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7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4
第五百九十一章 增設吏員裁北府

  桓玄微微一笑:「這一回,我們是站在一起的,我桓家只想保有荊州,北伐建功,並無執政朝廷的想法,但謝安卻是想打破你們這些建康高門世家多年來輪流執政的規矩,一家獨大,他現在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為今之計,阻止謝家借北伐為名,繼續控制北府軍權,才是首要之事!」

  王旬咬了咬牙,沉聲道:「你有何辦法能阻止北伐?收復失地,畢竟是大義名份,尤其是現在秦軍新敗,北方不穩,只要真的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是沒有理由阻止出兵的。」

  說到這裡,王旬頓了頓:「再說你們桓家,不是已經出兵了嗎?你們自己出兵,卻不讓北府軍出兵,這說得過去麼?」

  桓玄搖了搖頭:「我們桓家佔有荊州,錢糧自支,軍隊也是自行招募,可沒要國家的一粒米,一文錢,當然可以自己決定出兵與否。可北府軍不一樣。謝家雖然組建了這支軍隊,但他們並沒有自己的地盤,所用的錢糧軍餉,都要朝廷的供應才行。所以,能阻止謝氏北伐的,就是你們這些高門世家了。」

  王旬的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讓世家高門斷絕對北府軍的軍糧供應?」

  桓玄微微一笑:「不止是軍糧,更有各種軍械,民夫,車馬等等,總之與戰事有關的一切後勤補給,都可以做手腳,除此之外,你還可以串聯世家高門,要求對有功將士進行封賞。」

  王旬不滿地搖了搖頭:「憑什麼?他們本是我大晉的子民,從軍報國是份內之事,這回戰勝之後,已經違了大晉的軍法,允許他們大肆擄掠了,可是現在還要加以封賞,這等於是要我們世家門閥的錢,去供應那些北府軍士,我想沒人會答應的,至少,我不會同意。」

  桓玄笑道:「元琳兄,你看的還是太近了一點,你想想看,老虎在山林之中,那是會吃人的,可是一旦給我們圈養起來,天天有肉吃,就會失去生存的本能。北府軍士們,都是些強悍的傢伙,讓他們能捨命去拼的,無非是高額的賞格,淝水之戰中,他們不顧生死,甘冒矢石,不就是因為指望著高額的賞賜嗎?」

  「若是隻允許他們擄掠,那他們回鄉可以購置些家產,土地,但仍然會給人欺負,用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給人騙光錢財,重新一貧如洗,到時候,又會繼續從軍拼命。你說,除了北伐外,還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嗎?」

  王旬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難道有什麼高招?總不可能讓這些軍漢爬到世家子弟的頭上吧。」

  桓玄笑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大晉是世家的天下,但是世家門閥,占的是高層的權力,至於那些民間小吏嘛,我想像元琳兄你家中的子侄,也沒什麼興趣去占吧。」

  王旬忿然道:「桓靈寶,你也太看不起我們王家了吧,就算我們被謝安所打壓,這些年過得艱苦了些,但我琅玡王氏,也不可能沒落到去當個鄉吏吧。」

  桓玄笑著一拱手:「抱歉,桓某一時失言,還請元琳兄原諒一二,不過,小弟的意思是,這些個底層的小吏,可以讓這些回鄉的北府兵軍官來當。」

  王旬的心中一動:「只怕沒這麼多吏吧,吏可是一個鄉或者一個村才一個,這幾萬北府軍,只怕要占滿我大晉的鄉吏了。再說,三吳之地,是世家高門的天下,吏員雖然身份低微,但也要自己人,甚至是自己家的家丁來當才行,不然高門世家隱戶匿民逃稅,萬一給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揭發了,也挺頭疼的。「

  桓玄笑道:「自然不能到三吳之地,動世家的根基嘛,我說的,只是讓他們在江北六郡,還有京口這種僑置州郡,去當一些小吏。不會對你們這些高門世家造成任何麻煩的。」

  王旬點了點頭:「只是這樣一來,這些地方所有的村長,裡正們加起來也就是幾百個,怎麼可能容得下幾萬北府軍士?」

  桓玄笑道:「這第一嘛,不需要安置所有北府軍,只要安置他們中間的軍官就行,至少是隊正以上的,才給個小吏。沒了劉裕這種領頭的,普通的小兵估計也拿了錢就回家購地娶老婆,也不想繼續打。」

  王旬笑道:「這樣倒是少了許多人,不過起碼也有幾千軍官,吏員的數量,還是不夠啊。」

  桓玄看了一眼遠處的皇帝和謝安等人,眼中冷芒一閃:「可以想想辦法,再增設一些吏員之位嘛。就象當年設州郡,最早天下只有九州,為何到了東漢時就有十三州,到了大晉後,就變得越來越多,現在光我大晉,勉強只有半壁江山,卻有了兩百多個州郡呢?」

  王旬心中一動,說道:「那是因為州郡多了,可以容得下大量的世家子弟,保他們的富貴,所以,以前的一些縣都成了州,但官品階和爵位卻不變。若非如此,怎麼有我世家天下呢?」

  桓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是如此,州下有郡,可以多出幾倍,十幾倍數量的太守,而鄉之下,也可以再設一些單位,比如把鄉的職能分離,收租管賦的,設個裡魁來管,而征丁抽人的,則再設個丘,來個丘霸來管。如此一來,原來的裡正就可以分成裡魁和丘霸這兩個官,而原來的一個裡,也可以再分成幾個裡,幾個丘,這樣一來,忠勇的北府軍官們,豈不是人人有吏當,人人有事做了嘛,哪還管得上再次北伐呢?」

  王旬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這,這也行?」、

  桓玄微微一笑:「放心吧,元琳兄,江北之地,你們高門世家是看不上的,本身就是跟胡虜接壤,隨時有危險的地方。以前乾脆扔給兩淮流民那幫山賊,現在打退了秦軍,再增設些裡啊,丘啊之類的,無非就是給那些個山賊流民找個去處,讓他們別再鬧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5
第五百九十二章 各懷鬼胎狼狽謀

  桓玄看著低頭沉吟,一時不語的王旬,上前一步,低聲道:「這回淝水大戰,三吳的世家高門為國出力,損失也不小,要是繼續再北伐,大家又得出一回血,可好處卻是沒多少,不如就這樣把北府軍遣散安置,這樣大家都高興,最主要的是,也避免謝安趁機靠著軍隊擴大自己的勢力,要真的讓他取了中原或者齊魯之地,那可再也不會受你們這些世家門閥的控制啦,說不定人家還會找北方世家來取代你們呢。」

  王旬突然抬起了頭,眼中神芒一閃,重重地一揮拳,神色變得堅毅起來:「桓老弟,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你放心,只要我王旬在,就不會讓謝安好過,更不會讓他北伐建功。」

  桓玄微微一笑,低聲道:「元琳兄如此仗義,本當大禮相謝,只是現在大庭廣眾,不便讓人看出你我的關係,此事還勞煩元琳兄費心,我荊州桓氏,會在暗中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王旬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走向了別處,桓玄看著他走開,身邊傳來一個熟悉的低聲:「靈寶,怎麼樣,這回沒讓你失望吧。」

  桓玄轉頭掃了一眼身邊的一個文士,可不正是前次在建康城中交好的名士殷仲堪麼,這會兒他一身朝服,卻是並不起眼的那種七品著作郎的打扮,如果紮在人堆當中,若不是他只剩下的一隻獨眼,還真是辨識不出這個大才子呢。

  桓玄裝著不在意地向邊上走了幾步,跟其他幾個官員拱手寒暄了幾句,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卻是低聲道:「仲堪兄,這回多虧你引見,不然我難見到王元琳這種頂級世家子,多謝了。」

