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77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8
第六百零一章 秦國宗室主動降

  謝安的眉頭一皺,沉聲道:「陛下,萬萬不可!」

  司馬曜的黑臉之上,怒容滿面:「謝侍中,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也說了那慕容垂狼子野心,絕不可能投向我大晉,而是想要趁機自立,既然不能為我們所用,為何還要留他?讓苻堅殺了他,免除後患不是最好嗎?難道要讓慕容氏叛晉自立,建立偽燕的事情再一次重演嗎?」

  謝安一撩朝服,跪了下來,雙手行禮,正色道:「陛下,請息怒,微臣以為,這時候留著慕容垂,比讓苻堅殺了他好。兩虎相爭,則有一傷,若無慕容垂起兵,只恐苻堅會迅速平定各路逆胡,穩定秦國天下。到時候,沒了內憂的秦國再次南征,我們想要再現淝水大捷,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司馬曜的神色稍緩,但語氣仍然有些冷厲,一抬手:「謝侍中,你先起來吧,有話慢慢說。」

  謝安站起了身,仍然是雙手合在一起,如果此時有笏板在手,那就與在朝堂之上一般無二了,他看著司馬曜,平靜而嚴肅地說道:「陛下,跟慕容垂一向以來,只不過是互相利用和合作罷了,他需要把秦軍引向我大晉,由我們擊敗和消滅秦軍主力,然後他才有機可乘,而我們也需要他的通風報信和暗中添亂。北方中原的人口,數倍於我大晉,如果是個統一,強大的國家,傾國之力南征,我軍很難阻擋,即使取勝,也會大傷元氣,損失慘重。」

  司馬曜勾了勾嘴角,說道:「有謝侍中為朕分憂,有這樣威武雄壯的北府軍,還有荊州的桓氏,也是忠心為國,現在還在追擊胡虜,就算北方有個逆胡統一,難道我們就贏不了嗎?」

  謝安微微一笑,看向了一邊的王國寶:「陛下所言極是,趁這個時候,我們應該一鼓作氣,北伐建功,只是,這點光有北府軍還不夠,還需要朝中的各位高官顯貴們,能拿出為國分憂,為君分憂的實際行動啊。」

  王國寶的臉微微一紅,不敢接話,司馬曜輕輕地「哦」了一聲:「謝侍中這意思,好像是有人在阻止北伐嗎?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阻止我大晉收復北方的偉業?」

  謝安笑著搖了搖頭:「微臣並不是這個意思,微臣的意思是,淝水一戰,秦軍慘敗,而我軍雖勝,也消耗了數年的存糧,而且接下來,要賞賜有功將士,又是一大筆開支,國庫空虛,想要再進取中原,還需要三吳地區的世家門閥們,多多為國盡力了。」

  司馬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朕明白這意思了,哎呀,這一陣大戰之時,可是吳地的世家門閥們,捐了很大一筆軍糧啊,又發僮僕子弟從軍,現在仗打勝了,不僅不能封賞,還要再讓人家出一大筆錢,恐怕不太合適吧。」

  謝安點了點頭:「是啊,但北伐是我大晉的國本之事,現在秦國北方亂象初現,但還沒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所以,我們還需要慕容垂這樣的人起兵,徹底搞亂秦國天下,如此一來,我們出師,才有成功的機會。」

  司馬曜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滿意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剛才是朕誤會謝侍中了,你畢竟老成謀國,思慮深遠。那此事就全權交由你負責了。如果慕容垂肯率軍來降,那朕必將赦免他以前的罪過,紀錄他以前的功勳,給其富貴,若他不肯來歸順我大晉,只要能在北方起兵生事,讓我大晉有可趁之機,謝侍中需要給他什麼條件,什麼暗中相助,可酌情自理,不必一一向朕啟奏。」

  一邊的司馬道子臉色一變,說道:「皇兄,這,這似有不妥,這事關議和之事,只怕還需要朝中重臣廷議方可。」

  司馬曜擺了擺手:「朕覺得不必了,剛才謝侍中不是說了麼,人多嘴雜,萬一消息洩露,慕容垂一死不足惜,壞了我大晉的北伐大業,可就是千古遺憾了,這一陣也就先做好淝水之戰善後之事,一方面休整軍隊,賞賜有功將士,另一方面嘛,也可以積蓄糧草,休養生息,靜觀北方的變化,一旦機會來臨,則起大兵北伐,複我河山。」

  謝安直接一揖及腰,高聲道:「陛下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邊的司馬道子和王國寶等人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跟著謝安一起山呼萬歲了。

  司馬曜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意氣風發,這會兒,劉裕等人已經進入了廣場,列起了隊伍,而大批的秦軍俘虜,也在步騎的押解之下,開始進入廣場之中。

  司馬曜勾了勾嘴角,看著那些蓬頭垢面,赤著上身的秦國俘虜們,笑道:「這些,就是秦軍的精銳嗎?都說秦軍所向無敵,幾十年來滅國無數,朕看,也不過如此嘛,遠沒有我北府壯士威武雄壯。」

  謝安微微一笑,說道:「陛下,這些不僅僅是戰場上的俘虜,也有趁機歸降我東晉的苻秦宗室,微臣以為,對於這些俘虜,宜加安撫,以示我大晉的仁德。」

  司馬曜奇道:「還有人主動歸降?」

  謝安點了點頭,指著隊伍的前方,一個身穿布衣,不象一般的俘虜那樣肉袒,戴著高冠,頗有幾分文士氣質,卻是高鼻深目,一看就是異族胡種的人說道:「此人乃是秦國的青州刺史,樂安男爵,苻朗是也。秦國淝水戰敗之後,我軍趁勢追擊,攻略淮北彭城,而身為青州刺史的苻朗,則主動向我軍北府軍將領高素投降,所以,今天他也出現在了這場獻俘大會之上。因為事發突然,這苻朗昨天才到彭城,微臣來不及向陛下稟明,只好讓他在這獻俘大會上出現,他的生死,交由陛下所決定。」

  司馬曜笑道:「堂堂一州刺史,直接請降了,這樣的大事,謝侍中也不上報嗎?罷了,軍機大事,由你一併處置,就按大晉的法術,對於苻朗,特加赦免,加官晉爵吧。」

  王國寶突然開口道:「且慢,敢問謝侍中,苻朗身為秦國宗室,為何會主動投降?難道,就不怕有詐降之嫌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8
第六百零二章 天師道眾何所賞

  謝安淡然道:「自然不會是詐降。這點微臣早在和他接觸談判前,就摸得清楚了。他是秦國苻姓宗室不假,但他的父親苻洛,卻是曾經起兵反叛過,然後給鎮壓後,廢為庶人,遷居隴右看管,而他本人,有名士之名,愛好漢學,久慕我朝漢家文化,這次秦國淝水大敗,他也看出北方將要大亂,而苻堅從未真正地信任他,於是乾脆率眾來降。」

  司馬曜點了點頭:「這個苻朗,朕也聽說過,聽說他在北方的時候,經常清談論玄,很有些名氣,這次他來投降,可曾提什麼條件?」

  謝安搖了搖頭:「他隻乞求陛下饒他一命,別的都沒提。」

  司馬曜奇道:「就這麼簡單?」

  謝安微微一笑:「他是以一州刺史身份主動來降,雖然這樣說,但自然不可能真的讓他做個庶人,不然,以後只怕也無人肯來主動歸順了。按大晉律令,這些主動來降的敵國重臣,可以量才任用,也可以給一個品級與原來的官職相當的散官閒置。」

