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75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1
第六百一十一章 裡魁丘霸管老兵

  向靖的眼中淚光閃閃,他轉過了頭,不想讓人看到這個鐵打的黑大漢,眼中要湧出的淚水,等他再扭過頭,面向劉裕的時候,神色已經變得堅毅起來:「寄奴哥,你對俺鐵牛的恩情,這輩子我都不會忘,沒說的,我現在就去收拾行裝,你啥時候回京口,俺就跟著去。」

  劉裕微微一笑,拍了拍鐵牛的肩膀:「我在建康城可能還要待幾天,你先回京口吧,我家的地址,早就告訴過你們了,回去後先住我家,讓我娘和三弟幫你安置下來購地,再幫你說門親事。」

  向靖哈哈一笑:「好的,寄奴哥,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俺就不打擾你了,有什麼要我先帶回你家的東西嗎,比如信件之類?」

  劉裕搖了搖頭:「沒兩天就要回家了,無妨,你回去告訴我娘,就說我過兩天就回去。噢,對了,回去後幫我看看回鄉的北府軍兄弟們,有沒有人家裡有難處的,遇事不要慌,來蒜山鎮七里鄉找我劉裕就成。」

  向靖認真地點了點頭,回頭對著謝玄和劉穆之行了個禮,拿著那一大包錢,歡天喜地地走了。劉裕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多好的兄弟啊,玄帥,這時候不趁機北伐,真的好嗎?」

  謝玄的神色平靜:「你也看到了,,他們已經在開始發難,借這些雲母車的事情作文章,明著是對你和向靖,實際是指向了我們謝家,這時候如果堅持北伐的話,只會讓聖上生疑。而且,秦國還沒有大亂,這時候我們如果起兵北伐,有可能反而讓慕容垂,姚萇這些人心生警覺,力保秦國。」

  劉穆之微微一笑:「是的,而且吳地的世家門閥們,也並不願意在成功希望不大的北伐之事上再放一回血。昨天的閱兵獻俘大典,其實就是要爭取這些中小世家之心,一是讓他們能買到大量的俘虜,補充人口,得到好處,二是讓他們看到我北府軍的威風,知道我們是能打勝仗的軍隊。如此才會在下次北伐的時候,起碼不是那麼強烈地反對。」

  劉裕冷笑道:「要是支持北伐,他們應該現在就呼籲北伐出征,而不是等以後。現在荊州的桓家軍都出動了,我們卻在這裡浪費時間。」

  謝玄笑著擺了擺手:「小裕啊,別急。秦國的崩潰,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情,我們也需要修整,你看,今天的將士們,都是人心思歸,在北府軍待了快三年了,也經歷了連場大戰,出生入死,是時候回家成家立業了。」

  劉裕看著謝玄,眉頭微皺:「可是如果一個男人成家立業,有了家人的拖累,還想再上戰場嗎?玄帥,若是真的要再次北伐,您還如何召回這些將士?」

  謝玄看著劉裕,笑道:「能想到這樣的事情了,有長進啊,是穆之告訴你的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玄帥,寄奴可比你想的要聰明,這些問題,不用我說,他也想到了,他就是怕將士們回鄉後會甘於安逸,不想再打打殺殺了。才希望現在就趁勢北伐的。」

  劉裕點了點頭:「我們京口那裡,民風強悍,解決問題的方式從來是用拳頭,而不是用嘴,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如果成了家的人,就不能出來打打殺殺了,因為要為自己的妻兒老小負責。這個道理,對我們在京口當混混時管用,對大軍也管用。如果這回散軍回鄉,將來一旦有事,想要再徵召,如之奈何?」

  謝玄正色道:「儘管正式的命令還要過一陣再公佈,但是小裕你既然想到了這點,我就提前告訴你吧。」說到這裡,謝玄看了一眼四周,台下的眾將多半已經星散,還有十幾個人正在地上把那一串串的錢解開,去數每吊錢是不是足額的一千個,謝玄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護衛,淡然道:「我和劉軍主和劉參軍商量些事情,你們叫那些兄弟們先回避一下,散開五十步外即可。」

  那個為首的護衛一拱手,帶著手下走向了那些軍士,很快,台下就空空蕩蕩,只剩下了臺上的三人。

  謝玄看著劉裕,說道:「小裕啊,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蒜山鎮七里鄉的裡正,對吧。」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因為我以前在鄉里打架厲害,又講義氣,咱們京口那地方,收稅征丁不容易,主要是拳頭說話,所以上面找到了我。因為我有老母和幼弟要養,我這個人又種地打柴不太在行,若不接這差事,只怕連稅賦都交不起,所以,就當了幾年的裡正。」

  謝玄微微一笑:「你當時粗通文墨,只怕這個裡正,也靠了不少劉參軍的幫忙吧。」

  劉裕的臉一紅,低下了頭:「這個,玄帥,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不認識幾個字,那些朝廷的律令,征丁收稅時的制度,還是胖子跟我解釋的。」

  劉穆之哈哈一笑:「我能幫寄奴的也就這點了。怎麼,玄帥,這回寄奴立了功,難道回去後要升官嗎?」

  謝玄笑道:「要是讓你當個州中從事郎,就是以前劉毅幹的那個,你肯不?」

  劉裕勾了勾嘴角:「沒啥好的,我看劉毅以前當那官,成天就是跟著刺史鞍前馬後的,吆來喝去,還不如我當個裡正自在。」

  謝玄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當這個州府中的官,所以,這回,朝廷為了安置這些新到江南的北府軍將士家屬,又增設了僑置州郡,還專門設了一個機構來管理這些北府軍,一旦有事,需要重新徵召,就由這個機構來負責。」

  劉裕睜大了眼睛:「什麼機構?」

  謝玄的眼中冷芒一閃:「從今以後,裡正全部改叫裡魁,專門負責正常的民戶百姓的征丁賦稅問題,而北府軍將士,則專門登記成冊,以丘為名,一軍之將士,聚為一丘,軍主則為丘霸,一旦有事,需要去出面宣傳從軍,儘量讓老兄弟們再上戰場,寄奴,這一點,你能做到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2
第六百一十二章 高額重賞再入伍

  劉裕的眉頭一皺:「再上戰場?這點只怕不容易吧,大晉正常的士兵也就是服兩年半到三年的軍役,之後就可以終身免稅了,據我所知,從軍之後的士卒,很少有再回軍隊。」

  謝玄微微一笑:「你說的那種是正常的徵兵,以兵役來代替徭役,按大晉律,成丁後一年要為國服二旬(二十天)到三旬的徭役。如果是以從軍來代替徭役,兩年下來差不多是服了二十四年以上的徭役,差不多是一生了,所以可以終生免除徭役負擔。」

  「但北府軍不一樣,從開始,這支軍隊就是募集的,是自願來投軍,並非強制徵發,所以給的軍餉也是其他正常部隊的三倍以上。也就是說,北府軍並不限制服役的年限,也沒規定退了伍後就不能回部隊了。」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我等當初是自願投軍的,這麼說來,下次仍然是自願,如果人家不肯回來,也不能強制,對嗎?」

  謝玄正色道:「是的,不過,這種說服的事情,就由你們這些平時的幢主,軍主們去做了。放心,在北府軍初建的時候,就以高於其他部隊三倍的軍餉來吸引勇夫了,如果要為了北伐而重建的話,對於這些老兵,待遇只會更豐厚。」