  殷仲堪微微一笑:「你我早就是一輛戰車上的兄弟了,又何必如此見外?上次你回荊州之後,我依約串聯各個建康城中的世家,只是若要扳倒謝家這種高門,靠我殷家現在的地位,還有點困難,非琅玡王氏這樣的高門不可。」

  桓玄冷笑道:「王旬又怎麼可能是謝安的對手。隻他一家,自然不行,還得有另一個王家出面,方有勝算。」

  殷仲堪的眉頭一皺:「你說的可是王國寶他們這家太原王氏?」

  桓玄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站在謝安身邊,眼中卻時不時閃過一絲妒色的王國寶,低聲道:「這是自然,這回他和會稽王到前線搶功未果,反而出盡了洋相,和王旬一樣,他有足夠搬倒自己的這個岳父的動機。而且他背後畢竟是會稽王,只要利用皇帝兄弟二人對謝安的忌憚與恐懼,就有成事的可能。到時候王國寶進讒於內,你和王旬這種名士在外面的世家間傳播流言造勢,就有機會了。」

  殷仲堪的眉頭一皺:「只是上次我出面串聯,謝家已經聽到風聲,上次淝水之戰前,謝玄特意奪情,結束了我的父喪守孝,讓我當了他的參軍,就是不讓我繼續動作。所以後面他能順利地調到錢糧,打了此戰。這次我不太方便繼續出面了。」

  桓玄微微一笑:「這是自然,我自然不會讓殷兄冒風險的,這回小弟已經為你安排了一個好去處。足以讓你避免將要到來的風險。謝家就算要找人算帳,也是找王旬,不會找到你的。」

  殷仲堪的心中一動:「還有這等好事?」

  桓玄點了點頭,眼中冷芒一閃:「已經安排好了,晉陵太守,暫時委屈殷兄你了,等他們鬥完了,一定會讓你回京重用的。」

  殷仲堪奇道:「晉陵太守?我不是王旬,外放太守,倒不是不可以去,只是,你們桓家什麼時候有本事安排朝廷的人事了?」

  桓玄微微一笑:「此事暫不方便公開,以後合適的時候,我會跟殷兄說明個中緣由的,你只要知道,我這是為了你好,這時候外放是福,留在建康城中,捲入世家間的亂鬥,才是有風險啊。」

  殷仲堪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結交王旬,讓他出面去串聯,是為了保護我。不過,王旬真的能鬥過謝安嗎?」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他畢竟是被謝安逼令退婚,等於給謝家搶了老婆,這種奇恥大辱,讓他在世家間有了不少同情,這個時候由他出面來跟謝家作對,至少有個合適的理由,不然如果由你去說,那別人就會懷疑你的動機了。畢竟上次你出面串聯,是不想讓吳地世家損失錢糧人力,這點是為了利益,無可厚非,但這回謝家要北伐,你再阻止,就沒有理由了。」

  殷仲堪點了點頭:「我聽你的,建康城中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過去了晉陵之後,我也會暗中聯絡一些吳地的中小世家,幫忙造勢的。」

  桓玄微微一笑:「殷兄放心,你的大才與大恩,小弟銘記在心,今日暫且屈就,等將來謝家家道中落,我桓家崛起之時,莫說一個小小的太守,就是內任宰輔,外鎮大州,又有什麼配不上殷兄的呢?」

  殷仲堪哈哈一笑:「這些不過是小事罷了,殷某是想當官,但也要水到渠成才是,跟賢弟合作,也是氣不過謝家多年一家獨大,不肯放權罷了。不過,咱們再怎麼鬥,國事還是要放在第一位的,如果北方真的亂了,有機會的話,我們該北伐還是得北伐啊。這也是先父先叔多年的遺願。」

  桓玄心中冷笑,看來這殷仲堪雖然文人一個,卻跟其叔殷浩一樣,沒那本事還硬是想軍功建業,之所以幫自己,也是想扳倒謝家後自己有領軍北伐的機會。看來人的欲望真的是無窮無盡,能讓人連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也不知道了。

  不過桓玄表面上還是不停地點著頭:「期待我們以後的合作,到時候殷兄掌軍出江淮,而小弟在荊州策應,聯手完成北伐壯舉,豈不快哉!」

  殷仲堪笑著點了點頭:「很好,現在,我們就看看那天下無敵的北府軍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5
第五百九十三章 高臺群芳競鬥豔

  太廟的一側,一處專門供世家高門的夫人小姐們臨時搭建的高臺之上,各種香氣馥鬱,如同讓人置身盛開的花園一般,全大晉最好的脂粉,最昂貴的香料,今天都在這裡能找到,而那些花容月貌,養尊處優的高門貴女們,更是在這裡爭奇鬥豔,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更多地落在獨居高臺一角,幾乎無人相伴的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榻位之上。

  王妙音今天沒有施濃妝,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羅衫,眼角邊略施淺黛,卻更是顯出一副渾然天成的典雅氣質,在一眾濃妝豔抹的高門士女之間,顯得如同空谷幽蘭一般,清麗脫俗,一塵不染,而坐在她身邊的,則是精心打扮,一身紅衣,如同牡丹一般的劉婷雲,今天她們都沒有戴冪羅,而王妙音的氣質與姿容,與身邊這位也可稱絕色的劉婷雲相比,更勝一籌。

  也許是人美遭人嫉妒,一些不知從哪傳出的風言風語,分明地傳到了這二位高門士女的耳中:「看,那個就是要許配給軍漢的王家小姐呢。」

  「切,倒是有幾分姿色,不過,大概是因為知道自己以後要嫁給那又窮又臭的當兵的,所以乾脆也破罐子破摔,今天也不打扮了吧。」

  「嘻嘻,我聽說,是這王小姐主動勾搭上的那個軍漢,並非父母之命呢。她的好閨蜜劉婷雲還勸了許久,可惜不聽啊。」

  「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我們高門世家女子,向來隻和高門貴公子聯姻,所謂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人,這世間的規矩,哪能說破就破呢?你看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哼,在這種正式場合,就故意不施粉黛,雖然她長得是漂亮,但不就是故意要擺出這種與我們這些人不一樣的姿態嘛。」

  「就是就是,郗姐姐你哪點比那王妙音差了?我看她呀,只是想自絕於我們世家高門之外呢。」

  「咦,那劉婷雲怎麼還跟她攪在一起啊。不是說她給桓伊家退婚了嗎?」

  「哈哈,那桓家也不過是兵門將種而已,桓家的兒子,比那莊稼漢劉裕,也強不到哪裡去,所以說哪,這叫物以類聚,只有她們,才能湊一塊兒呢!」

  劉婷雲聽得杏眼圓睜,這些女人放肆的笑聲,就在她的耳邊回蕩著,每一下,都刺激著她的內心,她忍不住了,一拍小案,就要起來跟這些女人吵一架,一邊的王妙音卻是微微一笑,拉住了她的手:「姐姐,何必跟此輩一般見識呢?」

  劉婷雲悻悻地坐回了位置,本來她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但畢竟經歷了跟桓家的結親未成之事,幾乎成了建康城中的笑柄,氣得她天天都足不出戶,若不是今天北府軍大勝,所有世家官員的子女都要列席,加上王妙音親自上門邀請,這才勉為其難地出席了今天的閱兵大會,也正是考慮到她現在的心情,王妙音特地把這位置跟別人隔開,倒也不是為了自己獨樹一幟。

  劉婷雲歎了口氣,眼中神色變得黯然:「妹妹,只怕姐姐我,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我這可是望門寡啊,沒人會要我了。」

  王妙音搖了搖頭,淡然道:「我等身處這亂世,身為世家女子,既然家族給了我們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就得承擔相應的責任,婚嫁之事,並不由我們作主。就是我謝家,不也是強令家族女子與夫君離婚嗎?」

