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清宮情空淨空 作者:曉月聽風 (已完成)

 
li60830 2019-4-11 21:25: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30318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一部 穿越 第八章 出宮
    剛送走孫嬤嬤,就聽到外面的太監宮女們紛紛向玄燁行禮,看來這小子終於知道回來了,我忙迎出去。

    “曦敏姐姐,曦敏姐姐!”玄燁向我跑來,一面開心地叫著。

    我卻是心驚肉跳,一把摀住他的嘴低聲說道:“太子,主子,跟你說過好多遍了,要叫我姐姐,心裡叫可以,千萬別說出來,我會掉腦袋的!”

    玄燁隨便點了點頭,拉下我的手塞給我一個東西,笑著說道:“你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我無奈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每次都答應我,沒多久又會忘了,老天,你就別讓他給我找麻煩了!

    搖了搖頭,我低頭看他給我塞了什麼,卻是一個精緻的面娃娃,栩栩如生,逗趣可愛。

    “主子從哪裡找到的?”我著實喜歡,記得幼時在家鄉我也經常買這種東西,可惜長大以後搬了家,就再也沒見過。想到這裡,不禁一陣黯然。

    “怎麼了,曦敏?”玄燁敏感察覺到我情緒上的變化,關心地問。

    “沒什麼,只不過想起了家鄉。”我強笑道。

    他看了我半晌,問道:“你想家麼?”

    我淒然一笑:“想又如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去。”最怕就是永遠留在這古代,再也回不去了。

    他抓住我的手,堅定地說:“曦敏,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的家就在這裡,我就是你弟弟,是你的家人,所以不要再想家了好麼?”

    我無奈笑道:“好,今後這裡就是我的家。”可是回不回家卻不是掌握在我身上。我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時機到了我是一定要走的,即使他日後貴為九五至尊,也無法掌握我的命運。

    撫了撫他的頭,知道他最喜歡這樣,因為彷彿我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弟弟,我笑著問道:“主子還沒告訴我,這面人兒從哪裡來的?”

    “面人兒?你也知道這是面人兒?”他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洩氣地說:“對了,你是從民間進宮來的,自然知道。可憐我雖然身為皇子,卻這麼無知。”

    我不由好笑,安慰他道:“主子是貴人,今後是掌管天下的天子,這些民間的小玩意兒您不必知道……民間?你出宮了?!”我驚叫一聲。

    “噓!!”他踮起腳摀住我的嘴,“別叫了,被別人聽見就糟了。”

    見我冷靜下來,他旋又變得得意洋洋,高興地說道:“我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凡,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我出宮的事必然瞞不過你。”

    我哭笑不得,現在是自誇的時候嗎?雖然我並不擔心他會出什麼意外,但畢竟這觸犯了宮裡的規矩,基於職責我還是得說:“主子,私自出宮不合祖宗的規矩,況且您是太子,是要當皇帝的人,要使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得了啊!”

    玄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行了行了,你一向都與眾不同的,怎麼這會兒跟他們一樣囉嗦了?”

    我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想說啊?好歹我也是吃皇糧的,總得盡點兒本分。至於你大爺的安危,抱歉,我從來沒擔心過。

    他沒注意到我神色的變化,眼珠子一轉又說道:“曦敏,聽說天橋的夜市是有名的熱鬧,不如今天晚上我們偷溜出去玩玩兒。”

    我心裡一動,自從進宮以後就再也沒去過天橋玩兒,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出去,反正玄燁不會有事情,就跟出去玩玩又如何?

    他見我心動,又怕我反悔,急忙說道:“那好,就這樣決定了。今晚你、我、小六子我們三個一起溜出去,好好玩一玩。”

    就三個人嗎?我畢竟有些膽小,雖然玄燁不會死,可是要落了一星半點兒傷痕回來,我可擔待不起啊!白天我不知道還情有可原了,如今我自己摻合了進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孝莊非砍了我不可!

    思前想後,我終究不敢拿玄燁——正確來說是我自己的性命冒險,卻也知道他年紀雖小,遇事卻頗固執,勸是勸不住的,於是招來乾清宮侍衛,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晚上夜幕低垂,小六子找來兩套太監衣服讓我們換上,悄悄溜出了宮,讓我不由感慨,怎麼古人一點創意都沒有,跟現代眾多的小說一樣喬段呢?

    出了皇宮,我們換上一般的衣服,便來到天橋。只見那天橋上雖是夜晚,卻被眾多燈籠照耀著,亮如白晝,各種風味小吃、曲藝雜耍仍是琳瑯滿目,小攤小販上民間工藝品如泥人、風車、空竹等種類繁多,任君選購。我們走在其中,只覺得人山人海,絲毫不比白天冷清。

    我怕玄燁走散了,右手抓牢了他死不松手,他幾番掙脫想要自己去逛,我哪兒能讓他到處亂跑?更是抓得緊緊的。他畢竟年紀小,雖是男孩子也掙不開我,只好乖乖跟我走在一起。好在我並不限制他去的地方,只要有我跟著就隨他走,倒也逛得痛快。

    走了一會兒玄燁看到一攤賣芝麻糊的,他從未見過,不由好奇地問我:“那是什麼?”

    我看了看笑著說:“那是芝麻糊。”

    “芝麻糊?好吃麼?”

    我看著他的神情分明嘴饞,於是笑道:“好不好吃,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麼?”

    他見我允許他買東西吃,大喜過望衝過去,叫了三碗然後舀起來就吃,一邊吃一邊不住讚歎好味。我微笑著看他,皇宮貴族真是吃得太好了,平日裡山珍海味吃得膩了,這街邊的百姓食物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你不吃嗎?”他指著我沒動過的碗問道。

    我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吃。”在現代燒杯開水就能泡一碗,我早就吃膩了。看見他可惜有渴望的表情,我不由好笑:“既然買了就不要浪費,你索性吃了吧。”

    他也不知什麼謙讓,從來都是人家讓他,所以點了點頭很理所當然地拿了起來繼續吃。突然一個粗壯的漢子從人群裡擠出來,嘴裡罵罵咧咧的,也不看路,一頭就撞到了他身上。滿滿的一碗芝麻糊傾倒出來,污了他全身。

    小六子大驚失色,“太……”子爺三個字差點就被驚呼出聲,我瞪了他一眼,他一噎,把後面兩個字噎了回去。

    轉頭看見便裝的乾清宮侍衛們就要衝上來,我一個眼神使過去,他們便剎住了衝勢。

    目前還沒有什麼危險,用不著一驚一咋的。

    那漢子見撞了人,心地耿直倒也不逃避責任,一面道著歉,一面就要拿衣袖來擦。

    我又豈會讓他碰到玄燁的身子?當下趕在他前面用手絹擦拭著玄燁身上的髒污,不露痕跡將那漢子的手隔開。

    那漢子訕訕然把手收了回去,尷尬地說:“這位小哥,真是對不起,俺不是故意的,只是人太多了……”

    玄燁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皺眉看著身上的芝麻糊,無奈地說:“沒關係,我不怪呢。”

    此時一個清雅的聲音傳來,只聽有人說道:“元武,出了什麼事了?”

    那漢子聞聲急忙轉過身去,對著後面走來的一個年輕公子恭聲說道:“公子,俺撞到人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那公子皺著眉走過來,只見他身材修長勻稱,如精雕細琢般完美的臉上雙目炯炯有神,嘴角一抹微笑如沐春風,手上一把摺扇說不盡的風流瀟灑。

    我心裡一跳,“帥哥”兩個字突然閃進我的腦海中,如果在現代的話他肯定能成為偶像巨星。

    他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眼,歉然笑道:“真是對不住,下人魯莽,給這位小公子添麻煩了。”

    玄燁想說話,我捏了捏他的手心,搶先說道:“不打緊,這人山人海的,衝撞在所難免。”

    那位公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雖然我們的穿著都不錯,但玄燁的明顯好過我和小六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是主子。可是如今我居然代替主子說話,那人顯然有些糊塗了。

    不過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當下笑了笑做了個揖說道:“既然是我們弄髒了小公子的衣服,自當賠償一件。我們落腳的地方不遠,如不嫌棄,小公子請到我們那裡稍坐如何?”

    “不必了。”我再次趕在玄燁前面一口拒絕。這個人來歷不明,我怎麼能讓未來的皇帝跟他們走?“多謝這位公子的好意,不過我們出來已久,也該是時候回去了,這身衣服我們回去再換也不遲。”

    那公子歌聽我說話條理分明、進退有據,不由差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道:“如此我們怎麼好意思呢?這位姑娘,我是真的有心賠償,絕對沒有什麼不良居心。”

    廢話,有不良居心你會表現出來麼?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仍舊說道:“公子誤會了,實在是我們出來太久,唯恐夫人擔心,要盡快回去才行。”

    玄燁本來對於這種事情是很好奇的,若跟著那公子哥走說不定會碰到更有趣的事情,以他的性子是不會甘心就這麼回去的。但看到那公子眼神灼灼凝視著我,臉上不由浮現不悅的表情,說道:“對,我們要回去了。”說罷拉著我的手就走。

    這回反倒是我有些尷尬了。人家誠心道歉,我們卻這麼失禮,說不過去啊。

    正想再說兩句謝言,只見那公子哥愣了一下便追了上來,說道:“如今天色已晚,姑娘和小少爺獨自上路恐怕不是很方便,不如我送兩位一程吧!”

    這可不行,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住在皇宮,不是什麼都露餡了?我忙笑道:“多謝公子,不過我們的居處離這兒不遠,不打緊的。”

    玄燁就沒這麼客氣了,他沖沖地說道:“我們自己能夠回去,不用你管了。”

    那公子哥一愣,顯然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小公子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不過人家都明白拒絕了,他總不能厚著臉皮跟上去吧?當下又是一揖道:“如此我便不勉強了。在下鄭元,住在仙福來客站,如有什麼事可以到那裡找我。”

    玄燁點了個頭,連我道謝的時間都不給就拉著我像鬼在追一樣跑了開去,對他這種小孩子脾性,我只能苦笑。

    被他拉著跑,我用眼神示意後面的乾清宮侍衛注意有沒有人跟蹤,一路就這樣跑回了紫禁城。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一部 穿越 第九章 巧言令色
    “聽說你最近跟太子出宮去了?”孝莊坐在錦榻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一大早她就派人把我傳了來,此刻我正跪著聽她說話。

    “奴婢不敢欺瞞太皇太后,確有此事。”我跪伏著,戰戰兢兢地說。早就料到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孝莊,我早有應對的腹稿,但畢竟事關我的生死,孝莊又自有一股皇族的氣勢,所以真正面對起來我仍然心裡發慌。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教唆太子私自出宮!”她冷哼一聲。

    我渾身一顫,忙道:“回太皇太后,奴婢實在不敢教唆太子,是太子自己對宮外的生活有些好奇,執意要去。奴婢無法阻攔,只能儘量跟著皇上以求做到萬全的準備。”

    “噢?那你非但無過,反而有功了?你倒是說說,作了什麼萬全的準備啊?”

