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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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狐狸真香

  這樣想著,汲取的食物已經完全吞下去,孫不寒下意識就去看狐狸精。

  結果這一回頭,臉色直接就陰沉下去。

  在他的感知裡仍站在原地的狐狸精,此時竟已消失不見,而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

  「法術?不!」

  原本以為是它使了隱身術之類的術法,但一探查就知道,此地的確已沒了它的氣息。

  「怎麼可能,我下的是鬼神之禁令,莫非她身上帶著法寶?」孫不寒眼神啐了冰,怒意更是直接顯露,只隨手一揮,這座起碼百年歷史的小神祠,就在灰塵中轟一下倒塌了。

  衝天的妖氣,沒有掩飾,朝四處蔓延。

  凡是被妖氣觸碰到,邊邊角角,哪怕是地下三尺的生命,都無所遁形。

  大妖的這種可怕,讓已逃出幾里的胡夕顏,冷汗都滲了出來。

  「……唧唧。」她乾脆恢復了小狐狸,以原型逃亡要更快更隱蔽。

  「蘇子籍所在船隊,人多,且有欽差隨行,就算是大妖也不敢造次!」

  「我必須在它追上來前,找到蘇子籍和葉不悔!」

  小狐狸根本連回頭去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就怕一回頭,就看到那個可怕水妖已追了上來。

  似乎是因吃了不悔「橄欖」緣故,她直奔河堤,向河面張望,只見上面經常有船經過,卻不見熟悉的船,它「唧唧」兩聲,沿著船隊方向在岸上飛速穿過,又跑出一小段,就已聞到了屬於葉不悔的淡淡的氣息。

  其實距離應該還是差得很遠,但已可以明確方向,不怕找錯路了。

  「不好,它又追上來了!」就在這時,一股可怕的妖氣已從後面追來,小狐狸知道這種大妖的可怕,只要被它的氣息掃到,就等於定位,它再追上來,擒拿自己只在頃刻之間。

  小狐狸一咬牙,半片紫檀木鈿漂浮起來,閃著淡淡青光,只是一轉,它身上就多了個罩子。

  妖氣掃過,在罩子上穿過,卻沒有任何反應。

  妖氣很不甘心,又來往掃,還是沒有任何發覺。

  小狐狸也不理回,奮力指揮四隻狐腿奔跑,飛快的穿過河堤,這件至寶,十分不凡,哪怕她無法完全掌控,可在她的操控下,依舊形成了一道無形屏障。

  這屏障可以擾亂敵人的判斷,這就是在給逃亡爭取時間!

  屏障形成,半片紫檀木鈿就再次縮小,回到小狐狸的體內,重新藏於元神中。

  又跑了一段路,前面又再次人煙稀少起來,這讓小狐狸心中的不安升起。

  在村鎮,雖她需要隱身穿行,耗費靈力,但人氣也可以成屏障,隔絕自己的氣息。

  特別是縣城府城,一進入,就似乎是魚入大海,但很容易被困死在裡面,它不敢躲進去,而人煙稀少就又很容易發覺。

  半片紫檀木鈿,可不是時刻能動用,自己一天僅僅二次而已!

  因此小狐狸快速朝著前方奔跑,只要找到蘇子籍和葉不悔就行,它有點後悔自己擅自脫離了。

  「咦?前面碼頭竟然有一隊官兵!」

  沿河有沙灘,滿是枯茅,大魏時,這些沙灘地也開墾過,現在大鄭開國,雖有30年,但人口還沒有太多,自然顧不得了。

  這時可以看見一個簡單的碼頭,大概是渡口,小狐狸微微喘氣,不敢停歇,心裡盼望著蘇子籍的船能暫停一下,等等她,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隊人馬,就似乎是雪中送來的炭,讓她眼睛一亮。

  這隊有二十餘騎,身皮甲,手持長刀,只是看起來有些狼狽,無論是為首穿著甲冑的年輕人,還是跟著兵卒,身上都環繞著煞氣!

  「唧唧」小狐狸眼一亮,這不是尋常兵卒能有,唯有保家衛國立下戰功的人,才能有與國運相通的感覺。

  它有半片紫檀木鈿,可以靠近,但很多妖,哪怕大妖,要無必要,也不願意靠近,因為會讓妖怪感覺不舒服,甚至受傷。

  就算這樣,以前它是不願意靠近,畢竟這些人有個壞習慣——見獸就狩。

  現在卻正好,它逃串入了騎隊附近。

  果然,出了村子又追上來的妖氣,在她隱形竄進騎兵中,立刻在附近巡查,卻並不直接掃到騎兵。

  幾瞬後,孫不寒落在了一處稍高的地形上,朝著看去。

  看到的與感應到的相符。

  「殺!」就見兩隊騎兵在相互廝殺,一個身穿甲冑的年輕將領,手持長刀,正格開一支射來的暗箭。

  而在身側的騎兵,正與敵人在戰鬥。

  圍住的追兵人數幾十,可短時間內顯然拿他們沒辦法,兩隊人都不說話,只是沉默相殺,每一次交戰,都有人摔下去。

  地上已丟著十幾具死屍,明顯已殺了一陣,不過卻沒有狐狸。

  「難道是我猜錯了,她並沒有逃向這裡?」孫不寒看著這一幕,對這種相殺毫無感覺,兩股騎兵氣性相似,無非就是人類內槓。

  妖怪見多了人類內槓,父子且相殘,何況同一軍營,只是有些驚疑。

  「可恨!」

  小狐狸,論修為遠不如自己,自己都不願意貿然過去,它難道就敢?

  可不是躲入這群人中,自己不該找不到小狐狸的蹤跡,但即便一時找不到,孫不寒還是不甘心就此離開。

  才打算再靠近些,一股煞氣就與妖氣起了反應,騎兵中就隱隱傳來一陣厲嘯聲,如虎吼,似龍吟,又似是金鐵碰撞,連連「鏗鏘」,朝孫不寒直撲過來,這威力對妖怪來說,本還小了許多,可是孫不寒不同,又受了傷,給這一沖,不由悶哼一聲。

  手的皮膚已被這氣息灼傷,起了血泡。

  「太可恨了。」

  「鬼神之道,竟然有這樣致命的缺陷麼?是天然這樣,還是龍君當年故意留下的後門?」

  孫不寒恨恨的想著,其實它也知道,應該是天然的缺陷,鬼神的本體是虛體,更易被這種氣機克制。

  而普通妖怪有實體,雖這種氣機也會攪亂妖氣,使其戰鬥力大減,甚至顯出原形,但比鬼神好多了。

  這地不能再待了。

  「就不信你能躲到天涯海角!」孫不寒冷冷低語了一聲,隨即消失不見,始終沒有想瞭解兩隊官兵為什麼相互殺戮的興趣。
x24685 發表於 2019-7-15 11:14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攪人美夢

  也許昨夜沒有睡好,這日清晨醒來,蘇子籍就覺得身體不太爽利。

  頭昏腦漲不說,還有些乾嘔,精神也萎靡不振,這種不舒服,莫說在修煉蟠龍心法後,就是之前,學過蘇家拳法,也很少有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額,沒發燒,撐身體走到甲板上吹風,結果不知道怎麼,一股煩悶感覺就直衝上來,讓他哪怕望著面前碧波,都覺得難受。

  「這是病了?我這樣的體質,突然病了,可不正常,可想找出原因,也不容易,總不至於是因吹了風受了涼吧?」

  方文韶得知蘇子籍不舒服時,已是中午,他和前幾日一樣,請廚子將飯菜送過來,與蘇子籍、葉不悔這對小夫妻一同用餐。

  一打照面,就蹙了眉:「蘇賢侄,你這臉色怎這樣蒼白?」

  蘇子籍笑了下:「拙荊上午就去請了陳大夫過來,說並無大礙,只是有些著涼,或是昨夜吹了風。」

  陳大夫是跟方家船隊的大夫,醫術不錯,在方家開的醫館裡是坐堂大夫,這次跟著來,也是因方文韶的緣故。

  話說,舉人上京趕考,最怕的就是生病,歷代上京舉子中出事,十之八九就是這原因。

  陳大夫隨行,也是由於方文韶年紀不小了,旅途勞累,怕出意外。

  當然方文韶也說了,這次不中,也就不趕考了。

  方文韶對陳大夫的本事自然相信,一聽就放了心。

  只是著涼,不是大事,就怕拖成大病。

  想到蘇子籍的才學,這可是中進士的苗子,方文韶欣賞蘇子籍,自然不希望蘇子籍錯過這次的考試。

  所以他沉吟片刻,就說著:「我們是一路水路,時間還有多餘,正好船上需要補給一些東西,再往前走大約幾里,就到一個碼頭,旁應該就有旅店,我們今日早些靠岸,你到了旅店,就好好睡一覺。」