  「姐姐,你這並不是望門寡,沒有嫁過去,是一件好事,若是桓公子真的還在,以後何以相處,反而是件麻煩的事情。我相信,以你們劉家的地位,以令尊現在尚書左僕射的高官要職,加上你這麼漂亮,這麼有才情,一定會有更好的世家公子,來娶你的。」

  劉婷雲的臉微微一紅,閃過一絲嬌羞之色:「我,我真的能再找到如意郎君嗎?」

  王妙音笑著握住了劉婷雲的手:「姐姐的事,就是小妹的事,我答應你,不幫你找到你心儀的如意郎君,我不會嫁給別人的。」

  劉婷雲幽幽地歎了口氣,看著對面太廟之上,正在和王旬談笑風生的桓玄,喃喃地說道:「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要我,我畢竟,畢竟已經是嫁過人的了。」

  王妙音看著遠處的桓玄,淡然道:「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誰,若是別人,也許會顧慮這點,但他麼,是絕對不會計較這些的。」

  劉婷雲的心中一動,急道:「為什麼這樣說,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妙音笑道:「你對桓玄的情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姐姐,你可要知道,這桓玄的父親桓溫,當年就是娶了離異改嫁的南康長公主,這才成了駙馬,以後一路飛黃騰達,今天的桓玄,只怕也想走乃父當年的老路,令尊掌朝廷的選官之職,正是他所需要的,就衝著這點,他也一定會娶你。」

  劉婷雲的臉上閃過一絲疑色:「他不是荊州桓家的嗎?怎麼要到朝中做官?」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桓家內部也有矛盾,也有爭鬥,桓溫死時,桓玄年幼,儘管他是桓溫親自指定的世子,但是荊州大權,卻落到了他的叔叔桓衝之手,當時桓衝對所有桓氏親族公告,說等桓玄成年之後,一定會把荊州大權還給他,可是桓玄真的成年後,桓衝卻是先讓他當了宜興郡守,又讓他在淝水之戰前帶兵入建康宿衛,現在桓家全面出擊北伐,本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卻又讓桓玄來京城參加閱兵,婷雲姐姐,你是聰明人,還看不出來嗎?」

  劉婷雲以手掩口:「啊,照你這麼說,桓衝是想排擠桓玄這個親侄子,不讓他掌權?」

  王妙音微微一笑:「桓衝可是有兩個文武雙全,勇冠三軍的兒子呢,又都年長,顯然比桓玄更合適,至少,桓玄現在來京城,再想回荊州,只怕也不是好的選擇,不如在這裡做個官,一邊結交建康城中的世家,一邊靜觀荊州的變化,所以說,姐姐對他來說,就很重要啦。」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5
第五百九十四章 姐妹各有如意郎

  劉婷雲咬了咬牙,秀眉一彎,不滿地說道:「話雖如此,但這樣完全為了功利,沒有任何感情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嗎?」

  說到這裡,她看著王妙音的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你跟那個劉裕,也是這樣赤裸裸的利益關係,沒有真情嗎?好像不是吧。要是你也是這樣隻認利益,不講真情的話,那日他演習失敗,幾乎要給逐出北府軍的時候,你為什麼反而會公開跟他的關係,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呢?」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秀目流轉,看向了城門口的方向,說道:「我是真的喜歡劉裕,喜歡他的那種英雄男兒的氣質,喜歡他那種不為權勢,只為家國天下的情懷,婷雲,你知道嗎?我們自幼出身世家,見過了太多世家公子,雖然不乏情趣高潔,才高八鬥之人,但終歸是為了自己的家族,權勢,反而少了那一種赤子般的純粹,這點,我只在劉裕身上見過。」

  劉婷雲勾了勾嘴角:「可是你想過沒有,一個人在他的職位,身份低微時,可以這樣飄然出世,不問權貴,但當他的地位越來越高,當他的每個決定越來越重要,會影響越來越多人的時候,他的初心還能保持嗎?劉裕現在已經在軍中有出頭的跡象,以後要扶他的人多,想踩他,打擊他的人更多,由不得他再這樣不問俗世之事了,以後的劉裕,可能會變成象桓玄這樣的人,你還能接受嗎?」

  王妙音看了一眼桓玄那裡,搖了搖頭:「他們永遠不會是一路人的,桓玄從小就在桓家那種環境中長大,什麼都要爭,什麼都要搶,就算臉上再怎麼謙讓,但那顆野心,是藏不住的。你看,即使象現在這樣,在世家之間,看似給人排擠,躲避,但他仍然會盡其所能地去結交對他有用的人。今天看起來他跟王旬扯上了關係,以後只怕要在琅玡王氏和謝家之間,再起一陣波瀾了。」

  劉婷雲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這才是我劉婷雲喜歡的男人,聰明,強勢,又有一顆勃勃的野心。跟那些只會吟詩作賦的繡花枕頭,不可同日而語。妙音妹子,若是真的能如你所言,以後讓我跟桓玄有一段姻緣,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勸他,不要跟你家的劉裕為敵,畢竟,咱們是好姐妹,以後我也不希望我們因為各自夫君的立場,而成為敵人。」

  王妙音笑著拉住了劉婷雲的手:「這點你放心,其實他們也許不會成為敵人,雖然兩人現在的立場相反,但桓玄是聰明人,知道進退,如果知道對手是劉裕,尤其是得到了謝家,王家這些高門世家支持的劉裕,只怕他會退而求其次,轉而去保荊州的家業,而不是追求非分之物。至於劉裕嘛,他的心裡只有北伐,若是荊州的桓氏能幫他,他是不會對桓玄有什麼不利的,我想,以後我們如果真的能如願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的話,是可以讓他們成為朋友。」

  劉婷雲笑著點了點頭:「很好,我也希望我們這樣能一直成好姐妹,一輩子都是。好了,這閱兵要什麼時候才開始呢?只怕,你也迫不及待想見你的心上人了吧。」

  王妙音的粉臉微微一紅,螓首低垂,臉上閃過一絲羞澀之態:「姐姐,你,你好壞,這樣說人家。」

  劉婷雲笑道:「不過劉裕也是真的不容易了,聽說這回他勇冠三軍,可是拼了命呢,洛澗一戰,在危難之時指揮整個前軍,殺出重圍,陣斬敵帥,幾乎全殲了十倍於已的敵軍,後面的淝水之戰中,也是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秦軍的鐵騎,戰車,高力步兵,都無法阻擋他呢,天哪,以前只在史書上見過那種萬人敵的勇將,想不到這劉裕,也真有這本事。」

  王妙音微微一笑,抬起了頭:「那是因為姐姐一向看不起劉裕,對他先有了成見,才會一直以為劉裕不能成事,其實,劉裕的本事,你心裡也清楚,連桓玄都如此看重他,若無過人才能,怎麼可能呢?但你還是拘泥於門第高下,所以才這樣討厭劉裕。」

  劉婷雲輕輕地歎了口氣:「也許吧,反正我第一眼見他,看他那樣衣衫不整地睡倒在草叢中的樣子,就沒有什麼好印象,而且畢竟你我都是高門世家之女,跟這麼一個鄉巴佬在一起,以前我真是連做夢也不敢想的事。唉,也就是現在這個亂世,軍事第一,才會給劉裕這些人崛起的機會。」

  王妙音搖了搖頭:「姐姐,我不這樣看,自古以來,英雄莫問出身,多少真龍是隱於草莽之間。遠的不說,就說漢高祖劉邦,光武帝劉秀,還有北方趙國的開國皇帝石勒,哪個不是出身卑微,卻最後成了事呢?門第家世這些,在太平年間才有用,但亂世之中,看的還是人的能力,氣度,一個人是不是英雄,絕對不會是因為他的出身就決定。」

  劉婷雲笑著點了點頭:「以前我不信這些,但看到了妹妹和劉裕的事情之後,也不得不信了,好了好了,你喜歡你的劉裕,我去追求我的桓玄,大家皆大歡喜,不是最好嗎?」

  王妙音的嘴邊勾起了一個迷人的酒窩,語笑嫣然:「這樣自然是最好。你放心,這回桓玄進京,就是想結交世家的,相公大人也注意到這點了,在這個時候,想要北伐,就要跟荊州的桓氏搞好關係,我想,相公大人會想辦法向桓玄示好的,而令尊能幫他解決一個大問題,這真是個天作之合啊。」

  劉婷雲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突然想到了什麼,秀眉微蹙,低聲道:「可是桓玄現在好像跟王旬走的很近啊,那王家不是你們謝家的仇敵嗎?會不會你們兩家因為這個壞了關係?這樣我在中間就很難了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6
第五百九十五章 兄弟終將反目仇?