  司馬曜點了點頭:「那朕看,就給他個散騎常侍的散官吧,此人沒有舉州來降,也沒帶大軍過來,給他實官,只怕朝中功臣會有所不服啊。」

  王國寶連忙說道:「陛下聖明,臣即刻照此辦理。」

  司馬曜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了台下的方陣,劉裕仍然高舉著大旗,站在隊伍的前方,他看著劉裕,說道:「剛才說了這麼半天,朕差點忘了,這個劉裕,在此戰中立了大功嗎?還是只是因為謝侍中考慮到他跟你們家的關係,才讓他代替那個什麼一箭斃苻融的劉毅,當這閱兵的排頭兵呢?」

  謝安搖了搖頭:「微臣不敢循私,劉裕雖然是微臣未上門的外孫女婿,但他在軍中,微臣可沒有半點關照,相反,幾次將之降職免官,在洛澗的時候,他剛剛因為作戰不利,被降為白身小卒從軍,但在此戰中立下大功,而榮升軍主。」

  司馬曜訝道:「有這等事?一戰就可以從小卒成為統領一軍的軍主?」

  謝安點了點頭:「洛澗一戰,劉裕在危急之時指揮渡河部隊,率部先登,大破敵軍,方有大勝,軍陣之中,擢升異於平時,如此才能激發士氣。」

  司馬道子點了點頭:「謝侍中所言不虛。劉裕確實在軍中一馬當先,每戰先登,實在是一等一的男兒,而他身後的這些壯士,都是跟他率先衝陣,所向無前的軍中健兒,今天謝侍中讓他們打頭陣,第一批入城,也是有深意的。」

  司馬曜笑道:「那個劉毅,也在這些人裡嗎?」

  謝安搖了搖頭,一指第四隊馬軍,排在前方的劉毅等人,說道:「劉毅因為此戰的功勞,也升為軍主了,今天各位軍主是騎馬受閱,劉毅也在其中。」

  司馬曜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他的眼角餘光一掃,卻看到了正在進入廣場的一列步行隊伍,卻盡是身穿道袍,腰背長劍的道門弟子,為首三人,闊步而行,而一個身長九尺,扛著金剛大杵的巨漢,格外地顯眼,司馬曜奇道:「怎麼軍中還有道人?皇弟,這些人是跟你一起上八公山作法的人嗎?」

  司馬道子得意地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說道:「這些人是天師道的弟子,這次淝水之戰,不僅開壇作法,為全軍祈福,更是上陣殺敵,立下大功呢。」

  司馬曜睜大了眼睛,說道:「什麼,這些道門弟子,還能打仗殺敵?」

  司馬道子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啊,他們是天師道的弟子,有門派自古傳下的劍術與陣法,更是有神藥助力,在戰場之上服用,可以捨生忘死,一往無前呢。」

  王國寶也跟著說道:「是啊,陛下,這回的洛澗之戰,劉裕等人先衝過了河,但是秦軍畢竟兵多將廣,最後是這些天師道弟子,不避矢石,殺入敵陣,才徹底打亂了敵軍的陣列,致有大勝呢。」

  司馬曜笑道:「這些道門弟子,這回可真是立下大功了,朕看,一定要對他們厚加封賞才是,朕有意…………」

  司馬曜的話音未落,謝安突然說道:「陛下,天師道徒眾殺敵有功,但是他們畢竟是方外之人,俗世間的賞賜,對於他們的意義並不大,也不太可能象對有功將士那樣加封官職,微臣以為,對其加以褒獎,加一些榮譽頭銜即可,但萬萬不可讓其有實封免稅之道觀,更不能讓其四處行道佈施。」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訝道:「為何有功不賞呢?就算不給他們官職,但給一些賞賜,讓他們多開一些道觀,總是應該吧。」

  謝安搖了搖頭:「陛下,可曾忘了盧悚,黃巾張角三兄弟,張魯之事乎?」

  司馬曜一下子愣在了當場,一邊的司馬道子沉聲道:「謝侍中,此話有些過了吧,因為道門弟子以前出過反賊,就證明這些天師道的弟子有異心?人家可剛剛在軍中建功,流血殺賊呢。」

  謝安淡然道:「微臣考慮的不是他們有沒有心要反,而是他們的實力。三吳之地,早已經天師道流行,世家高門,也多有天師道的信眾,就連微臣的家族,也有信天師道之人,這些人一邊取得上層門閥的信賴,為其發聲,一邊在民間走村串鄉,到處佈施,吳地很多民眾,但知有教主,不知有聖上了。臣恐這種情況如果繼續,或者是我們對其大加封賞,只會讓他們的實力漲得更快。」

  司馬道子張了張嘴,正要開口,一邊的王國寶卻說道:「謝侍中所言極是,而且道門弟子,是方外之人,他們收信眾五鬥米入道,一遇災年,互相救助,讓這些愚民以為施恩於他們的,不是聖上,而是天師道,長此以往,不僅陛下無可徵稅賦之地,只怕也無可耕之民,可戰之兵啊。願陛下聖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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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劉毅招妓收人心

  司馬道子轉過身,狠狠地瞪了王國寶一眼,而王國寶卻是神色自若,拱手恭立。司馬曜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那就賜天師道教主孫泰,清虛無上真人的尊號,教中弟子,在戰場上有所損傷的,按軍士的標準,予以撫恤,別的賞賜,就說朝廷目前財政困難,日後再議吧。」

  司馬道子心中一邊咒駡著謝安和王國寶,一邊跟著二人,一揖及腰:「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曜笑著轉身迎向了面前的廣場,鼓樂齊鳴,謝安清了清嗓子,也面向廣場,大聲道:「獻俘太廟儀式,現在開始!」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朗聲道:「爾等秦虜,不識天命,妄自對抗我大晉天兵,致有此敗,本應將汝等誅殺,以爾等凶首,祭奠我大晉軍民,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承繼大統,欲行仁義,揚我威德,是故今日將爾等,獻俘太廟,以告我大晉祖先,典禮即成,朕赦爾等無罪,從此編戶齊民,入我晉籍,以贖前罪!」

  秦軍俘虜們長長地出了口氣,即使是聽不懂漢語的,身邊懂漢話的人也都在小聲地傳譯著,隨著五花八門的各族語言都說完之後,所有的人齊齊地跪了下來,五體投地,齊聲呼道:「大晉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曜的目光落向了彪悍威武的本方軍陣方向,正色道:「天佑我大晉,將士浴血,社稷得全,有功將士,按律交有司論功,朕宣佈,從今天開始,建康城內,歡宴三天,由於這次秦軍入侵,為了籌集軍糧而行的禁酒令,即日起,一律作廢,將士們,百姓們,盡情暢飲吧!」

  這下所有的城中百姓和北府軍將士全都歡呼雀躍,大聲叫道:「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浪高過一浪的歡聲笑語,充斥了整個城中,經久不息。

  入夜,北府軍營。

  大營之中,處處營火,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酒氣彌漫,一個個火堆邊,圍滿了喝得滿臉通紅的軍士們,烤肉的味道和桂花蜜的香氣,到處都是。而女人脂粉味道,還有軍妓們放肆的笑聲,以及不少營帳之中地動山搖的影響,讓人聞之臉紅。

  劉裕一個人站在一處箭樓之上,倚著欄杆,看著營地中的眾生百態,他看到劉毅領著百餘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守門的兩個軍士本想上前盤問,劉毅直接扔過去兩個酒袋子,那兩個軍士哈哈一笑,就讓開了條路,而在一邊蹲著的幾百個精壯漢子,個個兩眼放光,全都蹦了起來,圍了上去。

  劉毅笑著擺了擺手:「大家都看好了,這些可都是建康城秦淮河花船上的姑娘,早就聽說咱們北府軍壯士的神勇了,今天陛下下令,歡宴三天,我就特地帶他們前來勞軍了,姑娘們,還不見過我們北府的勇士。」