  劉穆之的心中一動,說道:「能有多豐厚?」

  謝玄微微一笑:「首先,肯回來的軍士,只要能通過體能和戰技的測試,就可以直接從軍官做起,最低也會是伍長,一般來說能當到隊正,隊副之類的基層軍官,本身這些軍官的軍餉就比普通的士卒高了幾倍,而且他們再入伍的老兵,我們會給出五倍以上同類部隊,同等職務的將士的軍餉。」

  劉裕倒吸一口冷氣:「五倍?這麼說,一個隊正,就能拿到一個月七八百錢了?」

  謝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別的方面,如允許戰後的戰利品保存,大戰勝利之後的論功行賞,以及帶人入伍,只要通過測試,那還有一筆介紹費,都會是以後的規定。總的來說,好處多多,只要肯從軍報國,上陣搏命,我大晉,還有我們謝家,是絕對不會虧待大家的。」

  劉裕點了點頭:「這個條件真的很好,但是我還是認為,經歷過生死,已經拿了一大筆錢,可以在江南定居的多數將士,只怕是不願意再放棄以後的平安生活,再次從軍了。除非是過得不如意,或者是想要爭取功名的人。這些人,數量不會太多,十個人裡不知道有沒有一個。」

  謝玄微微一笑:「二十個人裡有一個就行了。來得太多老兵,我這裡也沒那麼多錢發啊。再說了,小裕,你熟讀兵書,應該知道士卒之心,只有那種渴望建功立業,或者說一無所有的人,才最有鬥志,就象你們初入北府,那些兩淮流民一無所有,連來江南定居的權力都要通過從軍來爭取,而你,則是做夢都想著北伐中原,這種信念才會讓你們強大,能撐過那地獄一般,嚴格而艱苦的訓練,而不經過這樣的嚴格訓練,你們又怎麼能在戰場上所向無敵呢。」

  劉裕歎了口氣:「想想那時候一天脫一層皮的日子,我都很多次幾乎撐不下去了,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你說的對,要讓已經榮歸故裡的人再經歷這樣一回,恐怕很多人不願意了,那麼問題來了,新兵從哪裡來?兩淮地區的強悍的流民,只怕以後沒上次那麼多了啊。」

  謝玄笑道:「所以我們要讓全大晉的百姓都看到,北府兵的待遇是有多優厚,參軍之後回鄉過的日子有多好。這次的北伐消耗了大量的國家資源,以後肯定要加重賦稅,所以,會有很多人活不下去,參軍,就幾乎是唯一的出路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真的要逼得那些民眾走投無路,才能從軍嗎?」

  謝玄歎了口氣:「小裕,我知道你心善,但你要知道,慈不將兵,義不行賈,治國理軍,更不可能只靠心慈手軟,如果大家都能舒服地過日子,還有誰肯跟你北伐?那些異族胡虜,如果不是因為在塞外遊牧,吃風喝沙,過得生不如死,又怎麼會練出如此的生存技能和戰鬥能力呢,就是為了南下能搶奪中原之地,可以耕作,再也不用擔心一場暴風雨就會讓整個部落完蛋的事情發生。胡人能如此,我們漢人又有何不可呢?」

  劉裕心中雖然難過,但知道謝玄說的沒錯,這確實是要北伐建軍的唯一法門了,就是自己,如果在京口過得衣食無憂,會不會還有這麼強烈的北伐建功的動機,只怕也要打個大大的問號呢。

  想到這裡,劉裕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可是上次北府軍招募的時候,來的可都是壯士啊,那些來自兩淮的流民,平時就是身經百戰,跟盜匪,馬賊們天天搏命,自己也沒少出去搶過別人,所以軍事素質和身體都很棒,可謂來之則戰,只要訓練一些行伍佇列之法即可,但要是大晉的其他地方,那些活不下去的窮人,只怕是面黃肌瘦,面有菜色,站都未必站得直,他們真的可以打仗嗎?」

  謝玄微微一笑:「放心,和上次一樣,徵兵的時候先要考核基本的體力,如果是因為餓壞了,氣力暫時不濟的話,先淘汰下來進民夫營,吃上十天半個月的肉夾饃,羊肉湯,只要骨架子在,不都是能使出力氣來嗎。就象剛才的那個向靖,我記得剛來的時候也沒這麼壯實,不也是吃成了個大力士嘛。」

  劉裕笑道:「這倒是的,北府軍從來沒在吃喝上虧待了將士們,好吧,一切就按玄帥的意思辦,回頭我去問問弟兄們,讓他們再問各隊的兄弟,有誰肯回鄉後再從軍的,再把名單上報給玄帥。」

  謝玄擺了擺手:「不急,你只要管住那跟著你過淝水的二百多個兄弟就行,這些是精英,最好全能回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2
第六百一十三章 秦淮夜色女兒香

  劉裕的心中一動,沒有馬上接話,謝玄看著劉裕的雙眼,平靜地說道:「肯留下的,我會安排都到你家鄉居住,也方便你能就近管理和聯繫。但現在還沒正式下達這命令,所以暫時緩緩,現在你有不少錢了,可以到建康城裡走走看看,這幾天會有大量的拍賣秦軍戰俘的市集,要是有強悍有力的人,可以留幾個當部曲,以後也許能在戰場上幫上忙。」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早有此意!」

  第二天,已時,建康。

  劉裕一身便裝,黑色繕絲勁裝在身,挽了個髮髻,與劉穆之相伴而行,而劉穆之則穿了一身藍色的絲綢衣服,戴了個方帽,走在前面,活脫脫象個土財主,而劉裕倒反而像是他的隨身保鏢。

  站在建康城的南門前,兩人抬頭看著那高大巍峨的城牆,儘管前日閱兵獻俘大會時,他們就是從這裡出發的,但當時劉裕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保持隊形,讓天下百姓盡睹這北府軍威上面,對於這建康城,倒是沒太仔細觀察,只是今天,他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終於可以這樣近距離地仔細端詳一番,這座大晉的都城了。

  劉穆之看著身邊的劉裕,笑道:「怎麼,覺得這建康城跟我們京口比,如何?」

  劉裕咽了一泡口水:「這怎麼好比呢。京口畢竟是鄉下,而建康可是國都啊,你看,這城牆,足有三丈高,可是我見過的最高最厚的城牆了啊。」

  說到這裡,他又一指城外,那足有兩三丈寬的護城河,笑道:「這護城河水,比壽春的都要寬上幾倍,你看,隻這一個南門上,就有二十四道浮橋,真的是大城市的氣象啊。」

  劉穆之點了點頭:「這不是普通的護城河,這叫朱雀航,又叫大航,朝廷的重要公告,還有大案中誅殺的亂臣賊子,敵國將帥,首級都會懸在這裡,以揚國威,震懾霄小。前一陣那苻融的首級,可就在城門口掛了十幾天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可惜那時候我們還在廣陵駐紮,沒有看到這一盛況,想必建康城的百姓將士,看到這敵國大帥的首級懸掛於此,心情會無比地激動吧。」

  劉穆之笑道:「那是自然,自大晉開國以來,對於北方胡虜,那可是屢戰屢敗,一退再退,數次北伐,都是中途而廢,從未有過淝水這樣痛快淋漓的大勝。更沒有過陣斬敵將的壯舉,寄奴,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劉裕微微一笑:「只可惜沒把苻堅也斬於陣中,要不然,破國擒君,那真的可以一舉北伐,收復失地了。」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殺了苻堅,也未必有北伐的機會,要想北伐,一得北方亂,二得大晉內部至少得達成共識,現在看來,這後一點比前一條更困難。算了,不想這些,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寄奴,進城吧。」

  劉裕點了點頭,看到城門那裡,出入城的人已經排成了長龍,很多身形壯碩的漢子,明顯都是和自己一樣,便裝入城的北府軍士,不少人都腰間鼓鼓囊囊,看來是把剛領的賞錢都帶上了,準備在京城裡好好地瀟灑一番呢。