  王妙音雅然一笑,搖了搖頭:「放心,桓玄是個聰明人,要離間謝家和其他世家間的關係,是他叔父給他的任務,但他自己都是給桓衝趕出來的,又怎麼可能真心為他做事?以後他回不去荊州,要長期在建康或者是外地州郡先當官,培養自己的勢力,等待時機,又怎麼會在這時候去得罪謝家呢?王旬和謝家為敵的事,世人皆知,公然地表現出跟王旬接近,只不過是作個姿態,對桓衝交差而已,姐姐,難道這點你看不出來嗎?」

  劉婷雲的眼睛睜得大大地,一動不動地盯著桓玄那裡,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是啊,這個道理,我怎麼想不到呢?」

  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閃,看著桓玄,輕輕地說道:「婷雲,其實政治鬥爭就是這樣,在風口浪尖的時候,建康城是是非之地,如果接下來有人要阻止謝家出兵北伐,那一定得當面和謝家對抗,無論勝敗,都會成為謝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無論是桓玄,還是他真正所倚重的人,這時候絕不會出現在大家的面前,而是會想辦法隱瞞他們間的關係,甚至,特意地離開這裡。」

  劉婷雲睜大了眼睛:「你是說,王旬不是桓玄的朋友?」

  王妙音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如果是朋友,絕不會在這時候推到前面,對抗謝家,桓玄的朋友,我雖然不知道,但是,也許能猜到一二了。」

  劉婷雲追問道:「這個朋友,是誰?」

  王妙音微微一笑,秀目流轉,看向了人群之中,那個獨眼文士:「我想,號稱江南才子的殷仲堪,只怕才是桓玄的真朋友吧。」

  劉婷雲訝道:「怎麼會是他?他叔父殷浩,不是跟桓溫死對頭嗎,最後給活活氣死了。這可相當於不解之仇啊,他和桓玄,怎麼可能是朋友?」

  王妙音歎了口氣:「殷浩和桓溫自幼就是同學,好友,後來反目,只不過是為了爭天下大權而已,而殷仲堪之所以恨桓家,在外面一提起桓家就是咬牙切齒,不過是因為他殷家競爭失敗而已,但既然可以是朋友變成對手,也可以從對手變成朋友。謝家獨掌大權於朝堂,桓衝排擠桓玄於荊州,這兩個看似仇家的人,聯手成為朋友,又有什麼問題呢?」

  劉婷雲喃喃地說道:「聽說,當時淝水之戰前,殷仲堪在建康城中四處散播對謝家不利的話,在各中小世家之間串聯,阻止他們向前線提供軍糧和民夫,可沒想到,謝玄去邀請他去當了參軍,我們還以為是你們謝家胸懷寬廣,以德報怨呢,難道,你們已經查到他們兩家的關係了?」

  王妙音搖了搖頭:「沒有,我們不知道桓玄和殷仲堪有什麼關係,當時我們全力用於對外敵,哪有功夫用來監控建康城中的世家高門呢?」

  劉婷雲勾了勾嘴角:「那你們哪知道這是桓玄所指使的?當時大敵當前,我想就算桓家跟你們有矛盾,也不至於在國家大事後拖後腿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姐姐,是不是我說到桓玄的不是,你就不高興了呀。」

  劉婷雲的臉色一沉:「妙音妹妹,我們熟歸熟,但好姐妹也不能隨便說別人心上人的不是啊,桓玄有野心我承認,桓家有野心我也承認,但國家若是完了,那所有家族一起完蛋,這個道理,連我這女子都懂,桓玄又豈會不知?再說了,殷仲堪又憑什麼幫桓家出力阻止謝家呢?」

  王妙音正色道:「因為秦軍南下時,桓家希望北府軍能提前跟秦軍決戰,而不是一拖太久,北府軍雖然數量不多,但戰鬥力兇悍,秦軍未必敢主動攻擊,若是拖的時間久了,也許秦軍會轉向相對好打的荊州,去打他桓家。所以,為保桓家的實力,就得讓北府軍主動出擊,提前與秦軍決戰,這是桓家的算計,並不能說有什麼問題,若是北府軍真的戰敗,至少還可以退過大江,大晉沒這麼容易亡的。」

  劉婷雲的面色稍緩,但仍然不信地說道:「這只是你的推測而已,並非事實。再說,就算桓家如此,為何殷仲堪出面來做這事呢?你有他和桓玄勾結的證據嗎?」

  王妙音淡然道:「不需要什麼證據,因為桓家遠離建康城的高門世家多年,就算有聯繫,也是跟謝家有姻親關係,跟別的家族幾乎沒了往來,要想在這個時候找個肯幫忙的,殷家是最讓人意外,但也是唯一一個情理中的選擇了。因為,殷仲堪那文人散脫的外表之下,跟他的父親,叔父一樣,是一顆不甘平凡的心。」

  劉婷雲微微一愣,卻聽到王妙音繼續說道:「殷仲堪為人至孝,但真的有做官機會的時候,仍然會奪情起複,一個真正的孝子,是不會這樣的,可是他卻能做出為父治病,煎藥給弄瞎一隻眼的事來,一個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卻要求這樣一個名,那只能說明,他想要的更多,遠遠超過他原來擔任的一郡太守之職。」

  劉婷雲的身子有些發起抖來:「天哪,這世上,這世上還有這麼可怕的人?!不行,我得告訴桓玄,讓他,讓他離這樣的人遠點。」

  王妙音微微一笑:「好姐姐,別多想了,不可能的事,他們現在的關係好著呢,桓玄寧可不要自己的叔父和堂兄弟們,也不會離了這個好朋友。我勸你認清楚形勢,以後真的跟桓玄在一起時,也千萬不要離間他們的關係,對於殷仲堪這個有野心的人,桓玄會利用,但早晚必將反目。」

  劉婷雲奇道:「不是好得能穿一條褲子嗎?怎麼會反目?」

  王妙音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是重走他們上一輩的老路罷了,需要抱團奮鬥的時候是兄弟,到了最後利益相爭時,就會是死敵了。」

  說到這裡,王妙音突然想到了什麼,喃喃地自語道:「裕哥哥,你和劉毅,以後也會這樣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6
第五百九十六章 寄奴高歌唱大風

  建康城,南城,朱雀門。

  巍峨的城牆上,大門已經洞開,三丈高的城樓之上,旌旗飄飄,守衛建康城的宿衛軍士們,個個一身鋥亮的鎖甲,值守在一個個的城垛之間。而城外的大片空地上,則是人山人海,方圓十里之內,三萬經過精心挑選的北府軍士,列成了一個個的方陣,三千部曲騎兵,騎著高頭大馬,甲騎俱裝,手持騎槊,四路縱隊列開,劉牢之,孫無終等人,帶著各自的部曲親衛,持槊而立,日頭已近午時,而這三萬人馬,卻是峙淵岳停一般,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其高度的組織與紀律,可見一斑。

  劉裕披著一身精鋼劄甲,站在步兵方陣的前面,本來今天閱兵之前,謝玄還特意問他要不要騎馬受閱,而劉裕卻說,一定要和在戰場上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步兵兄弟們在一起,所以,今天的各軍軍主中,也只有劉裕一人仍然舉旗步行,也算是一個另類了。

  劉裕的手中,擎著一面老虎部隊的軍旗,軍旗之上,血跡斑斑,幾處都有煙火之色,這面大旗,從洛澗之戰開始,到淝水之戰結束,永遠都是衝在全軍最前面的,象徵著老虎部隊一路而來的赫赫戰功,紀錄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可以說,北府軍的鐵血與榮譽,看到這面軍旗,一眼便知!

