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31
x24685 發表於 2019-7-21 23:16
第一百十章 梅前悟道

  太學

  「太學生每天要放牌點閘,叩拜師長,就算是新入學也免不了這規矩,今天為什麼不見那個新生?」

  「齋長有教化之職,還得多多勸告才是,免的失了太學的體面。」有人對著一個齋長說著。

  這齋長深以為然,轉入了上舍區,並不直接去目的,而一個個輪次檢查過,突然之間,在一處傳來一陣聲響。

  齋長皺起了眉,帶著人過去,卻見著幾個齋役在忙碌著打掃。

  「這是怎麼回事,人呢?」齋長一眼看見裡面空空。

  「何齋長,原本說住在這裡的蘇舉人,搬遷到了清園寺,這小院又空出來了,所以我們得打掃下。」有齋役回話。

  「誒,太學是想來就想,來走就走的地方麼?就算是舉人,也太過分些了吧?」有人陰沉的說著。

  何齋長就問:「怎麼回事,有誰批准麼?」

  「聽說是學丞大人批示,說既已是舉人,就不要佔了太學的名額,要想學習,可以保留學籍,居住在外面就是了。」齋役嘴快,一下全說了。

  何齋長點了點頭,說:「既是這樣,那我們繼續查舍。」

  說著,轉身出了去,而後面兩個人面面相覷,有著一下拳打了個空的鬱悶感覺,怔了下,只能跟上去。

  「夫君,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到蘇子籍回來,葉不悔正窩在暖烘烘的榻上給小狐狸縫著小衣服,立刻就是一招手。

  「快過來,看我做的可愛不可愛!」

  蘇子籍看一眼趴在旁邊有點了無生趣的小狐狸,忍不住想笑。

  「你呀,還說我嚇唬小白,你看你把小白嚇的。」

  葉不悔哼地一聲:「哪有,天氣越來越冷了,小白一定是覺得冷了,才會一直發抖,我也是為了它好嘛!」

  抖開剛剛縫了一半的寵物小衣服,獻寶一樣給小狐狸看:「小白,你說,你是不是很喜歡?」

  「唧唧。」小狐狸有氣無力叫了兩聲,算是給了回應。

  見葉不悔再次陷入到了某種莫名情緒中去,它再次抖了下,總覺得自己要倒霉了一樣。

  蘇子籍不是能閒住的人,屋內氣氛溫馨,可待久了,暖洋洋,竟生起了一絲睏倦。

  坐了一會,他就起身又推門出去。

  清冽的空氣讓略顯昏沉的大腦清醒過來,此時大院雀靜,微微聞得遠處頌經之聲,門口不遠有一叢的茂梅,已嗅著清芬寒冽的香氣,這梅樹不高,已經有了花苞,蘇子籍緩步過去,背著手,望著滿樹的點點紅與片片白,只覺得有一種即將突破,偏偏又差一點的感覺。

  「距離突破15級,只差少許,卻遲遲不能突破瓶頸,看來想要突破,並不是單純靠著默念就成。」

  但雖是這樣想,可頓悟這東西,不是自己想要就能擠出來。

  是靈機一現的產物。

  索性,蘇子籍把菩提樹下面疊的墩子拿過來,又摘個梅枝,一尺餘,沒有綻開的蓓蕾寒香襲人,看去倍覺精神,一揮袖,風就掃落了上面的積雪,又一撩袍子坐了下來。

  面前是白皚皚的雪地,梅枝就在樹下一筆一劃寫起了字。

  默念的正是剛從周學丞得到的知識與經驗。

  既「三禮註疏」可以獲得經意領悟,說不得,默念能再有一些領悟。

  蘇子籍不再多想,沉下心神,只慢慢默寫著。

  周學丞這著作的確蘊含著心血,蘇子籍不知道周家讀書人是否也是這風格,但不得不說,周學丞的某些論點,讓蘇子籍也覺得很贊同。

  「若不是現在時機不對、身份也不對,倒真想結交一下這位周大人。」

  都說字如其人,其實書也如其人,這一位算得上是大儒中心胸寬廣性格磊落的一個,不是偽裝,從文字和態度裡,就能感覺到赤子之心。

  這樣的人並不適合現在就結交,在魏朝周家就是文官家庭,鄭太祖為安撫讀書人,提拔重用周家子弟,但這種榜樣是虛的,事過境遷就沒有用了。

  周家並不是功臣,走爭權奪利的路子只會死的難看。

  「假作真時真也假。」

  周學丞雖不是走孤臣路線,也有自己的圓滑跟無奈,但本性上還是個君子。

  這樣的君子,更適合搞學術,只談談學問,聊聊與讀書相關的事,不用去擔心隨時給你設下陷阱。

  想到給了推薦令卻陣營不明的俞謙之,周明達明顯更容易看穿,這看穿並不是說就是簡單,而更接近一種壘落的態度。

  人心啊,就是這樣。

  「咦,有了!」不知道是哪個火花,觸及了靈感,蘇子籍腦海中突嗡一聲,隨之就是一黑。

  再亮起來時,紫檀木鈿已漂浮出來。

  「【四書五經】提升至15級(8978/15000),智力+1,智力17→18(10),魅力+1,魅力16→17(10)」

  「領悟人心之理,化成人道種子,是否由蟠龍心法汲取(此舉不可逆)?」

  這還是第一次,突破升級同時,一口氣漲了大半經驗,更增加了二個屬性,還化成了一個人道之種,蘇子籍立刻點了是。

  「蟠龍心法汲取人道之種,【蟠龍心法】提升6級(1385/6000)」

  雖變化非常大,蘇子籍卻顧不得了,他繼續沉津在自己思考中。

  「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以善養人,然能服大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少年時,就曾經讀過,當時根本談不上什麼感慨,到了青年時,還很是不屑,覺得這是迂腐之論。

  人心,有刀槍厲害麼,能幹實事麼?

  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現在突然之間領悟,才真正明白,就算是新學,也不過是新瓶裝舊酒。

  「迂腐的人心,與精闢的人心,只隔了一層紙。」

  這是學問,也是權術,更是大略,現在整個看去,整個局面都不一樣,自己處境迷霧也散開了許多。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蘇子籍低頭用梅枝寫起了字。

  「辯玄,你說這個牧羊女著實可憐,明明與覺新相戀,卻不能相守,只因二人的身份……」清脆的女聲從遠處遙遙傳來。

  蘇子籍手微微一頓,沒抬頭就知道過來的是誰。
x24685 發表於 2019-7-22 09:23
第一百十一章 十誡詩

  「牧羊女?覺新?莫非說的是梵教牧羊女與阿羅漢的故事?」

  雖對梵教故事並不瞭解,但在原本世界也有著類似的故事,同樣也是牧羊女與和尚相戀,最終因和尚選擇信仰,沒有接受感情。

  「辯玄怎會給一位少女講這種故事?是隱晦拒絕,還是另有用意?」

  跟在新平公主的徐嬤嬤也在暗恨,瞥向辯玄的眼神都帶著刀子。

  「公主與和尚走得近,皇上已有所不快,就算還沒訓斥,可繼續下去,公主怕也要被皇上所厭棄。」

  「曹易顏也是銀樣鑞槍,著實不中用,原還以為少年俊秀有才,沒想到只是幾句話,就被氣走,這樣還想公主垂青?」

  「和尚更是可氣,講這等故事,似拒實迎,居心叵測。」

  可惜,她不過是個宮嬤嬤,不過仗著照顧公主長大,又是母妃所賜,有著幾分臉面,但新平公主脾氣看似不錯,實則並不肯聽下人規勸,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現在暗恨瞪視辯玄,等回去了向吳妃娘娘稟報。