  不過也得益於這些北府大兵們,這兩天大量地入城,所以守城的軍士們,也是見怪不怪了,不然,以劉裕這樣魁梧壯碩,遠異常人的身形,只怕早就會給守城的軍士們攔下,多加盤問一番了,而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公開,那只怕就要慘遭大量京城百姓的圍觀,今天啥事也做不成了。

  也就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樣子,劉裕和劉穆之就通過了城門,步入城內,一條水道,在城中流淌,正是那傳說中的秦淮河,沿河兩岸,五步一柳,春風拂起,枝條飄揚,配合著河兩邊不少商鋪中,傳出的脂粉香氣,真是暖風香得遊人醉,完全是一副與京口相異的繁華氣象。

  劉裕邊走邊歎,劉穆之倒是神色如常,笑道:「怎麼了,寄奴,第一次見到這樣繁華的大城市,有什麼感想?」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越走,越慶倖自己當年從軍的決定是正確的,這麼好的城市,這麼繁華的地方,我漢家千年的文化與傳承,若是被那胡虜秦軍侵戰,可就全沒了。我是看過了壽春城的樣子,也就淪陷了不到一個月,就給破壞得面目全非,還有那些兩淮的城市,大抵如此,能親手保下這樣好的城市,以前吃苦受累,可都是值了。」

  劉穆之哈哈一笑:「怎麼,看到這樣的好地方,捨不得走了嗎?只要你開口,玄帥和謝家一定會給你在京中謀個差事,留在這裡的。」

  劉裕搖了搖頭:「那倒算了,建康雖好,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鄉,與這裡的香風酒氣相比,我還是更喜歡咱京口那土坷啦和洋河酒的味道。對了,胖子,這建康城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但我去看看唄。」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說道:「咱們現在在的地方,是城南,朱雀航乃是引秦淮河水構成的護城河,而我們身邊的這條河,就是秦淮河了,現在是白天,一到夜裡,這河中就會飄過無數的畫舫,就是小船,而絕色的歌伎,則會在這些畫舫之上,吹拉彈唱,而河岸之上的文人雅士們,則會爭相出價,價高者則可以上舫,與那美人共渡春宵。」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居然還能這樣,他們城裡人真會玩。在咱京口城裡的那幾個窯子,怎麼就學不到呢?」

  劉穆之笑道:「咱京口人實在唄,做這皮肉生意也就跟下館子吃飯喝酒一樣,明碼實價,直來直往。」

  劉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你個死胖子對這行當這麼清楚,難不成,以前你小子來這裡時,也背著你家娘子,偷香竊玉不成?」

  劉穆之的胖臉一紅,佯怒道:「熟歸熟,你劉寄奴要是造我的謠我一樣跟你斷交啊。再說,你看我窮成這樣,有錢去喝花酒麼?那一夜可得幾百錢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2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金陵一絕臭豆腐

  劉裕吐了吐舌頭:「我滴個乖乖隆裡咚,這是開青樓還是開山寨啊,直接搶錢啊,看來這等銷金窟,非我等所能想像,還是算了,再說,我對這些妓院青樓也沒興趣,那麼,除了這畫舫,還有啥好玩的地方?」

  劉穆之笑了笑,剛要開口,突然鼻子抽了抽,空氣中飄過了一陣臭呼呼的味道,劉裕也不免為之眉頭一皺,而劉穆之卻是手舞足蹈,向著臭味來源的方向就奔了過去:「沒錯,就是這個味兒啊!」

  劉裕跟在了劉穆之的身後,只見他那胖大的身形,在人潮之中,左一拱,又一擠,伴隨著那身上濃烈的汗味,讓不少行人,尤其是婦人們都為之掩鼻,居然就這樣給他生生擠出了一條道兒,一直到了一處地方,足足圍了好幾圈人,劉穆之這才停了下來,再次拱出了一條通道,擠到了前方。

  劉裕跟著往前一走,一股惡臭的味道撲鼻而來,只見一口臉盆大的油鍋之中,正熱氣騰騰,油花兒星子直往上冒,鍋下架著一個小爐,爐子只留了一個風箱,倒像是打鐵高爐,幾個壯漢子揮汗如雨,在拉著那個風箱,爐上的火苗,隨著這些漢子的動作,一跳一跳,燒得那鐵鍋的鍋底,一片赤紅,熱浪在一丈之外都是撲面而來,讓人滿臉滾燙,不自覺地要後退一點。

  劉裕倒是不畏這烈風撲面,在戰陣之上,這種感覺他已經很熟悉了,他勾了勾嘴角,上前兩步,這回看得真切,正是因為這爐子裡的火力旺盛,才讓鐵鍋之中的油沸騰滾起,而油鍋後的一個廚子模樣的中年人,不停地從一邊的一個小桶之中,撈出幾塊黑漆麻汙的東西,丟進這油鍋之中,很快,這些東西就會翻上油面,再入眾人眼中時,已經變得一片焦黃,那臭味,正是這些黑漆麻汙的東西所散發出來的,但變成一片焦黃時,臭味倒是少了很多,甚至有一絲奇怪的香味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看著這一鍋油炸食品,奇道:「此乃何物,能吃嗎?」

  那個埋頭炸著這些小方塊的中年廚子,頭也不抬,笑道:「一看就是外地人,沒見過咱金陵一絕,炸臭豆腐幹啊。如果這東西不能吃,咱們又何必在這裡擺攤,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排隊買呢?」

  劉穆之哈哈一笑,上前兩步,對劉裕說道:「寄奴啊,你的疑問,就跟我兩年多前初來時,一模一樣啊,當時我也不相信,這麼臭的東西還能吃,可是吃過後才知道,這完全就是人間絕味啊。李大叔,你還認識我吧。」

  那個中年廚子抬起頭,看了劉穆之幾眼,眉頭一皺,略一沉思,笑道:「想起來了,你不就是三年前來我這裡的那個布衣胖子嘛,好像姓劉,京口人,對不對?」

  劉穆之訝道:「李大叔你還記得我呀,太神奇了啊。」

  李大叔笑道:「當然記得,且不說你這人很胖,身形遠異常人,就說那天你看著我在這裡炸臭幹,足足看了三個時辰都不捨得走,後來我還送了你一盤,你吃的那個開心啊,再過十年我都會記得!」

  劉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好你個死胖子,蹭吃蹭喝居然蹭到京城來了,你可把咱京口的人都給丟光啦。」

  劉穆之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可沒蹭吃蹭喝,我那叫,我那叫品鑒,嗯,品鑒建康城中的各路美食!」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了那個李大叔,說道:「這臭豆腐幹是油炸豆腐嗎?我也跑過不少地方了,象壽春城的八公山豆腐沒少吃過,但這麼做豆腐的,還是第一次見,大叔,能給我來幾塊嘗嘗嗎?」

  說到這裡,他從懷裡摸出了幾個大錢,放到了一邊小案上的一個銅盒裡,那裡已經有不少銅錢了,李大叔搖了搖頭,直接從銅盒裡撈出了那幾個大錢,遞還給了劉裕:「小夥子,你的這個錢,我不收。」

  劉裕的臉色一變:「為什麼?這錢有什麼問題嗎?」

  李大叔搖了搖頭,正色道:「我們能在這裡繼續做生意,就是因為你們的保護,小夥子,我知道你們都是北府軍的人,這個胖兄弟,三年前就是為了北府軍來建康城裡公幹了,當時他在這裡看著我炸臭幹,咱們聊了半天,不瞞各位,當時他說謝家正在組建一支天下無敵的軍隊,保我大晉,我還以為他是在吹牛呢,結果,我才是狗眼看人低啊。」

