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22
x24685 發表於 2019-7-5 09:28
第一百六十章 洗經伐髓

  「感覺和上次相比,先生的棋藝又有增長。」

  「但是這應該是錯覺,當時我棋藝淺薄,感覺不到深處,現在才越發覺得先生深不可測。」

  「果然,就算我有了長進,也不能驕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些日子,雖不怎麼見面,有書信往來,葉不悔通過書信請教,受益良多,跟杜成林關係也在加深,漸漸以師禮之。

  這次杜成林過來,葉不悔不僅提前將客房安排妥當,還跟下棋到現在。

  這在成親後,已是很少再有「任性」。

  而杜成林也對得起葉不悔的敬佩,哪怕葉不悔棋藝慢慢增加,依舊是難以招架攻勢,眼看就要輸了。

  盯著棋盤,葉不悔陷入冥思苦想,眼前棋盤,都彷彿變個模樣,成了廝殺的兩軍。

  隱約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就差一點就要破土而出。

  而蘇子籍打了個哈欠,他對棋藝的確沒有太大的興趣,順著小狐狸的腦袋往脊背擼著,默唸著論語,眼前浮現出別人看不到的信息框。

  「【四書五經】13級(3022/13000),進步越來越慢了,雙華府的資源,看來已經被自己抽乾了,還要繼續努力才成。」、

  這些日子,雖忙著對付仇敵,但並不拒絕與人結交,特別是讀書人,蘇子籍已經放出風了,說:「欲彙集諸家舉人進士之孤本,與之相互探討。」

  除了余律、張勝、方惜等舊友,別的讀書人要參與朗讀會,必須出一本有價值的孤本——還是這話,現在地位漸高,許多事就不用顧忌了。

  只是就算這樣,距離再次升級有些遙遠,主要是因哪怕有新本汲取,獲得的經驗也越來越低了。

  「現在我的水平,大概與方惜的父親方文韶差不多,方文韶屢次進京趕考不中,我也難以考中,除非運氣好。」

  蘇子籍目標是去京城考試,直接考取進士,想達成這目標,由於有運氣成分,甚至升級到15級都未必夠用,必須有著16級,而時間並不算富裕,明年三月初九就要會試了。

  「這事了結,就得趕快去京城,京城藏龍臥虎,不少老舉人都一住幾年,等待科舉,應該能獲得更多的新本來汲取經驗。」

  這一次放棄,去衝擊下一次?

  蘇子籍想都沒想過。

  他現在是舉人,這功名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在鄭朝,對大多數寒門子弟來說,都是夠用了。

  可對有心人來說,只剛剛邁進官僚階層的門。

  只有考上了進士才算是自己人。

  「雖現在是奪嫡時,朝堂上血雨腥風,但不入朝堂,其實更容易成為被牽連的炮灰,倒不如搏一把。」

  「最重要的是,陰差陽錯,我可能被當成太子血脈,不管是真是假,這身份都非常要命,現在或還沒傳開,還是機密,必須儘量撈資本,無論是功名還是班底。」

  「要是皇帝突然之間下旨,讓我不要科舉了,去當只圈養的豬,各種各樣明槍暗箭怎麼提防?我哭都來不及了。」

  「現在人脈不夠,最重要的是對朝廷並不瞭解,路逢雲雖習的是屠龍術,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底層的人想知道更多,光靠學藝可不成,還需真的進入圈子,去瞭解實踐一番。」

  正想著的時候,聽到不悔喚了一聲:「夫君!」

  「嗯?」蘇子籍望過去。

  「你再念一遍那個龍宮棋譜!」葉不悔臉漲的通紅,汗如雨下,期盼的望了過來。

  懂了,這是到了瓶頸,想要找找感覺,強行突破?