  正自嘆氣著,見辯玄合掌:「貧僧就不遠送了,公主殿下且慢行。」

  要是被外人看見和尚送公主,就惹的更多是非了。

  「哼!」徐嬤嬤二話不說,擁著公主出去,轉過一側,快抵達園門,突察覺到公主腳步微微一頓,咦了一聲,徐嬤嬤忙收斂心思,朝新平公主看去。

  這一看,就發現公主正望著前方。

  因已有了辯玄這樣的前科,徐嬤嬤心驚肉跳順著新平公主目光看去,只是這一眼,同感驚豔的同時,又湧上些喜悅。

  前方七八米處,一棵只開了少許花,更多是花苞的梅樹下,紅白相間之處,一個少年正坐在樹下墩子上,手持梅枝,低頭寫著。

  雖他並未抬頭,可光是這身姿,以及露出的少許面容,就已很出色。

  似有所察覺,恰在此抬頭,朝著看來,那張臉在此情此景下,就更具美感了。

  與辯玄不同,同樣容貌俊秀颯,器宇不凡,但辯玄更趨向於清淨出塵,如入世謫仙,此人卻溫雅如玉,芝蘭玉樹,毫不遜色。

  新平公主看得一怔,一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徐嬤嬤因著年長,比公主回神得快,她看看少年,又看看公主,心中暗喜,便自作主張,主動邀請這人:「這位公子,你對羅漢和牧羊女的故事怎麼說?」

  這少年就是蘇子籍,不好暴露自己聽力敏銳的事,只能裝作不知地問:「這是什麼故事?」

  新平公主突然開口:「講的一個牧羊女,偶遇羅漢,與其先有著誤會,後經歷了許多事,漸漸互生情愫的故事,只可惜,牧羊女與羅漢的感情,本就不容於天,羅漢雖對牧羊女有著愧疚,卻更忠於自己信仰,最終選擇對牧羊女避而不見,避入深山修行……」

  說著,就望著蘇子籍,問:「這位公子,你對這個故事怎麼看?」

  蘇子籍目光一轉,算是明白了,新平公主與辯玄和尚,大概與原本世界某一朝代的一段故事十分相似。

  同樣是高貴的公主,同樣是有才有貌的俊秀和尚,二人感情最終導致的是血腥悲劇。

  要是悟道前,蘇子籍還看的不清晰,現在卻清清楚楚。

  「自古治國非梵道,梵道能傳播,也是世外人這立場。」

  「公主和和尚,不僅僅壞了國法和戒律,本身就是儒與梵、國與教的衝突,就算是公主,其實在其中也微不足道。」

  「任何朝代,這事都得慘淡收場,皇帝想保都難。」

  這種事,別說蘇子籍身份太敏感,就算只是普通舉人,也不能去碰。

  但避而不答,又不是蘇子籍作風。

  想了下,他索性拿起梅枝,走到乾淨的雪地上,洋洋灑灑寫了起來。

  原本見這少年不說話,只是在地上寫著,以為與酸儒一般反對,新平公主心中頓感失望,但朝著所寫內容看了一眼後,就呆住了。

  她紅唇輕啟,慢慢念了出來: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唸完,怔忪許久,新平公主才嘆著說:「這位公子,此詩以何名?」

  「此乃《十誡詩》。」蘇子籍回著。

  「沒想到,公子你竟是性情中人。」新平公主望過來眼神,堪稱秋水,滿是讚賞。

  蘇子籍沒打算攬這功,更不是鼓勵,輕輕搖頭:「這詩不是我所做,只是一夢偶然所得,大概……真有牧羊女與羅漢,這詩許是羅漢所作,也有可能。」

  「世間沒有兩全法,羅漢也只能這樣感慨,要是能預知,怕是他會不相見不相知罷,這樣對誰都好。」

  「你太過謙虛了。」新平公主根本不信蘇子籍所言,但他既這麼說了,她也就一笑,再低頭去看時,仍忍不住默念,似乎這詩有別樣魅力,讓堂堂大鄭公主,都為之傾倒。

  「公主,天色不早了,午膳時,娘娘見您不回宮,怕要生氣,還是早點回去吧。」徐嬤嬤也默默記下這些話,這時突然提醒。

  新平公主有些不捨,但這詩她已默背下來,時候也的確不早了,只能離開。

  徐嬤嬤,攙扶著公主上了牛車,最後一個上車的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蘇子籍。

  「這少年,倒是好好查一下。」她暗暗想著。

  「哼哼,人都走遠了,你還看?」身後突然響起葉不悔的聲音。

  蘇子籍一回頭,就看到葉不悔正環胸站在幾步遠,抿著唇,斜眼看他,那副模樣,真是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我不高興」,空氣中都似乎瀰漫一股酸味。

  「唧唧!」小狐狸幾乎與地上的雪融為一色,此刻也抬起頭朝他看來。

  那雙狡黠的狐狸眼彎著,如同調轉了方向的兩輪峨眉月,配合清脆的叫聲,讓蘇子籍總覺得它是在看自己笑話。

  好啊,連小狐狸都知道看自己笑話了?

  蘇子籍頓覺無語,可看葉不悔這模樣,明顯看到了剛才一幕,甚至可能聽到了自己與新平公主的對話。

  但天地可鑑,他可半分想要攀附公主的念頭都沒有!
x24685 發表於 2019-7-22 09:25
第一百十二章 死生契闊

  別說蘇子籍現在太子血脈的身份,在部分人,特別是鄭朝皇帝那裡,都是絕不可能跟公主產生曖昧關係,就算是沒有這層,蘇子籍也對新平公主沒有多少興趣。

  無論魏朝的公主,還是本朝的公主,受民風影響,都可媲美原本世界中某些朝代的貴女,行事囂張,還能豢養少量私兵,在這兩朝做駙馬未必舒服。

  「你在說什麼呢?」蘇子籍過去,屈起手指,輕輕彈了下葉不悔腦門:「是不是不相信我?」

  葉不悔也不環胸了,雙手摀住自己的腦門,怒視蘇子籍。

  「明明就是!」她哼著:「你們談得多默契啊,我可都看到聽到了!」

  隨後故意翹著蘭花指,模仿:「哎呀,沒想到,公子你竟是性情中人!」

  姿態雖有些誇張,可這麼模仿,真有這位公主三分神韻。

  蘇子籍看著葉不悔,忍不住恍了下神。

  「搞怪。」蘇子籍隨後就笑著搖了搖頭。

  「哦——」葉不悔故意拖起了長音:「我說就是搞怪,可她這麼說時,你怎麼笑得那麼高興?」

  蘇子籍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是什麼意思,她一個十幾歲小丫頭吃起醋來,自己居然都要頂不住了。

  見蘇子籍有些無語,沒再解釋,葉不悔就更挑眉,斜斜望著:「怎麼,被我說中了呀?公子?」

  「我方才真的只是為了敷衍她才寫了那首詩,你知道的,這種事,說什麼都可能惹來禍事,倒不如寫這一首詩,像回答了,實際上又什麼都沒說,這樣反倒安全。」蘇子籍求生欲極強再次解釋。

  頓了一頓,蘇子籍神色變的隆重:「而且,這也是諫詩和悼詩。」

  「諫詩你也聽明白了,悼詩你可能不明白。」蘇子籍身子一仰,蹙眉之間,已透出了冷意。

  「我不管辯玄是什麼背景,有多少武功和梵法,這是條死路。」

  「越朝深處走,死期越是近。」

  蘇子籍說著,重重吐了一口氣,一陣冷風襲進來,不由機伶的打了個寒顫。

  其實朝堂之爭,許多事,根本不在過程而在起點,跟錯了人,走錯了路,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牧羊女與阿羅漢,難道別有用意?」

  想起剛才辯玄和尚翩然無塵之姿,蘇子籍不由搖首,又轉念苦笑。

  自己踏入太子血脈之事,是不是和這辯玄和尚一樣,也是韜身於死地而不知?