  檀憑之就站在劉裕的身後,他和身後的二百餘名軍士,手中都拿著各式各樣的秦軍軍旗,而他的手上,,則舉著苻堅在壽春城頭上飄揚的那面皇旗,一陣風兒吹過,這面皇旗高高揚起,一個大大的「秦」字,清晰可見。

  檀憑之勾了勾嘴角,小聲地嘟囔道:「搞什麼名堂啊,這次大閱兵不閱咱們自己的軍容軍威,卻要舉著這些秦軍的旗子,難不成是要咱們假扮秦軍嗎?」

  劉裕沒有回頭,平靜地說道:「既然這樣安排了,自有用處,瓶子,到時候依令行事即可。」

  檀憑之低聲道:「寄奴哥,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了?能不能先告訴我?」

  劉裕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啊,反正過會兒就知道了。瓶子,咱們兄弟是第一路進入建康城的,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建康城嗎?這回可遂了願啦。」

  檀憑之訝道:「怎麼,我們怎麼會是第一批入建康城的呢?難道不應該是將軍他們的騎兵先入城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這回玄帥特意地安排,咱們是第一批入城的,你且稍安勿躁,我們馬上就要進去了。」

  檀憑之沒有說話,一邊的魏詠之翻了翻兔唇,說道:「寄奴哥,什麼這次我們要等這麼久啊,都在這裡站了兩個時辰了,這可比打仗還累,就是咱們平時訓練,也不會這樣全副武裝地站在這裡這麼久吧。」

  劉裕淡然道:「因為太廟獻俘,得到午時的時候行大禮才行,現在也快了,兄弟們,記住了,這次閱兵,一定要擺出咱們北府軍的威風來,讓全天下的百姓和官員們看看,我們北府軍,是什麼樣的!」

  身後所有的軍士們,全都面露興奮之色,這些人,也是跟著劉裕那天晚上第一批衝過淝水的精英勇士,各隊隊正以上的猛將兄們,除了劉毅和何無忌等人做了劉牢之的騎衛外,其他人都在這裡,聽到劉裕這話,大家都低聲道:「諾!」

  劉裕的話音剛落,城頭響起了一陣昂揚的鼓角之聲,城中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之聲,透過高大的城牆與洞開的城門,轟然而致,就連作為護城河的那秦淮河水,也起了陣陣漣漪,劉裕深深地吸了口氣,邁步向前,大聲道:「老虎部隊,前進!」

  劉裕穩步而前,雙手高高地舉著那面軍旗,以最正規的行軍速度,堅定而有力地前行,風兒吹著他那烈火一樣鮮豔的大紅盔纓,而朱雀門前,那二十四道寬闊的浮橋,如同道道金梁,通向著大晉的都城,劉裕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心裡一陣陣地告誡自己,穩住,穩住,按平時的訓練來,每一步的步幅,絲毫不差,第一下邁步的頻率,分秒相合,與後面這二百餘人的方陣一起,跨過橋樑,進入城門,一步步,一下下地,邁向那寬闊平整的通衢大道。

  劉裕走的不快,也不慢,按最標準的步幅前進,周圍的建築和百姓,在他的身邊勻速地倒去,而他們的驚歎之聲,則紛紛傳入劉裕的耳中:「哇,這就是北府軍嗎?看,看這些壯士,他們的胳膊,比我的腿都要粗啊。」

  「就是就是,比起平時城頭巡守的宿衛軍,他們可要強壯威武得多啊,你看,那些城頭的宿衛軍士,與他們這些北府軍人相比,就像是小孩子一樣。」

  「對對對,他們的盔甲,閃閃發光,你看,都是那種一片片的甲葉子,比我們家剛買回來的鐵鍋都要亮上許多呢?」

  「你懂什麼,這叫精鋼,百煉鋼,我聽說,這種盔甲可以刀槍不入,秦軍的箭矢,也射不透這些勇士的鎧甲呢。」

  「嘖嘖嘖,這身甲得有四五十斤重吧,聽他們現在這樣走起來都地動山搖的,哎,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地在晃?」

  「咦,那個領頭的大漢,他打的旗子怎麼這麼舊,這麼破啊?」

  「你可別瞎說,這是北府軍的軍旗,好像是叫什麼老虎部隊的,你們看,那上面繡了個老虎呢。准沒錯,聽說,陣斬梁成,擊斃苻融的,就是他們呢。」

  「哈哈,果然是老虎部隊呢,這麼說來,這個領頭的大漢,一定就是那個什麼一箭斃苻融的那個誰?哦,叫劉毅的是吧。」

  「對,一定就是劉毅了,果然是壯士啊。」

  不少百姓一邊交頭結耳,一邊開始大叫起來:「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突然高高地舉起了左拳,大聲道:「老虎部隊,扔旗,踩過去!風,風,風!」

  檀憑之等人先是一愣,轉而全明白了過來,所有人都把這些秦軍戰旗,扔到了地上,而沉重有力的軍靴,頓時就重重地踏上了這些軍旗,而那個大大的「秦」字,在這些重裝壯士的腳下,零落成泥碾作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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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腳踩秦旗漢兒威

  檀憑之等人先是一愣,轉而全明白了過來,所有人都一邊齊聲高呼:「風,風,風!」一邊把這些秦軍戰旗,猛地向前飛擲,扔到了地上,大家沉重有力的軍靴,頓時就重重地踏上了這些軍旗,而那個大大的「秦」字,在這些重裝壯士的腳下,零落成泥碾作塵。

  劉裕一邊踏步而前,一邊朗聲道:「各位建康城的父老鄉親,各位大晉的子民,我是大晉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二軍軍主,劉裕劉寄奴,這些軍旗,每一面,都是我們的兄弟,親手從秦軍的手中繳獲的!」

  就連背身攔著沿途百姓的軍士們,也都一個個激動不已,轉過了頭,看著劉裕,而被軍士們所組成的人牆與橫過來的槊杆擋在身後的百姓們,更是群情激昂,高聲道:「說得好,說得好!北府軍,威武!劉裕,威武!」

  「劉裕,威武!」

  劉裕的臉上神色平靜,一邊高高地舉起了大旗,一邊大聲道:「父老鄉親們,秦主苻堅,曾在戰場上口出狂言,他說,一定要讓秦軍的戰旗,遍佈建康城,遍佈大晉!這位苻天王,不是一向言出如山嗎?他這樣說了,我們豈有不從之理?!大家看,現在秦軍的旗幟,不是進入咱建康城了嘛!」

  所有圍觀的百姓哄然大笑,有些尖酸刻薄之人,更是爬在樹上,大聲道:「是啊,是進了咱建康城啦,只可惜,給踩在腳下,當破布啦!」

  劉裕微微一笑,轉頭指著身後的檀憑之,魏詠之,向靖等人,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你看到的這些勇士,就是我們北府軍的老虎部隊,我們這些人,在洛澗,第一批衝過河,在淝水,也是第一批踏過浮橋,殺入敵陣!殺敵上千,斬將奪旗,說的就是我們這些北府老虎!」