  這百餘名女子,全都嬌滴滴地一個萬福,對著對面的這些開始流口水的漢子們,柔聲道:「北府英雄在上,小女子有禮了。得以侍奉各位英雄,三生有幸。」

  虞丘進揉著眼睛,嘴裡噴著酒氣,說道:「這,這些是青樓裡的姑娘嗎?」

  劉毅勾了勾嘴角:「老虞,今天是高興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人家姑娘說了,久慕我們的北府壯士,特來勞軍,你要是不想要,可給別人啦。」

  孫處的手捂著自己那鼓鼓囊囊,系在腰間的搭鏈,說道:「這個,這個要多少錢一次啊。俺的錢可是要回家娶婆娘生娃的,可不敢多花啊。」

  劉毅笑著踢了孫處一腳:「瞧你那點出息!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的姑娘,不要錢,就當我劉毅請客。大家只要叫一聲多謝希樂哥,就可以挑個姑娘去共渡春宵啦。」

  幾乎一瞬間,下面的「多謝希樂哥」,響成了一片。而孫處飛快地上去抱起了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下子就扛在了肩上,飛也似地向著身後的一個營帳衝了過去。

  劉裕搖了搖頭,歎道:「希樂這回還真下了不少本錢,一下子找了這麼多姑娘,怕是要花不少錢吧。我聽說這建康城裡,秦淮河上,要喝花酒,可比京口貴上許多啊。」

  一邊的劉穆之,手裡拿著一個帶皮的大豬肘子,吃得滿嘴流油,笑道:「你大概是低估了你這個老鄉的實力了,人家可是黑白兩道通吃的,還記得上次殺刁氏兄弟的時候嗎,他就是帶著手下要去劫財的,這種事沒少做過,別以為人家真的跟你一樣,只靠那點軍餉過日子。」

  劉裕歎了口氣:「也是,這劉毅出入青樓妓館,也不全是為了一個色字,很多時候,結交這些江湖豪俠,三教九流,還真得到這些地方去。這次他包了這麼多姑娘,免費給弟兄們享用,也是結好人心的辦法啊。」

  劉穆之打了個飽嗝,抹了抹嘴上的油:「這就是你劉寄奴不如人家的地方啦,在戰場上,你可以讓大家捨命相隨,但打完了仗,你卻無趣得緊,不能給大家什麼好處,所以我看哪,用不了多久,等咱們解散回家之後,兄弟們也都要散啦。」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不會的,今天我們的表現很好,陛下赦免了這些秦國俘虜,應該也有整軍北伐的打算,我們不會給解散回家的。」

  劉穆之搖了搖頭:「要是真的想北伐,就不會讓大家歡宴,還要論功行賞了。要捕食的獅子,得是半飽不飽的那種,吃飽了以後,自然不會去拼命了。至於那些個秦國俘虜,只怕會公開拍賣,多數併入世家門閥的莊園之中,成為新的一批佃戶農奴了。」

  劉裕奇道:「不是說赦免了他們嗎?要讓他們編戶齊民,成為大晉子民嗎?怎麼要成農奴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赦免的只是他們的命,可沒說讓他們就能成為分了地的自耕農了,明天在建康城中,就有拍賣大會,怎麼樣,寄奴,要不要去買兩個強壯的秦軍俘虜,幫你家種地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49
第六百零四章 貧窮限制想像力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可沒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錢啊。你知道的,我的軍餉,一半寄給了家裡,另一半寄給了水生。從小到大,從來我劉裕都是自食其力,靠自己的雙手,用奴僕這種事情,可是大戶人家才做得起的啊。」

  劉穆之搖了搖頭:「這回可不一樣了,淝水大勝,接下來會有很多賞賜,你今天閱兵獻俘的時候走在第一個,不僅功勞會評定為第一,而且賞賜也會極多。別說買兩個奴僕,就算是買上幾十畝地,也足足有餘啊。」

  劉裕眉頭一皺:「有這麼多嗎?在京口,買一畝地可要一千錢左右呢,你說幾十畝地,可得好幾萬錢,我上次賭博也沒贏那麼多啊。」

  劉穆之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寄奴啊,所以說,貧窮限制了你的想像力,在京口,幾萬錢就是筆大數目了,足以得個富貴,可是在建康城這樣的地方,根本不算什麼,也許一個宅院都買不起呢。還有就是奴僕的買賣,咱們京口民風純樸,基本上都是自食其力,很少知道這個價的。不過在建康城這種地方,可是尋常的事啊。」

  劉裕點了點頭:「這倒是了,建康這地方,達官貴人多,需要人伺候,肯定是有專門買賣奴僕的地方。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興趣了,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些奴僕買賣的地方,你對這個瞭解嗎?」

  劉穆之微微一笑:「也曾經為我岳父家來過建康兩次,尋過一些奴僕,當時一個手腳俱全,身體健壯的男僕,需要七八千錢,而女僕則相對便宜一點,十二三歲的丫頭,五千錢左右就可以買回去。」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麼貴啊,買個奴僕的錢,可以買個近七八畝地了,有這錢還不如自己動手種地呢。也難怪咱們京口沒人買,你還得到這建康城來尋這些奴僕。」

  劉穆之正色道:「是的,京口本就是安置北方流人的地方,很特殊,別的地方,一般都多少有些這些奴僕交易的市場,由官府出面,為買賣雙方制訂契約作保,而這個保書,就跟我們田地交易時的那紙契約一樣,也是每一千錢,要收四百錢進官府,作為這個契約的代價,這筆錢,叫估稅。」

  劉裕笑道:「這個我知道,咱們京口買賣土地的時候都這樣,一千錢要交四十錢入官府作估稅,賣家出三十錢,買家也得出十錢。有了這個契約文書,則是官方承認這田地歸你家的了,咱們家的地,不都有這個契約文書麼。」

  劉穆之點了點頭:「奴僕也是一樣。他們多是破產的農民,無力償還債務或者是交稅,才只能賣身為奴,要嘛就是罪人家屬,被罰沒為官奴。只有攢夠了贖身的錢,交給主家,才能重獲自由。本來我大晉的奴僕數量不是太多,畢竟治下還算太平,但這次一下子多了十幾萬秦軍俘虜,等於多了十幾萬的奴僕,這樣大量地湧入市場,會讓奴僕的價格大大下降的,尤其是比較昂貴的男僕,我想,這幾天的奴僕市場,一定會非常地熱鬧。」

  劉裕勾了勾嘴角:「可是,我們有這錢不如多買點田地,哪用得著買奴僕啊,我的兩個弟弟也快長成了,他們足夠種地,需要奴僕做什麼?」

  劉穆之笑道:「寄奴啊,你在戰場上已經立了大功,接下來升官得爵都是情理之事,可別拿以前那京口農夫的想法來考慮未來了啊,以後你只怕很少有機會再回家種地務農了,而你的兩個弟弟,應該一個快十五,一個快十四了吧。成丁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成丁之後,你是想讓他們在家務農呢,還是想跟著你上戰場建功立業?」

  劉裕的心中一動,略一思忖,還是說道:「總不可能都跟我上戰場去吧,家中還有母親在,留她一個人怎麼可以?」

  劉穆之笑著說道:「寄奴啊寄奴,想不到這些事情你都沒考慮啊。看來你還真的是把心思全用在戰場上了呢。現在你的家人在京口,有謝家的關照,但謝家也不可能幫你一輩子都看管著家人,以後還得靠自己,你要是娶了王姑娘,有直接進入謝家,把家人接到建康的機會,這個你願意嗎?」

  劉裕堅定地搖了搖頭:「不,這點絕不考慮,雖然謝家對我有大恩,但如此一來,與上門入贅無異,我當時就跟玄帥說得清楚,男子漢大丈夫要靠自己的雙手打天下,以自己祖先的姓氏行於世間,入高門大族為贅婿,或者是部曲,家將這樣的事情,我是絕不考慮的,寧可在鄉務農一生,也不會寄人籬下。」