  「你說的也有道理。」葉不悔點點頭。

  蘇子籍鬆了口氣,卻不想下一刻,她就叉腰:「那你也要給我寫一首!我也要這種敷衍!」

  說完,就發現蘇子籍無奈望著她,嘆了口氣。

  葉不悔有點小心虛,暗想:「莫非是我提的要求太過分了?」

  但一回想方才的情景,葉不悔就心裡酸得像是泡進了醋缸裡,咕嘟咕嘟地直冒酸水。

  就在她心裡猶豫,是否收回這句話,可又有些賭氣的時候,蘇子籍再次嘆了口氣。

  「寫詩,是不可能寫詩的……」

  原本還只是心裡腹誹著的葉不悔,立刻瞪圓了杏眼。

  蘇子籍都擔心這丫頭立刻化為母虎朝自己直撲殺來,忙又接著說道:「我寫詩經給你。」

  「你……那、那好吧!」葉不悔即將脫口的話又忙嚥回去,伸長脖子,看著蘇子籍半曲一膝蹲在地上,拿起梅枝,向著自己一笑,接著寫著。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嗯,送你的。」蘇子籍丟下梅枝,起身望著葉不悔說。

  葉不悔與他的目光一碰,就別看,又低頭去看詩經。

  蘇子籍則望著她,心裡想:「這句出自《詩經》,這世界雖同樣有著詩經,內容卻有著區別,並無這一首。」

  「雖是借用詩句,但心情卻的確並無虛假。」

  「不悔與我青梅竹馬,又歷經生死,還有葉叔的恩情,更有我二人錯綜複雜的身份交錯,林林總總,都讓我二人之間,並不單單是所謂兒女私情,情誼更複雜,同時也更深沉。」

  「但凡有我一日,就總要護你周全,看著你平平安安。」

  蘇子籍這樣想著的時候,葉不悔已是唸誦了幾遍,抬頭看過來。

  見這丫頭臉上雖努力繃住了,沒露出欣喜得意,可眸子卻亮晶晶,蘇子籍手又有些癢,想彈一下對方腦門。

  這丫頭,明顯是讀懂了,現在不醋了,是麼?

  不過,不等蘇子籍再次招惹了這丫頭,就有人順著門前的路走過來。

  蘇子籍對葉不悔說:「是路逢雲來了,你先陪小白玩吧。」

  葉不悔嗯了一聲,彎腰抱起小狐狸,卻沒進去,而是有些捨不得地站在那片寫了詩經的雪地前,低聲:「屋裡太熱,我跟小白在外面透透風,你們進去就是。」

  「別著了寒氣。」蘇子籍叮囑一句,駐足等野道人到了跟前。

  「進去說話。」

  野道人朝旁邊的葉不悔看一眼,跟著蘇子籍走進了院落。

  「這裡的環境倒是不錯。」野道人隨口說了一句,就對蘇子籍說:「原本我是打算去太學找公子您,但得知您臨時換了地方,昨夜就沒動,這裡晚上有著巡邏,並不好進。」

  蘇子籍點點頭:「這倒是,常有權貴過來。」

  雖只是居士房,也因著權貴來往暫時小住,而明松暗緊,也難怪路逢雲沒敢輕舉妄動。

  「公子,您讓我調查的七人,我已得了些結果。」

  說著,就遞給蘇子籍。

  蘇子籍展開一看,先看到了俞謙之與曹易顏相關的內容。

  「俞謙之,諫議大夫。」

  諫議大夫專掌議論,雖品級是正五品,但實際上不幹事,掛銜無定員。

  蘇子籍此時眼界不一樣,沉思:「與在雙華府的道人劉湛一樣的品級。」

  「原本歷史上,道人卑賤,但是這世界似乎不一樣,朝堂有所籠絡,這應該就是有著道法的緣故。」

  「相反,梵教的法理,並沒有錯誤,可由於不能顯聖,發展就慢了許多。」

  想到這裡,蘇子籍甚至心中一動,辯玄這樣翩然無塵之姿出現在公主身側,是偶然,還是某種必然?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7-22 09:27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7-22 09:27
第一百十三章 緩急之說

  不過這不關蘇子籍的事,仔細再看,不禁暗想:「俞謙之與曹易顏,二人都並無異樣,也無結黨痕跡,但這事反透著不尋常。」

  「尤其曹易顏,過往太乾淨,平常得就似是另一個人。」

  「我自認看人方面多少有些經驗,曹易顏絕非這樣簡單。」

  「那就是情報有誤了。」

  這不出蘇子籍意料,真的隱藏著秘密,又掩藏得好,短時間內,以野道人的手段,的確不可能摸到真相。

  又看剩下五人,看完,不僅神情複雜,重重一嘆:「叛軍真的是賊才賊智,有著高人!」

  「怎麼?」野道人不解望著,他並沒有從裡面看出多少。

  蘇子籍指著這幾個公開的情報解釋:「你不要看這些情報零碎,但仔細看,賊兵的兵法其實很明顯。」

  「山區多崎嶇,到處是寨子,賊兵不求野戰,一個訣竅就是拖延,使得官兵難以決戰。」

  「我雖不知道具體內情,但秦鳳良和錢之棟面對這戰法,只得步步為營,利用盛世人力物力,硬是把敵人擠乾淨絞殺。」

  「但數萬大軍長期作戰,必年耗費數百萬軍餉……這樣的花銷,哪怕是盛世之國,怕也輕易承擔不起。」

  「所以上次西南之敗,怕反是朝堂督促求戰的責任大些。」

  「不過這目前不關我們的事,我給你個任務,先調查太學的學生吧,太學有一千餘學生,你要一個個調查不現實。」蘇子籍笑著:「但是我要調查的事,也沒有啥可保密,也不是難事。」

  「就是基本的家境、出身、成績。」

  「你可以雇當地附近的人,甚至太學生本身,每人負責三十個左右,想必這些熟悉內情的太學生,願意弄些額外收入。」

  野道人答應:「這不難。」

  想了想又說:「公子,是不是心情不錯?」

  蘇子籍轉過臉來,若有所思點點頭,說:「我剛才有陣,是迷霧重重,但是現在想通了。」

  一句話,聖心還在兩可之間,這正是悟道後的視角。

  對皇帝來說,要是沒有任何想法,何必尋著太子血脈?但是太子血脈,能起什麼作用?作用要到什麼程度,怕是皇帝都沒有定論。

  「自己受俞謙之的暗示退縮了,皇帝只能給個官身,至於下代皇帝后,自己生死榮辱,他就管不著了。」

  「要是自己爭氣,皇帝也未必真的不認,蜀、齊兩王較量日益激烈,難道不想要個緩衝?要自己當緩衝,只有認了自己,名列宗譜。」

  「但一旦名列宗譜,自己就有名分與蜀、齊兩王競爭。」

  「就連皇帝都不能禁斷。」

  蘇子籍想明白了,遂笑:「不管是故作迷陣也罷,還是步步荊棘也罷,路還得人走,不走肯定沒有路。」

  野道人心中一凜,只覺得這片刻之間,公子氣象大改,正要開口,忽聽外面響起葉不悔聲音:「夫君,你的同學來尋你,你可醒了?」

  這是葉不悔在提醒有人來了。

  「你先去隔壁等我。」蘇子籍看一眼野道人。

  這人算是自己暗中勢力,雖不至於見不得人,但無必要,自然也不會讓他暴露在太學生面前。

  「我已醒了,是誰來了?」蘇子籍見他進去,這才出聲問。

  「蘇賢弟,是我,邵思森。」外面響起了有點熟悉的男子聲音。

  蘇子籍心裡想著:「這人怎麼突然到了?」

  體已走過去,將門打開。

  葉不悔這時並不在門外,而去了隔壁小灶裡,似乎打算燒水煮茶。

  邵思森果然站在門外,見蘇子籍出來,就一拱手:「叨擾了。」

  「快請進。」蘇子籍臉上帶笑,「何必說叨擾?來者是客,就是不知邵兄如何到了這居士園?」

  「我是過來找張兄,聽他說你住了進來,過來看看。」邵思森亦微笑著:「你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蘇子籍搖頭:「這裡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了。」邵思森說完,見蘇子籍並無特別反應,很快又轉移了話題,說起了真正的來意。

  「對了,月試成績已出,蘇賢弟,你月試被太學幾位大人評為第一,甚至還貼出了文章,供學子抄錄學習。」

  「去部院實習的事,你也有所耳聞吧?你亦被列入實習的名單,不日就將進入衙門做事。」

  望著蘇子籍,邵思森感慨:「我雖早就知道賢弟你才華出眾,卻沒想到這般出眾,真是錐入囊中,其末立見。」

  這話說的就帶上了一點若因若無的酸味了。

  蘇子籍笑了,就見葉不悔端著放了茶葉的茶盅進來,他就挽起袖口提壺在手,向杯中傾沸水,傳出細碎的噝噝聲。

  蘇子籍靜聽著茶葉的舒展聲,坐下笑:「喫茶以露水為最上,雪水當場下的也佳,請用。」

  邵思森看茶水,碧色如琥珀,滿室茶香,突然之間覺得蘇子籍有君子之風,說話好聽又誠懇,不由暗覺自己一點嫉妒實在上不了檯面。

  以後肯定是同殿為臣,相互之間更應該相互支援,這樣一想,一點小心思就沒有了,問著:「實習,你想去哪兒?」

  蘇子籍笑了下,腦海中浮現出兩個軍賊名字,以及西南叛亂一事,故作隨意說:「先去兵部學習吧。」

  這個回答出乎邵思森的預料,遲疑著說:「兵部雖是六部之一,也是好去處,但我等都是讀書人,這行伍之人充塞之地,你真的要去?」

  就差明著說,這等可能未來會接觸到沒學問的粗魯武人的地方,你真要去?