  說到這裡,李大叔看向了劉裕:「閱兵獻俘的時候,我見過你,你就是走在北府軍最排頭的那個,那個每戰先登,殺敵數百的勇士劉裕劉寄奴,對吧。」

  一邊的人群響起了一陣騷動,就連拉風箱的那幾個漢子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不少人在驚訝地說道:「對啊,我怎麼就沒認出來,是劉裕啊!」

  「真的是他嗎?那個號稱第一北府軍勇士的劉寄奴?!」

  「沒錯沒錯,就是他,我看那身形怎麼有點眼熟,你說這英雄好漢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就算沒穿盔甲,也是這麼威風凜凜啊。」

  「劉裕,好樣的,北府軍,威武!」

  很多人都開始圍向了劉裕,後面沒見過或者沒看清楚劉裕的人,更是上趕著要擠向前方,街上有人也在大聲叫道:「快來快來,看劉裕啊,北府軍的劉裕,號稱第一勇士的那個劉寄奴,就在這裡啊。」

  場面開始變得混亂,本就擁護的街道上,一片尖叫之聲,不少姑娘都在尖叫道:「劉裕,劉裕在哪裡,讓我們見見啊!」

  劉裕的臉色一變,以他的經驗判斷,若是在戰場之上,他幾乎可以說是讓敵人給圍住了,他很清楚,這些為他而瘋狂的建康百姓,也會圍得他今天一事無成,想到這裡,他連忙向著那個李大叔一抱拳:「李大叔,你的臭豆腐幹,我們改天再來吃,多謝好意,後會有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3
第六百一十五章 評書驚心如殺陣

  劉裕說著,猛地一拉劉穆之的手,大叫道:「胖子,快走!」而隨著他的話音,劉裕的人已經飛出去了四五步之遠,連帶著劉穆之手中的小碗,一下子因為這股大力摔到了地上,「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劉穆之剛剛拿起一個小碗,還在碗裡配著調料呢,給劉裕這麼一拉,二百多斤重的肥大身軀,如同一個布袋一樣,直飛了起來,向著人群還沒合攏的一角奔去,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的臭豆腐啊!」

  李大叔睜圓了眼睛,他的聲音從劉裕的身後隨風而來:「劉裕,劉裕,你的錢,你的錢還沒拿哪!」

  劉裕這樣拉著劉穆之,穿街過巷,一口氣跑出去足有三四里路,直到空氣中除了劉穆之身上的汗味,連一點臭豆腐的香氣或者臭味都聞不到了,劉裕才停下了腳步,劉穆之彎下了腰,開始往地上嘔起酸水來,一邊嘔,一邊沒好氣地說:「寄,寄奴,你,你小子,小子,是要,要我命嗎?我,我是讀,讀書人,可,可沒,沒你這,這麼,能,能,能……」

  他連說了三個能,卻是說不下去了,劉裕笑著撫著他的背,說道:「能跑,知道了。我說你這死胖子怎麼越來越不中用了?以前跟咱投軍的時候,還跟我在山林裡練過十幾天的跑步,也沒這麼不堪啊。」

  劉穆之終於嘔完了,直起了腰,氣喘吁吁地看著劉裕:「你小子,你小子不知道嗎?這些年,你,你天天這樣出操跑步,比以前,以前跑的那可是快得多,而我,我天天是當參軍,處理公文,、哪象你這樣天天鍛煉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跑的,跑的比他娘的馬還要快啊。」

  劉裕哈哈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劉穆之的大肚腩,肥膘隔著綢緞衣服就是一陣浮動:「咱劉牢之劉鷹揚不是說過嗎?跑得沒馬快,當什麼步兵!看來你小子沒留在軍中當步兵是便宜你了,要不然,我估計你現在也就是個瘦皮猴啦。」

  劉穆之不屑地搖了搖頭,也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你懂什麼,這裡裝的可不是油水,而是知識,知識懂嗎?這叫學富五車,才高八鬥,肚子裡沒貨,怎麼能行呢?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不知道我今天進這建康城,就是想吃那個臭豆腐嗎?我可是流了幾天的口水了,今天全怪你,沒的吃啦!」

  劉裕笑道:「不就一頓臭豆腐幹嘛,等辦完了正事,我請你吃上十盤都行。」

  劉穆之恨恨地說道:「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我嗎,這個世上,我劉穆之啥都好說話,惟功名與美食不可以棄。這頓我可是饞了好幾天了,比吃烤全羊都還更想要吃這個炸臭豆腐幹,你說,你要怎麼賠我?」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好了好了,現在咱也有錢了,今天要是買了部曲,有多出來的錢,隨便你想吃啥,我都付錢,這總行了吧。」

  劉穆之這才愁容稍展,轉而笑道:「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良心。」

  劉裕勾了勾嘴角,想起剛才的那個臭豆腐幹,說道:「不過我挺奇怪的,這東西這麼臭,是怎麼來的?我以前不是沒吃過豆腐啊,哪見過這樣的?」

  劉穆之哈哈一笑:「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些臭豆腐,得是在春夏之交,泡在鹽和鹵水之中,讓其變色生毛,才能如此之臭。但是只要放在油裡這麼一炸,那就是外焦裡嫩,香盈唇舌。那酸爽,那滋味…………」劉穆之說著說著,表情變得無比地陶醉,他閉上了眼睛,深深地一吸氣,舌頭也不由自主地舔起嘴唇來,仿佛是剛剛吃了一盤臭豆腐幹,正在回味呢。

  劉裕也咽了一泡口水,他知道這個死胖子喜歡吃的,一定是人間絕味,笑道:「好了好了,別在這裡肉麻了,你上次盯了人家臭豆腐一整天,最後蹭到了一盤吃,也是靠這樣不要臉嗎?」

  劉穆之的臉色一紅,呸了一聲:「我那是要借機跟李大叔們聊天,當時我剛來建康,對這裡的情況不熟,這些三教九流們,市面上的事情知道的多,我就跟他們套個近乎,拉拉家常,這建康城中的不少事情,也就知道啦。你當我真的是餓死鬼投胎,只為了蹭吃,臉都不要嗎?」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說呢,你小子雖然見了好吃的就走不動路,但不至於來建康就丟咱京口的人。好了,也鬧了快一個時辰啦,快要到午時了,咱們得快點去拍賣奴隸的集市了,這才是正事。你知道在哪裡嗎?」

  劉穆之正要開口,卻突然只聽到巷子外面,一聲銅鑼響,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在不緊不慢地說道:「各位老少爺們,來往客商,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咱們北府軍淝水大破秦虜的事,說到最後一段啦!」

  劉裕的心中一動,和劉穆之對視一眼,都收住了嘴,豎起耳朵,仔細地傾聽,這個聲音,他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帶著這個疑問,他靜靜地聽著這個人的話。

  「上一回,咱們說到,秦軍的戰車衝向了我們北府軍過河的勇士,那可是兩百輛戰車啊,每輛都有四匹高頭大馬拉著,上面有弩手,御手,戟手,都是身經百戰的秦國貴族,要殺過十個人以上才有資格去拉這戰車,一個個兇神惡煞,兩眼凶光閃閃,大地在震動,河水在沸騰,所有人都以為,我們過河的勇士,就要被這些車輪,碾成肉泥啦。」