  劉穆之點了點頭:「有志氣,但是你要知道,王姑娘畢竟是高門貴女,千金小姐,如果來了京口,就你家以前的那個情況,難不成你還真想讓王姑娘下地做農活兒嗎?」

  劉裕沒有說話,這個問題在他的腦子裡已經轉過了很多遍,他甚至一直不知道,王妙音是不是肯跟自己過這樣的生活,他抬起頭,看著劉穆之的眼睛,久久,才緩緩地說道:「胖子,尊夫人也是江家的大家閨秀,這些年跟你在一起,不也是過尋常百姓的生活嗎?難道她就不做農活?」

  劉穆之搖了搖頭:「她紡布,幫人縫衣做些女工活兒,但還真不下地做事。寄奴,你要知道,這些士人之女,就算再大度,也畢竟是嬌滴滴的小姐,自食其力可以,但要象我們京口的尋常農婦那樣,真的下地幹活,就算她們肯,她們的家族也是萬萬不會答應的,這會折辱了他們世家的面子。所以,這個問題,你必須要處理好才是,王姑娘本人應該為了你肯做任何事,但你要是讓她下地做農活兒,那不僅你劉寄奴沒有面子,連王家,謝家也會成為世家中的笑柄,你們的婚姻,只怕無法長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0
第六百零五章 秦俘悍奴為部曲

  劉裕長歎一聲,眼神變得黯然起來:「剛剛打了勝仗,卻又碰到這樣的問題,真是麻煩啊,胖子,你今天應該是早就想好了這些,才要跟我說的吧。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玄帥他們那裡的暗示呢?」

  劉穆之微微一笑:「如果是謝家的意思,他們直接跟你說就是,找我這個外人做什麼?寄奴啊,咱們可是一輩子的兄弟,這跟你我以後的身份地位變化,可沒關係。但有些事,你如果不主動去想,也終將會去面對,我知道你不願意去觸及這些事情,但現在,你迎娶王姑娘在即,這些事情,不得不考慮了。」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買些奴僕,變得象大戶人家一樣嗎?」

  劉穆之正色道:「如果你迎娶王姑娘的話,王家那裡和謝家會出一筆豐厚的嫁妝,但這嫁妝是王姑娘的,你不能用,緊急時候可以貼補家用,以後再作為女兒的陪嫁,但一個有本事的男子漢,總不可能靠用老婆的嫁妝來過日子,就象我家那口子,她的隨嫁嫁妝,到現在我還沒讓她動用一文錢,哪怕是再窮得一文不名,也不能用女人的錢,那叫吃軟飯。」

  劉裕笑道:「這是自然,這麼多年來,我知道你小子是個多麼優秀的吃貨,但窮得看到好吃的只能流口水,誰都知道江家的嫁妝豐厚,但你小子可沒沾什麼光。這是對的,人窮不能志短,尤其是男人,更是如此。胖子,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劉穆之也跟著笑了起來:「我的意思是,你以後會有些隨娘子嫁過來的陪嫁丫環,負責照顧你那高門貴娘子的飲食起居,也能做些針線活謀生,但一個家要撐起來,光靠女人還不行,還得靠男人在外面打天下。現在你已經是名聞天下的劉寄奴了,那些種地做農活的事,就不要再想,不僅你不要想,你的弟弟們,以後也不用再做這些事了。」

  劉裕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我買些奴僕,在家成為僕役,在我們兄弟不在家的時候,做農活兒養家是嗎?」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找的,除了奴僕,更多的應該是部曲。」

  劉裕的心中一動:「部曲?大將身邊的那些親兵護衛嗎?」

  劉穆之正色道:「不錯,以後你要走的,是以武得爵,軍功上升的路子,這就需要你身邊要有精兵悍將。」

  劉裕搖了搖頭:「我的兄弟並不少,瓶子,兔子,鐵牛他們,不都是好兄弟嗎?還用得著專門去買奴僕作部曲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當然有必要。瓶子,兔子他們,只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部曲,他們人身上並不依陵於你,只不過是共取富貴而已,以後隨著你們的功勞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會成為同僚,就算以後你為大將,他們為偏將,也是在戰場上各領一軍,獨自行動。可能下次北伐的時候,象這次戰役中那種你們這些兄弟編為一隊,集中突擊,生死與共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劉裕默然半晌,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這回其實大家已經都是隊正以上的小軍官了,只不過是因為戰術需要,要有一支精悍的隊伍當先突擊,要是平時列陣而戰,是不會這樣把已經當上隊正和幢主們的精銳們,集中使用的。以後大家的地位只會更高,真的會如你所說的這樣,各自為戰,最多只是相互策應和配合了。」

  劉穆之笑道:「所以,你需要的,就是親兵護衛,部曲家奴了。要是在平時,你買不到這樣的人,買些種田的奴僕倒是可以。因為畢竟普通農人不可能經歷嚴格的軍事訓練,上了戰場也幫不到你的大忙,但這回,機會極好,可以說是千載難逢啊。」

  劉裕雙眼一亮:「因為這些是秦軍的戰俘,本身就經過了軍事訓練,有很強的軍事能力和素質,是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苻堅這回帶到淝水前線的,可都是他的秦國精銳,身強力壯不說,很多人也是經過了嚴格的軍事訓練,更是騎術精湛,以後你為大將時,不太可能再象現在這樣下馬步戰了,更多的會是騎馬衝殺,這就需要很好的騎兵部曲了,我大晉缺少戰馬,更缺騎手,所以,要從這些秦軍俘虜中,找幾個給力的人。」

  劉裕勾了勾嘴角:「只是這種部曲,用來種地,豈不是太浪費了?」

  劉穆之笑道:「你以後要是地位上升,可以讓他們專事武藝訓練,不再務農啊,不過現在,你只怕沒這個條件吧。除非…………」

  劉裕追問道:「除非什麼?」

  劉穆之看著劉裕的眼睛,平靜地說道:「除非你能變成你最討厭的那種人,就是象刁家那樣的。」

  劉裕睜大了眼睛:「為什麼要變成那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劉穆之歎道:「刁家是什麼樣的模式?刁球,刁毛這種人是部曲,他們不事生產,專門做打手,但一個刁球的背後,起碼是要有十個只管種田的奴僕來養著。寄奴,如果你找的是奴僕,那隨便買就行,反正只是會種地,但要的是部曲的話,最好不要讓他們種地,種地種久了,仗也不會打啦,這個道理,以前你在京口天天打架的時候,就應該很清楚了吧。」

  劉裕長歎一聲,喃喃地說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熟能生巧,荒則生疏,這是世間不變的道理,你這樣一說,我還真的發現是這樣。只是不管怎麼說,我也不會象刁家那樣,仗勢欺人,盤剝良善,讓狗腿子橫行霸道。」

  劉穆之微微一笑:「沒說要你象刁家一樣仗勢欺人,但你要想養一定數量的部曲家丁,那就需要更多的專門從事農活的奴僕了,你要是有兩個能跟你衝鋒陷陣的部曲,起碼就得有五六個奴僕去專事農活,如此,才能支持得下去。」

  劉裕哈哈一笑:「可是我哪來這麼多錢呢?胖子啊,要不你借我點?」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相信我,這回的賞賜,足夠你買上五十個奴僕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0
第六百零六章 加賦苛民從軍旅

  劉裕倒吸了一口冷氣:「能有這麼多?這不太符合定制啊,我在幾戰中的斬首俘虜並不多,有這麼多的賞賜?五十個奴僕,那得幾十萬錢啊。」

  劉穆之微微一笑:「不錯,雖然你沒有斬獲太多,但是全軍論功第一,賞賜起碼是有十萬二十萬錢的,北府軍的賞賜本就和軍餉一樣,高過別的部隊數倍,因為,這多出來的錢,是謝家出的。」

