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展唯02】展眸回望,你是唯一
後來沁兒改名靳南心。
開始喊不習慣,靳老爺子盯得嚴,一定不准喊錯名,為了證明女兒姓靳,他也是操碎了心。
老爺子跟我說,“展唯,雖然名字只是個代號,但是南心這個名字,我還是想了很久的。
‘沁’字是一個三點水,一個心,北旱南水,三點水代表南方的水,因為南心出生的時候下雨。
當初阿瀟說沁字是她遺落在南方的一顆心。
我當初挺恨阿瀟不給女兒姓靳的,所以挖空心思想給孩子改名,挫挫她的銳氣。
如今她人是死了,孩子名字也改了但是
鬼使神差的,孩子的名字還是一個意思。”
那個時候聽見老爺子的嘆聲,我覺得這個花心的老男人,應該是真的愛過南心的媽媽吧?
靳家非常特殊,有時候會覺得很累。
他們的家庭成員組合很冷漠,父親玩父親的,兒子做兒子,女兒管女兒的。
好像除了在一起吃飯,就沒有別的交流,在一起吃飯有時候氣氛也不見得和睦。
靳老爺子管教南心的唯一方式就是錢。
乖的時候就給錢,不乖的時候就斷口糧。
我有次去印尼呆的時間長,南心存了很久的錢才買了機票。
而我為了不讓結婚發生變故,還必須聽從靳老爺子的不准給南心私下匯款。
南心是個很熱心的姑娘,可能從小親情不足,她對朋友很好,甚至她哥哥對她冷冰冰,大呼小喝,她也不太在意。
幫雲燁策劃結婚的那件事,我對她簡直另眼相看,那鬼心思,別提有多靈。
我們那時候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我一聽她說話的聲音就知道她是不是想我了。
當然,她沒有不想我的時候。
那幾年,我一直把心思放在靳氏上,沒有多少時間陪她,總是她來安排他們的約會。
其實我是很內疚的。
可我的性子又不是說空話的人,答應了靳老爺子會幫他打理好靳氏,在我不熟悉的領域我要花更多的精力去研究。
南心有時候會生氣,這一堆攤子,我其實也不想管,可我不管靳老爺子就不會把南心嫁給我。
我私下聯繫過靳家大哥,希望他可以管管靳氏。
對方表示沒興趣。
還能說什麼呢。
靳老爺子一副“萬事掌在我手中”的姿態,他是有女在手,橫行暢走。
我當時想,以後我也要和南心生個女兒,就像靳老爺子這麼凶著,女婿要是敢不聽話,我就不把我寶貝兒女兒嫁給他,看他給不給我磕頭。
南心跟她哥哥一樣,不想管靳家的祖業,為了讓她過得無憂無慮一些,我每天的日子跟瘋狂轉動的陀螺似的,最初我還有學業,本來是要繼續深造的。
後來實在是抽不出來時間,我想著先畢業,深造的事情等以後靳氏的業務熟了再說。
父母沒有多說什麼,他們也知道靳家的情況,而且我的身世被我知道後,父親總是怕我頂他的嘴,不多說什麼,我卻知道他心裡為我著急。
靳氏的事務太多,自從有了我,靳老爺子慢慢就開始做起了甩手掌櫃。和小媽滿世界跑,我是真的覺得有必要把這種氛圍打破。
我在靳家的身份很尷尬,畢竟我姓顧,顧家條件好,旁的人都以為我想吃掉靳家,閒言碎語滿天飛,那時候年輕,心高氣傲,聽久了這些也煩,難免會受影響。
而我看著靳老爺子精力不錯,就建議他再生一個孩子。
如果是個兒子,只要從小培養,十幾歲就可以往家族生意上伸手
我是因為想擺脫束縛,靳老爺子卻從這方面看到了我別無二心,更加信任我,直接把公司的重要的章印都交給我了。
這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後來靳老爺子真的著手準備再生一個孩子的事,小媽年輕受*,說怕生孩子影響身材,老爺子也依著她,找了一個代孕媽媽,為了不讓南心說什麼,他就說是因為醫生說小媽的身體不太好,不適合受孕,所以代孕。
顧家有很多事,我都沒有精力去管,包括父母和楚建勳之間的事,他們瞞著我,我自己也沒有興趣知道,從不打聽。