  劉裕的心中竊喜,對劉穆之小聲道:「這人誰啊,好像在戰場似的,說得還真挺象的,其實你還別說,雖然我知道這虎皮可以嚇倒敵軍戰馬,但真的看著戰車衝過來,我心也有點慌,萬一不好使,那可就真的給碾死了,做鬼都不甘心啊。」

  而圍觀的人群中暴發出一陣驚呼聲,一個小孩子嚇得哭了起來:「我不要嘛,我不要,我不要北府勇士死,秦軍是壞人,不能讓他們贏!」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3
第六百一十六章 妙音巧言責老兵

  那個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就在這時,一個勇士站了出來,大聲吼道:不要怕,還有我,跟我來,披虎皮啊!於是,所有的戰士們全都醒悟了過來,瞬間就披上了老虎皮,乖乖隆裡咚,秦國的戰馬一看到面前多了幾百隻老虎,嚇得全都掉頭狂奔,幾百輛戰車哪,沒衝到我們的勇士,反而把他們自己後面的軍隊衝得一團糟!」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幾十個人一邊叫好一邊在大聲問道:「這個英雄是誰?這個勇士是誰?」

  劉裕的心中,一陣陣地澎湃,他的耳邊仿佛再次傳來那日戰場上衝天的喊殺聲,而那戰場上到處燃燒的火堆的熱度,讓他呼吸急促,嗆人的濃煙味道,混合著地上人馬屍體的腐爛氣息,以及自己和周圍戰友們身上的血汗交加的氣味,直鑽鼻孔,凡此種種,都讓劉裕仿佛回到了那天的戰場,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秦軍戰車上,那些軍士們猙獰的表情,而自己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一如當時緊緊抓住百煉宿鐵刀。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殺意,他不自覺地邁開了腳步,準備走出小巷,接受眾人的歡呼,他甚至已經在開始說:「沒錯,正是…………」

  就在劉裕走出小巷口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說書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而這個人的聲音也鑽進了他的耳朵裡:「沒錯,正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參軍,幢主,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崩的勇士,劉毅劉希樂!」

  人群中一陣歡呼之聲,所有的孩子們都拍手雀躍,狂叫喝彩。而劉裕則直勾勾地看著那個說書的人,他一身布衣,鬚髮花白,身上髒兮兮的,肩上掛著兩根草繩,這讓他的肩膀能吊住身下的一個草蒲團,因為,他的兩條腿,自膝之下,空空如也,這是一個殘廢的老兵,而劉裕的腦海中閃電般地閃過了回憶,可不正是自己初入北府軍時,那個給自己發軍令號牌的老兵嗎?

  一個清脆而沉靜,宛如銀鈴般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這位老伯,敢問你當時身在何處,親眼看到戰況了嗎?」

  劉裕的臉色大變,看向了人群的一角,一襲黃衫,隨風飄舞,冪離及腰,而秋水般的眸子,在冪離的輕紗之後,閃閃發光,幽蘭花的暗香,盈滿了這一塊地方,露在外面的雪膚如凝脂,玉音如鶯啼,身形婀娜,氣質高雅,可不正是劉裕天天做夢都在思念的高門貴女,未過門的妻子王妙音嗎?

  只是王妙音的注意力顯然在這個老兵的身上,沒有看到剛剛從小巷子一角走出的劉裕,劉裕的心中一動,連忙退回了小巷之中,他的心跳得極快,一邊的劉穆之微微一笑:「寄奴,好福氣啊,居然在這裡能偶遇佳人,看起來,你的女人要幫你出頭了。」

  劉裕咬了咬牙,一把從背上取下了今天早就準備好的一副斗笠,戴在了頭上,又從懷裡掏出一方黑巾蒙住了臉,只剩下了眼睛還露在外面,他低聲道:「不急,且先聽聽妙音怎麼應對。奇怪,這老軍為什麼要如此顛倒黑白呢?」

  老兵看著王妙音,淡然道:「這位小姐,敢問為何這樣問我呢?老朽只不過是一個說書之人,給大家逗個樂子罷了,您要是喜歡聽,就捧個錢場,如果不喜歡的話,離去便是。」

  王妙音淡淡地說道:「就算只是說書,也得跟事實相符,小女不才,聽到前線的戰事,就心生好奇,想知道前線的英雄壯士當時是如何的表現。只是老先生你這樣身有殘疾,當時能上戰場嗎?還是說,您的這雙腿,是在此戰中失去的?」

  老兵搖了搖頭:「我的腿已經斷了二十多年了,並不是在淝水之戰中失去。但當時老朽有幸在謝鎮軍的身邊侍奉,所以戰場上的事,還是看得到的,並非胡言亂語。」

  王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您一個身有殘疾之人,當時如何能上的戰場?」

  老兵微微一笑:「老夫早年是北方人,乞活軍出身,在冉閔敗亡之後,跟隨謝尚謝將軍南下,所以被謝將軍所收留,成為了謝家的部曲,這麼多年,承蒙不棄,在軍中找了個雜役,當時淝水大戰之際,左軍的謝琰謝將軍,把老朽叫到了陣前,向老朽問了一些北方軍隊的戰陣之事,所以老朽有幸就在戰場之上。」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驚歎之聲:「原來這位老先生也是當時的北府軍啊,英雄,英雄!」

  「他一定是親眼看見了,姑娘,你不應該這樣責難一個老兵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挑:「這麼說來,老先生當時在戰場之上,是在輔國將軍謝琰謝將軍的身邊,也就是說,並沒有渡過淝水,是嗎?」

  老兵點了點頭:「不錯,我沒過河。但是戰場上的情況,我看得很清楚。」

  王妙音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請問您現在能看清楚那邊的屋簷之上,鳥巢裡有幾隻小鳥嗎?」她說著,素手輕抬,指向了足有三里之外,一處鐘樓之上的一個鳥巢。

  老兵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了半天,搖了搖頭:「太遠了,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是個鳥巢啊。」

  一個圍觀的大嬸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姑娘,想做什麼?隔了足有三里遠,就是年輕人的眼力界,也不太可能看清楚有幾隻小鳥,何況是個老人家呢?」

  王妙音輕輕地「哦」了一聲:「那敢問老先生,當時你在謝輔國的身邊,離前線的戰士有多遠,能看得清楚在煙火交加,塵土飛揚的前線的戰況嗎?到底是誰下令披虎皮嚇走秦軍戰車的,您就這麼確定是劉毅劉希樂?」

  老兵的臉色一變,濃眉微挑,沉聲道:「我當時只看到了前線的勇士們,本來都趴在了地上,似乎像是想躲過戰車的碾壓,但一眨眼,就有二百多隻老虎爬了起來,跟那天閱兵時一樣,秦軍的戰車開始倒退狂奔,而很快,前方就響成一片,已斃敵酋苻融!大家都知道劉毅一箭斃苻融的事,那敢問前線指揮的,不是劉毅,還會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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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不計前嫌感老兵

  王妙音的冪離之後,星眸閃閃:「這麼說來,老先生也並沒有看到是劉毅帶領大家披虎皮反攻了?只是看到有人帶領大家,但這個人未必是劉毅。你認為是劉毅,不過是因為後面戰場上響起劉毅一箭斃苻融的叫喊聲,對不對?」

  老兵點了點頭:「是的,就是如此。有問題嗎?」

  王妙音微微一笑:「老先生,您在這裡說評書,要是說古人如何,我不管。但要說到剛剛打完的仗,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最好還是不要隨便下結論,因為這涉及戰功和將士功績的事情,您在軍中多年,這個道理,想必不需要小女子來提醒。」

  老兵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怒之色,沉聲道:「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今天要處處為難老朽?」