  劉裕奇道:「不是說軍糧軍餉都是朝廷出的嗎?怎麼又成了謝家的事?」

  劉穆之歎了口氣:「大晉的軍餉,不過普通一兵,一個月軍糧八鬥,餉錢二百而已。就算是北府軍,三倍於普通部隊的軍餉,也不過月餉六百錢左右。這一個兵一個月四百錢的差價,以常備北府軍三萬人左右的規模來計算,一個月就得有一千二百萬錢,即使是朝廷,也很難維持如此龐大的支出啊。如果不是謝家肯出這錢,北府軍又如何能組建?」

  劉裕張了張嘴:「我的天,一千二百萬錢,這還只是一個月的規模,一年下來,那錢得上億,也就是謝家這樣的超級門閥,才能支持啊。怪不得這北府軍的組建,會落到了謝家的手上,人家可是出了真金白銀。」

  劉穆之點了點頭:「天下的道理就是這樣,出了錢出了力,自然就得有收益,當初謝家出外組建北府軍,可能只是一個避禍隱居,還權於皇帝的舉動,可沒有料到,真的組建出了一支可以包打天下的鐵軍勁旅,退可保大晉安寧,進可圖中原霸業,這個可不是花個億萬的錢能買來的。如果現在讓司馬皇室來選,如果有這麼一支可以聽命於自己的軍隊,一年十億也肯花啊。」

  劉裕笑道:「所以,胖子你的意思,這回高額的賞賜有功將士,也是謝家自己出錢,為的是籠絡將士之心,以後為已所用嗎?」

  劉穆之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線:「這是自然,已經讓將士們拿了三年的高額軍餉了,這錢花出去好幾個億,最後臨了散夥,再花個幾千萬讓大家高興一下,也沒什麼問題啊。」

  劉裕的臉色一變:「等等,你說,臨了散夥,是什麼意思?難道要解散大軍,不再北伐了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正色道:「我知道這話寄奴你不愛聽,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賞賜諸軍之後,無論是朝廷大軍,還是北府軍,都不可能再長期保留了,北府軍是謝家所組建的私軍,但維持的成本太高,除非現在就北伐,不然,肯定要先行解散,待國家有事時再行召集。」

  劉裕咬了咬牙:「難道,北方不大亂,我們就不北伐了嗎?我始終認為現在就是好時機,起碼,拿下中原,齊魯之地,不成問題,那個秦國的青州刺史苻朗不就來降了嗎?」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北方如果沒有大亂,就不是好時機,苻朗不過是幾十騎來降,又不是舉州投誠,要知道,北方脫離大晉已近百年,就算是漢人,也並不視大晉軍隊為王師,加上苻堅施仁義多年,這個時候我們如果北伐,只怕無論漢人胡人,都會團結一起,對抗我們,即使軍事上征服,也難以治理。」

  劉裕搖了搖頭:「我不信,漢人怎麼可能不希望大晉的軍隊來收復故土呢?象瓶子,兔子,老孟他們這些人,不就南下了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這些只是極少數的個例,並不普遍。而且若不是天師道的唆使和慫恿,只怕連他們幾個也不肯走。要知道,在北方的賦稅可遠遠低於在大晉的,苻堅的所謂仁義治民,可不是說說而已。」

  劉裕的眉頭一皺:「現在我們一畝地要課稅三鬥,象我家八十畝地,如果不是因為我當了個吏員免稅,那一年光是交田賦,就得交二十四石米。米價算鬥米十錢的話,也要二千四百錢,可不是一個小數啊。還要戶出絹三匹,有時候我想想這些稅賦,都要頭大。也不知道我大晉子民,是怎麼撐下來的。」

  劉穆之笑道:「撐不下來的就只有破產了,入那些世家門閥的莊園為家丁,佃戶,世家天下,不就是這樣來的嗎?而且我聽說,以後的稅賦,怕是還要進一步加征,朝廷有意以北伐之名,把田賦三鬥,升到五鬥。」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要升到五鬥?這麼多?消息確定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我是聽岳父說的,應該朝議已定,是謝相公點了頭。」

  劉裕恨恨地說道:「我不信,謝相公這樣的重臣,怎麼可能做這樣的決定?他不管民眾死活了嗎?」

  劉穆之歎了口氣:「謝相公考慮的,是整個天下,這個天下,不止有百姓,也有各個世家門閥。要取得他們的支持,不讓他們得好處,怎麼可能呢?」

  劉裕搖了搖頭:「他們這些人不是免稅,占田,有莊園嗎?加稅對他們能有多大的好處?」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不把百姓們逼得交不起稅,最後只能賣田賣身為奴,他們哪來的更多的土地,哪來的更多的莊客?朝廷要多得稅賦,世家要多得田地與佃戶,大家各取所需!」

  劉裕咬了咬牙:「那謝家難道也跟這些高門世家一樣,只想著從中為自己的家族謀私利嗎?如果給我們北府軍的餉銀,是這些百姓們的血汗錢,我劉裕寧可不要!」

  劉穆之微微一笑:「世事無絕對,你只看到了百姓受苦受難的一面,卻不曾想想,若非走投無路,誰又肯從軍報國呢?謝家並不缺錢,至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再多圈錢,相公考慮的,是以後再建北府,北伐建功。就算以前那種田賦三鬥一畝,不也是為人耕作,受人驅使麼,世世代代,又能有什麼出頭的機會?好男兒,就要用自己的雙手,到北方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重賞北府軍,就是讓人看到希望,增稅加賦,就是讓人走投無路,非如此,北伐何可行?此乃老成謀國之道,非常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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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醉臥溫柔戰意消

  劉裕給這一番話說得半晌無語,久久,才長歎一聲:「還真是興亡皆百姓苦啊,這樣逼人從軍,要嘛只能賣身為奴,真的好嗎?」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寄奴,你是因為家傳祖訓,自己想要北伐,但要知道,世上絕大多數的人,是沒有這樣念頭的,他們只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每年交過了稅後,不受欺負就知足了,至於這個稅,是交給漢人皇帝,還是交給胡人天王,有區別嗎?」

  劉裕恨恨地說道:「人不可以忘了祖宗,就算是小民,也不應該給胡人這樣統治,而習以為常,這種思想,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劉穆之歎了口氣:「寄奴啊,因為你我畢竟是士人,就算家道中落,也是士人,有各種各樣的特權和好處,就象你,如果不是士人之子,要承擔那繁重的賦稅和徭役,還會這樣成天想著北伐嗎?只怕要吃飽肚子不給餓死,才是你成天要考慮的事情了吧。」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人窮志短,有時候還真沒錯,但我還是以為,真正有出息的大丈夫,象我北府軍中的兄弟們,還是會想辦法從軍報國,為自己爭得一個富貴,也為國家打下大片江山。」

  劉穆之笑道:「除了從北方南下的流民外,基本上沒人這樣想。所以北府軍幾乎是清一色的北方流民,兩淮塢眾們,三吳之地的人,除了象水生這樣想要靠從軍來改變命運的世家僮僕們,有誰從軍了?」

  劉裕咬了咬牙:「這麼說來,逼人從軍,是唯一的選擇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事實很殘酷,但就是如此,我上次跟你說過,這回北府軍的將士們,拼了命,立了功,得了賞賜,再讓他們重上戰場,不太現實了,想要留下的,只怕會是些已經升為軍官,想在軍中搏功名的人,而只為了攢回家買地置業,娶妻生子的錢,這些普通的軍士,多半不會留了。」

  劉裕不屑地說道:「要是人生的目的只有這些,那留在家鄉就是,又何必來從軍呢?」

  劉穆之笑道:「你可要知道,兩淮的流民,原本是不許過江的,在兩淮之地,是秦晉兩國來回拉鋸的地方,朝不保夕,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苦啊。可是這回大勝秦國,皇帝下令,有功的北府將士,都准許過江定居,購地置業。不然的話,你當他們為何會從軍呢?」