  蘇子籍笑容不變:「為何不去?君子六藝,太學生都不會荒廢,既是六部都可去實習,兵部當然可去。」

  說著身體一傾:「為官有緩急之說,草原有方、鮮二部,而西南部尚有林國,都在虎視耽耽。」

  「現在西南出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是林國勾結生亂,而方鮮二部也蠢蠢欲動,屢次釁邊,怕是以後邊疆都可能不寧。」

  「我輩讀書人,以主持中樞為志,雖不需要親身上陣,卻也要略懂軍事。」

  「要不,以後十年,怕是未必有出頭之日。」

  邵思森聽了,頓時醍醐灌頂。

  在得知月試結果時,他是心情複雜,覺得素來把持著前幾名上舍生,被一個新人給擠下了首位,實讓人挫敗。

  但一聽這話,就怵然而驚,當官就得奉迎大勢,既以後十年邊疆不寧,那這就是大勢,官員只有迎合這個,才能脫穎而出。

  見蘇子籍說完這句,就含笑不語,邵思森心裡已是暗下了決心,也準備實習時去兵部了。

  蘇子籍既然去得,自己自然也去得!
x24685 發表於 2019-7-23 11:05
第一百十四章 吳妃

  邵思森來得快,去得也急,彷彿真只僅僅是過來送個消息。

  蘇子籍送到院門才折返,就看到葉不悔又把將茶和幾樣路上買的點心擺上,不過很顯然,這並無一個是為邵思森準備。

  「我就猜到他不會久留。」葉不悔小蜜蜂一樣說著:「你跟陸先生享用!」

  「辛苦了。」蘇子籍並不意外葉不悔的聰慧,一笑。

  葉不悔擺好了點心,就出去,這時,路逢雲又已轉了出來。

  「公子,您剛才說,要去兵部實習?」野道人猶豫著:「雖然剛才這人未必存著好心,但所說的話,也並非毫無道理。」

  「論六部,兵部是武人最多的部門,雖有文官,也多半早有門路或人脈,並且文武之爭,在結束了亂世時,已愈演愈烈了,您貿然過去,十之八九會被排擠,更可能捲入了漩渦,不能不防。」

  「這些我都知道。」蘇子籍既選擇去兵部,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西南秦鳳良和錢之棟,秦鳳良大權獨攬,推卻責任,錢之棟擁兵自重,上書言事,兩人都必定會有著後續動作。」

  「我想要最新消息,伺機而動,都需要掌握情報,你雖是幹這一行,不可能插手進軍隊,那是找死。」

  蘇子籍的身份,不可能掌握兵權,這也是找死,但也不能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人手,這也同樣是找死。

  趁著妾身未明,提前接觸些人,為將來未雨綢繆,並不是壞事。

  「你也知道,這兩人在七人名單裡。」蘇子籍說:「還有,名單上的鄒秋玉是怎麼回事?」

  「哦,此人根據消息,據說是潛龍舊邸時就跟隨的人,氣度英銳,個性悠然,睿智過人,屢出英略,很受今上的聖眷,一登基就連連簡拔,一年內連升五級,官至禮部侍郎、太子詹事,成了正三品的大臣。」

  「本來大家都覺得此人會成這一朝重臣,過十年成為宰相也不是不可能,不想卻在承壽四年,就先被彈劾,後被奪職,最後以十一條大罪被誅殺。」

  這是七人中唯一的一個早早被殺,並且還禍及家人,野道人就懷疑這人是知道了太多,或者受太子牽連。

  「知道太多,臣子級別越高,知道的就越多,其實這談不上是罪。」蘇子籍只一估算,就發覺這很巧合。

  「太子在承壽三年就幾乎被廢,鬱鬱而死,接著第二年,鄒秋玉就被殺,既名單上說是太子敵人,就不是牽連,也許是在太子出事中出了大力。」

  「皇帝為什麼這樣對待太子,這不符合常理,要知道,太子要威脅到皇帝,起碼要十年、十五年,而真要忍無可忍,要二十年以上。」

  「三年恰是蜜月期。」

  「又為什麼這樣對待鄒秋玉?這裡面有什麼玄妙?」蘇子籍想讓野道人額外注意下這死人,話到口中,卻又止住了,改口:「辛苦了,鄒秋玉已死,餘下的四人,你再多多關注。」

  「是,公子。」野道人答應,心中卻很是不解:「為何公子一定要與這七人為敵?」

  彷彿公子從府城回來,一下就變得越發神秘,就連面相也令他越來越看不透,每看一次,都覺得心驚。

  之前被蘇子籍安排著做那些事,從不多問原因,可這不代表他沒有著猜測。

  只是,那時猜的情況,與現在發展,截然相反。

  「這七人,一定有著共同點。」

  這樣想著,辭別蘇子籍,野道人就表情凝重回到了自己在距離園子不遠的一處民居。

  他按著市價的價格租了房子,這裡就是臨時居住點。

  因著孑然一身,也不愛享受,幾間房打掃得倒乾淨,卻大體上空空,野道人也不在意,往椅子上一靠,就掏出名單,展開重新看起來。

  「要說這名單上的七人,有文有武,也並不是一處出身,唯一相似之處,大概是年齡都在四五十?」

  「不,還有一個共同點,在十幾年前,都曾是太子黨!」

  突然間發現這一點的野道人,打個寒顫,原本放鬆些的神色,直接驟變,跳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野道人嘴裡念叨這些,神情漸漸趨向興奮:「難怪公子的面相撲朔迷離。」

  「不成,這七人的消息,我還要再多多打探一下,尤其十幾年前的事!」嘴裡念叨,野道人把衣一披,匆忙出去。

  皇城‧披香宮

  取自仙宮的這座宮殿,在這冬日裡暖意盈盈,裡面走動的宮人,行走都是輕快非常。

  自家主子受寵,宮人也就跟著揚眉吐氣。

  披香宮裡的主子是雖年過四旬,仍被皇上喜愛的吳妃。

  哪怕吳妃並無兒子,只有一女,也就是新平公主,但皇上偏偏最寵愛的孩子就是這女兒。

  也因此,宮中有兒子的妃子,也不敢去招惹吳妃。

  畢竟雙方沒有利益之爭,若能拉攏了對方,反是己方的助力。

  吳妃的日子,自然舒心。

  與她成為鮮明對照組,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了。

  是皇上髮妻元后又如何?

  養大了一個皇子,還被冊封為太子又如何?

  好不容易養到成年,文韜武略都被人稱道,還有賢名,可到頭來,一夜之間就天翻地覆,全都變了樣。

  太子鬱鬱而終,太子妃以及妾侍無一倖免被賜死,連三歲皇孫都被誅殺,整個太子府一個不留,莫說是人,連女眷養的寵物都被活活摔死。

  若說皇上對這位皇后還有情誼,怕連宮中飄蕩著的冤魂都不會信。

  可令人不解的是,無論是得寵的吳妃,還是有著皇子的妃嬪,在之後十幾年,都沒有一人能將這個失去兒子兒媳孫子的可憐女人趕下鳳座,皇后的頭銜依舊是她的,鳳印還在她手裡,皇上每月也會過去坐一會。

  「那些人怕是怎麼都不想明白,為何那位一直坐穩了鳳座。」

  對著銅鏡,擺弄著剛剛被宮女梳好的髮髻,吳妃表情平靜,嘴角微勾,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種獨屬宮中女子的小智慧。

  「當然是因娘娘您推辭了啊!」給她梳頭是她信賴一個宮女,不到二十歲,穩重中透著活潑,此時笑盈盈地接著話。
x24685 發表於 2019-7-23 11:07
第一百十五章 或真能成

  這話也不算她胡說,以前帶她的姐姐,就曾偷偷說過皇上想要冊封娘娘為皇后的事,雖那時她只是口中聽聞,並未親耳聽到,但去年時她的的確確聽到了皇上舊事重提。

  可娘娘卻面顯驚色,連忙跪下婉拒了。

  她有些想不明白,宮中妃嬪娘娘,哪一位不是衝著這位置去?為何自家娘娘反會拒絕?