  王妙音淡然道:「我是誰並不重要。老伯,你是北府軍人,應該珍惜將士們用性命拼來的榮譽,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最好不要隨便下結論,說這功勞是誰誰誰的。劉毅一箭斃苻融,這個說法已經傳開,建康城中的小兒都知道,但打退秦軍戰車的,並不一定就是他。你如果沒看清楚,就說沒看清楚,沒必要把所有功勞都加到一個人身上。據小女子所知,在北府軍中,搶奪同袍戰功,是要受重罰的,您在這裡說書,只怕助人這樣奪取軍功,也不妥當吧。」

  老兵咬了咬牙,沉聲道:「聽姑娘的談吐,看姑娘的模樣,必是高門貴女無疑,老朽不才,一時為了說書賺錢,有失公道,多謝姑娘的提醒,以後,老朽再也不這樣說了。」

  王妙音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冪離之後的秀顏之上,閃過一絲笑意:「老伯深明大義,小女佩服。」

  周圍的人群發出了一陣不屑的歎息,不少人嘟囔著:「沒勁沒勁,怎麼會這樣啊。」

  「搞了半天,連誰是英雄都不知道,白聽了。」

  「走吧走吧,那邊還有些別的評攤,咱們到那裡去聽。」

  隨著這些人的漸漸散去,這個評攤前,變得空空如也,連一個人也沒有了,老兵歎了口氣,撐著自己的身子,收起了面前銅鑼裡的錢,放到了腰間的一個布囊裡,準備這樣一下下地撐地離開。

  王妙音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愧疚之意,她輕輕地說道:「不好意思,老伯,小女子一時氣盛,卻壞了您今天的生意,對不起,這點算是小女的一點賠償,請您收下。」

  她說著,轉頭對著身邊的那個叫雙兒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不情願地摸向了腰間的荷包,銅錢的響動聲中,劉裕的聲音從一邊平靜地響起:「且慢,這錢不應該由你出。」

  王妙音的臉色大變,一下子掀開了面前冪離的輕紗,絕世的容顏之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緩緩從小巷中走出的劉裕,聲音都激動地在發抖:「裕哥哥,真的,真的是你嗎?」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位外表冷豔高貴,可是內心卻是熱情如火的高門貴女,恐怕早就會撲進與自己闊別經年的心上人的懷裡了。

  劉裕微微一笑:「妙音,是我。想不到你我在這裡,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謝謝你為我做的事,只不過…………」

  說到這裡,劉裕正色向著那個老兵行了個禮:「前輩,對不起,讓您受損失了。您這幾天說書的錢,我來付。」

  老兵抬頭看著劉裕,看似渾濁的眼睛裡,精光一閃:「我認識你,你是劉裕,劉邦的劉,富裕的裕。我還記得你初入北府軍的時候,你說你要當兵,當重裝步兵,當時我還嘲笑過你。沒想到,三年下來,你成了北府兵王,而我,簡直成了一個笑話!」

  說到這裡,他低下了頭,搖頭歎息不已。

  劉裕正色道:「不,您不是笑話,您是老兵,是前輩,是我們北府軍精神的傳承,人總有老的一天,我劉裕也有打不動的時候,到時候,可能還不如您呢。說實話,您這樣的老兵,壯心不已,仍然一直留在軍中,要換了我劉裕,只怕十有八九是做不到的。」

  老兵的嘴唇在微微地哆嗦著,他看著劉裕,眼中突然泛起了淚光:「劉裕,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明明,明明在幫別人搶奪你的功勞,你為什麼還要對我好?」

  王妙音身邊的丫鬟雙兒臉色一變,直指那老兵,怒道:「好啊,原來你是故意幫劉毅宣傳搶功,哼,我家小姐早就看出來了,我還不信呢,還幫你辯解,說這樣一個可憐的老人,怎麼會騙人!」

  王妙音輕輕地歎了口氣:「老伯怕是有苦衷的吧。可能他不記得我,但我幼時曾經見過這位老伯跟在琰叔父的後面,是我謝家的家人。我很奇怪的是,為何您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老兵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哀傷之色:「淝水大戰中,我給輔國將軍沒幫上什麼忙,甚至因為以前跟胡人騎兵交過手,知道他們的厲害,還建議輔國將軍不要輕敵冒進,結果讓左軍失了先機,誰也沒想到,劉裕你們的老虎部隊有如此可怕的攻擊力和突擊速度,快到讓左右兩軍都顯得在貽誤戰機!」

  劉裕歎了口氣:「所以輔國將軍就因為這個,遷怒於你,把你趕出北府軍了?這樣不好,我回頭跟玄帥和相公大人說說,讓你回謝家,回北府軍。」

  劉穆之搖了搖頭:「寄奴,且慢,這是謝家的內部事務,最好我們這些外人不要插手。」

  劉裕先是一愣,轉而反應了過來,謝琰作為謝安的親兒子,卻只能作為副帥,左軍大將,而身為侄子的謝玄,卻是全軍主帥,地位在他之上,這怎麼能讓他咽下這口氣呢?就象劉毅一定要跟自己爭個高下一樣,謝琰肯定也是想在此戰中,表現壓過謝玄,所以才會如此地失望,以至於遷怒於這樣一個殘廢老兵。

  劉裕咬了咬牙,說道:「我明白了,累前輩到今天這樣的,全是我的錯,這些錢,請一定要收下!」

  他說著,從腰間的褡鏈裡拿出了兩吊錢,遞向了老兵。

  老兵看著劉裕,一行老淚從眼角流下,突然說道:「劉裕,你要當心,有人眼紅你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4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久別重逢訴衷腸

  劉穆之的臉色一變:「老伯,你知道些什麼?」

  老兵看著眾人,壓低了聲音,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在這裡說書的人,都被人給了錢,要說這淝水之戰,是劉毅劉希樂拯救的大家,這些人很有來頭,在這京城重地,都能說一不二。不按他們意思說的,沒兩天就在這裡消失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竟然有這樣的事?皇城之內,天子腳下,還有人敢這樣一手遮天,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兵苦笑道:「劉裕,你可能不知道,這裡是建康城,是世家的天下,在世家門閥面前,就連天子也不算什麼。這些街頭巷尾的民間輿論,本就是世家所看中,所爭奪的,一旦讓百姓們相信了某個說法,上層也就方便有所行動,這跟我們打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是一個道理。」

  劉裕咬了咬牙:「看來我是看錯劉希樂了,沒想到他在京城也有這麼大的勢力,竟然可以控制民間的輿論。」

  王妙音突然搖了搖頭,輕啟朱唇:「裕哥哥,未必是劉毅所為,他連庾家這樣的中等世家都要去攀附,又怎麼可能在京城呼風喚雨呢?我想,此事背後必然有其他高門世家的推手,待我回去後請家中長輩查探一番,結果必然水落石出。」

  劉裕勾了勾嘴角,把兩吊錢送到了那老兵的手中:「老伯,不管怎麼說,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情,京城之中是是非之地,以後可能會有各種明爭暗鬥,您最好還是去別處謀個生計,如果您想回謝家,也可以先到京口,去蒜山鎮七里鄉找我劉裕家,暫時先安住一陣,等過了這風頭,我再向玄帥進言,讓你回歸。」

  老兵擺了擺手:「不用了,劉裕,人要有骨氣,好馬不吃回頭草,我自信也能找到飯吃。青山不改,綠水常流,我在江湖上,等著聽你劉裕的英雄傳說!」

  他沒有接那兩吊錢,轉過頭,一下一撐,堅定而有力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而他一邊這樣撐著走,一邊高聲唱道:「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君擔簦,我跨馬,他日相逢為君下。青山不改綠水流,尋常巷陌有魚龍,一日教我遇風雲,八荒六合任我遊。」