  劉裕睜大了眼睛:「還有這種事?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劉穆之微微一笑:「因為你待的飛豹營,從一開始,就是以在京口的僑民為主,很少是象劉牢之這樣,從兩淮直接召集的舊部,自然不面臨這樣的問題,所以,你以為所有人會跟瓶子,兔子,鐵牛這些江南人一樣,會繼續留在軍中,其實,多數北府軍戰士,這戰結束後,就會拿著賞錢,在江南定居了。」

  劉裕默然半晌:「要是大軍真的這樣解散,多數軍士回鄉,那還談何北伐?就算以後北方有事,大晉想要再次北伐,缺了最基本的兵源,又怎麼可能成事呢?要知道,我們北府軍有這樣的戰鬥力,可不是一開始投軍時就具備的,那是通過了一年多的嚴格訓練,在終伯他們的皮鞭和棍棒之下,用血和汗所練就的本事啊。」

  劉穆之笑著擺了擺手:「歷代的軍隊徵發,哪有象北府軍這樣準備和訓練這麼久的?那種朝廷點兵,十天半個月後就集結完畢,全軍出發,才是常態。象秦國這回南下,百萬大軍,一多半也是沒怎麼見過戰事的各族普通百姓罷了。到時候由你們這些身經百戰的人作為軍官,來訓練那些初入行伍的百姓,一兩個月時間,讓他們學會如何列陣,如何做基本的戰術動作,這總沒問題吧。」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倒是可以,但是戰鬥力下降太多,以這樣的軍隊北伐,真的可以成功嗎?我有點擔心了。」

  劉穆之笑道:「如果要北伐,那北方不會有什麼強大的軍隊,那邊肯定是四處混戰,萬里狼煙了,不會再有淝水大戰時那訓練有素的秦軍正規部隊,甚至比起俱難,彭超他們的軍隊素質,都要差了許多,兩邊的水準都會大大下降,你沒什麼可以擔心的。維持精兵的成本太高,剛才跟你分析過了,而且大戰過後,軍無鬥志,你覺得象他們這樣,還想打仗嗎?」

  劉穆之順手一指營地之中,那些地動山搖的帳蓬,以及妓女們放肆的叫聲與笑聲,傳遍了整個大營,而赤著上身的北府軍的將士們,則圍坐在一起,一邊喝酒吃肉,一邊交流著剛才的風流經驗,這會兒的北府軍大營,與其說是個軍營,不如說是個巨大的**,其無邊春色,比起幾年前那個京口蔣神廟前的天人交合大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穆之笑道:「醒醒吧,寄奴,靠著已經醉臥溫柔鄉,滿腦子只想著享受的這些個兄弟們,是不可能打勝仗的,在戰場上,如果不能置生死於度外,那只會害人害已。這點你比我懂,真要北伐的話,就得再找一批對於勝利和勝利後的好處,有著饑渴的新兵,不把江南的一些民眾逼得走投無路,安能如此?」

  劉裕閉上了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胖子,你說的對,謝謝你,又讓我增漲了不少見識,看來,北伐大業,是我一廂情願了,我只考慮了自己的想法,卻沒有想到人心的問題。那現在,我該怎麼做?」

  劉穆之的胖臉之上,眼睛慢慢地張了開來:「成家立業,在軍中站穩腳跟,挑選忠於自己的部曲親衛,下次北伐之時,直接帶著自己的班底,在軍中可以一下子指揮起千軍萬馬來,就象這次的劉牢之一樣,下次真有戰事,努力去做個將軍吧。我想,謝家需要的,也是一個能幫他們掌握軍隊的劉裕,而不是只靠一腔熱血,成天喊著北伐的空談者。」

  劉裕睜開了眼睛,神光一閃:「別說了,明天賞賜結束後,隨我進城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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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策勳多轉賞賜豐

  第二天,北府軍大營,大校場。

  經歷了昨天一夜的狂歡,一場性與酒和烤肉的盛宴之後,即使是強壯如北府軍士們,也多少顯得有些無精打採,不過,幾年來如同機器一樣的訓練,讓三鼓點卯的事情,還不至於有任何人敢怠慢,今天也是一樣,即使是如鐵牛向靖這樣一晚上睡了六個女人的傢伙,也都是披甲而出,站到了大校場上,除了嚴明而無情的軍紀外,更是因為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是封賞的日子,誰也不會跟賞錢過不去,對於絕大多數的軍士們來說,從軍報國,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謝玄一身將袍大鎧,端坐於高臺之上,而在點將台邊,上百口箱子已經全部打開,一串串,一吊吊的錢都在裡面,而除此之外,更是有不少大車停留在這些箱子邊上,上面堆滿了一匹匹的絹帛布匹,花團錦簇,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

  劉裕平靜地站在軍陣的前方,身後,還是昨天閱兵時跟著他的那二百餘人,這會兒全都兩眼放光,看著這些賞錢與絹帛,甚至咽口水的聲音,也是時有可聞。

  鼓聲還在繼續,不少剛剛跑出營帳的其他各軍軍士們,正在飛奔趕來,迅速列陣,在劉裕的身後,孫處小聲地說道:「寄奴哥,今天為啥除了錢以外,還有這麼多絹帛啊,咱們要這些東西,也不能回家做衣服吧。還是來現的比較合格在。」

  一邊的檀憑之哈哈一笑:「三蛋子,瞧你這點出息。你自己不知道,這回能領多少賞錢嗎?」

  孫處眨了眨眼睛:「上次開拔前,大家的軍功不都是算過了嘛,自洛澗之戰以來,俺老孫斬首十七級,三次先登入陣,論功為七轉,按平時的賞格,應該是七千錢,不過聽說這回的賞格高於平時,我想,怎麼也得有個一萬錢吧。」

  檀憑之滿意地點了點頭:「算你小子還識數,就算一萬錢吧,得十串大錢,你說,這十串錢,你怎麼拿回家?腰上纏幾串,然後再肩上纏幾串,腿上纏幾串嗎?」

  孫處摸了摸腦袋:「這可沒法走路了啊,一吊錢也有好幾斤,這麼一來,得好幾十斤哪,奶奶的,可跟甲胄的重量差不多了耶。」

  檀憑之點了點頭:「就是說嘛,你看看,銅錢太多太重,不好拿著回家,但這一匹絹,按市價是三百多錢,三匹絹就可以抵一吊錢了,到時候你租個車,推著一車絹帛回家,再在市集上賣掉,不就可以抵這些大錢了嘛。」

  孫處恍然大悟:「還能這樣啊。那這麼說,這回發錢,是要用這絹帛抵扣一部分了,是嗎?」

  魏詠之的兔唇翻了翻:「就是這樣的,就象當官的發俸祿,也是一半發米,一半發絹帛,寄奴哥,我說的不錯吧。」

  劉裕微微一笑:「不錯,就是這樣的。當年我在京口當裡正時,就是如此,大家要記好自己所得的功勞,這回的賞格,可能跟我們的平時軍餉一樣,是三倍起算呢,三蛋子,這回只怕你能得二萬錢呢。」

  孫處興奮得滿臉都是紅光:「有這麼多呀,哈哈,發了,發了耶!」

  向靖嘟囔了一句:「只可惜了俺的那量雲母車,你們一個個這回都搶了好幾千錢的寶貝,我可什麼也沒留下,就指望這點賞錢回家買地娶媳婦啦。」

  劉裕笑著回頭拍了拍向靖的肩膀:「鐵牛,這回你打算回哪裡定居啊?」

  向靖微微一愣,轉而說道:「俺還要在北府軍裡待著,寄奴哥你不是說了,我們兄弟永遠不分開嗎?」

  劉裕的心中一熱,這向靖雖然人比較直,但還真的是講義氣,要是個個如向靖一樣單純直接,倒也不用自己煩心了,他微微一笑,說道:「總不可能一輩子在軍中吧,這次打完後,大家各回各家,購房置地娶老婆,下次要打仗了,再徵召集結,明白嗎?」