    “奴婢不敢託大。奴婢一路上緊跟著太子不敢稍離,又命乾清宮侍衛作便衣打算跟隨左右,以防不測。”

    “嗯……難為你小小年紀能夠考慮到這麼多,這種安排也算得上穩妥。”孝莊的語氣似有緩和,我稍稍鬆了口氣,忽聽她又嚴厲道:“但太子身繫國家安危,絕不能有半點紕漏,此等事情絕不可再有!”

    “是。”我忙又磕頭下去,唯唯諾諾。

    “起來吧。”孝莊終於教訓完了我,放過我的膝蓋。我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知道還沒完。

    雖然跪的時間不長,但膝蓋還是有些刺疼。在現代我從來不給人下跪,進宮以後在乾西不用給人下跪,玄燁那裡我又極度得寵免去了下跪的規矩,所以直到現在我也不能習慣下跪的行為。

    果然孝莊喝了一口茶,又問:“聽說玄燁私下裡經常叫你‘姐姐’?”

    我一下子心又提到了嗓子口,“撲通”一聲又跪下了,顫聲說道:“太皇太后,那是太子沒事跟奴婢開玩笑,奴婢從不敢以太子的姐姐自居。”

    孝莊嘆了口氣說道:“你看你,我還沒說什麼不是?快起來吧。”

    “是。”我又驚又怕,不知道孝莊的葫蘆裡裝著什麼藥,顫顫地站了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這老而成精的利害女人不是我這二十三歲的小女子能夠揣度的。

    孝莊對我說道:“太子既然尊你為姐姐,必定很聽你的話。你倒是說說,以你對太子的瞭解,如何才能遏制住太子調皮的脾氣,讓他別成天惦記著出宮呢?”

    我聽她好像沒有要治我的罪的意思,心下惴惴不知道該不該說心裡話,但想到孝莊的利害,就算我撒謊恐怕也瞞不過她吧?到時候反而弄巧成拙。於是恭恭敬敬地說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太子體恤下人,對奴婢諸多照顧,卻並不是真的視奴婢為姐姐。但奴婢認為,太子關心天下百姓生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奴婢斗膽建議,不必禁止太子出宮。”

    “噢?你說說看。”

    “是。奴婢認為,凡是小孩子都有些叛逆心理,大人不讓做的,他們偏做,太子天資聰穎,如果禁止他出宮,難保他不會像謝稀奇古怪的方法偷偷出去,恐會釀成大禍。倒不如讓他大大方方出宮去,倒來得比較好掌握。不過須與太子約定,一個月只能出宮一次,出宮之前須向太皇太后稟報,著內臣近侍隨身侍候,御林軍便衣跟隨保護。太子倒是不必著正式宮裝,以免被人認出身份,也避免壞了他的興致。如此一來,太子不必暴露於平民百姓之中,安全也有了保障,說不定多出幾次宮,太子殿下厭了,從此不再出宮也未可知。”

    “好!”孝莊讚了一聲,對我愈發和顏悅色了。“來,走進點兒給我瞧瞧。”

    我惴惴不安地走近幾步,孝莊拉起我的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笑道:“瞧瞧這孩子,打扮起來竟也是個聰敏秀氣的人兒。”

    我訥訥地應了,知道孝莊一向不會說沒用的廢話,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些什麼,所以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說說,這些想法你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心裡一跳,難道說錯什麼了嗎?但嘴裡只得無奈道:“回太皇太后,是奴婢將心比心,得出來的。”

    “好,好一個將心比心。”她拍了拍我的手,嘆道:“孩子啊,你知道玄燁就要當皇上了,又要學習功課,又要臨朝聽政,他小小年紀,我是真的放心不下啊!孫嬤嬤年紀畢竟大了,很多地方照顧不過來,我正發愁呢,剛巧他自己找到了你。你聰明、心細,更難得的是玄燁他喜歡你、相信你,所以啊,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服侍他,照顧他,知道麼?”

    我聽得一愣一愣地,尋思她怎麼把對蘇麻喇姑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了呢?不由好笑。面上仍是畢恭畢敬,感激莫名地說:“是,太皇太后,奴婢記下了,奴婢定不負太皇太后的囑託。”反正康熙帝位穩固,有驚無險,也用不著我多操心。

    孝莊滿意地點點頭,又笑道:“本來你服侍主子盡力,我想賞你點什麼,不過看你這穿著打扮,玄燁竟已給了你不少好東西。得得得,我這兒有串念珠,跟了我多年,你就拿去吧。”

    我忙雙手接了過來,叩謝道:“謝太皇太后恩典。”

    ****

    從慈寧宮出來,剛走到乾清宮門口,就看見玄燁在那裡走來走去,神色焦急。

    “曦敏姐姐!”他看見我,立馬就飛撲上來。

    我那個叫頭疼啊!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頭,埋怨道:“早跟你說不能當著別人叫我姐姐,你看,太皇太后生氣了不是?”

    他愣了一下,隨後狡猾地笑了:“不過現在沒事了對嗎?所以看來還是不打緊的。”

    死小孩,這麼聰明幹什麼?我瞪了他一眼,拉著他向乾清宮裡走去。

    “這是什麼?”他觸到我手上的念珠,拿起來看,“這不是皇祖母的貼身念珠嗎?怎麼會在你這裡?”

    “太皇太后賞賜的。”我淡淡地說。

    他興奮地笑起來,說道:“曦敏姐姐果然厲害,我早知道皇祖母會喜歡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告訴他孝莊對我好不過是為了我盡心盡力甚至豁出性命去服侍他、保護他,不然她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走進宮裡面,我在他面前站定,嚴肅地說:“主子,有句話我一定要說。主子看得起我,把我當成姐姐,我是很高興的,太皇太后也不反對。但我畢竟不是主子的親姐姐,祖宗規矩也是不容怠慢的,如果有人拿這點來陷害我,就算太皇太后和你恐怕也保不住我,因為這是祖宗加法。所以,絕對不能把這個‘姐姐’叫出口,明白嗎?”

    玄燁認真地看著我,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我吁了口氣,總算他還有些良心,知道怎樣對我才是最好的。

    我放鬆了心情,笑道:“主子你猜,我給你討了什麼好消息來?”

    他迷惑地看著我,搖了搖頭。

    我笑著,把孝莊有條件地答應讓他自由出宮的事情說了出來,樂得他抱著我又跳又叫,大聲笑道:“我就知道曦敏不同旁人,你真是這個世上最瞭解我、最疼我的人了!”

    我給他叫得頭暈,只能連聲討饒,同時笑道:“不過以後主子出宮,一定要帶上我哦!”

    “那是當然!”他大聲應道。

    尾聲

    這一天終於到了。

    天空中萬里無雲,陽光普照,太和殿金碧輝煌,威嚴壯麗。殿外的鐘鼓齊鳴,讓人肅然起敬。

    八歲的玄燁穿著龍袍,帶著與他的年紀不符的持重和威嚴,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這一天,清聖祖康熙皇帝正式登基,而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孩,親眼目睹了這歷史的一刻。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一章 行獵
    康熙五年冬

    北京永定門外南苑,白雪皚皚的廣袤土地上,錦旗處處,號角聲聲。大批人馬追逐著四散的珍禽野獸,動物嘶喊聲、兵士吆喝聲,摻雜在一起,弓箭齊飛,刀光劍影,好不熱鬧。

    康熙皇帝玄燁坐在金鞍汗血寶馬上,身穿圓領大襟、箭袖、身長至膝的箭袍,外罩褂長至臍的行圍褂子,意氣風發,在場中奔馳著,每一張弓搭箭,必有野獸死於馬前,豐富的收穫讓他喜笑顏開,興致盎然。

    我站在晾鷹台上注視著場中的圍獵,每當看見康熙又獵中一頭獵物,心裡是高興的。慢慢看著他長大,就像自己的弟弟慢慢長大che:n-g人,一旁服侍的我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來到大清已經六年了,雖然好幾次來過這圍獵場捕獵,我卻始終沒有找到來時身處的地方,心裡是有些了悟的,怕是回不去了。剛開始的時候當然痛不欲生,然而身為康熙的貼身宮女我並沒有多少時間為自己悲哀,日子久了,竟然也慢慢開始習慣這落後的古代生活,如今,回家的渴盼依舊,卻已經越來越習慣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我搖了搖頭,拋開這越來越消極的念頭,尋思著今晚等康熙睡下如何偷偷跑出去尋找回家之路。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四品帶刀侍衛急匆匆走上前來,我一看,卻是孫嬤嬤的侄子孫威。康熙登基不久,我找了個機會把孫嬤嬤的請託說了,不出我所料,康熙是不會虧待把自己奶大的乳母的,於是直接讓他去了內廷當差,過兩年賞了四品帶刀侍衛,今春又讓他成為侍衛統領,平步青雲。

    “皇上有什麼吩咐麼?”我笑問。他不在皇上身邊跟著,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笑了笑,抱拳說道:“姑娘,這回不是皇上找你,是我找姑娘解難來了。”孫嬤嬤對我幫忙舉薦他的事情感恩戴德,他也隨著他嬸嬸對我甚為恭敬,照我看這些卻都是不必要的。

    “我?我能做些什麼?”我有些奇怪了。

    “皇上嫌只是獵鹿太無趣,如今竟想要去獵那狼、狐等凶暴狡猾之獸,這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我可擔待不起啊!求姑娘趕緊勸勸皇上,別冒險才是。”

    我不由“撲哧”一笑。滿人打獵是很有趣的,他們在圍獵場裡面圈養各種動物,尤以麋鹿、馴鹿為最,圍獵時眾人形成數層的大圈,由遠及近,人與人圍成由大及小的圈子。圈子形成後,先要大聲吶喊,滿語有個詞“嘣起伏獸”,指的就是這種吶喊。人形成圈,被包圍在圈內的獸類害怕而潛伏於草木叢中。人多,大聲喊叫,伏獸就跳躍而起,四下奔逃。這時,人手中執弓箭刀槍而追打四散的獸類。這時圍獵的對象只是些沒有殺傷力的獸類,但康熙總嫌這種方法太多人為的痕跡,總是喜歡去追逐一些比較難對付的猛獸之類,這樣才比較有打獵的感覺。來過南苑圍獵幾次,康熙是一次比一次大膽,如今竟然放著滿地的馴獸不理,逕自追著猛獸去了。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只見康熙的身邊一群侍衛們跟著,便也不大擔心,反笑道:“你呀,以為皇上是我勸得住的麼?”