  蘇子籍立刻向方文韶道謝。

  「你我何須這般客套?」方文韶捋著鬍鬚說:「有你陪著,這幾日,才沒有那麼煩悶。」

  「你不知道,往年我帶著惜兒行船去府城,與他聊些詩詞書畫,他就能氣得我吃不下飯,唉,若有你一半才學,我也心滿意足了。」

  這話是真心,方文韶已經考了三屆進士,自然也見多識廣,蘇子籍的才學與自己已經在一個水平線上,論淵博還超過了自己。

  有一半,就能中舉。

  對兒子方惜,能中舉,他就很安慰了。

  「這就是伯父你自謙了,方兄才學,在一縣學子中都是出眾的,我與他交往時,也時常向他請教。」

  這話倒是不假,蘇子籍並不是傲慢之徒,也並不認為身為舉人,就一定在才學方面處處勝過秀才、童生。

  三人行必有我師,方惜當年能傳出才子之名,靠的可不只是父親的名頭。

  那也是有著真才實學,尤其在雜學方面。

  方文韶這般年紀,平日裡也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自然能看出,蘇子籍說這話時,是客套,還是真心。

  也因此蘇子籍這番話,讓方文韶的心裡也有些舒坦。

  再欣賞別人家的孩子,也不代表著就喜歡貶低自家孩子,蘇子籍這種態度,讓方文韶覺得,方惜當初的確是有著狗屎運,才恰好結交了蘇子籍。

  這人的脾氣秉性,要是在三十歲以上,還不算太出奇,現在十八歲都沒有到,這實在了不得。

  「特別是這克制。」雖知道兩人的父親都在今年去世,但魏鄭雖也有避孝期,不過三個月,現在早過了。

  十五六歲正是血氣最方剛時,少年知慕少艾,兩人又是夫妻,還沒有圓房,的確是很了得。

  二人又閒談了幾句,方文韶就出去了,停船也得提前下達命令,不是隨便的事,大概一盞茶,前面出現一個小碼頭,方家這些船都陸續靠岸,拋錨。

  方文韶帶幾個隨從,陪著蘇子籍、葉不悔往下走。

  大概是這邊挨著河,吃穿用度,皆因河而有,走在碼頭這條路上,能看到一些小商販販賣著與河相關的物件,淡水珍珠、魚形龍形的木雕塑像,蘇子籍按了按太陽穴,恍惚間,又想起了這幾日夢裡的情形。

  連著好幾日,他都夢入龍宮,似乎一動不能動,而耳畔還有人說話,明顯知道是篇表,卻記不清內容。

  「但恍惚似乎聽見了大魏這詞。」

  「這是以前的記憶,還是現在有前魏的餘孽?」說實際,對這些前魏餘孽,蘇子籍心情有點複雜,自己是前朝宗室,似乎應該站在大魏立場上,應該讚許這種忠貞。

  可大鄭立國30年,正是蒸蒸日上,日出東方之時。

  前魏餘孽許多行動,已經算得上是倒行逆施,別的不說,一旦有動亂,百姓何辜?

  更可恨的是,面前趴著呼嚕睡覺不理會他的幼龍。

  那場景,既像是夢,又不像是夢,反正與以前夢入龍宮教導幼龍時有著一些不同。

  但要說哪裡不同,蘇子籍想,或是這幾日的夢,更玄妙一些,醒來後能記住的內容也更少一些。

  唯一被他銘記於心,居然是幼龍的體型?

  「總覺得幾日不見,幼龍竟胖了一圈。」蘇子籍哭笑不得地想著。

  但這又算是什麼重要發現?

  「還不如幼龍的出身來得令人震驚。」

  自上次知道,這幼龍很可能是魏世祖的女兒,他就總覺得全身不舒服,看見她時,心情也頗為複雜。

  「這要真是如傳聞那樣是魏世祖的女兒,且不說前任龍君是雌是雄,就說,我與這幼龍的輩分……嘖,難道她竟要直接升級成我的祖姑奶奶不成?」

  呵呵,祖奶奶什麼,他是絕對不可能喊的,絕對!

  才想著,一家旅店已到了。

  「莫看這裡偏僻,但已是附近最好旅店了。」方文韶搖搖頭,有些可惜說:「這旅店要是建得再大一些,或這裡能有一兩個村落,碼頭與村落互相關照,或這碼頭,早就發展起來了。」

  哪像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唯一一家還能入眼的旅店,距離碼頭兩里,這不是將財往外推麼?
x24685 發表於 2019-7-15 11:14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遇官兵

  下來時,天有些暗了,這家旅店門口有二個燈籠,近前看時,見寫著「余家旅店」四字,一個夥計早笑嘻嘻迎了出來。

  蘇子籍卻注意到,旅店看起來頗新,最多不超過三年,而走過的碼頭,明顯建了有些年頭了。

  又想到河岸除了碼頭,十分荒涼,忍不住問了夥計。

  夥計朝外面看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嗨,還不是以前河岸鬧過妖,這事一出,誰還敢夜裡宿在那裡?」

  「就算是建了旅店也長不了!所以我們老闆才將旅店建在這裡,雖離著岸遠了些,可挨著官道,陸客不少。」

  「原來如此。」蘇子籍點了點頭,這打算卻不壞。

  「夫君,房間我看過,還算乾淨,入夜了,你既身子不舒服,就先去歇息吧,方伯父那裡若是有事,有我在。」葉不悔這時走過來,催著。

  蘇子籍嗯了一聲,這地方想要住獨門獨院,就有些奢侈,畢竟人多,留了一些在船隊,可跟過來的也有十幾人,大多分散在附近。

  蘇子籍跟方文韶把最好的房間租了,彼此有半人高的矮牆隔著,有小門可以來回走動。

  這裡每一處都只有兩間房,一個外間,一個臥房。

  就連土灶都沒有,要熱水或吃東西,需去前面找夥計要,當然熱水雖免費供應,但吃東西是要額外給錢。

  葉不悔還在外間忙碌著,蘇子籍這身子虛弱了,可腦子仍不停地想著水妖與龍宮的事,在鋪著新褥的榻上躺了快半個時辰才堪堪有點睡意,臥房半敞透氣的木窗處,就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音。

  一個人猶飛燕一般撲入矮牆,伴隨著是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誰?」蘇子籍聞聲驚起,等看清進來的是個人,還是個渾身是血的人後,表情便直接冷下來。

  自己太不謹慎了,一身武功,就連道法也學了,卻沒有時刻警惕。

  不過時刻警惕很容易神經衰弱,蘇子籍「唰」一下抽出了從不離身的匕首,躍下床榻,朝著他走去。

  「唧唧!」矮牆這時竟又跳進來一物,雪白皮毛上沾染著一些狼狽,定神一看,是丟了的小狐狸!