甚至沒有去關心過生父屬於哪號人物。
我和南心扯結婚證,兩個人碰面不到一個小時又分開。
靳老爺子把印尼所有的事務交給我,甚至不肯留一天時間給我新婚的妻子。
儼然一副“你去不去?你不去我立馬把結婚證給你們撕了。”
遇上這樣的岳父大人,我也是無計可施了。
我們之間的變故出現在辦婚禮前,只有我一個人在印尼,南心在國內。
她安排了一次旅遊。
其實我一直知道她想討好我的父母,總是去扮演孝順兒媳。
展翔喜歡她,她說什麼便是什麼。
我們家就以展翔為代表。
旅遊的線路是南心定的,而那天,那輛車子卻發生了意外,轉彎路的地方翻下了崖。
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
父母*間鬢角染上白霜,眼神黯淡無光,似乎天塌了一般。
母親哭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只能看見她的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她壓抑的掐著自己的手,冒了血珠。
我沒有過孩子,不知道失去自己親生骨肉時應該是什麼心情。
但我有弟弟,血濃於水的弟弟,有任何好東西都願意與我分享的弟弟。
我失去弟弟的時候,就感覺好像血液裡有一半東西被抽走了,特別空。
父親被完全打倒了,他靠在椅子上坐著,一天時間,滴水不進,一直以一個姿勢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抬眼望著牆壁。
牆壁上掛著一牆的照片,中間是最大的一張全家福。
裡面有弟弟的身影。
我站在他的旁邊,看著他如此平靜無聲,又看著他的白髮一點點漫開,像北方的寒冬眼睜睜看著雪末子一點點累及起來,沾在窗櫺上。
我還記得上次見他時的樣子,他很精神,還語重心長的跟我說,“展唯,靳家的事情既然在管了,就全心全意的,不該咱們沾的就不沾,慢慢把南心培養出來,別人就沒什麼閒話說了。”
我懂他的意思,他也不喜歡別人說閒話。
我應他說好。
此時他什麼也不跟我說,只是平靜的看著照片牆。
我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他從未將我像外人一般對待,展翔有的,我一定有,展翔沒有的,因為我是大哥,也一定是我先有。
可是血緣上,展翔才是父親的親兒子。
我連喊一聲“爸爸”都不敢,怕驚了他的平靜,怕他突然會受不了刺激。
可我又怕他把一切都壓在心裡。
我離開書房,去了展翔的房間,看了他的日記。
其實我一直知道他喜歡南心,卻因為兄弟情誼,他從未說過半個字,他一直放在心裡,沒有對南心訴說過。
他喜歡畫漫畫,畫過一頁婚禮,主角是他和南心。
那是他夢想的婚禮。
南心來顧家找我,我看著她在我面前淚流滿面,不停的跟我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抱了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那些天,南心忙於靳家喪事,我也有雙親要安撫,我們沒有再碰面。
婚禮跟部分賓客致歉取消,別人也能理解。
但是參加婚禮的賓客都是靳顧兩家的人。
可能全g城只有這樣一個婚禮,黑色的佈局。
那天,我讓南心跟展翔舉行儀式。
後來,我也後悔那天所做的事情,可當時並不覺得有錯,我腦子裡全部是展翔的遺願。
我以為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婚禮,並不會有什麼。
可南心那天臉如死灰,冷若冰霜的瞪著我,“展唯,你說過,你會照顧我一輩子,如今我連爸爸和哥哥都沒有了,你非要這樣對我?”
我用輕聲冷語來堅定自己的決心。“他因你而死,你不該贖這個罪?”