    他笑著說:“這天底下除了太皇太后,如果說還有人能勸住皇上,那非姑娘莫數了。”

    我看了看他,這是纏著我一定要多嘴了。我有些頭疼。就算康熙肯聽我的勸,但他如今跟我隔那麼遠,又正在狩獵,我怎麼接近他?我可不會騎馬啊!!況且康熙就喜歡打獵,越打獵身子骨越好,才能成為古今少有的長命帝王,我幹嘛吃多了沒事去打擾他的興致順便惹來一身腥?我眼珠子轉轉,便笑著對他道:“沒關係,皇上不會有事的。況且皇上最恨人打斷他的興致,我可不敢招惹他,你與其在這兒擔心,不如緊緊跟著皇上。這南苑裡雖難免有些鷹雕啊、狼啊、狐狸什麼的,卻也沒有虎豹之類犀利的猛獸,有你們在身邊,出了什麼事應該都可以應付的。”

    孫威見我不肯出面,只能苦笑著走了,照我說的趕緊到康熙的身旁保護他才是正事。我知道他心裡奇怪我為何不似“正常”的宮女對皇帝那麼緊張恭敬,他哪兒知道我能在宮裡面平安無事活到現在,不該說的絕對不說,不該管的絕對不管,這皇帝要辦的事兒,你就是勸住了,也難免在他心裡留下個釘子,往後如果有一星半點兒不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大賬小賬一起清算了。做人奴才的,做我們這種奴才的,什麼該管、該怎麼管要拿得住分寸。

    眼看著康熙獵得的獵物越來越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吩咐身邊的小太監道:“去,吩咐御膳房準備晚膳,皇上怕是一會子就會歇著了,要他們隨時等著傳膳。”

    那小太監答應一聲去了,我回過頭來,正好看見康熙盡興而歸。

    急忙下了晾鷹台,我快步迎上康熙,為他取下行圍褂子,一面笑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今天又是滿載而歸。”

    康熙志得意滿,滿臉按捺不住的得意。

    我瞅著這塊滿十四歲的少年帝王,五年的時間讓他的身材長高了許多,原來只到我腰部的小不點兒現在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喜歡練武鍛鍊身體才長得特別快吧?不像我,能坐著就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所以長到頭兒也才一米五五。他的臉上因為剛剛運動完還帶著一絲紅暈,劍眉飛挑,星目有神,如玉石精雕細琢成的臉龐上還有些稚氣,不笑的時候自有一股尊貴的氣質,讓人不敢褻瀆,但一笑起來卻有一個淺淺的酒窩讓他立即破功,像個鄰家弟弟一樣可愛。

    他今日裡打獵玩得痛快,也得了不少獵物,心裡頭自是痛快,心情愉悅地走向行宮,一邊走一邊說道:“孫威啊,剛才圍獵的時候你有一陣子不見,是不是來找曦敏了?”

    孫威臉一紅,忙道:“皇上聖明。”

    康熙哈哈笑著說道:“朕早知道你要來找曦敏,也知道你要曦敏來勸朕不要去獵那狼狐,對不對?不過朕還知道,曦敏是不會答應你的。朕身邊就屬她最知心,只有她,才會事事從朕這個人的的角度去考慮,而不是像那些奴才,口口聲聲說為朕擔憂,實際上還不是為了朕的皇位、他們自己的腦袋著想,怕朕出了什麼事會連累到他們的性命。所以啊,朕只信曦敏一個人。”

    一番話說的我有些汗顏,因為我不管他絕對不是因為這些原因的,恰恰相反,我比誰都在以我自己的腦袋。不過這些話可不能說。

    康熙一大步走進行宮,結果宮女呈上的茶喝了一口,對我笑道:“今天你做得好,沒有打擾朕的興致,讓朕玩兒了個痛快,朕要好好賞你。曦敏,你想要什麼?”

    我抿嘴笑著,走過去幫他換下行獵的裝束,一邊說道:“奴婢也不要什麼賞賜,皇上出來打獵也好幾天了,奴婢只求皇上快些回宮吧,今兒個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著人來問呢。”

    康熙聽了我的話,笑容頓了一下,隨即淡淡說道:“也好,出來這麼久了,該回去了。明天就回宮吧。”

    “是。”我和孫威互視一眼,自是知道康熙不愛被人管束,所以心中不快。

    康熙的皇后是赫舍裡氏,是輔政大臣索尼的孫女,侍衛內大臣喀布拉的女兒,去年八月大婚。不過我一想到這場“婚禮”就不禁搖頭——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跟十三歲的小女孩,那能算是“婚禮”嗎?簡直就是一場家家酒嘛!十二歲的小孩子恐怕連什麼是“性”都搞不清楚吧?所以至今為止皇帝和皇后還沒圓房。

    這是場政治婚姻,孝莊牽的線,目的是借用索尼的力量牽制鰲拜,這我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但康熙知不知道我卻不敢說,因為由始至終他都沉默著接受這個婚姻,既沒有小孩子的天真好奇,也沒有心有不甘引起的反彈。這樣的康熙我是打從心裡畏懼的,雖然侍奉他多年,我卻始終搞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帝王的見識,他總是默默拿眼看著,什麼也不說,誰也不知道在他心裡轉著什麼念頭——也許什麼都沒想也不一定。但我寧願相信他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的,按照這樣的認知,我小心翼翼處理著對他的態度,到現在還沒有什麼大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小,康熙對皇后的態度是頗平淡的,兩人可真是“相敬如賓”了。好在皇后從小也是飽讀詩書,知書達理的人,氣質溫良賢淑,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的,宮裡頭倒也太平。

    但是情況很快就會有改變,再過幾個月康熙就滿十四了,別說皇親國戚,就算平常人家的孩子在這個時候也該談婚論嫁,在孝莊的眼裡看來,是時候讓皇帝跟皇后同房了,所以特別召了我去吩咐這個事情,我才時不時總是在康熙耳邊提起皇后的事情,暗示他該去看看皇后。在我看來,皇后也是個讓人挪不開眼的美人兒,只要把康熙騙到了坤寧宮,幾杯酒一喝下去,不怕他不“亂性”,實在不行放點兒chu:n'ya0什麼的,還不是水到渠成了嗎?雖然就現代的眼光看起來這樣好像有點殘害國家幼苗,但辦不好這事兒我少不得一頓皮肉之苦,跟我自己的安全比起來,康熙的zhe:n'ca0就有點微不足道了。而且怎麼說他其實也沒有損失不是?

    看見康熙有點掃興的樣子,我忙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問道:“皇上,是不是該傳晚膳了?現在已經是申時三刻,您該餓了吧?”

    他一轉身,嘴角又帶上了笑容,說道:“等等,讓他們把朕今天獵到的東西拿去炮製了,今兒晚上我們一同吃飯,嘗嘗鮮。”

    我和孫威相視一笑,齊齊道:“謝皇上恩賞。”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二章 謠言
    萬籟俱寂,行宮裡早已沒什麼聲響。康熙白天打獵累了,早早兒睡下,皇帝睡了誰還敢喧嘩啊?!

    一對對巡邏的兵丁四處走過,宮燈掛在簷角階前,給暗冷的冬夜添加了幾分溫暖。

    我偷偷穿過一道宮門,偷偷來到一處屋簷下,輕輕喘了口氣。

    想要偷偷溜出去到圍獵場找回家的路,可真難啊——!!

    突然屋內的說笑聲傳來,“皇上”、“曦敏”這樣的字樣傳進我耳中。跟我有關?那我可要好好聽聽了。進宮幾年,我體會最深的就是宮裡的八卦及其可怕。多少空穴來風的事情讓他們傳得繪聲繪色?沒根的事情被他們一說也成了真實,若是在下人們之間傳遞也就罷了,偏生若是傳到主子的耳裡,麻煩可就大了,一個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只聽一個太監的聲音說道:“我看哪,皇上根本對皇后沒興趣,他有興趣的人啊,在他身邊呢!”

    另一個太監“呀”了一聲說道:“你指的是那曦敏?”

    又一個太監笑道:“我才不信。皇后娘娘是什麼姿色?那丫頭就算拍馬也及不上啊!皇上怎麼會看上那種人?”

    第一個太監不服道:“那你說為什麼皇上這麼久了還沒跟皇后圓房?皇上越來越大了,早該曉事了,換了別人,有這麼漂亮的老婆哪裡還忍耐得住?”

    第二個太監“嗤嗤”笑道:“這話在理。況且那曦敏丫頭服侍皇上多年,聽說還住在乾清宮裡頭,就算有些什麼也不奇怪不是?”

    我聽得冷汗淋漓,雖然早就聽說有消息傳康熙喜歡我,可這次居然把他冷落皇后的罪因放在我身上,這可是掉腦袋得大罪啊!天曉得我今年已經“高齡”二十八,絕對沒有老牛吃嫩草的不良嗜好啊!再說就我這種姿色,康熙怎麼會看得上?!

    “原來是這樣啊!”耳邊突然想起一個輕快的聲音,我轉頭一看。

    “皇……”

    康熙一手摀住我尖叫的嘴,一手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你別叫,讓朕聽聽下邊的奴才們都在說些什麼。”

    我嚇得臉色蒼白,卻真的不敢再叫,想要拉他離開又不敢,放他在這裡聽恐怕下一刻我就要人頭落地,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腦子裡亂成一團。

    根本沒聽清楚屋裡的太監們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康熙津津有味聽了好一陣子,才大發慈悲拉著我悄悄離開。

    我跟著他一前一後走著,總覺得該說點什麼,卻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搜腸刮肚,才期期艾艾說道:“皇……皇上,奴才們口沒遮攔,您……您可千萬別當真……”

    “當真?當然不會啦。宮裡的奴才們那些閒話還少了嗎?若句句都當真,這天下早就打亂了。”他頭也不回,但說話的語調卻是輕快的,我猜測他真的沒有生氣。

    剛鬆了一口氣,突然又聽到他說:“不過,他們以為朕不碰皇后是因為你的原因,這倒是有些新鮮了。曦敏,你覺得呢?”

    我這一口氣剛嚥下一半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兒,差點兒喘不過氣來,順了順氣這才慌忙說道:“奴……奴才們亂說,奴……奴婢怎麼可能跟皇上有什麼,皇上自有皇上的打量,不是奴才們可以揣度的。”

    康熙突然轉過身來,我心慌意亂收勢不及差點撞上他,慌忙站定了,看見夜空下的他眼中反射著宮燈的光芒,像星星般閃亮。

    “曦敏,論才識,你並不比皇后差,論容貌,你也並不丑,為什麼就這麼肯定我不會喜歡你呢?”

    我從來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這輕輕的幾句話對我來說不啻是晴天霹靂,我一下子就懵了。

    “奴婢……奴婢……”我聲音顫抖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他晶亮的眼神看著我,那麼專注,讓我覺得呼吸困難,雙腳發軟就要站立不住。他凝視了我許久,嘴角忽然彎起一抹深長的笑容,轉過身去繼續悠然前行,換了個話題問道:“曦敏啊,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跑出來呢?”

    “啊……這……”我哭喪著臉,深深吸了幾口氣覺得心臟有些負荷不了。我該感謝他換了話題嗎?可是這個問題我同樣不能回答啊!

    “如何啊?”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鬆柔和,我聽在耳中卻只覺得說不出的詭異可怕。

    “這……回皇上,奴婢今晚上吃多了,所以出來走動走動。”走動需要這麼躲躲閃閃像做賊似的嗎?我不知道他跟了我多久,會不會聽信我的藉口。

    他“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我心裡忐忑,鼓起勇氣問道:“皇……皇上,您,您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也是吃多了,出來走動走動啊!”

    “啊……”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說的八成是假話吧?我可是看著他睡下了才出來的,他是在調侃我嗎?

    逐漸成年的玄燁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撲在我懷裡哭著叫父皇的小孩子了,就像此刻,我經常摸不準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對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孩子來說,他的城府未免深得嚇人。但由此可知他並沒有享受到一般孩子所應該擁有的童年,一直看著他長大的我更是深有體會,想當初我十四歲的時候可是沉浸在漫畫卡通裡面,除了學習什麼都不用擔心啊!

