊的人知道,淝水之戰,你居功至偉,但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劉毅很可能反而在你之上。」

  劉裕勾了勾嘴角,突然笑了起來:「在我之上又如何?劉毅在戰中也出力甚多,苻融雖然中我箭在先,但他也射中了苻融,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話,苻融也會死在他的箭下,這並沒有什麼好爭的。以後若是要北伐,有的是機會再立新功,這點又算得了什麼呢?若是劉毅想要立功,肯跟我一起北伐,那是好事。」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啊,劉毅和何無忌要的是升官發財,可不是象你這樣單純地要北伐啊。如果北伐能立功,但不北伐也能升遷,那何必費那勁呢?」

  「你想想看,在我們剛進北府軍時,劉毅想盡辦法攀附達官貴人,不惜以隨從身份混進烏衣之會,想要求一個見謝相公的機會。為了結交那庾楷,更是當面受辱,他是這樣一個心高手傲之人,可為了往上爬,居然能忍這口氣,所圖為何,難道是北伐建功嗎?」

  劉裕咬了咬牙:「可是只有北伐,才能建更大的功,讓他爬的更高,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劉穆之歎了口氣:「如果不北伐,而是轉投會稽王和王國寶,也能一躍成為軍主,甚至將軍,你覺得他還會想著北伐嗎?會稽王和王國寶請他們吃飯,你覺得是為了跟他們探討北伐的打法?」

  劉裕沉聲道:「我瞭解無忌,他是絕不會做忘恩負義之事的。謝家對我們有大恩,當初我們一起投軍,是謝家給了我們這個機會,把我們訓練成了如此的虎狼之士,現在我們有了成就,也在軍中開始慢慢地升遷了,怎麼能忘本?」

  劉穆之正色道:「寄奴啊,你要弄清楚,北府軍是大晉的軍隊,是國家的軍隊,雖然是謝家一手組建,但軍餉,錢糧都是朝廷出的,你跟玄帥,相公大人他們說這是謝家的軍隊,私下說可以,但是公開場合,可千萬要慎言,不然光是這一句,就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啊。」

  劉裕的額頭開始冒汗,咬了咬牙,正色道:「謝謝提醒,這些我會注意的,但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謝家一手組建了北府軍,那些錢糧,軍餉,也是謝家拿出私產支持的,國家隻付普通的軍餉,而大戰的糧草,則是各家族聯合提供,才有了淝水大勝,這兩三年來,是謝家一手訓練和選拔出了北府軍,現在仗打贏了,卻要奪謝家之權,我們若是不在這時候力保謝家,豈不是狼心狗肺,沒有是非?」

  劉穆之平靜地搖了搖頭:「小孩子才講是非,成年人隻認利益,寄奴!」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3
第五百八十八章 壯士高歌入建康

  劉裕大聲道:「這世上除了利益,還有很多珍貴的東西,友誼,愛情,親情,家國。如果只是認利益,你我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劉穆之歎了口氣:「我們的利益,跟謝家已經綁在一起,可以說,沒有選擇了。寄奴,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我是江家的女婿,自從我岳父被謝相公所征辟,出任北府軍的中兵長史之後,我也跟謝家綁在了一起,不然,有這麼多有才的人在北府軍中,為什麼偏偏我這個連吏都沒當過的人,可以掌握機要文書呢?」

  說到這裡,劉穆之的小眼睛漸漸地眯了起來:「至於你,寄奴,更不用說了,你已經成了王姑娘的未婚夫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半個謝家人,你在軍中這樣迅速地提升,甚至在壽春跌了個大跟頭,仍然可以給起複任用,雖然說這是因為你有絕對的能力,但如果你沒有關係,人脈的話,那兩次失誤,足以斷送你的軍中生涯了。」

  劉穆之的目光掃向了在一邊的劉毅身上,只見他雙手抱臂而立,神色輕鬆,劉穆之緩緩地說道:「在這兩年,我幾乎就沒見劉毅這樣開心地笑過,從加入北府軍的第一天起,不,甚至在加入之前,他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你較個高下的,但你一直壓制著他,他嘴上不說,心中卻不服,在他的內心深處,不承認你比他強,隻認為你有謝家的靠山,所以升得比他快。」