我看著她點頭,流了滿臉的淚,而後再不看我。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楚峻北,因為對楚家的事,我都沒有想過去瞭解。
南心要跟我離婚,我自然不會同意。
但那時候顧家靳家太亂,楚峻北替南心請了金牌大狀,我沒有精力應付,同意了離婚。
其實那時候我心裡也壓抑難受,覺得這樣的婚姻走下去,我和她以後都不會好過。
我也想試著放手,從此陌路。
南心去了北方,南方由靳二爺掌管,他本想吃下所有股份,變成絕對控股。
我明明想和南心永無瓜葛,可卻死死守著手裡的股份,沒有賣給靳永鐘。
只要我手裡的大股不在靳永鐘手上,他想要絕對控股將南心趕盡殺絕便不可能。
我一直試著把南心忘了,父母不會再接受她。
因為我弟弟的死,將是父母心中永遠不可解開的結。
靳永鐘幾次想把京都分部取締掉,讓南心無路可走,董事會每次為了件事,都是血雨腥風。
我把靳老爺子那一票人緊緊的捏在手上,一旦投票表決,便堅決不同意靳永鐘這樣做。
靳永鐘也是恨慘了我。
我從不去打聽南心的近況和消息,我以為這樣心就會封起來,再也想不起她來。
直到父母開始幫我張羅著介紹女朋友。
我才知道,原來我心裡再也裝不下另外一個人。
我去了京都,見到了南心。
她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樣子,眼神再不清澈。
我見到了楚峻北。
當我知道楚峻北已經和南心結過婚的時候,心中一直都封凍的冰面全裂了。
後來,我越來越發現楚峻北並非真心喜歡南心,而是利用南心來報復楚建勳的私生子。
南心是私生女,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就很心疼她,覺得她沒有得到正常家庭該有的愛,父母的錯,給孩子帶來了災難。
可我也是個私生子,還有什麼資格去心疼她。
好在我的父親一直疼我,我並沒有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感到自卑,我也從不承認我是楚建勳的兒子。
我的父親只有一個,姓顧。
我越是追南心追得緊,楚峻北想刺激我,他越是不放手。
我試著放開,退遠。
以為一切會回到原點,卻越退越遠。
其實我已經打算放棄了,南心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有扶她一把,已經不配站在她的身邊。
楚峻北既然有那個能力讓她過得好,我就此作罷算了。
我欠她年少時所有關於愛情夢想的猜測,是我毀了那些。
南心去j省的時候,我查了天氣,勸她不要去,她一意孤行,我拿她沒有辦法。
因為她動不動就說,“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
每每那個時候,我就輕輕抽一口氣,疼痛的感覺漫上來,我無言以對。
只能偷偷跟她去了j省。
她進了山之後便大風雪,電話打不通,我真想有小說裡那種飛簷走壁的能力,然後衝進去把她拎出來。
進這種大山,南心是沒有任何經驗的。
我找當地的村民買了些進山打獵的裝備,因為價錢高,我把那戶村民家裡私藏著的手槍也弄了過來。
誰知道大山裡有什麼,我不敢怠慢。
找到南心的時候,我背上都是汗,因為周圍是狼群。
雪地裡的狼為了生存,殘暴與凶狠可想而知。
那天就像是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可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看到了南心眼裡的淚水。
真是覺得什麼都值了。
我還愛她,而她並沒有想要我真的去死,雖然她那麼恨我,在這樣的時候,她還緊張我的生命安危。
我讓她先走,我有槍,可以應付一陣。
她不肯,一定要等我。
我怎麼罵都沒有用。
我沒有凶狠的罵過她,捨不得的,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聽她的。
即便後來那場婚禮,我說的話也很少,語氣沒有重過。
但那天,我罵得很大聲,連名帶姓的吼她。
她還是跟在我的身後。
我感覺到她躲在我身後,子彈打出去的時候,我的眼淚出了眼眶。
後來我想明白了,如果南心沒有闖闖,她也許是會回頭的。
她缺失家庭的愛,她想給闖闖一個完整的家,不讓孩子成為私生子。
我沒有問過她,但我猜想,我大概是想對了。
原本我打算離開京都,可是沈玥昔給我的看過的照片和視頻讓我動搖了。
也不知道她是動用了什麼關係,找到了海景園裡面的視頻。
南心和楚峻北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和睦,恩愛不過表面做給旁人看。
我想,我是可以給南心幸福的人,我不想她強顏歡笑的去討好一個人。
如果她成了我的人,便不會再有那麼多的糾結。
一步錯,步步錯。
南心死了,靳家大哥給我看了很多照片還有報導,那時候我感覺到我的血液在一點點的涼,要涼透了,一個人,身體涼透了,就活不成,我當也感覺自己活不成了。
她是自殺的。
她自殺前來找過我,我每次回想著她說的那些話,就覺得心口疼得止痛藥也壓不住。
南心死了,顧展唯也死了。
她卻要我好好的活著,活著記住我帶給她的傷害。要我保護闖闖,如果闖闖遇到危險,要我不惜以命相拚,我欠她的,要還。
她說,她愛過曾經那樣的我。
我至今記得。
我只求這一生闖闖都平安無事,不是不想為他拚命,只是覺得不想南心的孩子再遭遇苦難。
闖闖在京都,有楚峻北的照料,是不需要我的。
我回到南方,雲若也回了南方,她執意跟隨我到任何地方。
而我卻讓她離我遠一些,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因為我的心臟,似乎是個假的,它只有在碰到南心這個名字的時候會跳動。
有屬於“李沁兒”的消息傳出來,雖然不太廣,但一個圈子裡有人議論。
我馬上找了私家偵探,去了t市,看到了楚峻北還有南心和闖闖的照片。
我知道,沁兒就是南心。
我沒有去問,我再也不能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應該讓她永遠不要記起曾經有個男人叫顧展唯,那樣的傷害過她。
闖闖出事的時候,我在g城,楚建勳打電話給了母親。
母親向來是個善良的人,她跟我說,名聲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會那麼做,闖闖的安危是我的命運,南心給我安排的命運。
我承認是楚建勳的私生子,只怕傷害到父親,我答應父親,處理好這件事,我就結婚過日子,生多幾個孩子,都姓顧。
父親沒有責備我。
新聞澄清後,我馬上趕往京都,靳斯翰在機場碰到我。
我原本猜想我對南心做了那麼殘忍的事,他會恨不得見我就殺了我,但他沒有,他問我,“展唯,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
“我還好,大哥,你呢?”