  檀憑之等人放聲大吼道:「滅胡,滅胡,滅胡!」

  劉裕一邊向前走,一邊繼續朗聲道:「父老鄉親們,你們看著我手上的這面大旗,這面旗,在戰鬥中,永遠衝在最前面,我們戰士的鮮血染紅了旗杆,而敵軍的屍體,在這面大旗下遍佈戰場!我們第一批衝過了淝水,第一批衝進了壽春,秦軍的鐵騎,戰車,羽林軍,都無法阻止我們的攻勢,就連苻堅,也差點死在我們手上,而這面大旗,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回輪到百姓與值守的軍士們齊聲大呼:「威武,威武,威武!」

  高臺之上,王妙音一動不動地看著一邊高聲演講,一邊步步前行的劉裕,所過之處,一片歡聲雷動,而在他們這支鐵甲方陣之後,長龍也似地步騎已經入城,一波波,一陣陣地踏過那些秦軍旗幟落下的地方,人踏馬踩,已經把這些錦旗,踏成了一片碎布條,再也無復原來的形狀。

  而夾在入城的北府軍的步兵陣列之間,則是一列蓬頭垢面,身著單衣,披頭散髮的秦軍俘虜,這次淝水大戰,秦軍被俘鋼彈十萬人以上,今天這場閱兵典禮,最高潮的部分就是獻俘於太廟,限於人數,這幾天北府軍連夜甄別,挑出了三千多俘虜中的頭人,將官以上的人,今天讓他們徒發跣足,步行穿過了建康城大街,一直要到太廟之前,才會由皇帝宣佈將之赦免,發往各地為奴,如此,才算大典完成。

  這些秦軍的將士,一個個垂頭喪氣,在看到自己的軍旗被敵軍上萬的人馬這樣踐踏之時,臉上盡是憤怒與悲哀之色,很多人的眼裡噙滿了淚水,想到那場屈辱的失敗,再想到以後即將開始的暗無天日的奴隸人生,連想死的心也有了。

  劉婷雲卻是興高采烈,看著北府軍和俘虜的方陣越來越近,笑道:「妙音妹妹,你家劉裕可真的腦子挺好使的啊,這也想得到。我看了都很解氣,很激動呢。想那秦虜南下,大晉上下從君到民,人人惶恐不可終日,我那些天天天都睡不好覺,吃不下飯,睡覺時枕頭邊都要放把絞子,就是怕前方戰敗,胡虜進城,我為保全清白,只有一死。今天總算好了,看到這些可怕的胡虜,成了我們的奴僕,別說有多高興了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其實,他們這些人也很可惜,姐姐,你想,他們在北方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妻兒和父母,有自己的朋友,現在他們成了俘虜,北方的親人對他們生死不知,這是怎麼樣的人間慘劇啊。」

  劉婷雲笑道:「那是他們自作自受,又不是我們去北方把他們擄掠了來,他們可是進犯我大晉,是侵略的一方,是不義之戰,打輸了成了俘虜,難道不是罪有應得嗎?要是讓他們打贏了,難道會象你這樣來心生憐憫,可憐那些俘虜嗎?」

  王妙音微微一笑:「也許會,也許不會,胡人確實習慣掠奪人口,然後到北方販賣為奴,今天讓他們嘗嘗這種滋味,但也不錯,不過,我總是覺得,天道迴圈,報應不爽,若是能對其加以教誨,讓他們知道仁義恩德,然後放他們回北方,也許對我們大晉的聲威,對我們華夏的仁義道德,更有好處呢。」

  劉婷雲不滿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夷狄人面獸心,隻識威權,不知懷德,就象慕容家,苻家,以前都是我大晉的藩屬,我們並不曾虧待於他們,可是一旦大晉內亂,這些人不思圖報,反而趁機作亂,難道我們以前沒教他們仁義道德嗎?今天這樣的結局,就是他們罪有應得,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憐!」

  王妙音笑著捉住了劉婷雲的手:「好姐姐,你別這麼激動啊,其實,我想說的是,讓他們回去,宣揚我們晉軍的軍威,宣揚大晉的恩德,有助於瓦解他們的鬥志,這樣不僅可以讓他們家人團聚,而且可以讓他們知道,投降大晉,沒有壞處,只有好處,這樣我們北伐的時候,就回事半功倍了。」

  劉婷雲訝道:「什麼?北伐?還要繼續打嗎?」

  王妙音雅然一笑,滿面春風,看著走在前方,雄壯挺拔的劉裕,眼中閃過一絲愛意:「若非為了北伐,裕哥哥又怎會在此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7
第五百九十八章 人海之中遇見你

  劉婷雲勾了勾嘴角,嗔道:「好肉麻,一口一個裕哥哥,我的好妹妹啊,我這身雞皮疙瘩都要給你說出來了。」

  王妙音的粉臉微微一紅,低聲道:「那,那以後我不這樣說了,好像確實有些不好。」

  劉婷雲笑著拉住了王妙音的手:「好了好了,你愛怎麼叫他都行。不過,剛才你說的事情,我還沒聽明白,劉裕今天參加這個閱兵獻俘,跟北伐有什麼關係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其實作為一個大晉子民,知道兩京現在都淪陷在胡人手中,占了北方的胡人,隨時都可能南下侵略我們,就象這次秦軍一樣,你說,無論是要收回祖先的埋骨之地,還是想永保太平,就算讓你選,要不要打回北方呢?」

  劉婷雲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是當然的事,只是我們晉軍以步兵為主,騎兵稀少,一到北方平原就打不過胡虜的騎兵,桓溫如此英雄,也在北方兩次敗於胡騎之手,所以,就算一時得手,也不可能長久佔有,這才是我們大晉上下,不願意支持北伐的根本原因啊,倒也並不是因為只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王妙音點了點頭:「姐姐說的好,如果你都這樣想,那起碼很多世家也會這樣想,他們不支持北伐,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而是因為他們沒信心,不認為我們大晉軍隊可以打敗胡虜,在北方站穩腳跟。」

  劉婷雲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所以,妹妹的意思是,安排這樣的閱兵,讓建康城中的士人和百姓,都親眼看看我們北府軍的勇武,看到秦軍的俘虜,讓他們認為,北伐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就會轉而支持?」

  王妙音微微一笑,看著所過之處,一片山呼海嘯的劉裕,輕啟朱唇:「正是如此,你看,就連她們…………」說到這裡,王妙音的眼神輕輕地一掃在高臺另一邊的那些高門士女們,只見這些沒有見過軍隊的大小姐們,一個個已經目瞪口呆,看著那威武雄壯的鐵甲方陣,一步步,堅定不移地向著這邊壓來,而那整齊劃一的動作,響徹雲霄的口號,還有那戰靴踏地時,讓整個大地都為之晃動的氣勢,已經讓這些沒有見識過行伍軍陣的高門士女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劉婷雲點了點頭,輕輕地歎了口氣:「其實,想想兩三年前,我們第一次進北府軍營,看到他演武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副模樣,妹妹,我當初給他們驚得說不出話時,你也是這樣笑話我吧。」

  王妙音搖了搖頭:「沒有,其實那次,小妹我也是第一次真的看到軍中的演武,雖然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些,但真的面對那些戰陣之事,還是心驚肉跳,說不出話呢。所以說兵凶戰危,我們連看這些演習都害怕,裕哥哥他們上陣搏命時,頭頂飛矢,對面刀砍槊刺,那是怎麼樣的腥風血雨,生死一線,我,我真的不敢想像。」

  劉婷雲點了點頭,看著劉裕等人,眼中閃過一絲敬意:「以前我一直覺得劉裕就是個有點力氣的地痞混混,一無是處,但現在才知道,我們今天能在這裡安享富貴,還真得靠著這些臭哄哄的漢子們保護著,所以,我也很理解妹妹你,劉裕確實是蓋世的英雄,希望你們在一起,能百年好合。」