  向靖的眉頭一皺:「怎麼我聽著像是山賊土匪搶完了之後的分贓大會啊,拿了錢後作鳥獸散。寄奴哥,我不管,你去哪兒俺就跟去哪兒。」

  劉裕笑著點了點頭:「好啊,我是在京口蒜山七里鄉,到時候你可以一起過來落戶,兄弟們,這回朝廷可能會讓我們都在江南落戶,不必再受流人僑民不得過江的限制了,以後,咱們可是一家親啦。」

  身後的眾人們一個個面露興奮之色,就在此時,臺上的鼓聲漸停,謝玄站起了身,掃視全場,緩緩說道:「眾位將士,承蒙各位抬愛,從軍報國,幾年來,在訓練中流血流汗,在戰場上殺賊立功,保家衛國,終於大破秦虜,我大晉,感謝各位的付出,北府軍,威武,威武,威武!」

  所有的將士們齊聲大呼:「威武,威武,威武!」

  謝玄三呼之後,再次掃視全場,最後目光落在了劉裕的身上,正色道:「現在,大敵已破,各位幾年來一直從軍,沒有回過家,是時候讓大家回去與家人團聚了,今天,就是我北府軍論功行賞之日,所有在籍將士,按上次在廣陵時的論功,予以封賞,除了朝廷正式規定的大晉將士賞格外,我們謝家,感謝各位多年來的付出,特地再出兩倍的賞格,大家拿著這些錢,回去安置家業吧,不過記住,北方的胡虜還在,我們漢人的家園還沒有收復,很快,我們將再次北伐,到時候我北府軍重新徵召各位,希望大家能象上次一樣,踴躍從軍,再立新功!」

  所有人都齊聲大呼:「謹遵玄帥將領,多謝謝家慷慨!」

  謝玄點了點頭,向著左邊一列,捧著厚厚的花名冊與錄功薄的參軍們沉聲道:「開始吧,宣眾軍依次上來領賞!」

  劉穆之今天一副文士的打扮,青衫綸巾,倒是把他穿皮甲時那差不多要撐暴的外形,顯得苗條了不少,他捧著花名冊,走到台前,掃了一眼第一行的名字,大聲道:「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三軍,第二幢,第九隊,隊正孫處。」

  孫處眉開眼笑,站出了佇列,大聲道:「卑職孫處,在此。」

  劉穆之看著孫處,平靜地說道:「孫隊正,策勳七轉,賞錢一萬,絹帛三十匹,請上臺領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1
第六百零九章 登臺領賞百千強

  孫處榮光煥發,一路小跑著上了台,他忍著心中的狂喜,對著劉穆之一抱拳,說道:「孫處在此。」

  劉穆之微微一笑,指向了台邊的那些錢箱,早有軍士們開始取錢和絹帛,孫處的兩眼在放光,不自覺地用舌頭舔起了嘴唇,而他的眼睛,早已經從劉穆之手上的錄功薄,轉向了那些取錢帛的軍士們。

  兩個軍士拿了十串銅錢過來,遞給了孫處,孫處連忙從懷中掏出了那隨時在身的打包布,攤在地上,十串銅錢堆上了布,很快給他打包成了一個搭褳,動作熟練而輕巧,這一個動作,他操練了無數遍,甚至比在戰場上的戰術都作都要多,畢竟,北府軍這支特殊的部隊,允許戰場上的繳獲和擄掠,至於能搶到多少,那各憑本事了,幾乎每個北府大兵,都是這種迅速打包的能手,孫處就是其中之一。

  當孫處再次站起身時,搭鏈已經變得鼓鼓囊囊的,孫處把這個搭鏈往自己的腰間一系,本來就挺粗壯的腰肢,看起來就象個水桶一樣,劉穆之笑道:「三蛋子,你這可真是腰纏萬貫,有錢人了啊。」

  台下一陣哄堂大笑,北府的將士們,一個個都兩眼放光,開懷大笑,孫處的功勞雖多,但並不象劉裕那樣高不可攀,多數士兵,起碼是有孫處三分之一或者是四分之一的斬獲,心中在暗想,人家孫處腰纏萬貫了,咱至少也得有個四五千錢吧,回鄉可以買個十畝八畝的田地呢。

  孫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胖子你就知道笑話我,不厚道啊。」

  劉穆之擺了擺手,一邊的軍士們,又推著一車絹帛而來,上面放了足有二三十匹,滿車都是,孫處的眉頭皺了起來:「劉參軍,這錢我可以纏腰上,可這麼多匹絹帛,我可沒辦法拿啊。」

  劉穆之笑道:「沒關係,知道你們一個個很難拿得動這些絹帛,所以玄帥早就給你們想好了,回頭你只需要報出你的家鄉戶籍之所在,等你回鄉的時候,當地的地方官吏,會把同樣數量的絹帛,送到你家去。」

  孫處的精神一振:「當真可以如此?」

  劉穆之點了點頭:「當然,北府軍裡大多數人都要回到江南安置,象京口就會有很多人,到時候朝廷會一次性地把這些絹帛發往這些州郡,再由當地的官吏統一調配,你們都是英雄,回鄉後也會有所任用,說不定,這發絹帛的事情,就要你三蛋子親自執行呢。」

  孫處哈哈一笑:「好,還是劉參軍想的周到,那我就回家等著收這些好東西啦。」

  孫處走到一邊,開始向著幾個文書說起自己的戶籍來,劉穆之的胖臉之上,肥肉跳了兩下,看向了台下:「下一位,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三軍第一幢,副幢主,虞丘進。」

  時間在慢慢地流逝,劉穆之這樣上臺唱名的參軍,有五六十位之多,以不同的部隊為單位,所有將士,都分了不同的區域領賞,功高者如劉毅,劉敬宣等人,領錢多達五六萬,絹帛上百匹,而一般的軍士最差也有個兩三千錢,有些只有幾匹絹帛的傢伙,乾脆也不費那神,直接抱著,扛著幾匹上好的絹帛就走,人人臉上都是喜悅之色,整個大校場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夕陽西下,人群也漸漸地散去了,劉裕靜靜地站在操場上,看著周圍的夥伴們一個個領了賞後,開心地離去,漸漸地,他身後的人,只剩下向靖一個了。

  從一個時辰前開始,向靖就不安地左右來回踱步了,今天這個領賞大會,並不象平時列陣那麼嚴格,領了賞的人高興地回營,更是有象檀憑之,何無忌等人,結伴相約去建康城裡玩耍去了,而劉毅更不用說,帶著三四百名與之交好的兄弟,說是集體去遊秦淮河,醉臥溫柔鄉,眼看著人越來越少,向靖卻仍然沒有拿到賞錢,也難怪這個黑大漢,氣哼哼地在原地打轉了。

  「軍士吳小毛,論功三轉,賞錢兩千,絹帛八匹,上來領賞吧。」

  向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從剛才就一直盯著劉穆之的嘴,聽到他說到這句時,恨恨地一跺腳,長歎一聲:「唉!怎麼還不到俺啊。」

  劉裕微微一笑,轉過了頭:「鐵牛,別急啊,早領晚領,早晚會領,該你的跑不掉呢。」

  向靖搖了搖頭:「俺是怕了,上次的雲母車,說沒就沒。寄奴哥,你說這回,俺的賞賜,不會給人黑了吧。」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而笑道:「這怎麼可能呢?你鐵牛兄弟從君川到洛澗再到淝水,可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啊,上次不是評定功績的時候,策勳十一轉,比三蛋子他們都要多了不少呢。」