  如果說,是擔心廢后會有人阻攔,那也不會啊。

  連她這樣服侍娘娘的宮女都知道,皇上不僅誅殺了前皇孫,還奪了皇后父親的爵位,流放了皇后的兄長與弟弟,皇后已是個空架子,就算是要廢后,也不會有幾個人敢為皇后說情了。

  因窺探皇后又有這能力的人都去了冷宮了呀,吳妃雲淡風輕地看她一眼,也不解釋,只輕輕一笑:「德不配位,必受其殃,這句話你可懂?」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鄭朝進宮的這些人多半都是貧家女子,無論是割了下面做太監,還是她們這樣服侍貴人的女子,能識字讀書,都已是極不容易,這樣的話,宮女還真不太懂。

  吳妃似乎也不打算解釋,只是輕輕嘆一口氣:「準備擺膳吧,新平那個野丫頭,怕也該回來了。」

  隨後被扶著手站起來。

  新平公主要換衣服了再過來,徐嬤嬤先到一步,吳妃走出來時,她立刻就過來行禮。

  「娘娘,老奴有一事要向您稟報!」

  「說吧。」吳妃再次嘆了口氣,看著賜給女兒的奴婢:「是不是那野丫頭,又去找那辯玄和尚去了?」

  「……是。」因著這事在宮裡也不是秘密,這殿裡又都是吳妃親信,徐嬤嬤也就直接承認了。

  「怎麼,難道她還幹出了更出格的事?」只覺得腦仁都在疼,對這女兒,吳妃是真覺得無奈。

  好好一個公主,容貌美麗,出身顯赫,又有皇上寵愛,想找什麼樣夫婿找不到,為何就偏偏垂青了一個和尚?

  好吧,那的確不是尋常和尚。

  吳妃雖不曾親眼見過辯玄,卻聽人說過此人。

  被問到的人,都是曾跟著新平公主去見過辯玄,每一個人,包括對辯玄有著敵意的徐嬤嬤,都不得不承認,這和尚長得極出色。

  不光是相貌出色,才學也好,氣質更出眾,這樣的人,那些勳貴子弟中,還真少有人能及。

  但就算是勳貴子弟中沒有,朝中文臣的孩子,又或是新科進士中沒有?

  就算是看上個寒門學子,只要他不是太差,吳妃都不會這麼頭疼。

  畢竟以皇上對新平的寵愛,只需要撒撒嬌,磨一磨,到時寒門出身的夫婿又如何?

  照樣可以一躍上青雲。

  說來說去,還是皇帝太寵愛了,按照鄭朝有關的制度規定,公主擁有受封戶、享食邑特權,公主賜封六百戶,長公主賜千戶。

  而新平公主一落草就封公主,十二歲就賜封戶六百,過一年就加封一倍,至「一千二百戶」,可以看出皇帝的寵愛,讓蜀、齊兩王都不由側目。

  朝堂有公主(皇女)六百戶,長公主(皇姊妹)千戶的規定,就是讓下一代皇帝給姐妹加恩。

  現在你都加恩完了,讓下代皇帝怎麼辦,加到二千戶麼?

  這特殊寵愛,造就她無法無天的情況。

  徐嬤嬤卻面露喜色,壓低聲音,有些神秘說:「娘娘,這次您可猜錯了,公主這次去清園寺,在外廂居士園裡,遇到了一個年少公子,公主對其很有好感。」

  「此話當真?」徐嬤嬤這番話,可真是讓吳妃也忍不住露出驚喜。

  她追問:「你這老貨,說得這樣簡短,可見是為了讓本宮著急,還不快詳細說來與本宮聽!」

  「是!」徐嬤嬤看出吳妃這不是真生氣,就將新平被辯玄和尚哄騙,講了牧羊女與羅漢的故事。

  「欲拒實迎,居心叵測。」吳妃冷笑著聽完,又一擺手:「你繼續說。」

  下面就是遇到了少年公子,少年公子還為公主寫了一首詩。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憶。」

  「這詩,公主明顯極是喜歡。」

  徐嬤嬤在宮廷內辦事,卻是字字清晰的複述,等閒連一字都不敢修改:「這人還說——世間沒有兩全法,羅漢也只能這樣感慨,要是能預知,怕是他會不相見不相知罷,這樣對誰都好。」

  「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吳妃聽了這詩,也都怔忪許久,良久才嘆著說:「此詩何名?」

  「此乃《十誡詩》。」徐嬤嬤回著。

  「這位公子有心了,這是諫詩啊!」

  「能居住在居士園,必不是等閒人家,至少是個進京的舉子——這人容姿真的很出色?」

  想到女兒是個顏控,以及外人對辯玄的評價,吳妃有些擔心。

  「娘娘您就放心吧,這位公子可是比曹易顏還出色!」

  想到曹易顏不止一次想要吸引公主注意,卻屢屢失敗,徐嬤嬤對其不屑,說起話來極盡貶低之能事。

  「曹易顏曾經隨一位真人參加過皇家盛宴,您也曾遙遙看過一眼,當時您還說,此子氣質不俗,有芝蘭玉樹之風,老奴才默許了他靠近。」

  「是有這麼一回事。」吳妃點頭。

  那還是去年初的事,皇家盛典,後宮嬪妃得寵幾個都能參加,只是席位與男子分開。

  她眼力好,遙遙看到了一個角落坐著少年,因其與新平年紀相仿,她這個做娘的,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是後來得知少年並不是勳貴子弟,也就放棄了。

  誰能想到,不久新平就偶然遇到辯玄和尚了。

  就聽徐嬤嬤笑呵呵地說道:「這位公子,可是比曹易顏還出色,文采好,人也俊秀英颯,又可能是未來進士……」

  她抬頭,看一眼吳妃,見她在沉思,仗著膽子說:「若公主能垂青此人,可比親近一個和尚好多了,皇上必會喜歡。」

  這話,就有些揣摩聖意的意味了。

  換做平時,徐嬤嬤說這話,吳妃或會警告,但此刻她也跟著猶豫起來。

  這事,或真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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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阿福

  吳妃沉吟良久,頜首:「你說的對,親近一個有才華的公子,遠強過親近那個和尚。」

  又沉吟片刻,才說:「不過,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這老奴只需要用眼睛盯著,可不許做多餘的事!」

  「老奴明白!」徐嬤嬤立刻低頭,恭敬回答。

  「娘娘,公主來了!」就在這時,殿門有人通稟,吳妃看一眼徐嬤嬤,她立刻退到了一旁。

  很快,換了一身衣裳的少女就已快步進來,笑容輕鬆,無論身上臉上,都帶著肆意。

  吳妃慈愛看著她走到跟前,溫柔責怪:「你這孩子走得急了吧?看,都出汗了。」

  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手帕,輕輕給新平公主拭了拭汗。

  新平公主笑嘻嘻說:「母妃,因我想你了嘛!」

  將手帕重新交給宮女,她又拉著新平公主的手,到擺著膳食的桌前坐下。

  「想母妃了?那就老實陪著母妃,你父皇對你可是操碎了心,你這丫頭也讓你母妃,讓你父皇省省心吧。」

  「又說我!」新平公主撇了下嘴:「你都要跟父皇學壞了,他見了就說我,母妃你現在也是!」

  「你父皇是為你好!」捏了捏她的臉,吳妃無奈說著。

  見新平公主低著頭不說話,只能搖搖頭:「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些了,用膳吧。」

  她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站著的主事太監之一安公公,垂眸掩住了眼底情緒。

  披香宮側殿門口,一個小太監正出來,因正是換班的時間,別人自然都不會格外注意。

  這小太監一直走到了僻靜處,見無人注意自己,就小跑去了皇后的永安宮。

  與吳妃的披香宮截然不同,永安宮宏偉,可宮殿內大多數都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都能看出一種蕭索氣息。

  到了皇后目前待著的後殿,才稍有了一點暖意,但無論是裡面的人,還是外面侍奉的,都很安靜。

  「小順子,你怎麼過來了?」皇后的女官朝霞,正從裡面出來,一抬頭就看到披香宮的小順子過來,忙將他拉到一旁,低聲問。

  「朝霞姐姐,讓我乾爹讓我來!」小順子說。

  「新平公主今日偶遇一個叫蘇子籍的少年,吳妃娘娘看起來頗有些動心,也不知道蘇子籍是那一派系,我乾爹覺得這事透著古怪,就讓我趕緊過來,好報給皇后娘娘知道。」

  「關於新平公主的事?」朝霞這才鬆了口氣。

  不是有人又要對皇后娘娘下手就好,不過是一個公主,再得寵又如何?