  「小白!」葉不悔聽到聲音進來,正好看到小狐狸,頓時驚喜一聲,果然,小白不會故意逃跑,肯定是當時不慎落了水,現在又百里追回了——是個愛主人的好狐狸。

  但隨後她看到了地上的人,又被嚇了一下。

  「這是誰?!」

  「怕是被人追殺到此,你別出聲,先抱小白去裡面。」蘇子籍指了一下裡面的位置說。

  「小白,乖,不要叫啊。」葉不悔心下一沉,知道自己只是弱女子,並沒有什麼武力,此刻不添亂就是幫忙了,上前兩步,彎腰抱起小白,就退到後面。

  目光落在一個靠牆似是殘破椅子腿時,順手就抄了起來,立在那裡,隨時準備著給誰一下。

  「把這個旅店圍起來,這廝受了傷,一定跑不遠,說不定就在裡面!」這裡距離旅店門口,大概隔兩道矮牆,有人大嗓門喊話,同時響起,還有戰馬的嘶鳴聲,這都能聽得清楚。

  「姓秦的,識相的就給我出來,不出來,這旅店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給你陪葬!」

  「你身是邊關守將之子,祖祖輩輩都是將領,衛護西南,難道現在竟成了個慫包?」

  「姓秦的,快出來受死!」

  「這裡離著京城還遠著,你身邊的人已死得差不多了,你就算是想要上京去通風報信,也跑不掉了,快出來受死!」

  「怎麼?不出來?我們可就要放火了,將士聽令,立刻準備放火箭!」

  外面的人喊著,殺意凜然。

  旅店內的人,包括老闆在內,怕都聽到動靜,但這時誰敢去做出頭鳥,都在等有人先出去試探一下是什麼情況。

  蘇子籍察覺到地上趴著的人掙扎動了下,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在嘲諷著誰:「這可真把人當蠢貨了,將殺人滅口的事這樣光明正大喊出來,難道旅店裡的人聽了這秘聞,目睹了此事,還能放過?」

  擺明了,就算外面人追殺的人並不在這旅店裡,怕也會將旅店內的人屠殺滅口了。

  一開始,就沒打算放裡面的人活著出去。

  「噗噗」這時外面的人真開始往旅店內射箭,箭頭帶火,落在一處,就有火苗竄起來。

  「先從屋裡出去。」蘇子籍當機立斷道。

  可還沒等出去,就聽到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遠遠響著,似乎朝著外面去,帶著惶恐不安:「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是明安府的張秀才,明安府的知府是我表舅……」

  這時,箭似乎真停了。

  還別說,張秀才見著箭停了,膽氣突然之間一漲,以為怕了自己,就變了顏色,高喊:「你等是什麼人,要是土匪,不怕官兵圍剿?要是官兵,怎敢隨意殺人?」

  蘇子籍感覺到附近有人蠢蠢欲動,似乎也想跟著出去,從窗戶縫隙往外看,隱約看到最外面有著火光,似乎很多人舉著火把。

  「啊!」只是張秀才才說了一句,近處偷眼看的人,就見著騎兵斜斬一刀,自肩一直砍到胯下,張秀才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下,鮮血飛濺,頓時嚇的旅店的人都不敢動彈,只是發抖。

  「這等桀驁的武人,我當了進士,非得給些顏色不可。」方文韶又是憤怒,又是害怕,突然之間理解為什麼前輩們對武人這樣厭惡。

  「張秀才完了。」蘇子籍都不用看,就能想到以為報了名號,就能順利出去的秀才,此刻的下場。

  因為此刻躺在自己腳下的這「血葫蘆」,可是穿著甲冑的將領,看情況,品級不算低,這樣的人被追殺,想也知道,這必是有著大事。

  「總不可能是因為我,所以偽裝事件衝突吧?」

  「我可是臨時想著休息下,才上岸,沒有人能在這樣短時間反應過來。」

  「嗖——」

  才想著,就在這時,一支箭突從外面射進來,正紮在房間窗戶上,火苗一下子就竄了起來。
x24685 發表於 2019-7-16 09:22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後有女眷

  「噗」一箭擦身而入,貫入木窗,箭羽還不住顫抖,葉不悔嚇得一顫,蘇子籍也心中一凜,能射箭進來,怕外面的人已要殺進來了。

  這種情況,出去是死,可不出去,火起來了,也要燒死。

  而且,外面的人可能也等不到裡面的人被燒死,大概會直接殺進來。

  而這偏僻旅店,也就是方文韶帶著隨僕,住戶多是普通客人,跟外面的亡命徒比起來,怕無法抵抗。

  「噗「望著又射在窗上的一支亂箭,蘇子籍沉默了,直接將匕首遞給葉不悔:「你用它防身。」

  又拔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劍,火光下微微撫摸,劍刃有光一閃。

  這其實是舉人配劍,只是裝飾,連刃都沒有開,但對蘇子籍來說,效果都是一樣。

  「喂,起來!」蘇子籍踢了一腳滿身是血的年輕人,冷冷說著:「沒死的話,就準備廝殺!」

  地上的人掙扎了一下,居真的扶著牆爬起來。

  泛著一絲青色的臉,還帶上些稚嫩,年紀跟蘇子籍差不多,最多大兩三歲,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武人。

  「你中了毒?」蘇子籍一眼就看出來了,眉蹙起。

  「是軍中斥侯的常用毒,我已服了行軍丸,壓下了毒性,還能堅持。」年輕人苦笑了下:「你們是讀書人吧,放心,我這就出去,之前以為這裡沒住著人,才跳了進來。」

  又說著:「追兵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多,他們很多早就被我斬殺,其實也不過二十幾人,不過是虛張聲勢。」

  「而且,武德衛雖猖狂,也未必敢在這時焚燒旅店。」

  這彷彿是安慰蘇子籍他們,就這二十幾人,並不能將旅店真圍住。

  蘇子籍卻沒有因此放下心來,沉聲:「我可不能把性命寄託在敵人的仁慈上,這些廢話不要說了,我只問你,敢不敢與我一起去攔殺?」

  「這……」秦茂勉強將毒壓下去,現在已能動了,本想著自己出去迎敵,可眼前少年的話,卻讓他怔住。

  怎麼看,他也不像是能與士兵對戰的人啊,這不是胡鬧麼?

  他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這時,東廂兩個人過來,一個是方文韶,還有一個大概也是讀書人,穿青衫。

  兩人都嫻雅俊秀,一臉書卷氣,這時嚇的臉色發白。

  本以為住的靠後,外面的人不會衝殺,可帶火的箭射進來,就算賊兵不進來,難道還真能不出去在這裡等死?

  「蘇賢侄,外面的人既喊破秘密,怕是不會放過我等。」方文韶臉色很是難看:「依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你召集你的僕人,守在屋內就是了。」蘇子籍轉臉看向秦茂:「你聽到了?能動,就隨我來!」

  「姓秦的難道真不在這裡?」

  同時,旅店門口百戶,看著這座旅店內並無廝殺聲,只有一二聲慘叫,聽著就是普通人被嚇到或傷到後的叫聲,不由有些驚疑。

  從裡面向外看,能看到火光衝天,就認為這有多人圍了旅店,實則不過是這二十幾人搞出來的陣勢,是故意嚇唬裡面的人配合行事。

  不然,真有著上百人,早就衝進去了,何必射箭恐嚇?

  「大人,劉二等三人已進去了,這旅店不大,若秦茂真躲在裡面,很快就能找出來,您不必擔心。」一個人勸著,看起來是副百戶,應該是副手。

  只是百戶卻似乎對他並不怎麼滿意,斜斜看一眼,也不說話,副百戶立刻就閉了嘴。

  百戶目光毒蛇一樣,繼續轉而盯著旅店門口,語氣陰冷說:「若秦茂真的跑了,真到了京城,牽扯可就大了。」

  「上次在雲口渡,他在船上,本是個機會,只要亂箭射殺,連船帶人一起燒了,就辦成了差事。」

  「可你婦人之仁,不想造成無辜傷亡,讓秦茂逃了出去,還死了不少弟兄……這次還抓不住,我只得將責任都推給你了,畢竟……變故因你而生。」

  副百戶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周圍人不善的目光,讓他心生悲涼,他識些字,死一個二個還算了,是波及,還能給上面交代,要是死了一窩,在太平年間,後果就很難預測了。

  這本是為了大家好,可秦茂和跟著他的親兵極是強悍,竟然造成了過半傷亡,連自己親兵都在追殺中死去。

  現在剩下都是與他不一心,他毫不懷疑,再阻止,怕此地也要成為自己的葬身之處了。

  在旅店內部,已血腥味瀰漫。

  「呸,什麼都不知道,還留你何用?」斥侯伍長陰森森說,抽刀一抹,就見這伙計慘叫一聲,跌翻在地,頸中鮮血激箭一樣濺得老闆一頭一臉,而對面的夥計一聲不哼就昏了過去。

  伍長格格一笑,輕鬆在死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又一腳踢翻拚命求饒的旅店老闆:「你這老闆是怎麼當的?