    每當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就有些隱隱發疼。

    “聽說皇祖母曾經叫你想辦法讓朕與皇后同房?”他突然又問道。

    “是。”我嚇了一跳,急忙回道。宮裡面處處是眼線,孝莊固然在他身邊有眼線,他又何嘗沒有眼線在孝莊那裡?

    他輕輕笑了一聲,說道:“朕才多大啊?皇祖母就為這種事兒操心。別忘了,曦敏,朕可是最討厭被人指使擺佈的。”

    我心頭一跳,忙低頭應道:“是,奴婢明白。”他雖然寵信我,但如果我真的觸了他的忌諱,他一樣饒我不得。伴君如伴虎啊!

    當下我就馬上把原來腦子裡那些稀奇古怪大不敬的主意全部刪除清零了。看來這事兒並不像我想像中那麼容易,需要從長計議才行。

    他的腳步一頓,我這才發現我們已經走回他的寢宮,他又轉過身來看著我,雖然年紀不如我,但是他高過我,身上尊貴的氣質凌駕我,讓我不由產生不可違抗的感覺。

    “曦敏,從小你就陪著我,你也最知我,很多事情只要我開個口你就知道該怎麼做,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他凝視著我。

    我敏感地發現他竟然不用“朕”這個至高無上的自稱而改說“我”,當下心頭惴惴,連最後那一絲僥倖也馬上丟棄了,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不會讓您失望的。”

    他滿意一笑,走進屋裡去了。

    我急忙跟上,少不得重新服侍他睡下。是再也不敢亂想些有的沒的妄圖撮合他和皇后了,孝莊的命令又如何?弄得皇上大老爺一個不高興,我立馬就有丟掉小命的可能,反倒是孝莊那邊,總有機會矇混過去的吧?我總不能壓著皇帝老爺跟皇后圓房啊!

    況且,我樂觀地想,歷史上不是說康熙與赫舍裡氏的感情不錯嗎?說不定不用我多做手腳,他很快就會跟皇后如膠似漆呢?

    睡到我自己的床上,我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被康熙這麼一打岔,我這回又沒有找到回家的路,白來了啦!!

    怒啊!!!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三章 解語
    正月又到了,這是我在清朝度過的第六個春節,古時候的春節還沒有聖誕節和元旦從中作梗分去節慶氣氛,古人們也沒有什麼消遣旅遊度假什麼的消磨時光,所以這春節的氣氛也是現代不可比擬的。除了第一個春節因為順治發喪的原因沒怎麼慶祝之外,我是喜歡這個節慶的。在這段日子裡宮裡到處懸紅掛綵,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順帶也感染了我拋開許多煩心事作樂一番。

    今年的正月又有大事發生,那就是康熙封了他的哥哥福全為裕親王。在我的意識中總是以為皇子是一定要封王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清朝的封爵是頗為嚴格的,順治六年,定皇族宗室爵位為十二等:和碩親王、多羅郡王、多羅貝勒、固山貝子、奉恩鎮國公、奉恩輔國公、不入八分鎮國公、不入八分輔國公、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奉恩將軍。清室的分封原則是:“酬庸為上,展親次之。”大清以武開國,故而特重軍功,宗室皇族即使近支親貴,如無尺寸之功,仍不得上賞,這比之明代於襁褓中封王,不知強出很多。清太祖努爾哈赤的十六個兒子中,只有四個親王、一個郡王,崇德八年,努爾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因謀反被殺,其爵位不過是小小的奉國將軍。皇太極諸子中封親王的也只有兩個。此次封賞,福全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功勞,只不過康熙感念手足之情故而將其封為親王,這在歷史上是沒有先例的——當然,清朝到現在也沒傳幾代就是了。至於以後又沒有同樣的事情,我這個不通清史的人就不知道了。

    上午在早朝的時候頒布了旨意,晚上就在乾清宮賜宴。康熙一天裡都很開心,我雖然不解,卻也不問。不該我知道的,問了就會遭罪,若康熙想告訴我,那不用我問他也會說。

    果然過了不久他便按捺不住興沖沖問我道:“曦敏,難道你不奇怪朕為何要封福全為裕親王麼?”

    我不由好笑,才說他長大了,便又馬上給我冒出小孩子脾氣來,你越不問,他便越想說。我早已打聽清楚,卻裝作想了想,故意說道:“想必是裕親王勞苦功高,四位輔政大臣才會奏請皇上加封的吧?”康熙尚未親政,沒有下旨的權利。

    他愕了一下,想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有些掃興地說:“才不是。我跟福全從小感情就好,皇祖母才會下了懿旨加封他的。”

    我聽說康熙跟他二哥感情不錯,但究竟好到什麼程度呢?我很好奇。但康熙卻沒有說下去,轉而內斂一笑道:“而且皇祖母的意思我也明白,如今鰲拜專權,結黨營私,如今封了二哥做親王,日後對付這些亂臣賊子的時候也就多了一層保障。”

    我聽得心裡涼颼颼的,暗忖帝王之家果然複雜,卻也不願再聽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那會讓我覺得人世間的骨肉親情皆不值錢。我為他穿戴好家宴的裝束,輕輕說道:“皇上,可以了。”

    康熙對著鏡子看了看,誇道:“曦敏,還是你最得我的心思,知道我什麼時候什麼心情該做如何打扮。”

    我笑了笑,謙遜道:“皇上誇獎了。”

    他又看了兩眼,忽又問道:“什麼時辰了?”

    我瞧了瞧沙漏,回道:“已經是申時六刻了。”

    他皺了皺眉頭道:“已經這個時候了,二哥怎麼還沒來?曦敏,你出去看看,二哥來了馬上通知我。”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二哥了,居然會讓我去做等門的工作。難道裕親王來了下面的太監丫頭們不會通報麼?雖然這麼想,也很不想在大冷天兒的晚上出去吹風受凍,但我畢竟是人家的奴才,只好應了一聲“是”,轉身去了。

    在乾清門等了好一陣子——不過也說不準,因為在寒冬中等人時間過得特別漫長——我終於看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在太監的領路下向這邊走來。他一身白色狐裘,頭戴季冠,身上穿著紫色馬褂,雍容華貴,氣度非凡。

    人我是見過的,正是剛剛加封的裕親王福全。

    我迎了上去,福了一福道:“奴婢見過裕親王。”

    福全見是我,忙道:“不必多禮。曦敏怎麼會在這裡?”我是康熙身邊的紅人,大臣們也不敢拿我當普通的宮女下人看待,誰見了我都是客客氣氣的,這讓從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的社會裡來的我少受了許多窩囊氣。福全跟著康熙對我是直呼其名的。

    我笑了笑道:“皇上惦記著王爺,特命我在此迎接的。”

    福全露出感動的神色,連連說道:“真是該死,臣竟然讓皇上操心了。曦敏,我們快進去吧。”

    “是。”我應著,在前帶路。

    一路走著,我發現他並沒有加官進爵後欣喜若狂的神情,反而在一貫的溫柔平和中露出點點無奈和疲憊,不由大為奇怪,一時忍不住口,脫口問道:“裕親王是否身體不適?”

    他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不,不是的。只是蒙皇上宏恩,我未立寸功就被晉封親王,實在受之有愧,怕不能輔助皇上治理好大清江山,有負皇上重託啊!”

    我一聽就明白了,看來這福全倒是個明白人,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過此時我們已來到乾清宮,況且我也不是多事之人,便也不再說話,直接引了他進去。

    ****

    既是家宴,便沒有那許多生分和隔閡,但我終究是不習慣的,而且我永遠學不會喝酒,屬於一杯就醉的那種人,所以在宴會上頗為無聊,找了個空子便逃了出來。

    走出宴會中那種鬧哄哄、醉醺醺的氣氛,寒夜的凜冽讓我頭腦一清,頓時舒服多了。深深吸了口氣,我漫步在花園中,雖然此時只有白雪皚皚的一片,但在夜月的映照下,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走了一陣,突然前面有個淡淡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熏著了讓我膽色大了幾分,我竟然悄悄一個人走了過去,探頭看個究竟。

    皎潔的月光下,一個人靠坐在廊階上,與康熙相似的俊俏臉龐有著與其截然不同的溫柔神色,墨玉的眼中星芒與月色相呼應,那麼自然,那麼和諧,但卻時不時露出孤寂和疲憊的感覺,讓人的心裡沒來由的心疼。

    我不自覺走了過去,輕聲說道:“裕親王,怎麼不去喝酒呢?”

    那人正是福全,他看了看我,笑道:“有些醉了,出來吹吹風。”

    我卻知道他只不過是想一個人靜靜待著,便也不說話,默默在他身邊坐下。我覺得我今晚不正常極了,不然怎麼會毫無顧忌地跟一個親王並坐在一起?我本是極力迴避這種暨越的啊!但心裡卻分明不想走開。

    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望著月亮,不遠處的歌舞喧囂彷彿都不存在了,天地間只剩下這方天地,寧謐而幽靜。

    不知過了多久,福全突然說話了:“你覺得這月亮如何?”

    我愣了一下,說道:“很美。”

    “是啊……”他嘆了口氣,說道,“月亮很美,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月不長圓,人不長親。”

    我也嘆了口氣,說道:“是啊,人事變化莫測,際遇無際可循,每天都是不同的人生,睜開眼的霎那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最後一句話正是我的最佳寫照。

    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心有感觸道:“沒錯,尤其是帝王家,風雲變幻之快連眨眼都來不及。”

    我看了看他,大膽揣測道:“裕親王難道並不高興加官進爵嗎?”

    他又是浮起一絲苦笑,道:“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加封,此時晉封不過是為了壯大皇族勢力跟權臣相爭,我卻對這些宮廷傾軋完全沒有興趣。對我來說,這個官職不是賞賜,而是桎梏啊!”

    我憐憫地看著他。他不過比康熙大了一歲,心境上卻像老了許多,聽得出他的疲憊發自內心。我不由說道:“最錯生在帝王家。裕親王,既然你注定生為皇子,就不可能身處宮廷政爭之外,這命由不得人啊!”

    “最錯生在帝王家,最錯生在帝王家!”他反覆吟詠著,忽地“哈哈”一笑,好不蒼涼。“你說的沒錯,錯就錯在我生於帝王家啊!”

    我看著他,覺得心裡又堵又疼,有些話終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裕親王,恕奴婢暨越,有句話奴婢想奉勸王爺。”

    他注視著我。

    我嘆了口氣,說道:“王爺,如今您身在朝廷,想要超然世外已經不可能,那麼,您又何妨放開心懷接受它呢?凡事無絕對,壞的未必就全是壞的,好的也未必都是好的,再壞的處境也有可愛之處,與其日日嗟嘆身不由己,不如發現那些開心之處讓自己活得舒坦一些。快樂是要自己去尋找的。”我句句懇切,說的是我的切身經驗。

    他的臉上不禁露出震動的神色,洶湧的眼光鎖住我的不予稍離,震驚、疑惑、感動、領悟,然後釋然。

    他站了起來,凝視著我,突然笑道:“你是個好姑娘,能得到你,是皇上的福分。”

    我羞紅了臉,急忙站起來,低頭訥訥道:“王爺過譽了,曦敏沒什麼好的。”

    他笑著,神色開朗了很多,舉起手中的酒瓶和酒杯,斟了一杯酒。

    果然是騙人,說什麼喝多了要醒酒,原來卻是借酒消愁。

    “你是我見過的最奇特、最解語的人,來,我敬你一杯。”他把酒遞給我。

    忘了我不能喝酒,鬼使神差接過酒杯,我一仰頭喝盡杯中之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兩個字瞬間閃過腦際——壞了!!