  想是這麼想,安公公既讓人傳了消息過來,朝霞自然進去稟報。

  「讓他進來回話吧。」後殿暖香環繞之處,一個上了些年紀,仍能窺見年輕時麗質的婦人正垂眸看書,聽到朝霞的稟報,就淡淡說道。

  小順子連忙進來,跪下回話。

  「蘇子籍,你說,那個少年名叫蘇子籍?」皇后彷彿沒有聽清一樣,又問了一遍。

  小順子在下面回:「回娘娘的話,她們的確是這麼說,那位公子名叫蘇子籍。」

  「這樣啊。」鳳眸不知不覺中有了一絲濕潤,皇后連忙掩飾了,就連朝霞都不知道娘娘臉色一下變得有點蒼白。

  難道是因新平公主過得肆意,被皇上寵愛,讓皇后娘娘想到當年的傷心事?

  跪在下面的小順子,家人曾受過皇后大恩,乾爹安公公也同樣如此,這事隱蔽,沒人注意到他們竟是皇后的人。

  他雖年輕,但在披香宮能混出頭,可不光是靠著乾爹庇佑,自己也有著一些本事。

  也因此看到皇后聽到公子的名字,臉色突然蒼白了,以為是皇后不忿皇上寵愛公主過甚,就帶著膽子問:「娘娘,要不要奴回去稟報乾爹,好阻止此事?」

  「那你就……」皇后想說阻止,又搖首:「不,你回去告訴安公公,就說這事不必去管。關於蘇子籍的事,連打探都不要去打探。」

  「……是。」小順子心裡一凜,敏銳意識到這裡面怕有事,忙恭敬應聲。

  「小順子,你速速回去,別讓人發覺了。」

  「你們也都下去吧,于韓你留下。」讓小順子離開,皇后又讓朝霞幾個宮女嬤嬤退下,只留下永安宮大太監于韓在這殿中。

  「阿福,阿福,我的阿福……」待人都退了出去,皇后才敢真露出情緒,她喃喃喚這個小名,只覺得肝腸寸斷,痛苦將她整個人都拖入了深淵。

  眼前彷彿浮現出太子模樣,在她這樣喚時,笑盈盈應著:「母后!」

  她的阿福啊,是那麼孝順的一個孩子,卻落得這樣下場!

  雖遭人搆陷,有著人證物證,可一個做父親竟真等不及去查清楚真相,真不知道太子可能是被誣陷?

  就那麼急著要了阿福的命,而且連婦孺都不放過,連三歲的皇孫,竟也慘遭毒手。

  未必啊,還不是看著太子一年年長大,又有賢名,而自己卻身體得了病,因此生了忌憚,不然,一個曾經壓服群臣執政多年的皇帝,如何會被矇蔽了雙眼?

  事後後悔了又如何,殺了鄒秋玉又如何,不過是惺惺作態!

  真後悔,就該把那些人全部殺了,而不是為防止太子之事重演,不敢送有家族支持的妃嬪上位,讓自己一直佔著皇后的鳳座。

  這哪裡是什麼愛重,分明就是怕了。

  一個曾經英明神武的皇帝,竟然因當年一場病怕了,怕到暗處收攏著煉丹士,去偷偷煉著所謂仙丹!

  想長生不老,何其可笑!

  若不是還有著一線理智,一直都對妖族對煉丹士有著忌憚,並沒有公開做什麼,怕是重蹈大魏末年的覆轍,也不是不可能。

  整個後宮,也就是吳妃還聰明些,知道渾水趟不得,知道狠心人最是心狠手辣、薄情寡義,被其利用了,連骨頭渣子都難剩。

  可惜啊,那樣聰明的一個女人,卻有一個天真的女兒。

  但皇帝后很快又想到,再天真,新平公主作當今皇上的老來女,的確受著寵愛,想到自己當年慘死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皇后一陣心悸,面上浮出血色,好一會,才慢慢平復下來。

  「娘娘,心裡再難過,您也要保重鳳體啊。」作唯一知道些內情的大太監,于韓年紀也奔著五十去了,是當年皇后還未入宮時,就跟著皇后的親信。

  他嘆了口氣,勸著:「小皇孫的事,您倒不必擔心,皇上必定不會如了吳妃的願。」

  小皇孫雖在民間長大,但皇上已知道其身份,哪怕可能永遠都不會揭破,但血脈是真的,皇上就不可能允許亂了輩分。
x24685 發表於 2019-7-24 09:35
第一百十七章 太子之籍

  「子籍,子籍……」皇后又喚著這個名字,本來止住的淚水再次落下來,她看向于韓,「你說,這名字是何意?」

  于韓想了下:「子籍,其實就是太子之籍的意思,應是在暗示小皇孫的身份。」

  原本他還對蘇子籍的身份半信半疑,但既連皇帝那樣近年越發疑心重的人,都確認了蘇子籍的身份,那這一位就必定不會錯,就是太子的血脈,是小皇孫了!

  想到這裡,于韓心中也是既難過,又有著欣喜。

  畢竟,太子有後,沒有被斷了血脈,對皇后娘娘來說,的確是莫大安慰,而由於是男孩,就更有無限可能。

  抬眸看一眼皇后,于韓又輕輕嘆了口氣。

  怕是皇后娘娘捨不得讓小皇孫冒險,但有時,事情逼到了跟前,已不是捨與不捨的問題了。

  聽了于韓的解釋,皇后點首,帶著一點悵然:「你說的對,應該就是這個意思。」

  又嘆道:「葉維翰有心了,只欠了阿福一點恩情,就捨身相報,還懂得換了孩子,要不是他這麼做,怕早就暴露了吧,而當時暴露的話,還不知道子籍能不能活下去,你暗去祭祀下葉維翰,他這樣忠心耿耿,本宮不會忘記他。」

  「是,奴這就去辦。」于韓應著。

  「還有,子籍這孩子,本宮不能明著幫他,但遇到了什麼難事,你該出手時就出手。」

  「支撐著本宮活到現在,就是這孩子,本宮當初是真怕葉維翰失敗了,連太子最後的血脈也送不出去。」

  「後來得知是女孩,就更絕了心思,就讓她太太平平在民間長大吧!」

  「現在既知換了孩子,就不一樣了,無論他怎麼選擇,本宮都會支持,于韓,你明白吧?」

  「老奴明白。」于韓哪不知皇后娘娘的難處與痛苦,立刻就說:「請您放心,就是拼著老奴這條命,也斷不會讓小皇孫有一點閃失!」

  同時心裡也是一鬆,知道皇后娘娘也跟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有時,不是你不想爭,就能躲過去,昔日太子血脈,無論是誰上位當皇帝,怕都難以容忍。

  皇后頜首,看了看自己的手。

  曾幾何時,自己的手變成了這樣瘦弱,只能苟延殘喘!