  「兵爺,我是真不知道啊!店裡新來的客人是一群坐船路過,在這裡休息,才剛到,別的都是商賈走卒,並無您四位說的逃兵啊!」

  旅店老闆驚慌解釋,被砍死的秀才,可是有些來頭,有功名的人說死都死了,他這樣的小人物,哪敢隱瞞?

  「沒用的東西!」直接又一腳,一人就要舉刀就砍。

  突然之間,聽到同伴「咦」一聲:「後面有聲音,該不會是秦茂逃到後面,又想跑吧,快過去看看!」

  沒殺了老闆,而直接衝向了院落。

  「後面住著是去往京城的人,我們要找的人也是上京,他定藏在院中!」伍長奔過去說:「不能讓他們逃了,大帥說了,抓住了秦茂,回去陞官三級!」

  三人頓時眼中閃過貪婪,越是體制森嚴之地,越是渴望陞官,畢竟伍長敢叫士兵去死,什長敢叫伍長去死,陞官不僅僅是等級,還是性命所在。

  「要是有人攔截呢?」

  「百戶說了,只管殺了。」伍長腮旁肌肉抽搐了兩下,眼中閃出殺氣。

  三人立刻衝向了後面,結果還真有人在門口攔住,這看上去是個讀書人,年紀還小,似乎根本沒有看見四人的刀鋒,以及沾染的鮮血,說著:「後面有女眷,還請不要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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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縱火燒店

  女眷?

  這話讓三人忍不住露出邪色,一人笑著:「這豈不是更好,呸,爺爺我在西南當兵,可是幾年沒見到女人了!若那女眷……」

  這話還沒說完,腹部一痛,原來是被少年直接一腳踢飛出去。

  「你敢踹我?必是勾結逃將的賊人!」被踹的人爬起,直接刀沖少年斬去:「爺爺我要殺了你。」

  「真是死不足惜!」少年也就是蘇子籍,一照面時,就對三個人下意識生出厭惡,此刻見這人二話不說,提刀就斬,立刻就冷冷一劍揮去。

  舉刀劈砍的兵卒,早就看清對方手持的是沒開刃的劍,而自己身穿著皮甲,這砍身上也不會對自己有傷害,何況與自長刀相交,怕一砍就斷了!

  因此,他面帶獰笑劈砍,等著少年斷了劍,又跪地求饒,然後被自己梟首的一刻。

  「呸,你是讀書人又怎麼樣,還是乖乖被我殺。」

  「等爺殺了你,再去安慰你的女人。」

  「錚!」刀劍相交,劍沒有和想像一樣斷去,不僅僅這樣,一股力量襲上去,全身一麻。

  「噗!」

  餘下二人眼睜睜瞅著自己同伴,被少年輕輕一劍,直接切斷了喉嚨,死屍倒地,鮮血噴灑。

  他們都驚呆了,不等反應過來,攔住書生,竟然又沖過來。

  「混蛋,去死!」二把長刀齊斬,「錚錚錚」二聲,二人做夢也沒料到,近距離聯手的猛烈一擊,刀光竟然準確被劍攔截,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殺!」刀光猛閃,破風嘯聲令人膽落,一道人影掠過,二個士兵發出一聲慘叫,砰然衝倒掙扎。

  「不,不可能。」跌在地上的人還含糊說著,剛才刀劍一閃,身體也跟麻痺,結果給秦茂抓住了機會,直接砍翻在地。

  「還能堅持吧?」蘇子籍問,他也砍死了一人。

  秦茂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能!」

  又敬佩的說著:「不想相公是讀書人,劍法卻臻至化境,這是暗震之力吧,我曾在父帳內看見過。」

  「……」暗震之力其實有,但蘇子籍表示,自己僅僅是用了蟠龍心法,蟠龍心法是龍宮秘法,雖汲取了人道之種,產生了變異,但也有許多異法,而絳宮真篆丹法也有雷法。

  電人比暗震強多了,一絲就能麻痺瞬間,一瞬間雖短暫,殺人綽綽有餘。

  「怎麼回事?裡面沒有聲音了?」外面的人,此刻已意識到了裡面出了事,三個身經百戰的精兵進去,此刻沒有動靜,怕是凶多吉少啊。

  百戶哈哈一笑,不怒反笑。

  四個甲兵進去,沒了動靜,這不正說明要抓的人,果然就在裡面麼?

  「秦茂年紀雖不大,也是軍中悍將,只是到了現在,精疲力盡,還中了毒,還有這本事,倒讓我驚訝。」

  說著,又一揮手,「你們八個進去,能活捉,就儘量活捉!不能活捉,就帶屍首出來!」

  「是!」有八人衝了進去。

  片刻,就聽到裡面再次響起廝殺聲,這和猜測一樣並不出奇,但令神情漸漸凝重的是,短暫廝殺聲後,就又沒了聲音。

  餘下十幾人頓時進退兩難了。

  要抓的人就在裡面,可進去兩批都凶多吉少了,秦茂這樣凶殘,此刻進去,真能順利抓到人麼?

  「軍中秘傳,真的是我們難以企及麼?」百戶眼睛死死盯著旅店的門,突然之間一笑,面色猙獰。

  「既是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說著,取出了一個囊,拔開塞,一股沖鼻的味道瀰漫開來。

  他直接將裡面的東西,潑灑到旅店的門與木製建築上,又親自拉弓,將一支帶火的箭,對準了這旅店。

  「秦茂出來,方才只是小打小鬧,現在我已將周圍潑了火油,眼看要起風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放火燒了這旅店!」

  裡面鴉雀無聲。

  真正害怕的旅店老闆等人,此刻嚇得面如土色,根本不敢出聲,而更裡面的人,因有出來秀才的前車之鑑,同樣不敢露頭。

  百戶稍等了片刻,見還沒有人出來,直接一箭射到被潑了火油的木頭上,轟地一下,這火一下子竄起來。

  「大人,這、這可以嗎?」本不想說什麼的副百戶,露出一絲不忍之色:「這裡面,可是有大小幾十口人……」

  「怎麼,你又要攔我?」百戶惡狠狠瞪著:「為了殺掉秦茂,本就應該把見到的人都滅口,有什麼不可以?」

  「這可是大帥的命令。」

  「再說,之前已殺過人了,死是秀才,可有當知府親戚,被人傳出去,光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人記恨,到了現在,你還想少造殺孽?天真!」

  「這裡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我本沒打算放過!」

  「我們死了這麼多弟兄,裡面的人跟著秦茂陪葬,豈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哈哈哈哈哈!他們自己不肯出來,死了也活該!」

  「不好!他們真要縱火燒店!」

  聽著外面聲音,原本還猶豫的秦茂,此刻終還是忍不住了。

  「這些人竟如此喪心病狂,以前就算有著廝殺,也注意避開百姓,最多牽扯一二個無辜,並不會這樣滅絕人性,不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燒店!」

  原本對蘇子籍有警惕,沒有立刻出去,只因他死了,護送一路而死去的同袍就白死了,而且也會導致更多人含冤而死。

  但現在,經過共同對敵,秦茂對蘇子籍已有了信任。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上中了毒,本就走不遠了。

  「這件東西,還請相公幫忙帶去京城,想辦法遞到皇上面前,此物關乎著無數人的生死,我出去替你拖延時間,你想辦法找出路,趁外面的人顧不上,趕緊走吧!」

  秦茂看著外面的火光漸大,臉色也漸漸剛毅起來,說著遞了東西,就要挺刀外出。

  在他看來,反正是死,不能連累人了。

  「呸,少跟我來這套!」蘇子籍接住了扔過來的東西,看都沒有看,而反又丟了回去。

  說著,竟彎腰,從被殺死的一個士兵身上取下了弓箭。

  「你這是?」

  「我陪你一起去。」蘇子籍止住秦茂要勸的話:「除非殺了他們,否則我們就是現在逃了,又能逃多遠?」

  「廢話少說,你先出去!」蘇子籍的態度顯是不容拒絕。
x24685 發表於 2019-7-16 09:26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自作自受