  劉裕的心下默然,一邊的王妙音喃喃地說道:「裕哥哥,記得我第一次與你相見時,你也唱了這歌,真的聽起來很提氣,很感人,是你們家鄉流傳的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這是吳越之地流傳的民謠,底層百姓們很喜歡,其實就是想說,人總有一日可能會出頭,永遠不要失去希望。王姑娘是高門貴女,自然不會聽到這些下裡巴人所吟唱的歌謠。」

  王妙音微微一笑:「人生下來都是一樣的,何必要分什麼高門貴子,下裡巴人呢?高門世家也會沒落,底層草莽亦有龍蛇,這天下強弱,豈有定數?」

  劉穆之點了點頭:「姑娘見識深遠,在下佩服。」

  劉裕的眉頭緊鎖:「這個老兵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受人威脅的,可是仍然去到處散佈這種謠言,而且他到了最後也不肯把主使者說出來,想必這個指使他的人,地位非常崇高,只是這樣的人,為何要如此捧劉毅呢?」

  劉穆之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說道:「寄奴,你們小倆口好久不見,我暫時就不打擾你們了,這附近還有不少評書攤,我和雙兒姑娘去那裡打聽一些消息,也許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出來。」

  他說著,衝著雙兒使了個臉色,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心領神會,微微一笑,就跟著劉穆之逃也似地奔了出去,只剩下劉裕和王妙音二人站在了原地,劉裕本想開口叫喚劉穆之,可是一轉眼間,卻看到王妙音秀眉輕鎖,粉臉微紅,輕輕地低著頭,女兒家的羞怯,盡在不言中。

  劉裕咽了泡口水,轉向了王妙音:「那個,妙音,我…………」

  王妙音抬起了頭,一雙美麗動人的大眼睛裡,盡是柔情:「裕哥哥,昨天我看到你一個人走在整個軍隊的最前面,說不出有多威風了,這才是我心中的英雄,裕哥哥,你終於做到了。」

  劉裕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其實,我一個人沒這麼大的本事,還是要靠各位兄弟的幫忙,這次的大勝,是整個北府軍的功勞,不是某個人的。」

  王妙音點了點頭:「仗是勝了,但接下來的問題,並不比秦軍南下之前來的輕鬆,裕哥哥,有人在散佈劉毅功高的流言,這應該是衝著相公大人去的。」

  劉裕微微一愣:「為何這樣說?劉毅難道現在站隊到了哪一邊嗎?」

  說到這裡,劉裕的心中一動:「前些天,劉毅和何無忌被王國寶邀請,去參加了會稽王主持的宴會,難道說,跟此事有關?」

  王妙音搖了搖頭:「若真的是他們做的,事情反而好辦了,但那次的宴會上,劉毅和何無忌拒絕了會稽王的好意,沒有轉投他們門下,甚至鬧得有點不歡而散,我認為,此事並非他們所為,而且,現在的京城中,會稽王他們沒有在這裡控制輿論的能力。」

  劉裕睜大了眼睛:「那會是別的世家所為?」

  王妙音正色道:「劉毅比你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一些,上次閱兵的時候,他就有辦法讓全城都在跟著喊,劉毅一箭斃苻融,秦軍百萬如山崩。我覺得,可能這件事啟發了某些人,從此開始在京城中造勢了。北府軍如果是鐵板一塊,那他們很難下手,可要是讓北府軍內部互相猜忌,爭鬥,那就有機可乘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天的閱兵獻俘時,我看到桓玄了,你說,這事會不會是他做的?要是劉毅跟桓玄有了什麼聯繫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棘手了。」

  說到這裡,劉裕看向了王妙音,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上次我從壽春回來後,聽說桓玄有意向你父親提親娶你,妙音,有這事嗎?」

  王妙音微微一笑,撲進了劉裕的懷裡,軟玉溫香送入懷,而她的聲音,宛如夢幻一般:「傻瓜,到了現在還懷疑我對你的感情嗎?這樣能讓你不再胡思亂想了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4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吻定情天地荒

  劉裕根本沒有料到,這位高門貴女竟然如此熱情似火,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這樣投懷送抱,他的手不自覺地搭到了王妙音的纖腰之上,腳下一轉,就把伊人整個抱著,沒入了剛才的那個小巷之中。

  劉裕的眉頭一皺,剛想說:「妙音,你這是…………」

  可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王妙音便突然抬起了頭,兩片滾熱的嘴唇,頓時就貼上了劉裕的嘴,而溫潤的丁香,則大膽地探出,直抵進劉裕的嘴唇之上,劉裕就是個泥人,也給酥得融化了,這一刻,外界的一切已經與他無關,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懷中的這位絕世佳人,他忘情地抱著王妙音,貪婪地吸吮著,而一雙有力的鐵臂,則緊緊地環著她的纖腰,一雙大手,在她的玉背之上輕輕地摩挲著,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讓他完全不想放棄,只希望就這樣抱著這個女人,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唇分,王妙音的雙目緊閉,滿臉盡是幸福的紅暈,她那高聳的胸口,緊緊地頂著劉裕有力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儘管剛才的這個吻,她很主動,但即使是未經過男女之事的劉裕也清楚,這是她的初吻,因為,她毫無任何技巧可言,就和劉裕一樣,幾乎是憑著與生俱來的本能在靈肉交合。當恢復理智時,劉裕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和王妙音的一樣,都有些破了,是剛才二人太激動,太投入,以至於此,竟然不知。

  劉裕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王妙音退後一步,半轉過了身,滿臉盡是紅暈,低著頭,躲避著劉裕的視線,而一雙素手,則慌亂地想要抓著什麼,以排解心中的激動與驚慌。

  劉裕還是先平靜了下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妙音,我,我,對不起,是我胡思亂想,讓你…………」

  王妙音轉過了頭,看著劉裕,一雙星眸之中,盡是愛意:「裕哥哥,不要說了,我知道,其實,其實你這樣想,我很高興,因為,因為這說明你心裡是真的有我,因為有我,才會在乎,才會吃醋。不過,你放心,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這天上地下,不管是皇帝還是桓玄,我都不會再看他們一眼。」

  劉裕輕輕地拉住了王妙音的柔荑,宛若無骨的掌心之中,盡是香汗,劉裕的姆指輕輕地摩挲著王妙音的手背,歎了口氣:「我自然不會懷疑你對我的真情,只是,只是世家子女的婚姻,向來由不得自己作主,若是,若是你的父母為了世家聯姻,要你嫁給別人,那可如何是好?」

  王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現在的你,已經是大晉一顆未來的將星了,除了一個世家的身份,你不比任何人差。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事情。再說了,相公大人早已經讓我們訂婚了,此事大晉幾乎盡人皆知,除非出現極大的變故,不然我們的婚約,一定會履行的。」

  劉裕勾了勾嘴角:「可是,為了世家間的關係,就算是已經結了婚的,也可以強令離婚,比如你的兩個姨母就是如此。現在謝家的情況不是太妙,可能要跟一些世家聯姻,我,我真的有點害怕,害怕你會…………」

  王妙音突然伸出了一根春蔥般的玉指,貼上了劉裕的嘴,這讓他不好再張口,而她的眼睛裡,光波如水,神色卻是異常地堅毅:「裕哥哥,不要說了,你的擔心,我全明白,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不是姨母那樣的女人,我王妙音的命運,隻由我自己掌握,不會由任何人所擺佈。如果這輩子不能與你結成連理,我絕不會嫁給別的男人,若是有人要逼我,那我寧可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會背叛我們之間的愛情。」