    下一秒鐘我開始覺得天旋地轉,站也站不住了,睡過去之前,我看到福全驚訝的神情,然後覺得自己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下來便人事不知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四章 殘酷
    頭疼欲裂,嗓子眼兒幹得發燒,我醉醺醺地醒過來,摸索著到了一杯水喝,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w0'ka-i在桌邊喘著氣兒,腦袋裡亂哄哄的一團想不出什麼東西來。許久,方才想起宴會的時候偷溜出來,跟裕親王說了會兒話,然後喝了杯酒,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響動,宴會的絲竹聲也一點兒都聽不見,該不會是散了吧?康熙呢?

    康熙?!壞了!!

    我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身處臥室,誰帶我過來的?宴會散了,康熙睡下了嗎?如果沒睡,我這個奴才卻睡了,那是大不敬的大罪;如果睡了,我身為貼身宮女卻沒有照料主子,玩忽職守的罪名也不輕啊!!

    我嚇出一身冷汗,剩下的一點酒意眨眼間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匆匆忙忙披上外衣,就衝向皇帝的龍床。

    康熙雖然已經大婚,但皇后有皇后的寢宮,康熙目前也沒有其他的妃子,所以我仍然住在乾清宮的暖閣中,方便隨時聽候差遣。

    急急忙忙衝進去,果然看見康熙已經睡下了,我心下忐忑,不由自主走近些去瞧瞧,誰知這一看卻讓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為什麼會有個女人在他床上!!!

    我腳一軟跪坐在床前,只覺得呼吸困難,眼冒金星。是誰?該不會是皇后吧?懷著一點微弱的希望,我輕輕爬了過去仔細查看。

    天!!哪裡是皇后?那分明是乾清宮的小宮女秀兒。

    “完了!”一時間,我的腦子裡亂糟糟地只能想到這兩個字。康熙的童子身就這麼破了,居然還不是跟皇后!!

    “鎮定!鎮定!你一輩子最大的難關就在這裡了,過不去你就準備完蛋,所以一定要鎮定!!”我喃喃地自言自語,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一點一點來,慢慢想清楚……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我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定了定神。

    床上濃重的酒氣,可以證明康熙乃是酒後亂性。本來皇帝想要臨幸誰,那都是沒所謂的,但如今形勢不同,他仍要借助索尼的勢力壓制鰲拜,如今皇帝不跟皇后同房,卻臨幸了一個小小宮女,萬一孝莊追究下來,我們這一桿奴才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二來,孝莊屬意我盯著康熙,設法讓康熙跟皇后同房的差事已經辦砸了,這回竟然讓個卑微的宮女爬上了龍床,我這個貼身宮女是“萬死難辭其咎”啊!三來,因為我醉酒誤事才會讓秀兒鑽了空子,玩忽職守的罪名我是洗不掉了。三罪並罰,且不論這秀兒會不會飛上枝頭做鳳凰,我的罪過可是鐵板釘釘,怎麼辦?!怎麼辦?!

    心裡頭又是慌亂起來,我一時間也沒有了主張。難道真的要這樣玩兒完嗎?

    不,我還有機會!老天保佑我半夜起來喝水發現了這一幕,目前看到這個的只有我,還來得及!!

    我咬著下唇,心裡頭天人交戰。我不能就這樣死去!我還要回家,我不是這裡的人,沒理由要為了這裡的人而掉腦袋!!

    我一定要活下去!!!

    趁著一鼓作氣,我“刷”地站起來,掉頭就往外走。腳步很快,但我不敢停留,怕一個躊躇就會讓我的決心動搖。

    套上衣服顧不得梳妝,我直奔慈寧宮而去。

    ****

    “這麼晚了還來找我,皇上出了什麼事麼?”孝莊已經睡下,但一聽我稟報說有關於皇上的事情急稟,便立刻爬了起來。

    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顫抖著聲音說道:“奴婢該死,奴婢是來向太皇太后請罪的。”

    “哦?”孝莊也嚴肅起來,“出了什麼事了?來,站起來慢慢說。”我這幾年一直小心侍奉康熙,沒出過什麼岔子,偶爾還兼差噹噹孝莊的探子,把皇帝的生活言行稟報給她,所以如今孝莊對我是十分放心的,而她也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我是不會這麼驚慌恐懼的。

    我跪著不起來:“奴婢不敢,奴婢闖了大禍,請太皇太后責罰。”

    孝莊沉著聲音說道:“你倒是先說說,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於是低著頭,把乾清宮設宴,我醉酒,然後秀兒爬上龍床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只隱瞞了跟裕親王福全一起喝酒的經過。我一點都沒有隱瞞自己的錯失,也沒有企圖為自己辯解,我知道自己越是老實坦白,孝莊就會越信任我,反而如果我矯過飾非,孝莊必不會放過我。

    孝莊一直沒有說話靜靜聽著,我卻感覺得出來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凌厲,我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緊繃。我的內衣已經被汗浸濕了,心跳得就快要從胸腔了蹦出來。成敗就此一舉了,成,我生,敗,我死!

    終於說完了話,我低著頭等候孝莊發落,她卻遲遲沒有開口。

    沉重的靜默在屋內流淌,空氣依舊,我卻覺得慢慢吸不上氣來,心口窒悶得發疼。

    “這件事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她終於說話了。

    “回太皇太后,沒有人了。奴婢不敢聲張。”我低著頭說。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呢?皇上臨幸宮女也不是沒有的事兒,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麼?”

    我知道她是在試探我,忙道:“奴婢知道。但一來奴婢有負太皇太后重託,讓皇上失信於皇后、失信於太國丈大人,二來那秀兒身份卑微,竟然也敢爬上龍床,壞了祖宗的規矩,所以奴婢才會來向太皇太后請罪。”

    孝莊又陷入了沉思中,我不敢打攪她,雖然汗濕重衫、全身發虛也只能強自忍耐。

    過了許久,她才又說話道:“喝酒誤事,也不干你的事,你起來吧。”

    我一聽這類似寬赦的話如奉天諭,整個人立馬就軟了,但仍是強自支撐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沒想到終是沒有站穩,一個踉蹌,旁邊的宮女手快將我扶住了。我瞟眼捕捉到孝莊眼中一閃即逝的滿意之色。

    “如今事情也出了,你倒說說,該怎麼處理才好?”她問我。

    我愣住了,為什麼會問我?要我怎麼回答?

    答案我其實是知道的,但要我怎麼說得出口?

    “奴婢……奴婢早就亂了分寸,還請太皇太后示下。”我低頭,決定迴避這個問題,鋒芒畢露容易惹禍上身。

    “大過年的,宮裡不宜見血,趙德生!”

    旁邊一個太監應聲答道:“在。”

    “你知道怎麼辦吧?”

    “奴才知道了。”

    我心裡一冷,知道秀兒的命運已經注定。

    孝莊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我更加低下頭去,後退兩步以示恭謹。誰知她卻拉住了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你知進退、通事理,讓你跟在皇上身邊,我是放心的。不過今日這種疏忽,不可再有了。不然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啊!”

    我心裡一驚,顧不得雙手被她拉著,急忙下跪道:“奴婢知錯,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看你,怎麼又跪下了呢?”孝莊笑著把我拉起來,說道,“對你,我可是一直都像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皇上也一直當你是他的親姐姐,他,你要多費心啊!”

    我低著頭,唯唯諾諾地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

    帶著孝莊身邊的太監趙德生,領著幾個小太監回到乾清宮,沒有驚動任何人。

    康熙仍然睡著,我們不敢驚動他,幾個太監悄悄走上前去,也不管秀兒一絲不掛玉體橫陳,捉胳膊摁腿兒就把她給抓牢了。秀兒驚醒自然大驚,剛要大聲叫喊就被趙德生搗住了嘴巴,一個大口袋抖開來,把秀兒裝了進去。

    “姑娘,小的辦差去了。”他笑著對我說。

    我胡亂點了點頭,不敢看向那不斷掙扎的口袋。雖然我刻意站在陰暗的角落裡,但仍然彷彿覺得秀兒那怨毒的眼光直射向我,我不敢抬起頭來。

    太監們出去了,我就像虛脫一樣,一步一步蹭到康熙的床前,藉著微弱的燭光看見他俊美的臉龐在睡夢中平和安詳,仿若天使一般無邪。

    玄燁啊玄燁,你倒是睡得香甜,可你知不知道,就在這一夜之間,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就這樣為你丟了性命啊!

    我累極,倦極,忍受不住的困頓湧上來,我趴在他的床邊,沉沉睡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五章 帝王
    第二日早上,我早早兒地醒了。雖然昨晚上又驚又怕折騰了半夜,但幾年來生物鐘早已定了下來,到了時間自然就醒了。

    想想昨晚的驚險,今天竟仿若隔世,我嘆了口氣,起身叫醒康熙。

    康熙雖尚未親政,但每天都要去臨朝聽政,天不亮就要起來的。我扶著他坐起來,因為宿醉的關係他臉色有些蒼白。

    “皇上,奴婢讓他們那點兒醒酒湯來如何?”我看了看他的氣色,有些擔憂地說。

    他笑了笑擺擺手道:“不必,這點宿酒沒有關係的。對了,你昨兒個倒是比朕醉得還快,害得朕沒人服侍,你說,該不該罰?”

    他這是跟我說笑,然而若是沒有發生秀兒那件事,我少不得被他唬住嚇個半死。如今卻是一點都不怕了,淡淡說道:“奴婢該死,皇上準備怎麼責罰奴婢呢?”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見我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害怕,便也沒了興致,說道:“算了,你知道朕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心裡有些不快,所以話裡小小頂了他一下,本來還想問他如何得知我醉酒,我為何會回到自己房裡睡覺這些事,此刻抬眼瞅了瞅他的臉色,但也不敢問了。

    他站起身讓我給他穿衣,這才發現自己身無寸縷,再回頭看看床單上纓紅的血跡,不由皺了皺眉頭,說道:“昨晚上朕似乎臨幸了一個女人?”

    想不到他還記得,我愣一下,說道:“是的,是秀兒。”

    “秀兒麼?”他皺著眉頭回憶,“是了,昨兒晚上你先睡下了,她服侍著朕就寢,然後……”

    我聽他說的輕描淡寫,心裡一陣不痛快,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他感覺了出來,笑看著我說道:“昨兒朕是真的醉了,可惜你比朕醉得早,不然這臨幸的人可就是你了。”

    我的呼吸滯了滯,平靜地說道:“奴婢是什麼身份的人,哪能妄想得到皇上的寵幸!”

    他看了看我,不出聲。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秀兒呢?”