  秦茂嘆了口氣,邁大步朝著外面而去。

  「秦茂在此,你們都給我住手!」秦茂走出旅店大門,立在那裡,冷冷瞪向面前十餘人。

  「太祖喻旨,王師都是保護百姓,你們竟對無辜百姓下手,所作所為,我都替你們臉紅,替你們感到羞恥!」

  「你們也配稱武德衛?」

  「少說廢話,秦茂,沒想到你死到臨頭了,還這般嘴硬!」百戶看著秦茂終於被自己逼了出來,咧嘴露出森然笑容。

  「也是奇怪了,你父親那樣陰險狡詐的老賊,連大帥都花了不少心思才搞定,竟生下了你這樣天真的人,也不知道是該替他高興,還是該替他難過!」

  「識相的,就丟下武器!看在大帥有言在先,可活捉你回去的份上,我還能留你一條命,你不聽,就休怪我們不顧同袍情誼了!」

  「呸!誰與你們是同袍!」秦茂本就因百戶侮辱自己父親而怒意滿面,此刻更直接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讓我丟下武器?這不可能!來吧,我秦茂既然出來了,就不怕死,你們就一起上,用武器把我殺死吧!」

  「敬酒不吃吃罰酒,還當你的親兵都在?」百戶陰冷笑,直接一揮手:「上,一起上!」

  餘下的人,直接舉刀,吶喊一聲,一擁而上,就要將他亂刀砍死。

  亂刀砍死是一等一武林奧意,秦茂此刻眼前一陣陣發黑,這是毒素再次湧上來的表現,他仍咬著牙,不肯立刻死。

  「殺一個抵本,殺兩個,賺一個。」

  只是才想著,膝蓋突然一軟,秦茂咕嚕嚕一下摔倒在地,滾了出去,手裡的武器也摔出幾米遠。

  離他最近幾人,面現興奮猙獰之色,舉起了刀。

  火光下,刀光森然,眼看著秦茂就要被亂刀砍死,就聽著噗一道破空聲。

  「啊!」一聲慘叫來自身後,有人回頭看去,竟發現百戶胸口紮著一根箭,箭已深深沒入,只留下箭尾微微晃動。

  「不……不可能!」

  百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想像,就在自己就要立功,將會陞官發財時,死神降臨得如此之快。

  這具屍體不甘倒地同時,「噗噗噗」連聲,又有三人接連中箭,還都是被射中了要害,直接應聲而斃。

  「有神射手!快避!」在場的人驚叫,沒有人比這些身經百戰的精兵,更知道神射手的厲害了。

  因驚惶躲閃,沒有注意到,月光下有著火光快速移來,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馬蹄聲已近了。

  「大人有命,殺光敵人一個不留!」為首的人高喊,不等反應,騎兵撲至,刀光直斬,頓時七八人被砍翻在地。

  「我們是武德衛,不要殺了。」餘下有人驚叫,副百戶舉出了令牌。

  「殺!」騎兵反撥了馬頭,火光下,副百戶看見了對面森殺嚴酷的表情,這表情是如此熟悉。

  軍中見的多了,自己殺人也是這罷,這是執法之軍。

  副百戶苦笑閉上眼,沒有反抗。

  「噗噗噗」軍中才不管你反抗不反抗,就算束手就死,也毫不遲疑砍下,幾顆人頭飛出。

  「方大人?」到來的人中,有一人騎在馬上,借火把的光亮,秦茂一下子就認出了是誰,頓時大喜叫了一聲。

  來人正是方真、趙督監等人。

  他們也從河岸過來,此刻見有外人在,方真看了一眼蘇子籍,並沒有在下馬後行禮,而先看向秦茂。

  「發生了什麼事?有此店夥計偷偷跑出去,路上遇到了我們,說是有匪徒在殺人,但方才那些人,顯然並不是匪徒,他們是誰?」

  這話裡,真假各半。

  他們半路上是遇到了一個逃出去的夥計,但能這麼巧合趕過來救人,則是因提前收到了跟蹤保護蘇子籍的人的求救信號。

  但這些,自然不會說給秦茂聽了。

  秦茂以為知道了真相,心中感慨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勉強掙扎著又服了一顆解毒丸,垂淚說著:「方大人,是西南出事了,南雲、平昌二省發生動亂,懷疑有鄰國支持,本來平亂時,已打了勝仗,但因大帥冒進,下令追擊,結果中了敵人埋伏……」

  「大敗後,錢大帥就把責任推給我父,還要把他殺了,幸我父早就料到其中有問題,留下證據,我就是帶著關鍵證據想上京去求個公道,結果一路上,遭遇了追殺,跟著我的人都死了,現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竟有這事?」方真表情嚴肅起來,涉及到邊關的大帥,這可是天大的事!

  蘇子籍緩步而出,還丟了弓箭,他的關注點不一樣,這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父親是秦鳳良?」

  秦茂看向蘇子籍,不明白這書生怎麼會認識父親,也對直呼其名有點不快,點了點頭:「正是。」

  「錢大帥,莫非是錢之棟?」

  秦茂又點首。

  蘇子籍不說話了,心中冷笑:「竟然是這二賊,他們可都曾是太子的人,也在關鍵時反水,我本想一一翦除,不想現在已經狗咬狗了?」

  又想到自己剛才救下了秦鳳良的兒子,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看向秦茂時,又覺得此人雖是秦鳳良之子,並不是奸詐之徒,還有幾分天真烈性,心情就越發複雜了。

  「我這是不是算是自作自受?」

  「也不知外面怎樣了?」旅店院落裡,被勒令不准外出的葉不悔,卻不知道蘇子籍的心情,懷抱小狐狸,正焦急來回徘徊。

  旁站著的是同樣擔憂的方文韶,此刻身邊已跑回來幾個隨從,但都是小廝,並沒有戰鬥力,此刻圍攏他,手裡拿著棍棒,手都在抖。

  方文韶見了,不由有些後悔。

  他們走水路,就怕遇到了劫匪,畢竟陸地上就算是有鏢師跟著,也未必安全。

  而走水路就可以減少許多麻煩,就是身邊的人武力不高,船多了,又備有弓箭,也可以殺出一條路去。

  早知道,就不上岸了!

  就算上岸,也應該多帶著一些人,而不是留大部分人在船!

  更不能只帶小廝!

  「你不要急,蘇賢侄素來做事穩妥,一定不會有事。」方文韶雖暗暗後悔,還是勸慰著葉不悔。
x24685 發表於 2019-7-17 09:20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知者不怪

  「……」葉不悔並不想與方文韶多說,聽著殺聲漸停,不但沒有喜色,反而心中焦急,因為有殺聲,說明還在戰鬥,人肯定活著,現在殺聲平息,就分出了生死。

  誰死了?她只想著出去看看,又擔心給夫君拖後腿。

  就在她按捺不住,想提棍子出去時,外面傳來蘇子籍的聲音:「已經沒事了,你們出來吧。」

  「夫君!」葉不悔忙打開緊閉的門,跑了出來。

  見果然是蘇子籍回來,拉住上下檢查,發現的確沒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你也太冒險了些!」她又笑又哭,小拳重重捶了一下蘇子籍的胸口。

  「哎喲!輕些!」蘇子籍並不疼,但見自己一意孤行,讓葉不悔臉色煞白,忍不住有點心疼,立刻捂著胸口,裝了起來。

  葉不悔見了,果轉移了注意力,忙幫揉著問:「是不是我捶疼你了?」

  說完,又繼續生氣:「你說你,明明就身體不舒服,還這麼逞強!」

  「我沒事。」蘇子籍忙說著,轉身對表情有些複雜的方文韶說:「方世叔,外面來了官兵,已將匪徒盡數除了,旅店已無事,我們快些出去吧。」

  「蘇賢侄,剛才實在是……」方文韶嘆著:「不是這些沒用東西躲了起來,也不至於讓蘇賢侄親自去冒險。」

  這說的「沒用的東西」,指的是方文韶帶過來的長隨小廝。

  雖人數不算多,也並不少,方文韶帶著也是以防萬一遇到事,身邊有人,可真到了生死攸關時,才能看出,誰是勇者了。

  平時跑個腿做件事都挺妥當,遇到了這等事,自己一個老舉人,竟只能依靠著一個新舉人才能拖延時間,等到了救兵。

  這是何等令人無奈的事!