  劉裕搖了搖頭:「我並未靠謝家的力量升遷,在軍中這幾年,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就象這次洛澗之戰,希樂在當幢主的時候一時驚慌,不知所措,是我穩定了軍心,發起反攻,這又會是仗的哪門子的勢?」

  劉穆之微微一笑:「話雖如此,但劉毅是不肯承認自己不如你的,就算他的指揮與武功不如你,但也有別的長處。比如吟詩作對,處理文書,這些你就比不過他。所以劉毅覺得自己缺的只是機會,而不是能力。如果他能在你之上,讓你這樣的猛將銳士打前鋒,他作主帥,一樣可以建立不世之功。」

  劉裕咬了咬牙:「那就一起北伐好了,大家各帶一軍,看看誰能建功立業。這個時候如果背棄謝家,轉投權貴,難道就會給人家真心相待了?會稽王和王國寶並無北伐之心,一旦奪權之後,只怕就會解散北府軍,到時候大家只會拿著個虛銜,回鄉務農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寄奴不愧是寄奴,這點看的很准。現在會稽王他們拉攏希樂和無忌,不過是想分化瓦解北府軍,這時候,只有抱團一氣,才能保住北府軍。只要北府軍在,那我們這些人才有未來。」

  劉裕點了點頭:「我得找希樂和無忌談談,千萬別上了人家的當。」

  劉穆之微微一笑,拍了拍劉裕的肩膀:「你放心吧,寄奴,劉毅比你想像的要精明,昨天的宴會之上,他一直在奉承會稽王和王國寶,但對他們的言辭試探,卻是不置可否,只說北方還在胡虜手中,他是個軍人,一切聽朝廷的安排。至於無忌,倒是被會稽王看上,說要他以後多教他的世子司馬元顯武藝和兵法,無忌當時欣然同意了。但這些並不影響軍職,可以說,他們跟會稽王搭上了關係,但並沒有承諾背棄謝家。」

  劉裕奇道:「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劉穆之哈哈一笑:「這些情報,世家之間早就是公開的流傳了,各個世家都會在別的家族之中安插耳目和眼線,只要不是密室相談,這些都不是秘密。」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會稽王也是明著這樣告訴謝家,要挖北府軍的牆角,換謝家對他們作出讓步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正是,如果會稽王他們真的想要在北府軍中尋找代替的人,也不會這樣公然宴請了,一定會是密室相商。劉毅跟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交情,而且身份地位畢竟不高,還不值得他們這樣拉攏。但不管怎麼說,北府軍的宿將們往往已經人到中年,未來的十幾年,會是你們這批年輕人的天下,早點動手,總比以後要好。」

  劉裕歎了口氣:「本以為淝水大勝,大晉上下可以萬眾一心,趁勢北伐收復失地,可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個高門世家,還在爭權奪利。唉!」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謝家還是想北伐的,對於他們來說,掌握了北府軍,才能保住自己的權勢,而只有北伐這個理由,才能保住北府軍。現在桓家在開始向北拓地,聽說桓石虔和桓石民領了三萬精銳,兵出南陽,直指襄陽,要是桓家真的搶先北伐,只怕京城中的這些高門世家又會坐不住了。畢竟跟謝家還可以談,跟桓家這種一心篡位的,談都沒的談啊。」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桓家要是北伐是好事,他們能收復洛陽,兵入關中,而我們北府軍則可以收中原齊魯之地,飲馬黃河,如此兩路大軍配合,大業可期!」

  劉穆之點了點頭:「所以這次桓家也答應派桓玄率五千人馬過來參加閱兵獻俘。其實在這點上,謝家和桓家難得地達成了一次默契,兩家雖然目的不同,但都想北伐。一旦讓建康城和吳地的百姓,見識到了我軍的軍威,還有那些秦軍俘虜,讓他們親眼看到,胡虜並非不可戰勝,北伐大有勝算,不少中小世家,也許會動搖的。」

  劉裕哈哈一笑:「我終於明白為何這回相公大人在封賞三軍將士之前,要先搞這個閱兵獻俘大會了,不僅是讓我們這些軍漢有機會踏上京城的土地,更是要顯示我們北府軍的軍容兵威。沒說的,我們要在這次閱兵大會上,把最好的氣勢拿出來,讓所有人看看,什麼才是天下無敵的北府軍!」