  向靖的眉頭漸漸地舒展了開來,咧嘴一笑:「也是哈,寄奴哥,你的功勞最大,不也是沒發賞錢嘛,只怕是要落到最後了,玄帥是不可能落下俺的。俺放心,俺放心。」

  劉穆之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二軍軍主,劉裕,以其功,策勳十九轉,賞錢二十三萬,絹八百匹。」

  向靖睜大了眼睛,「哇」地一聲:「啊呀,寄奴哥,你發了啊!這麼多!」

  劉裕微微一笑,走上了台,所有還沒離開的將士們,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裡,雖然叫人上臺領賞的聲音此起彼伏,但今天終於出了首功的重賞,還是讓大家心頭一震,當所有人看到上臺的是劉裕時,全都舉臂高呼:「寄奴哥,威武,寄奴哥,威武!」

  劉裕的心中也是一陣得意,緩步上臺,而向靖笑道:「寄奴哥,我去幫你搬錢。」也跟在後面,上了將台,劉裕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拱手抱拳,向著周圍對他歡呼與祝福的人群們答謝,一如以前每次參加京口打架大賽,出場時對京口父老們做的動作一樣。

  當劉裕在劉穆之面前站定時,謝玄也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笑道:「小裕,幹的漂亮,這是你應得的,不過這麼多錢,你怎麼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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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鐵牛賞金轉頭空

  劉裕哈哈一笑,說道:「玄帥,這錢和絹帛就麻煩您直接運回我家吧,我身上留個兩萬錢就行了,明天進城還有用。」

  謝玄點了點頭:「按你說的來。」

  一邊的劉穆之合上了錄功薄,轉身要走,向靖的臉色一變,突然上前兩步,拉住了劉穆之:「胖子,俺的賞錢在哪裡?」

  劉穆之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搖了搖頭:「鐵牛兄弟,這錄功薄上,沒有你的名字,我只是按本宣佈罷了。」

  向靖的滿臉通紅,一把抓住了劉穆之的衣領,大聲道:「一派胡言!所有老虎部隊的封賞都在你這一薄裡,怎麼會沒有我?是不是你這死胖子貪墨了我的賞錢,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了!」這一下向靖心中急躁,手上用了勁,幾乎要把劉穆之這二百多斤重的身子給提到空中了,而這領口給一緊,劉穆之頓時氣都透不上來了,一張胖臉,變得血紅,手中的錄事薄也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劉裕的臉色一變,一下子扣住向靖的手,厲聲道:「鐵牛,你這是做什麼?胖子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他怎麼可能貪墨了你的錢?」

  劉裕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直淋了下來,向靖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劉穆之這才給放鬆了脖子,剛才脹紅的臉,頓時變得蒼白,開始大口地喘起粗氣來。

  劉裕的手這才從向靖的手腕中鬆開,他彎腰撿起了那個錄功薄,上前遞向了劉穆之,正色道:「胖子,鐵牛剛才一時情急,那不是他的本意,你多擔待些。」

  劉穆之一邊揉著脖子,一邊接過了錄事薄,氣喘吁吁地說道:「還真是個鐵牛啊,胖子這條命,給你一下子卡了半天都沒了。」

  向靖滿臉都是愧色,但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抱拳向著劉穆之,一揖及腰:「胖子哥,對不住了,剛才鐵牛一時情急,下手重了,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這粗人計較,實在不行,打我一頓也行。只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那封賞,哪裡去了?!那可是,那可是我這幾年拿命換來的血汗錢啊!」

  謝玄的聲音緩緩響起:「這位就是向靖向副幢主嗎?綽號鐵牛的那位?」

  向靖點了點頭,對著謝玄行了個軍禮:「見過玄帥,卑職向靖,今天犯了軍紀,任由您處罰。絕無怨言。」

  謝玄歎了口氣,說道:「你的賞賜,本來是十一轉,兩萬八千錢,七十匹絹帛,本帥記得很清楚。」

  向靖雙眼一亮:「玄帥記得有這筆錢嗎?太好了,那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漏記上錄功薄了呢?」

  謝玄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本來這錢應該是你的,但是在論功上報之時,那尚書右僕射王國寶卻說,你向靖向副幢主,私藏雲母車,有不軌企圖,相公大人據理力爭,說這不過是你在壽春城臨時的繳獲,並非他們所說的那樣,但王國寶卻是借題發揮,言語中暗指我們北府軍治軍不嚴,縱兵擄掠,甚至不避違禁之物。相公大人不願節外生枝,把此事給鬧大,於是就只好息事寧人,你向兄弟的功勞,就這樣給隱瞞了。」

  向靖咬牙切齒地說道:「王國寶?他堂堂一個僕射,跟我這個小兵也要玩這手?我哪裡得罪過他了?我甚至都不認識這個人!」

  劉裕的眉頭一皺,說道:「向兄弟,你是無辜的,他應該是衝著我,甚至是衝著謝家過去的。還記得那個來惹事,給我當場斬殺的鮮卑人刁球嗎,就是廣州刺史,建威將軍刁逵的部曲親衛,而這個刁逵,現在就是王國寶,還有會稽王的黨羽,上次他們在這裡吃了虧,這次就想借此事找回面子。」

  向靖氣得一把掀下了自己的頭盔,狠狠地地上一擲:「奶奶個熊,這些奸賊,陷害忠良,克扣軍餉,真是不得好死!」

  劉裕搖了搖頭,說道:「鐵牛兄弟,這事對你來說,是損失了一筆封賞,但其實王國寶他們的用意絕不止是你這兩萬多錢,幾十匹絹帛。這筆錢對咱們是很多,但對於這種高門世家,根本不算個事。他們是想針對我們北府軍,針對謝家,針對相公大人和玄帥。」

  向靖的臉色一變:「他們敢!謝家一心為國,相公掌朝中大要,豈是他們這些小人可以對付的?!」

  謝玄的神色凝重,說道:「鐵牛兄弟,這件事,確實是讓你受了委屈了,如果我們這回發了封賞,那事情就嚴重了,王國寶他們,一定會說我們謝家圖謀不軌,暗中指使部下去收藏違禁之物。」

  向靖咬了咬牙:「那雲母車不是早就劈成柴火燒了麼,他們沒有證據,怎麼能隨便誣陷別人?!」

  謝玄歎了口氣:「他們不需要證據,其實只要讓聖上產生懷疑,就達到目的了。鐵牛兄弟,有些事情很複雜,這裡不足一一道也,不過請你相信我,這筆錢,等過了這個風頭後,我們謝家一定會給你的。」

  向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點了點頭:「沒事,俺明白,俺全明白,就是那些奸賊,想要陷害謝相公,陷害玄帥,所以拿那雲母車的事做文章,沒事,俺鐵牛窮慣了,這回沒錢就沒錢,寄奴哥說了,我們很快就會再次北伐,到時候,大不了再入北府軍,下次他們總不可能再克扣俺的錢了吧。」

  劉裕哈哈一笑,把那個包了兩萬錢的包裹,直接就丟給了向靖:「鐵牛兄弟,莫慌,此事因我而起,這回謝家不好直接用封賞來給你錢,但我可以,這回我二十幾萬錢正沒處花呢,這兩萬錢,你先拿去用。」

  向靖連忙把包袱推向了劉裕:「寄奴哥,這可怎麼使得,這是你拿命拼來的錢,我鐵牛可不能要。」

  劉裕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刁家原來在我從軍之前,就是我得罪的,結下了梁子,這回他們也是想借機報仇,是衝我來的。你放心,這錢先拿著,以後發了賞錢,還我就是。難道我還擔心你鐵牛以後立不了功,還不起這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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