  蘇子籍並不覺得方文韶關鍵時明哲保身有錯,先不說方文韶一個文弱書生,年紀又大了,上去除了送死別無作用。

  再說這次的危機,追根溯源,也是因自己突然身體不舒服上岸休息而遇到。

  「方世叔,因我身體不舒服,才上岸到這裡,真要追究,也不關他們的事。」蘇子籍說著,看了看火勢,再次提醒:「火勢已蔓延開了,我們先出去吧。」

  「好!」方文韶點頭,衝著幾個隨從冷淡說:「還怔著做什麼?」

  一甩袖子跟在身後,先一步出去,這些隨從小廝,則臊眉耷眼跟了上去。

  出了旅店,才發現門口站著不少人,為首幾人,方文韶居然也認識,其中一個算是族人的方真,又一個則是見過一面的太監欽差趙督監。

  地上的屍體正拖走,跟蘇子籍出去的年輕人,此刻與欽差說話。

  「這裡今晚是住不得了,還是回船上吧。」蘇子籍看了一眼旅店,無奈說。

  方文韶經過剛才的事,現在心有餘悸,自然答應。

  這時因害怕沒有及時出來救火,現在趕來的人,以及旅店內的老闆、夥計,都用了辦法撲滅火,但有些遲了。

  這火已是將旅館一半都燒塌了,黑煙冒著,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味道,一片狼藉,這地方算是毀了。

  店老闆遇到這禍事,坐在地上,垂淚不止。

  蘇子籍正要走,看到秦茂猶豫一下,身上摘下一個錢袋過去,遞給店老闆。

  「這事是我連累了你,這裡八兩多金子,雖不一定能彌補你的損失,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請你收下。」

  說完,就塞到了老闆手裡,轉身就走。

  店老闆雖懼怕因此再惹來什麼事,但打開荷包,看到裡面的黃金,遲疑了下,還是沒有還回去。

  八兩黃金就值八十兩白銀,自己這旅店成本就是一百多兩,至少一半修繕費有了。

  「倒不是只顧著自己的人。」葉不悔對不速之客牽連了自家,尤其迫使蘇子籍冒險的事,很有些不滿,看到這一幕,才臉色好了一些。

  就連方文韶,有些難看的臉色也有一些變化。

  蘇子籍看在眼裡,對這年輕的秦茂,有些拿不準了。

  自己對秦鳳良的印象,全在此人曾跟隨太子,又反戈賣主,但秦鳳良的這個兒子,看起來並不是奸惡之徒。

  可又啞然失笑:「官場上的事,許多本就沒有善惡對錯,只是立場不同,站在對立面,也未必是惡人。」

  「就我,也不是因太子賢良才要給他報仇,完全是因利益相關。」

  這樣想著,蘇子籍覺得惆悵,並不去看秦茂,就打算一會跟方真等人打個招呼,算是道謝,再離開。

  至於方文韶,此時已過去跟方真說話。

  「剛才的事,多謝幾位大人了。」一起過來道謝的幾個書生中,蘇子籍並不顯得特殊,都是深深作揖。

  欽差還好,身體一動,還是受了,而方真卻一驚,避開了。

  看到方文韶有些狐疑的目光,方真忙打了個哈哈,對蘇子籍說:「不過是碰巧遇到,算不上什麼。」

  又忙向趙督監看去:「欽差大人,我們是不是也回去?」

  趙督監無奈看了一眼,心裡暗罵廢物,竟然當人險些露了馬腳。

  不過也能理解方真的失態,既朝廷傳來消息,確認蘇子籍的太子血脈,不知道不要緊,知道的方真,見到太子遺孤,哪裡受這一禮?

  莫小看這事,此時不算什麼,日後蘇子籍身份公開,這一禮就可能成為別人攻擊的把柄,畢竟此刻方真已心中有數,不算不知者不怪。

  「你們也是上京?」

  趙督監心裡想著,對蘇子籍和方文韶都算得上和顏悅色:「看來地方還是不安寧,地方官怎麼搞的?」

  「你我算是順路,不如一起趕路?」

  又對著秦茂說:「你也改走水路,跟著官船,咱家倒要看看,誰還敢再來追殺與你。」

  蘇子籍看了一眼,見方文韶聽到這話,已歡喜應下:「多謝欽差大人!」

  顯然經過了今天的事,就算是走水路,方文韶也不會安心了,能跟著官船,自然萬分樂意。

  蘇子籍跟著道謝,而秦茂聽了趙督監的話,還起身重重叩拜:「標下多謝欽差大人!」
x24685 發表於 2019-7-17 09:23
第一百九十七章 滿意

  鄭繼魏制,五人為伍,二伍一什,五什一隊,二隊一屯,五屯一曲,三曲一部,部之長官才可稱游擊將軍,算是最末等的將軍。

  秦茂有著父蔭,這年紀官職也僅僅是曲長,位列校尉,因此只稱標下,不稱末將。

  秦茂又想了一下:「欽差大人,方大人,你們救了我一命,我再藏著掖著,就不對了,這是我帶出來的證據,直接交給欽差大人您,還請您到時見了皇上,能幫忙呈遞上去!」

  說著,將藏在懷中的證據,直接取出,雙手奉上。

  趙督監嘴角抽了下,大概也沒想到秦鳳良這個老狐狸的兒子,會是這樣一個「天真」之人。

  他上下打量著秦茂,目中火光一閃,又轉過臉看向蘇子籍,問:「不知道蘇舉人如何看待這事,依你看,這情況該怎麼辦?」

  蘇子籍沉默了,良久才說:「事關西南的大局,不管是真是假,都應速速到京才是。」

  「蘇舉人說的在理,這是大事,涉及邊關,應速速到京呈給皇上!」聽了蘇子籍的回答,趙督監滿意的點點頭,說。

  方文韶看過來,心中驚訝,這神色明顯歡喜,蘇賢侄的回答,聽起來也平常,就這樣得欽差的欣賞?

  他不明白,很多人也不明白,唯一明白的大概就是方真了,秦鳳良雖是正三品總兵,但蘇子籍是太子之子,真要按下,任由錢之棟將其殺了,欽差還是會同意,甚至皇上都可能會同意。

  現在蘇子籍稟公處理,欽差當然更滿意。

  「走吧!天色晚了,先去船上休息。」趙督監見蘇子籍現出了疲色,看一眼方真說。

  方真立刻接話:「你們是從碼頭走路過來的吧?我們這裡有著備用馬匹,騎馬回去吧,也快些。」

  「走吧,希望下面的旅程,別再出意外了。」蘇子籍的確有點累,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他們走時,有些散客也都嫌這裡死人,晦氣,也都趁著天色沒有徹底黑,繼續趕路。

  旅店老闆跟夥計等人對視一眼,也都利索收拾了細軟之物,同樣去了別處休息,待明日早做打算。

  畢竟,這裡才剛剛結束戰場,萬一再有匪徒過來,可就不一定能再遇到官兵來救了。

  也有幾人不想趁著月色趕路,見店家都撤了,反留了下來。

  雖說房屋燒了大半,但也有一些房舍是完好無損,而且有些東西沒帶走,他們也起了貪心,想明早走時,順手牽羊一番。

  「大鄭建國30年了,天下早已太平,十年來只來了這一撥土匪,還都被殺了,我就不信,還能再來匪徒。」

  「就是,他們也太小心了些,這時趕夜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反容易遇到危險,還不如留下,柴木跟米糧都有,餓又餓不到,到時吃飽喝足,再睡一覺,明早起來再趕路就是。」

  剩下的這幾個壯漢,紛紛喊著,默契的開始搜索財物,只是這時,突然一道魅影出現在旅店的門前。

  它輕輕嗅了下,屬於死亡與血腥的味道,仍殘留著。

  「看來,這裡剛剛死過一些人。」蒼白一張臉的孫不寒,啞著聲音冷笑著。

  這聲音,竟如烏鴉叫一樣刺耳。

  而他的少年面容也顯出了一種老態,並不是相貌變老,而是從內到外透出的暮氣死氣,讓人見了,就會心驚肉跳。

  此刻一笑,就更給人詭異可怕的感覺。

  他又輕輕嗅了下,嗤笑:「竟還有幾個活人,倒便宜了我。」

  「這裡剛出事,再殺幾個,也不會引來注意。」

  話是這麼說,手一抓,揪出一個人,不顧這人的慘叫,一口咬了脖子,吸食鮮血時,臉上的嫌惡有些明顯。

  「鮮血僅僅只是維持身體不被死氣侵腐。」

  「我真正吸食的還是靈魂。」

  「可惜的是,食這種還不如野神,反噬很大,不進入人間社會還罷了,進入就有克制。」

  孫不寒臉上陰鬱越發濃烈,隱隱多出一圈黑氣,一具乾屍扔了,再次撲進一處房間,一聲慘叫再次響起。

  安靜的夜裡,這幾聲實在聽了讓人膽寒。

  「妖、妖怪!」接連慘叫聲,一陣寒風襲來,讓恰去上廁所的一個漢子驚叫了一聲。

  這一聲,驚動了妖怪,它在月色下慢慢轉身,雖是少年模樣,可臉色青白,還帶著鮮血,怎麼看怎麼恐怖。

  漢子並不是膽小,遭遇官匪還有著一點勇氣,此刻看到妖怪吃人,已肝膽俱裂,喊完一嗓子就後悔了,轉身就跑,因腿軟,踉蹌著,恨不得自己此刻能生出八條腿來!