  王妙音微微一笑,隨著劉裕越來越近,她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了,她的一雙美目,一動不動地盯著劉裕,手中的小扇,輕輕地掩著口,連自己的心跳聲,也清晰可聞,畢竟,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人,跟她分別大半年的情郎,這會兒是如此地威風八面,成為幾十萬人眼中的英雄,跟自己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千山,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奇特了。

  王妙音的目光,落在了劉裕的右肩之上,一束醒目的紅絲繩,分明地紮在他的臂甲之上,讓甲下那發達的肌肉線條,顯得更加地清楚,王妙音的嘴角邊勾起了一個迷人的酒窩,心中竊喜,就在這時,劉裕突然有意無意地向著高臺方向一扭頭,二人正好四目相對,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妙音看著劉裕的雙眼中,有七分欣喜,兩分依戀,剩下一分,則是關切之色,水靈靈的眼波蕩漾,輕啟朱唇,儘管隔了足有百餘步遠,但劉裕分明能聽到她那曼妙的聲音,宛如天籟一般:「裕哥哥,妙音想你。」

  劉裕的腳如同生了根一樣,就在原地不動了,這一瞬間,與這個絕色佳人的一幕幕往事,浮上心頭,與她的每次親密接觸,每次擁抱,那迷人的少女的芳芬,那拂過他面容的髮梢,留下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幾乎讓這個八尺男兒,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何事,而一抹溫情四溢的笑容,伴隨著他柔和的目光,掃向了王妙音,千言萬語,恩恩愛愛,盡在不言中。

  檀憑之的聲音急促地在劉裕的耳邊響起:「寄奴哥,寄奴哥,快醒醒,咱們這還在閱兵哪。」

  劉裕如夢初醒,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還是在閱兵的過程中,剛才若不是檀憑之出聲,只怕後面的隊伍都要撞上自己了,他連忙快步向前兩步,一咬牙,沉聲道:「老虎,變身!」

  隨著劉裕的這身斷喝,他的手往背後一抄,肩上的一個搭鏈,應手而落,而隨著包袱的下落,一張金黃色的虎皮,不停不倚地套在了劉裕的身上,張牙舞爪,而那個血盆大口的虎頭,包裹住了他的整個頭盔,刀削斧鑿一樣的臉上,盡是冷峻的殺意。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不好啦,大蟲來啦,大家快逃命啊!」有些在後排的觀眾不明所以,眼一花,卻發現剛才前面的二百餘條漢子不見了,倒是多了幾百隻站立著的猛虎,嚇得很多人直接尿了褲子,哪還顧得上看閱兵,拼命地想要奪路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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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道爭鋒各憑功

  劉裕的聲音平穩地響起,中氣十足,並不高,卻足以讓方圓兩百步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各位父老鄉親,請勿慌亂,再仔細看看我們,是人,不是虎!」

  剛才還驚慌失措,奪路奪逃的人們,全都心中一動,也顧不得再跑了,很多人意識了過來:「若真的是幾百頭猛虎,那怎麼聽不到虎嘯之聲呢?」

  大家的目光又投向了大道正中,只見劉裕掀下了頭盔之上的老虎頭皮,露出了自己的臉,拱手抱拳,向著周圍的人群笑道:「驚擾各位了,實在抱歉,大家請看,當時在淝水戰場上,前有秦軍鐵甲戰車,後是滾滾淝水,情勢萬分危急,我們就是這樣,瞬間披上了虎皮,讓敵軍以為,戰場上有猛虎出現,敵軍戰馬,因而失控,掉頭反衝本方的軍陣,而我軍跟著掩殺,方有大捷!」

  劉裕的中氣十足,字正腔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臉上盡是崇拜之色,魏詠之在後面趁機高舉右臂,大聲道:「老虎,威武,老虎,威武!」

  兩邊的百姓與軍士們受此情緒感染,全都跟著高呼:「北府軍,威武,老虎部隊,威武!」

  在一片歡呼聲中,劉裕重新披上了虎頭,繼續舉旗前行,身後的二百多名猛士,如同二百多頭下山猛虎,就這樣穿過通衢大道,走向了太廟的正階。

  劉裕沒有扭頭再看王妙音,可是他的心裡,卻是如吃了蜜一樣甜,能在這樣的場合,與闊別已久的佳人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還有比這還動人的邂逅嗎?

  可是劉裕意識到,這是前所未有的大閱兵,莊重嚴肅的獻俘大典,一如在戰場之上,這個時候,自己作為全北府軍的排頭兵,萬萬不能亂了心神,他定了定神,沉聲道:「老虎,前進!」

  在劉裕身後四百多步的地方,劉牢之騎在馬上,緩緩前行,紫色的面膛之上,神色冷峻,看著前方已經進入太廟前廣場的劉裕,一言不發。

  劉敬宣騎著高頭大馬,他的右臂之上還裹著傷帶,這會兒左手持著騎槊,因為他那遠比常人更魁梧高大的身形,連胯下的戰馬也是一匹肩高超過別的戰馬足有半尺的河西天馬,這是劉敬宣特地從苻堅的禦馬中挑選出的,為的就是今天的閱兵,看著劉裕所過之處,無不是一片歡呼,劉敬宣咧嘴一笑:「爹,你看寄奴,真的拉風啊,咱們北府軍的軍威,今天真的是揚眉吐氣啊。」

  劉牢之的嘴角勾了勾:「你應該想想,為什麼在那個位置的,不是你。」

  劉敬宣先是一愣,轉而搖了搖頭:「寄奴哥這戰確實表現出色啊,這是全軍上下都清楚的事,誰也不可能奪了他的風頭吧。再說,這不是玄帥安排的嘛。」

  劉牢之咬了咬牙,低聲道:「蠢材,你看看你,都給他落下多少了?進北府軍的時候,你心比天高,誰都不放在眼裡,可是現在才不到三年,就對劉裕徹底認慫了嗎?」

  劉敬宣歎了口氣:「爹,你的心思孩兒知道,孩兒也盡了全力去跟寄奴一比高下了,但人家確實厲害啊,這回孩兒的性命還是他在戰場上救下的呢。」

  劉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又如何?救你一命,就要對他死心踏地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有點出息,絕不可以居於人下。他這回救了你,你以後救他一次,就算抵過了,但絕不可以就此失了志氣。明白嗎?」

  劉敬宣勾了勾嘴角:「好啦,爹,孩兒明白你的意思,跟寄奴以後是朋友,也是競爭對對手,這點孩兒不會忘的,但這次,劉寄奴可是立了大功,於情於理,都應該是他在這個位置才是。」

  劉牢之冷笑一聲:「未必,這次雖然劉裕的表現出色,但是斬殺敵帥的大功,可不是他的。」

  劉敬宣沒好氣地說道:「孩兒記得跟爹說過,殺苻融的,不是劉毅,是寄奴,他搶了寄奴的軍功,好不要臉。」

  劉牢之搖了搖頭:「可是只有你自己知道此事,全軍上下,全建康的百姓,都只知道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如果真要計較的話,這會兒在第一名的位置打著大旗前進的,應該是劉毅才是。」

  劉敬宣歎了口氣:「爹的意思是,謝家力保劉裕,才會讓他有了這樣的待遇?」

  劉牢之的目光轉向了高臺方向,那癡癡地看著劉裕背影的王妙音,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阿壽,你要知道,爹在謝家效力有十餘年了,本來謝相公暗示過,如果我們表現出色,你有有迎娶謝家小姐的機會,只可惜,現在你的表現完全給劉裕這小子給壓了下去,以後只怕劉裕的機會越來越多,將來真有一天,你要叫他主公的時候,你還會象現在這樣淡然處之嗎?」

  劉敬宣哈哈一笑:「換了別人,孩兒當然不服氣,但要是寄奴哥嘛,真的沒有什麼,爹,我勸你放寬心,該是我們的,跑也跑不掉,不該咱們的,爭也爭不來。這次寄奴淝水立功,這是該他的,不過下次,北伐的時候,孩兒絕不會輸給他的,這一輩子的競爭,才剛剛開始呢。」