  劉穆之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寄奴,看你的了,這次閱兵,決定了不少中小世家的站隊,能不能繼續北伐,就在你手!」

  劉裕的虎目中精芒一閃:「我會讓皇帝和天下的世家,百姓看到,大破秦軍的北府軍的風貌,壯士高歌入建康!」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4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太廟玉階權貴集

  建康,太廟。

  這座巍峨的城池,方圓四十餘里,始建於三國末年,當時還只是一個叫秣陵的小鎮,長江從這裡拐了個彎,由南向北,再折向東行,直奔出海口,向東二百餘里的京口鎮,與對面的瓜州渡口相對,成為北方來客過江的必經之地,而向南則經丹陽,晉陵等地,直入三吳之地,城北的鐘山,幕府山為這座都市提供了天然的防衛,自古皆有虎踞龍盤,王氣充裕的說法,可以說控制了這座城市,就幾乎控制了整個江左之地,是以自古兵家必爭,而東晉政權過江之後,就以此建都,經過了近百年的經營,今天的建康城,人口數十萬,方圓四十餘里,乃是天下數得著的超級大城市。

  春暖花開,已是陽春三月,楊柳枝開始發芽,小鳥兒們歡快地鳴叫著,溫暖的朝陽已經升到了半空中,正是已時,用後世的話來說,這正是八九點鐘的太陽,盡情地揮灑著自己的光和熱,照著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宮城之外的太廟,這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或者說,整個建康城,這會兒都是人山人海,來自四面八方的數十萬百姓,已經從北面的中山門開始,一直排到了這座城南的太廟,大街的兩側,擠滿了百姓,而三萬京城宿衛軍士,則值守在大道的兩邊,從中山門到太廟的這段約六七里的通衢大道,將成為今天的閱兵獻俘的主通道,路面早已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大清早地灑了水,所有被擋在值守軍士之後的大晉百姓,全都伸長了脖子,甚至爬上了樹梢,就是為了能更好地一睹戰勝百萬胡虜的那支傳說中的北府強兵的風采。

  太廟的高臺之上,大晉自孝武帝司馬曜以下,五品以上的朝官和四品以上的刺史,都已經雲集於此,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如後世隋唐那般嚴格的品級高下之分,仍然是處於從漢朝時的秩比XX石,向著後世時的九品流內官的官階過渡的時期,但朝上官員五品以上,州郡官員視是否帶兵而四五品區別,已成慣例,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君臣全都禮服正裝,站在這高高的太廟臺階之上,面帶微笑,看著遠處的中山門方向。

  一個面色黝黑,頭髮微卷,嘴唇有些厚,看起來並不太象中土人士的中等個子年輕人,二十五六歲,身著黃袍,正是當今的天子司馬曜,他和會稽王司馬道子的母親,乃是曾經做過宮奴的昆化奴李陵容,因為機緣巧合,在先帝司馬昱年過五十的時候,被臨幸生下了這一對皇子,也算是解決了東晉皇室後繼無人的問題。

  自司馬曜登基以來,雖然幾乎沒有真正地掌過朝政,但那運氣,是好到了天上,不僅國家內部還算安定,一向有篡位之心的荊州桓氏也不再鬧騰,就連這幾十年來橫行天下,滅國無數的秦國雄師,也被晉軍在淝水大敗,這一陣民間已經有議論,說是這位半黑人皇帝乃是天上降下的福星,要保佑大晉的漢人子民們,收復失地,一統天下,結束這個亂世呢。

  而在司馬曜的身邊,官居錄尚書事的會稽王司馬道子,身兼侍中,衛將軍兩大高級文武軍職的帝國事實宰相謝安,身為尚書右僕射,吏部尚書的王國寶,以及其他的眾多東晉世家高門子弟,引人注目的還有兩人,一個是這次率兵進京,參與獻俘儀式的荊州桓氏,前大權臣桓溫的世子桓溫,另一個,則是琅玡王氏的一支,東晉開國宰相王導的孫子,以文學才情聞名天下的王旬(此人名字還有個王字旁,但是打字打不出來,複製也會亂碼,不知道是何原因,只能跟讀者朋友說聲抱歉了,以後都稱之為王旬,但大家查史書上記得這人名字邊要多個王字。)