  身後靜悄悄的,只有著自己的喘氣跟腳步聲,漢子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剛才所見所聞,難道是自己幻覺,忍不住在奔跑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就將膽子直接嚇破了。

  妖怪,竟然就在身後不到半尺,此刻咧開嘴笑。

  「啊!」

  「嘖!又是一股韭菜味!」片刻,將吸成乾屍屍體扔到地上,孫不寒蹙眉,心中越發不爽。

  蒼白詭異的臉上多少露出一些血色。

  他舔了下唇,覺得自己還是飢餓難耐,身上有傷,需要能量尤其多,光吞噬普通人,沒有幾十上百,根本不可能解決大問題。

  但又不敢真滅村來療傷,那樣不等傷情好轉,不等人道反噬,單是道士和煉氣士,怕就發現怨氣衝天,找上門了。

  「可恨,這些怨氣,還得花費功夫化解,要不以後不能隨便出入郡縣了……」

  「不想,你竟落到這下場,還真是令人唏噓。」就在孫不寒打算離開這裡,去搜尋小狐狸下落,或再吃上一頓時,有人輕笑了一聲。

  孫不寒一驚,這聲音聽過,似乎是劉湛的弟子曹易顏!

  平時鼎盛時自然無懼,可現在負了傷,不敢對上,只是一瞬間,身影就退入黑暗,氣息就遠了。

  「真人,要追嗎?」閃出了幾個人,是剛從一條船上聽見動靜過來,其中有人問著。

  「不必,追上它不是我的責任。」曹易顏望著下面狼藉,毫不動容,轉而感慨:「我只和蘇子籍見過一面,並沒有深交,現在看來,有點可惜!」

  「追上來,沒想到此人所乘的船,竟跟欽差的船隊混在一起,這時過去可不明智,只能算了。」

  「不過,要見面也不必急在一時。我還是個舉人,也可以上京考試,到時正好與蘇子籍結交一番。」

  說完,一揮手:「我們回船去!」

  地上幾具散發腐爛氣息的乾屍,在這無人的殘破旅店內安靜躺著,夜是越發深沉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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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俞府

  十二月‧京城

  龍門碼頭是運河終點,直達京城城外二十里,前魏戰亂失修,有些淤塞,承壽五年國力漸漸充裕,今上就命大臣陳輔龍修葺,修完才四年,河道很是寬闊,因此夾岸興隆,連綿旅店商店形成了幾條街,煞是熱鬧。

  蘇子籍站在船頭,看著碼頭漸漸近了,輕吐出一口濁氣。

  行了這麼久,可以登陸抵達目的地,真是讓人精神一震的事。

  在前面開道的官船早就停靠,方家的船到時,趙督監和方真都已先一步離開。

  蘇子籍扶著葉不悔下船,上了方真讓人留在碼頭的一輛牛車,裡面有著暖手爐,鋪著厚毯子,一掀開厚重的棉簾,就有一股熱浪撲來。

  「真是用心了。」蘇子籍嘆著,讓這輛牛車跟方家的車一同沿官道入京,走到半路上時,雪花再次飄落,偶爾幾片雪花順風飄進來,襲得人打噤。

  「雪才下了一夜,又下起來了。」葉不悔抱著得而復失的小狐狸,輕輕撫摸,忍不住說著。

  「是啊,幸是跟著官船走水路,如果走陸路,怕是還要遲一二個月才能抵達京城。」

  那樣的話,就正被雪堵在半路上,怕要吃一些苦頭。

  京城,北城城門口,搓著手縮在門洞裡,望著天空中飄落雪花的城衛,哀嘆著自己運氣不好。

  「輪班居趕上這茬雪,真是倒霉!」

  正跺著腳,希望緩解一下雙腿凍僵的情況時,同樣躲雪的同僚喊了一聲。

  「有車隊過來了,我們過去幫忙!」

  躲在城門洞裡的幾個老兵,心不甘情不願出去。

  外面,幾個新兵正檢查著入城的百姓,聽到車輪聲,立刻就看去,發現過來的這隊有著幾輛牛車,這倒不稀奇,富裕些的人家也能乘得起牛車。

  但周圍還跟著幾個騎著馬的人,個個看上去帶著熟悉的肅殺,城衛一凜,一看就知道是軍方或權貴的背景,臉上不由帶上了一點討好之色。

  「我家老爺是上京趕考的舉人,這位同樣來趕考的蘇舉人……」方家小廝連忙趕上去說話,還給其中一個城衛手裡塞了個荷包。

  城衛捏了捏,臉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幾分。

  「原來是兩位舉人老爺,現在下著雪,天氣酷寒,既是舉人,我們就只看一眼就放行,也免得誤了你們的事。」

  說是這麼說,但一一查看時,還是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並無上司交代過的要犯,揮手放行。

  至於幾個騎馬是方真的手下,只出示了令牌,就讓城門小官都哈腰,端是十分客氣。

  蘇子籍放下車簾前正看到這一幕,心下微嘆:「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啊。」

  雖說舉人能讓這些人客氣,但有實權有品級,才是真的能震懾住這些人,讓他們不敢造次。

  沒看見原本收了好處的城衛,方才還透著喜氣,現在已有些燒手的表情?

  不過這些都與蘇子籍沒有關係,心裡盤算著一會要去的地點,見了人又該如何說話,垂眸思索時,牛車已隨著隊伍進城。

  「咦!」才進了城,蘇子籍心中突然之間悸動了一下,一抹微妙的親切湧上來,還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懷念、不安、興奮、莊嚴種種情緒索繞,更外面,還有著迷惑、生疏、遲疑。

  「不悔,你有什麼感覺?」蘇子籍按捺著情緒,問著。

  「京城真的好大,好大……」葉不悔懷顧四周,讚歎著周圍鋪店堂肆櫛比鱗次,飛簷插天,遲疑下又說著:「似乎很親切的樣子,似乎有人在歡迎我的樣子,一進來,心就安寧了。」

  和自己有些類似,也有些不同,這就是前朝和今朝的不同麼?