    我當他早就不記得這個人的存在了,沒想到倒還有些良心,但秀兒被孝莊處死了,我該怎麼說?想了想,只得說道:“太皇太后一早叫人帶了她去了。”

    話雖未說明白,但意思我們的都懂的。他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說道:“真是可惜了。”

    我心裡一涼,就這樣了?!她畢竟是你的第一個女人,畢竟是為你丟了性命啊!就這麼一句“可惜了”了事麼?!我心裡像有一隻手抓住了,揪得發慌——

    帝王啊——!

    心情在一瞬間跌落谷底,我再也沒有說話的心思,默默地為康熙打點一切。他看著我,幾次欲言又止,但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忙碌了半晌,我最後為他戴上朝冠,上下檢視一番,便輕聲說道:“皇上,可以起駕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大步去了。我送他至乾清門,目送著他遠去。

    ****

    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規律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然而白天時候的若無其事不過是掩飾內心惶惑和內疚的障眼法,晚上睡覺,我做惡夢了。

    只見在五彩斑斕詭異陰森的扭曲空間裡,秀兒披頭散髮,原本秀麗的面孔恐怖地扭曲著,七竅流血,衣衫破碎。手指以詭異的形式伸張著,直直地向我的喉嚨掐來。

    “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我……”鬼氣森森的聲音控訴著冤死的不甘,手上的力道大得嚇人,我拚命掙扎也掙扎不開,徒伸著舌頭,揮動著雙手,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不……”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死而已啊!我想這麼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曦敏!曦敏!你怎麼了曦敏!”好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溫暖的感覺瞬間包圍了我,周身的陰冷迅速退去,掐住我脖子的手和那恐怖的鬼臉一下子消失了。

    誰?誰救了我?我恍恍惚惚中醒來,漸漸看清在我面前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皇……皇上……”我的神志還是迷迷糊糊的,未曾從惡夢中徹底清醒過來。

    康熙抱著我坐起來,摟在懷裡,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做惡夢了?連朕都聽到了,想必很可怕吧?”

    噩夢?

    ……對了!我忽然回想起夢裡那可怕的情形,難以名狀的恐慌又湧上心頭,顧不得什麼主僕之分,我只能牢牢抓住身邊這根救命稻草,緊緊地抱住他。

    他察覺到我的身體瑟瑟發抖,連忙憐惜地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想了,沒事的,不過是夢而已。”

    我知道這是夢,然而這也是我心中的夢魘。這是我平生害死的第一個人啊!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我去通風報訊,她不一定會被孝莊處死,說不定還能封個嬪妃,從此飛上枝頭做鳳凰。我為了自己活命而斷送了她的前程和性命是事實,如果真有她的魂魄來向我追魂索命我也不奇怪。不是早在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決心把靈魂賣給惡魔了嗎?為什麼還會害怕?

    我機泠泠打了個冷顫,有一就有二,今天我能為了活命斷送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明天就能為了自己消滅一切阻礙自己的東西。再在這個吃人的深宮待下去,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比剛才更大的恐慌充斥在我的心中,我抬起頭看著康熙,突然說道:“皇上,讓我出宮好嗎?”

    “嗯?”康熙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又是一個機泠,不由笑自己痴傻。進了這個皇宮,怎麼可能說出去就出去?太天真了!

    垂下了頭,我淡淡地說道:“沒什麼。夜深了,皇上還是早些歇息吧。”我輕輕推開他,卻覺得身上微微發冷,不由有些懷念那溫暖的懷抱,有些許悵然。

    他卻並沒有走開,沉吟了一下說道:“朕就在這裡睡吧,不然你又是做惡夢了怎麼辦?”

    我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他掀開被子自顧自躺了下來,我著急想要起來卻被他按住了不能動。

    “你……”我有些動怒了,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這樣為所欲為啊!

    他卻有些痞痞地笑道:“好了好了,這折騰下去可就要天亮了。明兒個朕還要早朝,你不會想害朕睡眠不足吧?”

    我無奈地看著他,拿他沒辦法,只好乖乖睡下,不過身子卻儘量往裡縮不要挨到他。他笑笑沒說什麼。

    本以為會睡不著,然而身旁傳來令人安心的氣息,我很快就覺得睡意上湧,眼皮子也慢慢耷拉下來。

    就在快要沉入夢鄉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害你的罪魁禍首不是她,是朕,你要找就來找朕吧……”

    一陣濕意湧上眼眶,我覺得鼻子酸酸的,心裡卻暖暖的。

    這一宿,我一夜好眠。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5
第二部 驚心 第六章 自由
    一晃又是幾日過去了。這些日子康熙夜夜與我同眠,我也再沒受到噩夢的侵擾。然而我心中總是有種悶悶的感覺,彷彿就要出什麼事了。

    我是有些預感的。晚晚與皇帝同眠,雖然沒作出什麼事來,但這事兒本來就已經出了格,就算當今皇后也沒得到過這種待遇,如果要是傳到孝莊那兒,我的下場不會比秀兒好多少。然而我雖知不妥,卻也任由事情發展下去,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我自己也是迷惑不已。當初為了保命不惜讓秀兒命喪黃泉,如今卻怎麼會自己往火山裡跳而毫無悔意呢?不,也不對,我還是害怕的,白日裡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後悔的,每每想著晚上不能再這樣下去,但一回到屋子裡那一室的淒清,回想起夢中那可怕的場景,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又眼睜睜地看著康熙爬上我的床。

    為什麼會這樣?怕做惡夢還情有可原,可怕孤寂?不應該啊!自從一個人孤零零回到古代,從來都是一個人掙紮著活命,沒有依靠,也沒人能依靠,早該習慣了不是?

    乾清宮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我知道恐怕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了,果然,過了兩天,孝莊叫趙德生來傳我。

    跪在孝莊面前,我的心裡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秀兒的事情才過去幾天啊?類似的事情居然又發生了,而且這次的主角還是我。我心中泛起荒謬的感覺,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上一次那種驚恐惶惑的感覺。

    “聽說皇上這幾日夜夜與你同眠?”孝莊的聲音是平和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是。”我斂眉低首,卻並沒有否定。

    孝莊聽我如此老實似乎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平日裡循規蹈矩,不是那種知法犯法的人,是不是有什麼情由?”

    我愣了一下。她似乎是想為我尋找開脫的機會,這倒是很罕見的事兒。當初秀兒她不是眨眼的功夫就給辦了麼?原來她是真的對我有些另眼相看的,這我倒是沒想到。

    我回道:“回太皇太后,奴婢因為秀兒的事情受到驚嚇,夜夜噩夢不斷,皇上憐惜奴婢,這才與奴婢同眠,以九五至尊之氣為奴婢驅除夢魘。雖然奴婢並未與皇上發生什麼意外之事,但踰矩之事確實是有的。”

    我知道這樣說話會斷了我的後路,但我心中卻突然泛起一股舒暢的感覺。秀兒啊秀兒,我害你一條性命,今天便還你一條,兩相抵消了吧!

    孝莊許久沒有說話,很久之後才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你應該知道祖宗家法,如今你作出這種事來,我也沒辦法保你啊!”

    我磕下頭來,平靜地說:“奴婢罪該萬死,請太皇太后責罰。”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我依言抬頭,看到孝莊的眼中有著複雜的神色,慈愛、惋惜、疑惑、堅決……卻沒有凌厲的殺氣。

    她仔細地看著我,喃喃說道:“你是看著皇上長大的,我也看了你六年。這六年來,你一直循規蹈矩,盡心服侍,皇上除了我,最信任、最喜歡的就是你,我也瞅著你這孩子聰明、貼心……”她頓了一下,“罷了罷了,你出宮去吧,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我愣住了,這……這就是給我的處罰麼?不是要殺我的頭麼?

    我呆呆地跪著,沒有反應,還是身邊的趙德生捅了我一下,悄聲說道:“快謝恩啊!”

    我這才如夢初醒,又是磕下頭去,顫聲說道:“謝太皇太后恩典。”

    孝莊又嘆了口氣,說道:“從一開始皇上召你服侍,到那晚你深夜稟報秀兒的事情,我原以為你會很聰明的,誰知……”語中竟多有惋惜之意。

    我只覺得眼中湧出淚意,喉頭也有些梗塞,哽嚥著說道:“奴婢有負太皇太后期望。”

    “罷了,你去吧。”她揮了揮手,讓太監領著我去了。

    ****

    一路走著就來到了神武門,領路的太監告訴我,太皇太后的旨意,著令我即刻出宮,不得停留。我不由苦笑,連告別的時間也不給我麼?

    但其實是無所謂的,跟誰告別呢?康熙?他是主我是僕,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戀戀不捨的糾結在。宮女太監?宮裡是個無比現實的世界,你紅了,誰都來巴結你;你犯事了,躲你都來不及,誰還會跟你惜別?

    在神武門前,我看見了孫威。有些奇怪,也有些期望,我不自禁轉頭想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然而什麼也沒看到。

    “皇上讓我送你一程。”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嘆息地說道。

    連看也不願再看我一眼麼?我心裡有些苦澀,也有些怨懟。六年相處,我陪他度過喪父之痛,陪他忍過權臣的刁難,朝夕相處,竟就是這麼個結局麼?

    孫威遞給我一個包袱,輕輕說道:“這是皇上給你的,皇上還有兩個字轉送給你:‘保重’。”

    我接過包袱,感覺得到裡面是些首飾和金銀。他知道我來不及打點行裝,所以準備了這些給我嗎?

    ……等等!這樣看來他似乎早就知道我會被逐出宮廷,為什麼?難道天天與我共眠也是他的計畫?他就這麼討厭我要趕我出去麼?

    不……不對,以他的身份,真的討厭我根本不用這麼大費心機,直接把我送到哪個偏僻的宮院就可以老死不再相見,他這麼做根本就像是專門為了讓我出宮……

    我明白了!!

    我的腦子裡“轟”的一聲,全明白了——

    那天晚上我不是說過“讓我出宮去”嗎?——原來他是聽見的,竟然他聽到心裡去了!!

    我傻傻地站著,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包袱,一滴,又一滴,小小的水暈在藏青色的布上漾開,暈染到我的心裡。

    神武門打開了,太監催促著我走出宮門,孫威緊緊握了握我的手,深深地說了一句:“保重。”

    我泛著淚水看著他,我們平時一同服侍康熙,我對內,他對外,有事總是相互照應的,也有些情分在。但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深深地看著他,心有千言萬語卻也不知道怎麼說好。末了,只化為一句——

    “皇上,就拜託你了。”

    他點了點頭,眼裡有些水光,急忙別了頭過去。

    不再留戀,不再停留,我一咬牙,大步走出神武門,看著寬重的大門在我眼前慢慢關閉,將宮裡和宮外阻隔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咫尺天涯!!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6
第三部 情纏 第一章 起家
    在前門大街,我找了一間客棧住下,便上街買了些換洗衣服,再找了一家酒樓吃飯。

    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無聊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我有些發愁以後的生活。並不是銀錢的問題,康熙給我的包袱裡面金塊、銀票、首飾,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幾千兩,夠我揮霍一陣子的。其實就算他不給我,我也能生活無憂一陣子的,因為我切實執行了當初把值錢的東西藏在內衣裡的決定,不管走到哪裡,我身上總是揣著價值上千的東西。雖然回家的希望渺茫,但我並未放棄,況且這樣有備無患,萬一哪天出了事情我也有應急的資本,這不,這回不就派上了用場?