  兵部衙門

  兩輛牛車在前後腳到了,前一輛車上跳下來的年輕人,藍色棉袍,外罩同色斗篷,蹬著黑靴,才下去,一團冷風挾著雪花襲了過來,全身打了個冷顫。

  他搓了搓手,這天氣越來越冷,昨天下的雪還沒有融化,寒風一吹,真是往人骨頭裡鑽。

  雖到了地方,沒有立刻上前,而等著後面牛車裡的人。

  後一步到了的牛車一停,蘇子籍下來,看到了正朝自己招手的邵思森,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蘇賢弟,你我有緣,竟一起到了。」兩人目光一碰,邵思森笑著:「這次實習的人裡,只有你我二人進了兵部,以後可要互相扶持才好。」

  「這是自然,我雖只到太學幾日,卻是太學給了我實習機會,你我也算是半個同窗,自要多加親近。」

  這話,蘇子籍自然也是不吝嗇說出,有一點不假,就是自己與邵思森都是由太學來兵部,兵部的人要是排斥,大概會兩個都給冷板凳坐。

  「這實習並不算授官,既不會耽誤了明年開春考試,也不會影響平時在太學去聽課,只需時間上安排下。」

  「在身份上講,我與邵思森還算是太學的人。」

  「想要立刻就在兵部混開,並不容易。」

  這樣想著,就聽邵思森說道:「時候不早了,兵部大人應該都在,蘇賢弟,我們這就進去吧。」

  蘇子籍點頭:「好。」

  兵部衙門是六部之一,不是普通衙門可比。

  坐落在京城並不算繁華地段的這建築,大門口有著兩尊巨大的石獅,青白色,相貌凶惡,彷彿凝視著過往的人。

  暗灰色磚瓦結構的建築,五層石階往上走,一抬頭就能看到一面白底黑字寫著「兵部司」三個字的牌匾。

  因著建築的風格跟色調,都以大氣灰暗為主,光看一眼,都給人一種嚴謹森嚴之感,更不用說,門口還有帶刀甲士,一動不動,讓人每往前一步,都倍感壓力。

  蘇子籍看著這幾人,心中感慨:「不愧是兵部的精卒,看著就彪悍異常!」

  他正與邵思森走上石階時,在大門兩立著的幾個帶長刀身薄甲的人,有一個什長出列攔下。

  「站住!兵部重地,閒人勿進!」一聲呵斥下去,蘇子籍寒毛一炸,要不是立刻警覺,紫清自在賦的氣機只怕立刻要反擊了。

  「竟能激起我的武功的本能反應,這殺意,不像是針對普通上門之人。」

  「感覺是一種接近堂威的力量,是測試?」蘇子籍看了一眼邵思森:「幸虧我的蟠龍心法已經變異,沒有任何應激反應,要不說不定要出事。」

  「而邵思森只讀書,沒有任何力量,倒並無絲毫反應。」

  這時除了什長,幾個甲士都右手摸向了腰間刀柄,大有二人一有異動,就立刻拔刀的姿態。

  邵思森出身官宦人家,見慣這樣的陣勢,倒沒有被這甲士一喝嚇到,讓邵思森感到驚訝的是,蘇子籍據說出身很普通的人,竟然也面無懼色,十分平靜。

  很快收神,邵思森沉聲:「我二人是太學推薦到兵部實習的太學生,今日特地來兵部報導,還請幾位幫忙進去通稟一聲。」

  蘇子籍冷眼看著,發現這幾人並無意外,攔下他們的邵思森的什長,實際上穿著九品武官服,淡淡說著:「太學生?成,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我這就進去通稟。」

  說著,轉身就往裡走。

  幾人則繼續虎視眈眈盯著蘇子籍二人。

  蘇子籍心下瞭然,兵部的某些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們要來,但仍故意來這樣一手,怕就是下馬威。

  不僅他能猜到,邵思森應該也能猜到。

  只看邵思森也毫不意外,就能知道,這怕是過去太學生來到兵部後曾經有過的遭遇。

  「只看今天的遭遇,怕是文武官員之間,已有著微妙的敵意啊。」蘇子籍暗暗想著。
x24685 發表於 2019-7-24 09:37
第一百十八章 普通臣子

  不一會,隨著腳步聲傳來,剛才進去的什長重新出來,衝著蘇子籍和邵思森說:「趙主事請你們進去。」

  接受他們拜見的兵部官員只是個正六品司官,這在蘇子籍的意料之中。

  畢竟六部主事是最低一級的官員,協助郎中處理各項事務,官拜正六品,而他與邵思森都無品級,若不是出自太學,怕兵部會直接安排小吏來接待。

  二人直接邁步進了大門,什長在旁跟著,話很少,到了岔道口才會開口提醒,而這兵部衙門內部,雖沒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地步,可也到處充滿著肅殺之氣。

  趙主事所在的辦公處,從大門一直往裡走,走了需半刻鐘才到,外面看這房子頗氣派,但進入後發現裡面擺設簡單,很有幾分行伍之人的作風。

  哪怕這趙主事怎麼看,都是個文官。

  「趙主事,他們到了。」什長朝居中坐著一個三十歲短鬚男子行禮,而兩人都立刻恭敬行禮。

  「你退下吧。」一直忙著寫東西的男子,這才抬頭,看了一眼,揮手說。

  等什長退下了,他寫完了最後一筆,交給一個隨從,讓其送出去,這才鬆了口氣,放下毛筆,起身對蘇子籍與邵思森客氣說著:「不好意思,最近公務繁忙,怠慢了二位。」

  「學生不敢!」無論是蘇子籍還是邵思森,自然不會真的接下這道歉,立刻起身再作了揖。

  「趙大人,這是學生的簡薦。」邵思森將太學批給他們的條子,遞給了這位主事大人。

  趙主事驗看了一會,點點頭:「的確無誤。」

  抬頭看著面前的二人,笑著:「兩位都是高才,我這里正好有許多事,積壓了許久,你們此時過來,可給我幫了大忙了!」

  又抱怨:「現在才臘月初十,個個都心思不寧,只想著封印,唉!」

  朝堂當官其實很辛苦,月假只有三天,上元、中元、夏至、立春、清明只有假期一日,大假期就是臘月十五放假到初十,這時間內官府停止辦公,這叫封印,等於是放春假。

  不過普通官員都罷了,三品以上,大年初一必須要給皇帝拜年,而皇帝也要賜新年筵,這假期也放的不痛快。

  蘇子籍才想著,就聽著趙主事吩咐:「你們的工作很簡單。」

  「就是把這些文書,按照內容性質,一一用漿糊貼著小簽,注意,仔細著,千萬不要貼錯地方,更不能把原本字跡給蓋住了。」

  「累了倦了,可以烤下火。」

  「還有酒和花生,這是允許的,但注意不能帶菜——這不成體統。」趙主事親自示範,又當即就給二人佈置了工作,一點都沒有客氣。

  「你們是太學生,我就不要你們點名過卯了,每天上完了學,過來把活幹完就行。」

  「不過注意,這些文書內容,在這裡不起眼,放到外面都是機密,一字都不能輕易洩露。」

  蘇子籍聽了,就作了揖:「趙大人,學生有疑問。」

  「說吧!」

  「既是機密,要是洩漏,我等見習如何自辯呢?」

  這話說的要害,邵思森一怔,是呀,要是有人故意洩露了消息,然後我們實習的人怎麼自辯清白呢?

  「所以,才有制度麼,這是外吏房,都是不太重要的文書,你們只要不夾帶出去,不進內吏房,有事也找不到你們。」

  趙主事看了蘇子籍一眼,才說著。

  「學生明白了。」

  「倒是比預計的順利許多,就是不知,齊王等人會不會使著絆子了。」蘇子籍默默的想著,摸著一個文書,就要動手,只聽「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飄起來。

  「發覺公文版式呈文……非是上官,不能汲取。」

  中國古代公文分下行、上行、平行三類,有的上下通用,主要有:令、告、教、宣、帖、符、牌、驗、牒、刺、申、狀、呈、辭、移、關、咨等,非一年以上不能熟悉,現在竟然可以汲取?

  可惜的是,自己不是上官,無法汲取裡面的經驗和技能。

  蘇子籍頓時有些失望,又有些火熱,這次來兵部,怕不會失望。

  齊王府

  這王府原本是前朝王府,院落和花園不說,長廊、亭、花廳、假山等都具備,沿著遊廊折過一帶假山池塘,就聽到了齊王恰說到蘇子籍此人。

  「他竟去了兵部?」瀰漫著茶香的齊王府書房內,齊王將手裡茶杯放到桌上,嗤笑一聲,對這個便宜侄子,有些看不起:「我這侄子,看來還是有些不安分啊。」

  齊王名聲有點不好,但實際上長的不錯,瓜子臉,目似點漆,濃眉微挑,顯得很隨和。

  「王爺,要不要……」書房內共有著幾個官員,文武皆有,此時就有一個武官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意思就是,要不要找人把蘇子籍殺了?