  蘇子籍沒有說話,行了一會,隊伍就暫停了。

  方文韶的小廝過來,躬身說著:「蘇老爺,我家老爺說了,再走就不順路,您要去的地點,需一直往前走,這裡是岔道口,就此告別。」

  蘇子籍掀開車簾跳下去,見方文韶也從車上要下來,忙制止,對著方文韶作了揖:「方世叔,你我就不用這麼客套了,下了雪,路滑,還是不要下車了。」

  又說著:「一路蒙你照顧了,等我安頓好了,就過去拜訪您。」

  方家有宅子鋪子在京城,方文韶早早就將地址留給蘇子籍了。

  「一言為定,老夫在家等你。」方文韶笑著,並不敢怠慢,一路上,欽差和方真的態度客氣的有點過分。

  別說是欽差,就是方真,雖和自己是同族,有同一個祖爺爺,但是現在方真這一支,在亂世中輔助真龍,受封淮豐侯,淮豐侯福薄,在慶武三年就薨了,世子襲爵。

  這恰躲過了當年的風暴,越是受皇帝的重用。

  方真是淮豐侯的世子,為什麼對蘇子籍這樣客氣?細想,真的是毛骨悚然,又興奮莫明。

  也許方家,攀上了高枝。

  當然也可能埋下了禍根。

  不談方文韶心思重重,二人就此告別。

  等蘇子籍重新回到牛車上,車子再次動起來,吱呀吱呀車輪聲碾壓著路上的新雪。

  「蘇公子,俞府到了。」等車外響起了一個陌生聲音,蘇子籍才從半昏睡中清醒。

  同樣昏睡著的葉不悔也跟著精神一震。

  「俞府到了?」蘇子籍跳下牛車,扶著葉不悔下來,路上有雪,有些滑,但靠近俞府周圍,已被打掃乾淨。

  他看了看這人家,看起來是個官員的府邸,不大也不算小,這樣想著,收回目光,看向方真的幾個人。

  「幾位弟兄護送我們到此,不如讓我請一杯酒,暖一暖身子?」

  幾人對待蘇子籍頗恭敬,其中一人忙說著:「公務在身,耽擱不得,既到了地點,蘇公子還請見諒,我們得回去覆命。」

  「既是這樣,有機會再請諸位。」蘇子籍也不阻攔。

  幾人行了一禮,紛紛上馬,調轉馬頭走了。

  蘇子籍站在雪中,終於有一種真到了京城的真實感。

  沒來前,對這裡有種種想像,來了才發現,這裡其實與自己原本世界的京城舊貌有幾分相似,都頗有些歷史厚重感。

  想到這裡曾經也是大魏的京城,蘇子籍望著雪,心中嘆了口氣。

  「我出去拜訪一位大人,你在這裡可要陪著不悔,不要到處亂跑,知道麼?」葉不悔倚著牛車內的軟靠,蘇子籍就對著小狐狸叮囑了幾句,一副它肯定能聽懂的模樣。

  小狐狸看了看,輕聲唧了一聲,算是回應。
x24685 發表於 2019-7-18 09:27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要本分

  懷裡揣著的是葉叔寫的信,蘇子籍垂眸猜測俞謙之到底是何許人,手已上前去扣門。

  「你找誰?」

  沒等蘇子籍叩打門扉,門開了,一個年輕人正在裡面出來,門房陪著說話,看樣子很熟悉,一抬眼看到蘇子籍站在門外,立刻問著。

  蘇子籍只覺這年輕人看著眼熟,一時沒想起在哪裡見過,轉向門房:「我是來求見俞大人,請通稟一聲,就說臨化縣蘇子籍求見。」

  「好,你稍等。」

  見蘇子籍穿著不俗,又佩著舉人劍,門房眼睛都毒,一眼就看出蘇子籍不是尋常人,或出身不低,不敢怠慢,立刻答應了。

  與蘇子籍擦肩而過的年輕人,此刻沒走遠,回首打量著蘇子籍。

  「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蘇子籍,難道,蘇子籍和俞真人也有關係?」這人正是曾與蘇子籍在臨化縣碼頭見過一面的曹易顏。

  重新以書生示人,同樣是年輕舉人的曹易顏,看上去一臉書卷氣,衣著樸素,怎麼看都是姿容才華皆出眾的寒門才子。

  發現蘇子籍沒有立刻認出自己,曹易顏心下一動:「沒認出自己麼?才大半年不見,越發嫻雅俊秀了。」

  這很難說出怎麼樣感覺,只覺得姿態、氣度、神韻都處處順眼,就算自覺不差,也有遜色三分之感。

  「這就是太子之子的風度?果是天璜貴胄。」

  「蘇公子,請進,我家老爺在書房等著您。」不提曹易顏的想法,門房已經回來,臉上帶著客氣的笑,迎著蘇子籍進去。

  蘇子籍點點頭,跟著進了俞府。

  「看來,俞謙之應猜到了我是因何而來。」

  會被直接請到書房一見,說明俞謙之並不把他當外人,這是一個態度。

  俞府的面積算不上很大,充其量與蘇子籍曾經去過的方府、孫府差不多,京城寸土寸金,能在這裡有著這一處府邸已很不容易。

  蘇子籍在府城內,與舉人們交談,聽說過有人中了二甲進士,授從七品翰林檢討,這官品級不高,但和皇帝,以及各部院重臣打交道,經常出席典禮,地位很清要,可僕人嫌太窮了,脾氣又不好,捲鋪蓋另尋高枝的事。

  不少清廉官員,只能去外城買個小宅居住,因此導致每日必須起得更早去辦公或參加朝會,這滋味真是誰經歷誰知道。

  蘇子籍走在碎石鋪就的小路,只走了一會就到了。

  書房位於正院一側,窗外有一個葡萄架,只是冬日葉都枯萎了,還落一層雪,雖說別有一番情趣,但少了些生機勃勃。

  但再想想,或這普通人看著少了些生機,反又蘊含更深的奧義。

  「賢侄終於來了,老夫盼望已久。」書房門口,站著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迎接,修眉鳳目,笑容更是很和善。

  「這人不簡單。」俞謙之這人,蘇子籍第一個照面,就意識到,這與其說是哪裡觀察,不如說是一種本能,但細看下又看不出什麼,心中暗凜。

  「外面天寒,請到裡面坐下說話吧。」俞謙之手一讓說著,待書房門關上,屋內只剩下二人,直接請蘇子籍坐下說話。

  蘇子籍卻先將信遞過去,道:「這是葉叔給您的信。」

  俞謙之接了,蘇子籍才順勢坐下。

  俞謙之也不猶豫,直接就當面打開了這封信,展開觀看,信不長,看了幾眼就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才抬起頭來細緻打量,問著:「不知蘇賢侄有什麼打算?」

  蘇子籍說著:「我已中舉,這次上京就是為了會試和殿試。」

  「蘇賢侄志氣可嘉,你過年才滿十七歲吧?我和你葉叔是世交,有什麼需要我幫忙麼?」俞謙之直接了當地問著。

  蘇子籍一怔,鎖著眉略一沉吟,自己四書五經才14級,這些日子天天朗讀,可還距離升級差一些,想要靠著日常積累趕在會試前升級怕來不及了,當下就對著俞謙之說:「可以的話,希望能在會試前求教名師,能多學一點,總是好的!」

  「這不難。」蘇子籍的要求,顯然對於俞謙之來說並不是難事,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書架上,翻開了一本書,取出一個小小鐵牌,回來遞給了蘇子籍。

  「這是推薦令,你拿它去太學,可直接報導。」

  蘇子籍忙雙手接過,又作了揖:「多謝俞大人。」

  俞謙之垂目看去,似乎蘇子籍與某個人影暗合,怔了怔,才說:「蘇賢侄,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愛不愛聽?」

  「……」蘇子籍心中一凜,說著:「俞大人請說,學生必銘記在心。」

  「蘇賢侄,你連中童生、秀才、舉人,可見在文途是有天賦的,認真走下去,前途自然廣大。」

  「少年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想的太多,不僅僅博而不精,而且也容易走錯路,人啊,最貴的是本分,你說是不是?」

  蘇子籍聽了,不由蹙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俞謙之說了這句,又轉了笑顏,拍了拍蘇子籍的肩:「我就是隨便說說,你日後有什麼難事,盡可來找我,能幫你,我一定幫你。」

  俞謙之依舊溫和微笑的模樣,口氣很誠懇。

  「謝俞大人。」直到走出俞府大門,蘇子籍才重重吐了口氣。

  不知為何,面對這俞大人時,總有一種目光能看穿外表直達靈魂的錯覺,而且,這話聽的很是誅心。

  「什麼叫本分,難道是隱晦的說我不安分?」

  「又是什麼不安分,難道是因太子血脈的事,說我不安分?」蘇子籍不由咬著牙,心中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又或者就是因知府黃良平之事,現在是給予警告?」

  「這到底是俞謙之個人的意見,還是朝堂上的人在警告我?」

  想起葉維翰親筆介紹的人,原本必是可信,不想卻反過來了,是葉維翰看人不准,還是情況其實很惡劣?

  「蘇公子?」蘇子籍心思重重的才下石階,就聽到不遠處有人試探喚了一聲,轉臉看過,發現擦肩而過的書生,此時正微笑朝自己走來。

  並且還熱情的說著:「剛才聽到了你自報家門,才確認你就是蘇公子,一別許久,可還記得我?」

  這人是自己見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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