    我發愁的是以後該到哪裡去。想我剛到古代沒幾天就進了皇宮,對於宮外平民百姓的生活其實並不很熟悉,如今只剩我一個人在這外面,一個女孩子家該如何生存呢?回去找林叔一家?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現在有錢,也可以報答一下他們當年收留我的恩惠。只是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那兒。如果搬走了呢?

    我是決計不想離開北京城的,這會被趕出宮來,反倒把我原來快要熄滅的“回家”的念頭又給燒了起來,我來的時候就在北京附近,為了回家,我不能離開這裡。但是在這裡又該怎麼生活呢?坐吃總有山空的一天,而且總不能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吧?總得找點兒事情幹,但是干什麼好呢?

    還有,錢財不能露白,我孤身一人帶著那麼多值錢的東西終究不安全,金銀還是換成銀票比較好收藏,帶些零用在身上就行了。首飾可以找個地方存起來或者埋起來,這些事情一定要趕快處理才行。

    慢慢吃著飯,我的腦袋終於從被趕出宮的打擊中恢復過來,開始一條條整理者應該做的事情。只有在歇息的剎那,眼神不經意又飄向皇宮的方向,心裡帶起一抹淡淡的清愁。

    這一輩子,該是跟那裡無緣了吧……

    ****

    兩天後,我又坐在同樣的地方,無聊,發呆。

    銀票很快就弄好了,首飾也藏了起來,但林叔一家卻沒了音訊。原來那條胡同已經被鰲拜的屬下佔去了,裡面的人也全部搬走了,一個人都找不到。現在看來,我只能自立救濟了。可是該怎麼辦呢?

    小二過來上茶,一面笑著對我說道:“姑娘這幾天都在我們這兒吃飯,想必我們這家店還能入您的眼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雖然我天天來這裡不過是因為這兒離我那家客棧近,而且我在現代的時候就習慣了吃飯、買東西什麼的都認準一個地方去,所以才會天天來報導,但這裡的飯菜味道確實不錯也是真的。小二既然來跟我說話,沒必要駁了人家的興致。我在英國當過服務生,知道這個中三味的。

    小二眉開眼笑,旋又有些垂頭喪氣地說:“只可惜,我們這兒開不了多久了。”

    我對這些八卦沒什麼興趣,但看小二一副“我有話要說”的樣子,不由微微笑了一下,應景地問道:“是麼?為什麼呢?”

    見我賞臉地搭茬,小二提起了精神,說道:“您不知道,我家東主年紀大了,想要葉落歸根,舉家遷回老家去,所以要把這店子給盤了。”

    “盤了?”我心中一動,“盤出去了嗎?”

    “還沒呢,正找著人呢。”說到這裡,旁邊有人叫喚,那小二忙急急趕過去,還我一個思考的空間。

    反正我現在無依無靠的,也沒個營生,弄家店來過過老闆癮也不錯啊!只是不知道店家要盤多少銀子,我的資金夠麼?

    吃完了飯,我較小二喚來老闆,託辭說我一個親戚剛好想進京做生意,問他這點要盤多少錢。結果老闆急著要走,所以儘管這裡地處鬧市,開的價倒也不是很貴,只不過是我現有財產的三分之一,我合計了一下,這家店地點不錯,也有一定的客戶群,原有的員工可以繼續聘任,只要重新裝修一下換個名字就可以馬上開始經營,這樣算來我並不吃虧。於是便跟老闆定了下來,過了幾日拿了房契地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便擁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店。

    接下來的日子是頗忙碌的,我忙著把整個店重新裝修,忙著考核現有的僱員,該聘的聘,該辭的辭,又新聘請了一個大廚以求推陳出新推出更多的新菜式……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我那子虛烏有的“親戚”名義來做的,因為我知道在古代一個女人要做生意不容易。好在我做的是飯館的生意,我也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有不要虧本就行,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交給掌櫃的去做,自己則躲在幕後主持大局。

    為了宣傳,我請人製作了傳單在各條大街上散發,又使出了開業前三天八折優惠的促銷手段,更推出了“折扣卡”和“俱樂部”制度,前者,只要在我這裡吃滿了十兩銀子就送一張九五折折扣卡,二十兩銀子送九折折扣卡,依此類推直到七折;後者,每年交納二百兩銀子就能得到“會員卡”,憑卡吃飯每次都可以打八五折優惠。

    這些都是簡單的促銷手段,我的本業是金融,雖然在英國學了一年商業管理,但那畢竟是皮毛,我不敢賣弄。可惜古代沒有什麼投資證券之類的,沒有我一展長才的地方,只能班門弄斧,賣弄一些簡單的經營手段了。

    不過雖然簡單,但到底這些措施都是古代的人聞所未聞的,自然新鮮不已。所以到我開店的那一天,店門前的大街已經被看熱鬧和嘗鮮的人們擠得水洩不通,而新聘請的大廚的手藝更是令人滿意,我這家飯館終於打響了頭炮。

    我鬆了口氣,開業三天因為八折優惠的關係不派送“折扣卡”,而“俱樂部”制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型的,除了這兩項,其他的目標基本上都達到了,這讓我鬆了口氣。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說不惶恐是假的。

    晚上關店以後掌櫃向我匯報一天的收支,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就是真正老闆的人,我的一切經營策略都要通過他去執行,總是瞞著他是不行的。

    “小姐,小的有一件事不明白。”報完了賬目,他躊躇再三,開口問道。

    我早就看出來他有話想說,只不過我不開腔,等他自己說出來而已。聽到他終於開口,我笑了笑說道:“你說吧。”

    “是。”他坐了個揖,“小姐,為什麼我們要在開業前三天打八折優惠呢?您看這麼多人,一桌打八折,這一天下來我們損失了多少銀子啊!”他一連肉痛。

    我笑了起來,不愧是做掌櫃的,對錢這麼計較。不過這也正好,很適合掌櫃的工作。我慢慢說道:“何掌櫃,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是八折優惠,會有這麼多人上門嗎?看起來我們損失了不少銀子,但如果沒有這項舉措,來店裡的人必然會減少很多,就算我們桌桌都收齊了飯錢,加起來也不過這個數吧?所以我們是沒有損失的。況且,難道你不覺得我們的菜價定得有點高麼?”我詭異地笑笑。

    他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雖然是八折,但我們的定價本來就高,這本其實已經賺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笑道:“不但賺回了本,還有多。”

    他一臉佩服,一躬到底道:“小姐真是聰慧過人,我做了半輩子的掌櫃,還是第一次碰到小姐這麼英明的人。”

    我淡淡地笑了。說了這麼多無非是為了收服他的心,我知道他對於在一介女流之下做事是頗不屑的,只不過因為我給的薪酬高才沒有掉頭就走。不過經過今天,他應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雖然還不至於心服口服,但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他折服。

    “我叫你僱人去打聽京裡的行情、各方面情報,你做好了麼?”我問。出生在信息時代的人自然知道資訊的重要,現代商業無比看重市場調查,雖然我這店開得倉促不曾做過這方面的研究,但亡羊補牢,尤未晚矣。

    他垂首恭恭敬敬地說:“都辦好了。……不過,小姐,為什麼要連達官貴人們的動向一起打探呢?這要是傳了出去,可是要惹禍的!”

    我心裡一跳,覺得臉上有些發燒,忙掩飾似的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說道:“這京城裡,做主的都是那些王公貴族,他們的一點兒動靜都能讓咱們忙活半天。咱們身在京城,就不能不瞭解他們的動向,如果萬一有什麼事情,咱們也能迅速應變不是?”雖然這是確實是個原因,但其實我這種小店是不必在意這些東西的,我的目的當然不止這個。

    唉!說了半天,我仍是記掛著裡面的人啊……

    他自是不知道其中的蹊蹺,只覺得我說的別有一番道理,當下讚歎不已。旋又皺起了眉頭,苦惱地說:“不過這兩天到真是有件怪事兒,跟咱們做生意是沒什麼關係的,但小的聽著倒也新鮮。”

    “什麼事?說來聽聽吧。”我喝著茶,漫不經心地說。賬目料理完了,聽聽八卦吧。多瞭解一些信息總沒有壞處——哎呀,被宮裡的人帶壞了!

    “前些日子宮裡頭給衙門、九門提督這些管理京城的官兒下了一道指令,說是要尋人。小的尋思著不知這人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之處,還是犯了什麼事兒?竟然連九門提督都驚動了。”

    我心裡一震,差點拿不住手裡的茶杯,濺了些水出來,急忙放下,力持鎮定問道:“尋什麼人?你有打聽到麼?”

    他呵呵笑道:“這事兒如今已經成為一樁怪談在京城裡傳開了,小姐您這幾日忙著店裡的事兒才沒有留心。聽說要尋的是一個宮女,在皇上身邊當差的,不知為何被趕出宮來了。”

    我的心如同擊鼓一樣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玄燁啊玄燁,既要尋我,當初為何要放我走?!

    我想我的面色一定很蒼白,因為何掌櫃很擔心地看著我,問道:“小姐身體不舒服麼?”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失散的親人,一時間有些感懷罷了。”我跟他說的身份是江南沒落望族家的閨女,變賣了家中所有前來投親,結果尋親不遇,無奈何只能自力更生。

    看他仍然一副不放心的樣子,我不由“噗嗤”一聲笑道:“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在開店第一天就沒了老闆的。”

    他有些訕然,呵呵笑著,退了下去。

    我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著外面銀裝素裹的一片,在皎潔的月光下彷彿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朦朦朧朧,帶著一種神秘的美。雖然皇宮與這裡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但這景色卻都是一般無二。乾清宮,今日還跟往常一樣麼?

    搖了搖頭,彷彿要把這些都拋出腦後,我不由苦笑:為什麼還惦記著這些東西呢?

    不可否認,因為來這裡不久就進了宮,又在裡面待了六年,潛意識裡,我是把那兒當成了“家”的,雖然那個“家”裡有太多的凶險、太多的人心難測。但既然出來了,我是決計不會再回去的。那個地方太過可怕,繼續留在那裡很大的可能就是被它同化,最後吃進去的是肉、吐出來的是骨頭。況且,我是看慣了小說漫畫的人,怎能不清楚我對康熙的感情變化意味著什麼?我不是屬於這裡的人,終究是要回去的,跟這兒的人有了感情糾葛實為不智。退一萬步,如果真的回不去了,而康熙是個普通的人,我是不介意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但他畢竟是個皇帝啊!小說中那些廢黜後宮專愛一人的皇帝不過是虛幻的幻想,康熙皇帝更是歷史上有名的多妻君主,我怎能奢望自己能夠改變康熙、改變歷史?