“都是我以前不好,靳家的事情不管,讓你受累,沁兒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想了。”
聽他這樣講,我愈發內疚,也許是南心沒事,他才會這樣說。
我慶幸南心沒事,不僅僅是因為我自己不想受到懲罰,而是真的希望她沒有事。
我連看他也不敢,“對不起,大哥。”
我跟靳斯翰一起去的京都。
我們到的時候,闖闖已經被救了出來,找到那家醫院,闖闖情況很危險,肝嚴重損裂。
我知道南心和楚峻北都去做了配型,我讓楚建勳幫我安排配型,多一手準備,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算了。
命運讓我償還我的罪,只有我的配型是成功的,我那時候如釋重負。
楚建勳握著我的手,眼睫濕著說不出來話。
劉湘哭著不敢看我,一直說,“展唯,謝謝你,謝謝你!”
手術也很成功。
劉湘給我熬了營養湯,想要照顧我,我想著她和母親那層關係,便讓護工來照顧。
否則我對父母那輩的恩怨從不放在心上,難受的人只能是她。
南心和楚峻北想要見我,我讓楚峻北安排人去應付,我不會再見他們,我這個名字,應該永遠消失在南心的世界裡。
我在離開京都的時候,楚峻北來了,他還是知道了,也許是楚建勳的情緒讓楚峻北察覺到了什麼。
他站在我面前,看不出情緒,聲音很是清冷,“我不會告訴沁兒。”
“嗯,永遠不要。”我這樣說,轉身走進安檢口
七年前的車禍。
那日,我找到靳斯翰,跟他說車禍有可能是人為。
我並非認這個死理,一切發現都是偶然。
雲若一直是很懂分寸的女人,她跟在我的身邊,進退得度。
父母也覺得她是個可以做人妻子的上佳人選。
我得讓父母看到希望,結婚生子,我並不想找雲若。
我們是同學,她喜歡我我是知道的,我不能明知道還把人家往火坑裡推。
可當她發現我隨便找個人結婚,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的情緒就有些不對了。
是怎麼樣可怕的人,才可以蟄伏這麼多年,一點破綻都不讓人看出來。
有次雲若請我吃飯,她的禮服被臥室的門鎖住了,讓我上樓拿著門墊下的鑰匙開門上去,幫她把客廳裡的臥室鑰匙拿過去開門。
那天雲若一個人折騰得滿頭大汗,開了門就要去洗澡。我在房間裡等她。
無意中我拿著書架上的書翻。
滿滿噹噹的書,還有一格放在報紙。
報紙都是單張的,剪過的。
大概是重要的都留了下來。
我無聊偷翻了翻,卻發現了七年前的車禍報導。
我明明記得雲若曾經一眼茫然的跟我說,“當時忙著考試,一直閉關,那麼重要的事情,我居然是後來才知道,也沒有打個電話去關心一下,有些失禮。”
報紙後來是可以再找,可以雲若和南心並不相熟的關係,會對一起車禍如此上心嗎?
車禍發生過後好久了,才去把第一天的新聞剪下來,收藏好?
連那場黑色婚禮的照片都疊在一起,我便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雲若對南心上心的程度,簡直不是一般的關係。
就算那時候我讓雲若幫南心打離婚官司,她答應得很爽快,一定盡力幫忙,可是並沒有做多少律師該做的事情。
也沒有很積極的幫助南心。
南心不想離了,雲若也從不跟進,好像這起離婚官司可以賺到的錢,她根本不在意似的。
我當時想著想著,就覺得腳板底迅速發涼,一直往上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