  說到這裡,王妙音指向了劉裕胳膊上的續命縷,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就象你一直帶著這個,裕哥哥,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一直戴著這個,哪怕是閱兵講武的時候也不離身,我就知道我永遠在你的心中,我也是一樣,你永遠占滿我的心,今生今世,我王妙音隻忠於你劉裕一人,再無別的心思!」

  劉裕的心中一陣激動,再次摟住了王妙音,伊人的螓首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劉裕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即使是在戰場上,生死一線間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激動過,那是,那是一種讓他無法呼吸的感覺,哪怕在戰場上成為戰神,斬帥奪旗,也不會讓他如此興奮。

  王妙音的聲音幽幽地從劉裕的懷中響起:「裕哥哥,你知道嗎,這個時候,我不能去軍營找你,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建康城的,所以,所以我就帶著雙兒滿城地亂轉,我就知道我們一定能遇見。感謝上天,沒有讓我白出來這趟。」

  劉裕微微一笑,輕輕地撫著王妙音烏雲般的秀髮:「妙音,別說了,我全都明白,全都知道。回京口之後,我就向母親大人請命,讓她點頭,然後我會湊足聘禮,上謝家提親的,雖然我現在沒有多少錢,也拿不出太豐厚的聘禮,但是,我一定會盡我的所能,不會讓你失了面子的。」

  王妙音的嘴角邊勾起一個迷人的酒窩,她抬起頭,笑道:「好了,裕哥哥,你是白手起家,每一個銅錢都是拿命拼來的,不必浪費在這婚嫁之事上,我希望你能省下這些錢,做更有意義的事,象你這樣的奇男子,以後還怕沒有錢嗎?只要有了權力,那錢財,以後會應有盡有的。」

  劉裕訝道:「那你說我省下這些錢做什麼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我想,你今天進城,不是為了聽那評書,或者來看建康城的風景的吧,午時開始,秦國戰俘就要開始正式拍賣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23:55
第六百二十章 小巷之中訴衷腸

  劉裕哈哈一笑,看著王妙音:「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妙音,如果你是男兒身,一定是天下奇才。」

  王妙音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我是女兒身又如何?裕哥哥,以後你領軍打仗,我也可以陪著你,幫你出謀劃策呢,胖子能想到的,我也能幫你想到。」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搖了搖頭:「不行不行,軍中不能有女人的,這是規矩。我就算再捨不得你,也不可能讓你留在軍中陪我的。」

  王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勾了勾嘴角,看似不經意地說道:「那慕容蘭是怎麼回事,她也是女人,為什麼可以在軍中這麼多年?」

  劉裕本能地說道:「她不一樣,她是女扮男裝,我們一開始不知道她是個女的,要是知道的話…………」

  王妙音抬起手,輕輕地撩了一下自己額前的秀髮:「就算你們後來知道她是個女子,這慕容蘭不一樣是在秦軍中任職麼,聽說還當了個都尉,換在咱們大晉,可以算是個軍主了,跟裕哥哥你平級呢。」

  劉裕歎了口氣:「慕容蘭自幼習武,騎射本事嫺熟,武藝高強,不管是男是女,這戰鬥的能力,完全可以讓她在軍中留下來。妙音,你並不會武功,兵凶戰危,在軍中的話,我…………」

  王妙音堅定地搖了搖頭:「裕哥哥,胖子也不會什麼武功,為什麼他可以留在軍中?」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笑道:「那不一樣,胖子是個男人,而且,他學富五車,可以在軍中處理文書,參贊軍機。」

  王妙音正色道:「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而且可能不比他做的差。裕哥哥,我不是無用之人,我會幫到你的,為什麼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呢?」

  劉裕笑著想要去握王妙音的手,可是她卻把小手給甩到了別處,身子也側了過來,背對著劉裕,看起來是使小性子了。

  劉裕的臉上仍然掛著微笑,可是表情卻變得嚴肅起來:「妙音,不一樣的,我們漢人講陰陽五行,女子性陰,可能會影響軍中的陽剛之氣。而且,如果作為軍官,個個都帶妻妾家人隨軍,會讓士卒們怎麼想怎麼看?軍紀就無法維持了。」

  「慕容蘭畢竟是個胡女,北方的胡人,一向是全民皆兵,女子亦可上陣騎射,加上慕容蘭精於情報,能做許多戰場外的事情,所以她在軍中,應該是個特例,除了她以外,秦國軍中,也沒見有什麼女子出沒吧。」

  王妙音轉過了身,看著劉裕:「可是慕容蘭畢竟從軍了,她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能跟她一樣,女扮男裝,隱姓埋名,就在你的身邊。裕哥哥,我不會在戰場上拖累你的,就象上次你我一起去北方,跟丁零翟氏交易,與慕容蘭和姚興碰到,我完成的也挺好吧,沒有拖累你吧。」

  劉裕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那是兩回事,戰場之上,是千軍萬馬,我不可能顧及到身邊的你,要知道,哪怕是一絲的分心,可能都會付出性命的代價,不僅是自己的性命,還會是千千萬萬的人的性命。主將一旦戰死或者受傷,那部隊會失去指揮和控制,瞬間就崩潰。這次我們能大勝,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一箭斃了苻融,讓秦軍徹底崩潰。」

  王妙音搖了搖頭:「我不會分你心的,你只需要把我當成你別的兄弟就可以,不必在意我的生死,甚至,甚至我可以在大戰時,留在大營裡,遠遠地看你就可以了。」

  劉裕歎了口氣:「戰場之上哪有什麼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大營,出戰之時,留守的兵力空虛,也可能會給敵軍出奇兵偷襲。象韓信的背水一戰,就是正面相持,然後出了小股部隊偷襲敵軍的營地,換上本方的旗幟,一舉破敵。你就算留在大營之中,我只會更加擔心的。」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帶我上戰場,罷了,誰叫我不是慕容蘭,沒她的那一身武藝呢。裕哥哥,有的時候,我真的挺羡慕這個女人,至少,她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劉裕笑著拾起了王妙音的手:「怎麼了,你吃醋了嗎?我跟慕容蘭是敵人,就算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也只是合作和利用的關係,這跟和你的愛情,完全不能比,你不要想多了。」

  王妙音看著劉裕的眼睛,星眸之中,光波流轉,她的表情變得無比地認真:「裕哥哥,慕容蘭是絕色美女,更有一般女兒家不具備的那股子英武之氣,我就身為女子,有時候都會動心,你跟她在一起這麼久,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心嗎?」

  劉裕斷然道:「沒有,妙音,你是不相信我對你的愛情嗎?我心中有了你,每天做夢都是你的影子,怎麼可能再有別人?」

  王妙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轉瞬即沒:「可是,可是我畢竟不在你的身邊,而慕容蘭,慕容蘭那麼漂亮,又那麼聰明,整天在你的身邊,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慕容蘭確實是絕色佳人,但是,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她有她的國家,有她的立場,而這個立場,跟我們在很多時候是對立的,隻這一點,我跟她可能都會是以死相搏的仇人,又怎麼可能有愛情呢?」

  王妙音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我相信你,裕哥哥,只是,只是慕容蘭她也會這樣想嗎?她對你,可曾有過什麼情意?」

  劉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這個女人出賣過我,出賣過我的兄弟,背叛了我的信任,雖然在壽春城中,她最後救了我,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她的背叛,她背叛過我一次,就會背叛第二次,第三次,因為她的命運,甚至連她自己都不能決定,而是要由慕容垂來決定,這是個可悲的女人,對於她,我只有一句話,漢胡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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