  這個王旬,與其弟弟王岷,乃是大書法家,曾任右軍將軍的書聖王羲之的堂侄,但是他們這一支,卻是與謝家的關係非常複雜,原本謝安把哥哥安西將軍謝奕之女,也是謝道韞的三妹謝道粲嫁給了王旬,更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王瑉,一門雙親,一時謝王兩家的關係之親密,世人皆知。

  但後來王旬兄弟卻不知為何得罪了謝安,以至於謝安強行要求自己的兩個女兒和侄女與王氏兄弟離婚,此事轟動了當年的大晉上層世家圈子,王旬本來在朝中就任給事黃門侍郎,結果給謝安安排了一個豫章郡守的職務,外放他地,而王旬則賭氣不去上任,最後在孝武帝的調停之下,給了一個散騎常侍的閒職,繼續留在了建康城,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王旬這個看起來最恨謝安(王國寶除外)的高門子弟,卻是出現在了這個場合,還和桓玄站在了一起,個人奧妙,耐人尋味。

  司馬曜今天顯得興致很高,他笑著對站在身邊的謝安說道:「太保(謝安在淝水之戰後給授予太保這一最高人臣頭銜,雖然是虛職,但仍然是地位尊崇,無人可比),這次我軍淝水大勝,全賴你和謝鎮軍他們指揮得當,將士精銳,而今天,在我司馬氏列祖列宗的面前,亦可揚眉吐氣了。」

  謝安神色平靜,行禮道:「陛下過譽了,主要是有賴陛下的天威,加上將士用命,奮勇殺敵,這才有了這次的勝利。只是這次的勝利,跟以後我們收復中原的壯舉比起來,並不算什麼。」

  司馬曜微微一愣,轉而笑道:「怎麼,太保有北伐進取中原之意?」

  謝安笑著搖了搖頭:「若是北方大亂,我們有機可乘,那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是不能錯過的。當然,現在秦國只是小亂,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們大戰的損耗也不小,需要再觀望一段,再行定奪。還有,這次戰勝的賞賜,需要如何來施行,而秦軍十餘萬俘虜,如何安置,還要請聖上示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4
第五百九十章 桓玄巧舌生是非

  司馬道子「嘿嘿」一笑:「太保憂國憂民,其心可嘉,只是自古有雲,國家雖大,好戰必亡,我軍這幾年連年用兵,民力損耗很大,而這次大戰,也幾乎耗光了國家多年的積蓄,接下來還要面臨有功將士的封賞,北伐之事,還要看天時地利人和,不可一蹴而就啊,當年以祖逖,桓溫這樣的本事,也沒能北伐成功,今天雖然大勝之餘,但也要保持充分冷靜的判斷啊。」

  謝安微微一笑,說道:「會稽王思路深遠,臣所不及也。正如您所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們先行獻俘閱兵,以後的事情,以後到朝堂上再議便是。」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就如太保所言,咱們開始吧。」

  正在這些君臣說話的時候,一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桓玄和王旬並肩而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不少世家子弟都離得他們遠遠的,畢竟一個是謝家的敵人,一個是荊州桓氏這個篡位之心路人皆知的家族,一般人巴不得在這個時候離他們遠遠的,哪怕是殷仲堪,這時候也不敢公然地和桓玄離得太近,暴露私下之間的關係。

  桓玄微微一笑,低聲道:「元琳兄(王旬的字),在這個時候,還肯和我站在一起,不避嫌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王旬神色從容,搖了搖頭:「世人皆以謝氏權重,爭相攀附,而我卻偏反其道而行之,就象世人皆認為你們桓家有不臣之心,但我王旬當年先後出任令尊和令叔的幕僚,和那謝玄一起都擔任過他們的中兵參軍,桓公為人,我是瞭解的,他忠心為國,為人所忌,外人對他多有誤會,只不過謝家明知之點,卻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硬說桓公有不臣之心,才會弄成今天這樣。」