  劉牢之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扭頭看向了後方,喃喃地說道:「劉毅真的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劉裕出盡風頭嗎?我不信!」

  後面兩百步的地方,第三個騎兵方隊,劉毅一臉陰沉,策馬於前,一邊的諸葛長民看著前方的山呼海嘯般的人群,一臉的不高興:「寄奴這次也太過分了吧,明明擊斃苻融的是希樂哥你,可是搞得他好像一個人打贏了淝水之戰似的。玄帥這也太偏心啦。」

  劉毅突然冷笑一聲:「沒什麼,寄奴有謝家的支持,可我劉希樂也有自己的門道。」說到這裡,他突然扭過了頭,看向了路邊,只見一邊的二樓之上,一處向街開的酒樓,二樓的窗戶中,現出了劉粹和趙毅的身影,他們每個人的手中,拿著一個鐵喇叭,看到劉毅,會心一笑,齊齊地取出喇叭,放聲大吼:「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很快,這個聲音在大道的四周,至少幾十處的地方同時響起,漸漸的,整個大道上,所有百姓也跟著高呼:「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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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太廟之間君臣對

  太廟之前,玉階之上,司馬曜的黑臉上,閃過了一絲訝異之色,幾乎整個建康城裡,都在回蕩著一個聲音:「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

  司馬曜扭頭看向了一旁的謝安,奇道:「那秦軍主帥苻融,可是這個什麼劉毅擊殺的?此人現在何處?可是打頭的那個舉著大旗的勇士嗎?」

  謝安搖了搖頭,正色道:「回陛下,苻融確實是在戰場上給一名叫劉毅的幢主一箭射死的,但他並不是走在前面的這個人,這個人叫劉裕,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二軍的軍主,當時劉毅作為幢主,正是在他的麾下。」

  司馬曜喃喃地說道:「劉裕,劉裕?這名字好耳熟啊,朕好像在哪裡聽過。」

  司馬道子乾咳了兩聲:「皇兄,還是上次臣弟向您提到過的,謝相公的外孫女,會稽太守王凝之的千金,被謝相公許配給了劉裕,已經訂婚,此事在當時建康城中的世家中,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呢!」

  司馬曜睜大了眼睛,點了點頭:「哦,朕想起來了,是有這事,哎呀,當時朕還感歎過,說謝侍中的胸襟寬廣,居然肯把外孫女嫁給一個普通的寒門子弟,非一般人所為啊。」

  謝安平靜地說道:「陛下,劉裕和劉毅並非普通的寒人,他們是士人子弟,原來在州郡中就是吏員,為朝廷做事。這天下之事,並無定數,高門世家若子弟不肖,也有敗落之時,低等士人,甚至是寒門子弟,只要肯努力上進,也有出頭之日,以臣愚見,不可以一時身份高下,而埋沒真正的英雄,這些人若不是為朝廷所用,隱患無窮啊。遠有漢高,近有逆羯石勒,不都是這樣起於草莽之中嗎?」

  司馬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一閃而沒,轉而哈哈一笑:「謝侍中所言極是,多謝了你們為朕尋覓到了如此的英雄。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王姑娘本是會稽太守王凝之的女兒,為何她的婚嫁之事要由你作主呢?」

  謝安微微一笑:「王太守忙於政務與修道之事,不太管家事,所以王家的家府之中,是由小侄女來主事,至於這子女的婚姻大事,承蒙王家的信任,也是委託微臣代為務色一個如意郎君。本來這劉裕的身份與王家小姐相差甚遠,微臣一開始也並未起這心思,不過,妙音曾經女扮男裝,去北方執行過一次任務,而那劉裕則是作為護衛出行,二人在路上看對了眼,暗生情愫,微臣也不過是順水行舟而已。」

  司馬曜微微一愣:「妙音?是王小姐的閨名嗎?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聽說她是世家貴女中,才色雙絕的名門閨秀,朕也久聞其名了。哎,不過,如此佳人,怎麼會去北方呢?」

  司馬道子冷笑道:「皇兄,你可能有所不知啊,謝相公為國謀局,早就在暗中跟北方的慕容家等勢力有所接觸,這回淝水大戰,也有賴其功呢。」

  司馬曜張大了嘴,奇道:「竟然有此事?朕怎麼全然不知?」

  謝安平靜地行了個禮:「陛下,此事微臣正準備向您稟報,北方秦虜勢大,而那苻堅又一意想犯我大晉,一統宇內,在這種情況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利用秦國內部各路給征服的異族胡虜,在後方生事,亂他秦國天下,才可減輕我方壓力。那慕容垂乃是秦國大將,他的故國被秦所滅,而慕容氏一族,子女被苻堅所淫辱,可謂不共戴天之仇,多年以來,慕容垂一直暗中與我們接觸,通報敵情,在秦國內部也挑撥離間,從君川之戰到這回的淝水大捷,我軍能勝,此人出力不少。」

  司馬曜點了點頭,但神色仍然嚴肅:「只是此等大事,謝侍中為何不向朕報告呢?」

  謝安微微一笑:「兵法有雲,用間者必要防消息走漏,人多嘴雜,若是此事走漏風聲,那慕容垂自身難保不說,我軍也斷了秦國內應,所以在戰前,微臣嚴密封鎖消息,會稽王也是到了軍中之後,才知道此事的。」

  司馬曜看向了司馬道子:「是這樣的嗎?」

  司馬道子看著謝安,勾了勾嘴角:「謝相公說的不錯,我等也是到了軍中,聽說了朱序來營之後的事,謝鎮軍才向我等透露了和慕容家的關係,乍聞之時,我們也很震驚,本想向皇兄彙報,但謝鎮軍當時以軍情緊急,需要封鎖一切用間方面的消息,才扣了下來,象朱序等人在秦軍中約為內應之事,當時也是封鎖了消息。」

  司馬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向了在一邊的臣子中,身穿朝服,與張天錫站在一起,跟周圍的其他官員們談笑風生的朱序,說道:「既然是對國家有重大的作用,那謝相公出於安全起見,封鎖消息,也是應該。不過,朱序他們臨陣倒戈來降,那慕容垂既然與我們暗通,為何不在此時來降呢?噢,對了,苻堅兵敗後,不是跑去投奔了這個慕容垂嗎?為何他不擒了苻堅,歸降我大晉呢?」

  謝安微微一笑:「陛下,慕容垂不是朱序,他同樣是有復興偽燕的野心,跟苻堅不過是狗咬狗罷了,跟我們的合作,也是各取所需,一旦秦國大亂,他必會趁機自立複國,絕不可能投降我朝。可以說,現在我們的合作,已經瀕臨終止了,現在他沒有殺苻堅,只怕另有打算。」

  司馬曜奇道:「不殺苻堅還能有什麼打算?他為何現在都不起兵?」

  謝安正色道:「陛下,自古以來,凡有亂世,率先起兵的人,往往只能為王者登位之路的墊腳石,秦末之陳勝吳廣,兩漢之際的綠林赤眉,皆是如此。慕容垂城府極深,這時候若是趁亂害了苻堅,必成天下公敵,被群起攻之,而釋放苻堅,不僅落下個忠義之名,還能取得苻堅的信任,很可能會讓他領兵平叛,一旦他手中有兵,就可以打著秦國的名號割據自立,一如當年他們慕容氏在遼東之時,名尊我大晉,實際割據自立,冉閔篡趙稱帝後,他們就打著為國討逆的名號進入中原,然後建國自立,慕容垂不過是行其父兄當年舊事而已。」

  司馬曜恨恨地一拳擊到手掌:「可恨!謝侍中,朕命你馬上把慕容垂與我們相通之事公諸天下,讓苻堅先殺了他,朕倒要看看,他還怎麼個行父兄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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