    從小到大,我對感情的事情是淡漠的,但換個角度來說又何嘗不是苛刻的?不是觸動我心的那一個,我不要!不是能給我唯一的那一個,我不要!!若無緣碰到這樣的人,我寧願孤獨一生。

    所以,還是趁一切都在萌芽中,斷了吧……

    ****

    日子就在繁忙的經營中平淡地過去,我如今無比慶幸沒有找到林叔一家,沒有回到那條巷子,因為進宮前魯家就住在那兒啊!康熙一定會派人去查的。

    魯家已經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我又是個沒根的人,也沒個什麼才女美人之類的名聲在外,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這個平凡無奇的人,就算是皇帝也沒有可能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就在北京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我有些安心,也有些悵然,但這些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沉澱,終至古井不波。

    七月,康熙親政了,大赦天下,不如其他人的興奮和激動,我知道這只不過是他漫長帝王生涯的第一步,以後的路途還相當艱辛。掛心卻不擔心,我知道他必會逢凶化吉,卻仍是忍不住憐惜他年紀輕輕就要承擔的重負。

    親政以後,尋我的事情漸漸平息下來了,許是他太忙,許是已經不再掛懷,總之漸漸地,便沒有人再提起我的事兒。不是沒有心酸的,但日子長了,連自己也慢慢淡忘了。時間能夠沖淡一切,誰說不是呢?

    時光如梭,斗轉星移,眨眼間,已近兩年。
li60830 發表於 2019-4-11 21:26
第三部 情纏 第二章 “元華”
    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我放下手中的書,卻仍斜靠著錦被不動。丫環月梅挑起窗簾看了一眼,轉過頭來輕聲說道:“小姐,到了。”

    “嗯。”我應了一聲,坐起身來。

    月梅搶先下了馬車,放下矮凳,掀開車簾,這才扶著我走下馬車。

    這是一個僻巷中的小門,但別看這兒冷冷清清,但這院子的前門卻是車水馬龍,客流不息。這兒便是遍佈北方、天下聞名的“元華飯莊”北京總店所在。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做生意的料,也從沒想過要創立一番大事業,然而事實是,自從我開了第一家“元華飯莊”——也就是我眼前這家店——以後,隨著各種超時代的促銷、廣告、經營方式的面世,我的這家飯莊竟然越來越有名,不單是平民百姓,慢慢地,富商巨賈、王公貴族們也紛紛來到我這裡吃飯。也不知是不是物以稀為貴,“俱樂部”的會員卡竟然被炒作到千兩白銀以上,折扣卡也是越發越多。雖然持卡打折的人越來越多,我的生意也越來越好,收入越來越多。但客流量劇增的同時現有的樓面卻不堪負荷了,於是我又擴建了一層樓,讓“元華飯莊”成為當時北京城少見的三層樓高建築。

    然而樓面的擴建也不能解決問題,飯莊裡面仍然是人滿為患,那些王公貴族更是蠻橫跋扈,既不肯按規矩排隊等候桌位,更不屑於跟平民同室吃飯,還不能趕人,所以店裡面時常發生糾葛。無奈之下我只能把旁邊那間我曾經住過的客棧買下來,客房全部翻修成吃飯的雅間,把那些富商、貴族全都遷到那邊享用,又把原來的飯莊三層樓全部改成大堂供普通百姓吃飯,情況這才有所改善。

    不過京城裡的王公貴族實在太多,套一句《康熙王朝》裡的話:在北京城裡你隨便扔塊石頭都能砸著一個紅頂子,很快那些雅間也都不夠用了。到那裡去的人個個都是官,個個有財有勢,惹了誰都夠我消受的,我見勢不對,急忙將周圍的民居都買了下來,打通牆壁全部重新翻修後成為一個個獨立的雅房,又推出“貴賓卡”,一張卡價值千兩黃金,只有持卡人才能在雅房中消費。“貴賓卡”限量發售,充分利用了人類自大虛榮的劣根性,一時間京城的豪門貴族居然以有沒有買到“貴賓卡”相攀比,造成“貴賓卡”的供不應求。我聰明地在存卡發完以後就死不追加,沒有的人想要?好啊,你找已經有了的人去,巧取豪奪隨便你,只要你有本事拿到,我認卡不認人,巧妙地把可能的禍事轉嫁到他們中間讓他們自己鬥去,從而保證了我的生意不受影響。

    就在我的飯莊在京城裡闖出名號的同時,京畿各地的人們紛紛慕名而來,從而又給我的生意造成了障礙和混亂。我不得不將飯莊從京城推廣到京畿,又從京畿發展到整個北方。除了北京總店,京畿和北方各大城市都有了我的分店,經營方式全部比照北京,飯莊分為上、中、下三個檔次,不同的檔次的環境、服務和菜品規格都不一樣,各種消費卡各地通用,只要你有卡,不管走到哪兒都能得到相應的服務。當然,鑑於京城裡的王公貴族比外面的官兒都大了一截,他們擁有的貴賓卡只在北京城裡發售,同樣各地通用。

    剛下了馬車,就看見何掌櫃急急忙忙跑出來迎接。他全名叫何東順,原本是北京店的掌櫃,但生意越做越大,應付的場面也越來越多,他雖然老實忠厚,要處理這種事情卻又不夠水平了。於是我另請一個高明的掌櫃替了他的位子。我見他也算忠實可靠,又是知道我身份的人,不便讓他在外面添亂,便讓他跟在我身邊做了賬房先生。雖然換了職位,但跟在我身邊自然比只做一個掌櫃高了一級,他便也高高興興受了,這兩年照看賬目,倒也沒出什麼紕漏。

    “小姐不是說明兒才到嗎?怎麼今兒個就回來了?讓小的來不及去接您。”他跑到我身邊,笑呵呵地說道。

    我笑了笑說:“事情辦得順利,就提前回來了。”

    他隨著我往裡走,說道:“小姐這一出去就是一個多月,累壞了吧?”

    “還好。”我淡淡地說,但實際上確實是累壞了。分店多了,不親自去看看是不行的,我這是第一次去巡視,走的也不過京畿有限幾個地方,卻感覺勞累至極。每到一個地方都有數不完的事情做,這之間的車馬奔波更是讓我叫苦不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懷念現代的汽車火車飛機。

    “皇上上個月又去南苑行獵,不知道小姐看見沒有?”他笑著,知道我在休息時間是不吝於跟他們聊些八卦的,而且雖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得出我對皇帝的事情似乎有著相當濃烈的好奇心。

    “沒有,剛好錯開了。”事實上我是故意錯開的。

    想來這康熙也好笑,就算喜歡打獵吧,也不用年末去一次,年初又去一次吧?還穿挑寒冷的時候去。連續兩年都是這樣了,真不知道這天寒地凍的有什麼好跑的?像我就寧願呆在屋裡烤火——我最怕冷了!

    “最近沒什麼事吧?”我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叉開了話題。

    “沒有……”他想了想,又說,“不過劉掌櫃倒是碰上道難題,年終貴親園的雅房早已訂完了,鰲中堂卻說要宴客,說什麼也要在我們這兒擺席。您知道那些訂房的哪個不是非親即貴,得罪了誰也不好收拾,不知該怎麼辦,偏生您又不在,急得他是團團亂轉,問了我好幾次您什麼時候回來。這下可好,您回來了,他也該鬆口氣兒了。”

    貴親園就是我這飯莊最高級的雅房區,年關時候我們會為客人們包辦大小宴席,因為我這裡的檔次高,服務也好,所以還頗受歡迎,為了免除麻煩我吸取往日教訓今年一律要先預訂,先到先得,不講情面。但理論上是如此,碰上了鰲拜這種專橫的人,規矩也就不成規矩了。

    我有些頭疼,鰲拜權大勢大,連康熙現在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是我?

    我想了想,又問:“各位掌櫃的都來了嗎?”

    何東順點頭道:“昨兒個就到齊了,就等小姐回來。”

    我點了點頭道:“好,我今天且歇著,明天再來開會。”

    “是。”

    每年的十一月是我定的年會的日子,要求各地的掌櫃都來北京匯報這一年的收支、經營狀況,提出存在的問題,共商解決的方法,同時由我宣佈下一年的經營方針和盈利目標。各地的掌櫃都是由我親自選定,並且進行了“職前培訓”以後才“上崗”的,我不是做大生意的料子,但一不小心竟然把“元華飯莊”發展到了這種水平,當然是頭痛加鬱悶的,不找些人來幫我不行。從一定程度上講,這些人就彷彿是連鎖企業的分店經理,對於他們經營的店子是有相當的自主權的,如果不及時瞭解他們都作了些什麼,我這個老闆就不好管理了。這裡沒有二十一世紀的便利通訊方式,交通方式也極落後,一年一次年會已經是極限。

    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我便召集各地的掌櫃開始開會。

    這已經是第二次的年會,但去年年終時候飯莊的規模還沒這麼大,幾個人就在飯莊後院我居處的小廳堂裡開完了會。今年的認可多了好幾倍,小廳堂是坐不下了,好在我是開飯莊的,當下找了一間雅房,各人坐下,倒也寬敞。

    北京城乃天子腳下,這裡的飯莊又是總店,氣派當然比外地的大了不少,看得一些外地的掌櫃羨慕不已。

    雖然飯莊的規模擴大,知道這背後老闆真面目的人還是少之又少,只有我身邊的賬房、丫頭和各大掌櫃而已,對他們,我不用多加囑咐,只要讓他們知道,如果一個女人做他們的掌櫃這件事傳了出去對他們自己也沒好處,他們自然就不會亂說了。

    會議開始,首先是北京總店的劉全劉掌櫃說話,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頭一個提出來的問題就是鰲拜那件事兒。我早已有了腹案,便笑了笑說道:“鰲中堂宴客,我們這裡再大的房子也裝不下。你回他們,我們包下慶春坊,規格、服務全部比照貴親園,想必中堂是不會在意的。”

    劉全喜道:“這樣便好辦了。不過……包下慶春坊,這開銷是不是太大了?”他皺起眉頭。

    我笑了笑道:“中堂大人何許人也?怎麼會虧待了我們?況且中堂大人我們可惹不起,寧願虧點兒,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

    劉全想想也是,便沒有了話說。

    接下來便是個掌櫃說明各自的情況,十幾個人每個人都得說上一兩個時辰,再加上大家一起討論的時間,這會一開就開了三天。

    終於到了最後一天的時候,我們都有些撐不住了。雖然會議期間大家都享受的是貴親園裡王公貴族們的接待規格,可每天都要集中精力全神貫注,幾天下來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我早已頭昏腦脹了,卻不得不作為表率硬撐著頂到最後。

    討論完最後一項議題,大家都像散了架一樣靠在椅子上,什麼儀表、什麼規矩全都不管了。我們彼此看著,不由都苦笑起來。

    濟南分店的掌櫃笑著說道:“不說不知道,原來咱們這‘元華飯莊’竟然有這麼大的規模、這麼多的事務。得虧了是咱們小姐,換了別人,恐怕早就累趴下了,還能發展出這種水平來麼?”

    他這馬屁倒是拍得響,我淡淡地笑著說:“趙叔客氣了,如果不是各位幫襯著我,我哪兒能有今天啊!”

    天津分店的掌櫃忙說道:“小姐才是客氣呢。小姐的這些點子,我可是聞所未聞啊,原本還擔心不會有人理睬,誰知竟然這麼紅火,小姐果然是智比天高,超乎眾人啊!”

    眾人一片附和聲,我對這種歌功頌德卻是毫不為意。說到歌功頌德,以前在康熙身邊的時候那些大大小小的臣子奴才們,說得不比這個動聽多了?

    等他們說完了,西安分店的掌櫃胡根生撫著山羊鬍,突然問道:“小姐,目前我們北方的生意已經大體穩固,為何小姐不向南方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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