  桓玄點了點頭:「先父在時,常說元琳兄是國家大才,應該重用,只可惜謝相公雖然風華絕代,但用人仍然難免好惡之心,元琳兄可知,為何他會這樣對你麼?」

  王旬的眉頭微微一皺:「就因為我當了令尊的中兵參軍?在桓家軍府裡做過事?不至於吧,那謝玄謝幼度,當年不也是跟我同僚,共同在桓公幕府中行事麼。」

  桓玄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人能聽到自己的談話後,壓低了聲音,眼睛看著別處,神色顯得很從容,可是聲音卻是細如蚊蚋,讓王旬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當年先父勢大,權傾朝野的時候,謝安,王坦之正如您今天的地位,他們為了保自己的榮華富貴,所以極力討好我們桓家,不僅跟我們桓家聯姻,讓謝家的女兒嫁給了我的堂兄桓石民,還跟同為桓氏幕府效力的你們王家,還有郗家聯姻,您當年的那樁婚姻,正是這個聯姻的結果!」

  王旬的眉頭一挑,奇道:「怎麼我當年與謝家的聯姻,居然是為了桓氏?這不太可能吧,我們王家和他謝家累世交好,世代聯姻,以前也沒這層關係啊。」

  桓玄冷笑道:「這是當年先父在世時親自說的,準確地說,當年先父知道朝綱不振,無能之輩當道,而皇帝遲遲沒有子嗣,之所以屢次北伐不成,就在於這些高門世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先父不拘一格降人才,主動與謝家,王家,郗家這些高門世家中有真才實學的人交往,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謝玄,您,還有髯參軍郗鑒等人,才入了先父的幕府。當年謝安曾經靠了這層關係,暗中跟先父說,他可以出面來拉攏其他的世家,共扶我桓家,而你們兩家的聯姻,包括謝家與王右軍之子王凝之的聯姻,也正是因此。」

  王旬咬牙切齒地說道:「怪不得當桓公去世之後,謝安就逼令我和我妻子離婚,原來,他就是想這樣盡力地避開跟桓家的聯繫啊。」

  桓玄點了點頭:「是的,先父去世之後,朝政大權盡入謝氏之手,而元琳兄你,卻沒有落井下石,仍然和郗超一起,繼續跟我們桓家合作,你在令叔的幕府裡擔任長史,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但謝安卻對此心生不滿,刻意地打擊報復。這就有了離婚之事。」

  王旬歎了口氣:「我多年不知哪裡得罪了他謝家,居然已經過門的妻子還給強制離掉,想不到是這個原因,蒼天在上,我王家世代忠於大晉,可不是忠於別的一家一姓,卻仍然被謝家所嫉妒和陷害啊。」

  桓玄微微一笑:「元琳兄,這只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嘛,自然是你的才幹,名聲並不在謝玄之下,當初在幕府之時,公認郗超的才能最高,而元琳兄與之不相上下,只是在文才詩詞方面更加突出一點而已,至於謝玄,當時並不是非常被看好,他的很多兵法,還是在那時候跟先父和叔父大人學的,為了讓謝玄能順利接班謝安以後的相位,他們必須要對你和郗參軍加以排擠,這才是要跟你解除聯姻的根本原因啊。」

  王旬咬了咬牙:「我們世家之間,世代聯姻,輪流執政,為何謝家要如此對我?他們這樣,就不怕激起世家的公憤嗎?」

  桓玄搖了搖頭:「人總是屈服於權勢的,謝安為相快十五年了,權傾朝野,視君上如傀儡,不肯放權,而這十幾年間,朝中官員的處置,升遷,都是他謝家說了算,除了我桓家可以遠在荊州,不受他節制外,又有誰敢得罪謝安呢?現在他借外敵入侵,更是變本加厲,想要借著抗敵而建立自己的軍隊,其心思您還看不出來嗎?」

  王旬冷笑道:「他那點心思,我當然清楚,上次王國寶就說了,謝家跟北方的胡虜早有勾結,甚至找了鮮卑慕容家的人在軍中名為訓練,實則通風報信,如果在平時,我定會上書聖上,追查到底,只是念及大敵當前,國事為上,這才隱忍不發,現在他在淝水獲勝,風頭一時無二,在這個時候想彈劾他,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們只有繼續觀察,等待時機才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Odin

LV:9 元老

追蹤
  • 1038

    主題

  • 154560

    回文

  • 15

    粉絲

分享的小說是追蹤的讀者分享好看的~有些看過 有些還沒看過但分享的有保障所以也分享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