  「蠢貨!」齊王沒好氣瞪了一眼:「本王動用了宮中的棋子,好不容易才起了效,使父皇打消了立刻認親的打算,要等科舉後再看。」

  「現在去殺,豈不是讓父皇起疑心,立刻懷疑我麼?」

  畢竟蜀王雖由於欽差治水的事,小拌回了一局,但自己還在朝堂上頗有些一枝獨秀的意味。

  蘇子籍在這時出事,被人暗殺,皇上第一懷疑對象就只會是自己!

  到時,可就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蘇子籍不足為患,可蜀王雖不及自己,也不聲不響暗裡聚起了不少勢力,要是惡了父皇,給蜀王撿了便宜,自己豈不是變成了天大的笑柄?

  這麼蠢的事,傻了才會去做!

  「是,是下官蠢笨!」武官被齊王訓斥了一句,頓時呈鵪鶉狀,不敢多說什麼了。

  兩個幕僚,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了較勁的意思。

  其中一個剛才默默聽著,這時搶得先機,開了口:「王爺,蘇子籍現在身份沒被挑破,皇上既沒有認親,沒有名列宗譜,其實就是普通臣子,他既要去兵部實習,就讓他去吧。」

  「實習,就要服從上官命令。」

  這個幕僚捋著短鬚,笑眯眯說著:「皇上命陳尚書運輸兵餉以及軍械去西南,並且解決上次的案子,不如讓他隨員實習,如何?」

  「文先生,這豈不是給他機會立功?」齊王一時沒有領悟幕僚的話中之意,有些不悅地說著。

  幕僚文尋鵬在心裡嘆口氣:「王爺質疑的是。」

  「但現在太平盛世,皇上更看重科舉,現在已快過年了,科舉可是三月十五日開始,從京城去西南,光是路上就要耗費一個月時間,回來時就算快些,也要半個月,王爺,您覺得,兩個月時間,能解決這案子麼?」

  「再說,皇上對兵權特別敏感,蘇子籍要是不知死活,企圖插手兵權,怕不需要王爺動手,皇上就得震怒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7-24 09:39
第一百十九章 有何益處

  「確實如此!」齊王聽了一喜,終於明白幕僚的意思。

  這就是二者取一,蘇子籍真在西南僥倖立了功,要是大功,怕皇帝立刻起了猜忌之心。

  要是得了些普通軍功,也必會錯過科舉,蘇子籍趕不上科舉,泯然於眾人,皇上又怎會看重一個樣樣不成又剛剛找回來的所謂皇孫?

  普通功勞,與科舉相比,就是丟了西瓜去撿芝麻,得不償失!

  「尋鵬,你最近幾個對策,都很不錯啊!」齊王高興之餘,親切稱呼著幕僚的名字。

  「此計當然好,只是怎麼辦的儘量不露痕跡?」又一個幕僚說著:「畢竟蘇子籍可不是兵部的人,只是實習,他完全可以合乎情理的推辭。」

  這人明明智謀不比文尋鵬差,由於說話慢,卻好幾次都讓文尋鵬先開了口,拔得了頭籌,心裡憋屈,看向文尋鵬的眼神,也帶著嫉妒與隱藏著的敵意。

  文尋鵬豈會不知對方的想法?

  但做幕僚,既想博從龍之功,自然也要趁著現在齊王還沒成功,多立功勞,至於會不會惹了別人眼紅,自然是不在乎,甚至可以說,同僚的嫉妒,正好能襯得他有才!

  文尋鵬心中得意,嘴上很謙虛:「慶先生說的是,這是個難題,不過現在正巧快過年了。」

  「無論是部院都要放假省親了。」

  「因此只要某個官員一時失誤,把實習名單當成正式官員名單上報,恰在欽差隨行名單上。」

  「就算是發覺錯誤,人都散班了,也難糾正了,總不能等到來年開春再挑選人跟隨吧?」

  「只有將錯就錯了,至於蘇子籍,身是受朝堂恩典的舉人以及太學生,難道這點犧牲都不肯接受?」

  「要真是這樣,其心不可問矣!」

  「說的不錯,說的不錯。」齊王連連頜首,看他很是順眼,說:「聽說你家眷剛剛入了京,本王便賜你黃金百兩,算是給你的安家費吧。」

  「好好幹,本王向來不虧待有功之臣。」

  文尋鵬連忙謝恩,不由露出一絲得意。

  太學‧講經堂

  與平時各齋分而學習不同,任著主薄的李騰,難得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講《禮記》,可以容納二百人左右的講經堂內,早就擠得滿滿,來晚了就只能抱憾等著下一次了。

  畢竟,平時諸學都是由博士、助教、直講三級講課。

  李騰雖是大儒,不僅通著五經,十三經都研究通透,但他是太學的負責官員之一,讓他經常講經,根本不可能。

  他這樣的學問,連考取了進士的都要請教,去教一群秀才以及少數舉人,一次兩次可以,多了,誰都會覺得這是浪費。

  所以他除了管理著太學,平時就是著書。

  項修平與幾位關係不錯的同窗,一聽到李主薄要講經的消息,早早就到了,並順利佔據了位置,正自慶幸,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坐在不遠處少年,嘴角頓時下撇了一下。

  「那不是蘇子籍麼?他不在兵部好好呆著,怎麼也來了?」順項修平的目光,幾個同伴也看到了蘇子籍的身影,忍不住皺起了眉。

  「誰知道,怕是終於見識到了武人的粗魯,現在後悔了吧。」有人冷笑。

  「哼,後悔也晚了,這等人就該去兵部!」還有人不屑。

  對這個一到太學,就搶走第一位置,還得到了實習推薦的新人,他們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畢竟無人能查出蘇子籍有什麼顯赫出身,太學裡的學生大半是官宦子弟,關係網可以說非常嚴密,他們既查不出,那就只能說明,蘇子籍是個小門小戶出身。

  自鄭朝創建,世家的勢力大不如前,官員也有很多出自寒門,但這些人家一旦擠進了這圈子,往往依舊會看不起泥腿子,這些太學生不敢將鄙夷露得太過,但言行之間,自然而然排擠著外圈的人。

  「白墨陽也來了!」又有人低聲說道。

  門口那裡,白墨陽匆匆趕到,因書僮早就給他佔了個位置,所以他到了就可以入座了。

  進來時路過了蘇子籍,但這兩個人只是禮貌一笑,誰都沒有朝對方多看一眼,讓那些暗搓搓希望兩人產生摩擦的人感到了失望。

  隨著一陣騷動,李主薄終於到了。

  這人五十歲左右,但這時代,四十歲就可稱老夫,看上去頭髮有點白,臉也有老人的清癯。

  蘇子籍目送著李主薄走到前面高台,開始講解著《禮記》,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原本世界的大學。

  可惜,古色古香的建築以及安靜的氛圍,讓蘇子籍很快就回了神,目光垂下,只聽「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飄起來。

  「獲得李騰傳授『禮記』,經驗+4,經驗+3,經驗+5,經驗+4……」

  「真不愧是太學,以前府學時,我聽課基本上就是只加一二點強制經驗,說明已經學無可學。」

  「但是在太學,又是潮水一樣湧來。」

  這經驗增長,可不是一章加點,而往往一二句就有經驗,因此漲的就非常可觀,蘇子籍也不做筆記,只是認真聽著,凡對方所言,皆直接記住了,一字不差。

  這堂課講的時間不算長,只半個時辰就散了。

  「一口氣漲了300餘經驗,痛快!」

  蘇子籍也和太學生一起起身行禮,目送李主薄遠去,掏出一張白紙,用炭筆在上面勾畫了一下,就匆匆收拾了筆墨,快步而去。

  對蘇子籍不關心,自然不知道他這是去哪,還有些人以為他是去兵部。

  而白墨陽的眼珠動了動,對跟隨過來的書僮問:「你說蘇子籍排著時間,各個趕場去聽課?」

  書僮一怔,點頭:「是的,公子,我仔細打聽了,蘇子籍幾日來一直都是下午去兵部,晚上才回家。」

  「上午和中午,在太學擠著時間上各種課程,各位博士、助教、直講都葷素不忌,都去。」

  「當然,越有名,越有才學的去的越多。」

  「蘇子籍這是幹什麼?」白墨陽聽了有些發怔,這學問最忌諱的是零星聽課,要深入就得完整有脈絡,這樣學,又有什麼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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