  蘇子籍瞭然點點頭,開口就念了起來。

  龍宮的棋譜因與蟠龍秘法有關,蘇子籍本對它倒背如流,此刻念出來,比葉不悔初次聽時,還多了幾分遊刃有餘。

  聲音中自帶著韻律。

  葉不悔聽得如痴如醉,立刻陷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境界。

  坐在對面的杜成林一聽大驚,問:「此譜何來?」

  蘇子籍沒停,而繼續唸誦,在他的角度,【+2】、【+2】不斷在葉不悔的頂上冒出來。

  杜成林出聲後,也覺得自己失態了,忙住嘴,認真傾聽。

  直到蘇子籍全部唸完,才回答杜成林:「這棋譜是何來歷,我也不知,只是偶然得之,就記住了。」

  「能得這樣棋譜,也是你們的機緣。」杜成林說著,又忍不住笑了下:「倒是我佔了便宜。」

  這樣的好東西,竟然輕鬆從蘇子籍這裡得到了。

  他隱約感覺到心臟有著發熱,仔細感覺,又除此並無異樣,再仔細揣摩,只覺得棋藝有點微漲,別的一無所得。

  心裡不由得暗嘆:「只是可惜,這機緣是得了,能不能有所悟,還是看自己的悟性啊。」

  「我的悟性,還是不夠。」

  當年自己還是小妖,隨師長拜見水府龍君,曾有幸見過棋譜一半,當時就受益非淺,還覺得龍君吝嗇。

  現在看來,就算得了剩下一半,也不會有更大幫助。

  據說裡面還有奧妙,可惜參悟不透。

  才想著,葉不悔喃喃說著:「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啪的一聲,下了一子。

  這一子一落,杜成林眼中,轟一聲,整個棋盤都似乎活了過來,有了極玄妙的變化。

  天空中,細微的靈氣似乎獲得了號召,在杜成林驚駭的注視下,被無形之手捲入了葉不悔的身體內,如一條小溪衝擊阻礙,慢慢流淌。

  乾涸的「路」漸漸通了,有的靈氣不小心溢出來,從毛孔鑽出,縈繞在周圍,形成了瑩瑩的細白光。

  這速度極快,幾乎一眨眼就完成了。

  「居然是洗經伐髓!」杜成林看著這一幕,如中雷殛,大腦一片空白。

  要不是確定她是一個人類,並且還在自己的眼前,杜成林根本不會相信這個事實,這可是自己成就棋聖時才有的待遇。

  這樣的下棋天賦,它活了這麼久,人類中可從沒見過,這還是第一個。

  要知道,鄭朝建立以來,棋聖大多數就只是下棋能贏而已,在杜成林看來,還是凡夫程度,能以棋入道的才算是真棋聖!

  可達到這程度,人類中又能有幾個?沒想到竟然親眼目睹了一個!

  「唧唧唧!」葉不悔這時眼睛半睜未睜,眸光微垂,而小狐狸突然之間奮力在蘇子籍懷裡掙脫,直接撲向她。
x24685 發表於 2019-7-5 09:34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未必安全

  「小白。」蘇子籍訝異的喚了一聲。

  它雖只是小狐狸,往常並不曾這樣急迫過,看著它現在模樣,有些擔心。

  倒是被小白一頭撞進懷裡的葉不悔,眸子微微睜大,玄而又玄的感覺雖未消失,可望向小狐狸的眸子,帶上了一絲笑意。

  「沒事,就讓我抱著它吧。」葉不悔說著,她直覺,它突然撲過來,定有著它的理由。

  就算只是一時淘氣,是自家養的小狐狸,還能如何,只能哄著了。

  輕輕摸了一下小狐狸油光水滑的皮毛,葉不悔繼續將注意放在棋盤上,此刻的她,頭腦清醒,望向棋盤時,也再沒了艱澀,只剩下了清晰的思路。

  「啪」一子又落下,這一局,竟讓她破局了。

  「雖一直以來與先生對弈,從來沒有贏過,但終究時刻在進步。」葉不悔心中歡喜,笑眯眯說:「先生,這局我破了。」

  「唧唧!」懷裡的小狐狸輕聲叫著。

  葉不悔以為它也是在為自己破局而開心,將小狐狸舉起,蹭了蹭它的狐臉。

  不知在小狐狸眼中,葉不悔身體四周被大團白光圍繞。

  這白光清澈明亮,一看不是凡品,而散發出銀色之光,正是橄欖。

  一顆顆本是綠色的橄欖,並不依著植物生長,而懸浮在葉不悔周圍,懷中更是密集,就連小狐狸能輕易夠到的地點都有幾顆。

  這畫面出奇,小狐狸忍不住看了杜成林一眼,發現它雖是樹妖,本該對氣息更為敏銳,但並沒有露出異樣。

  「難道杜先生並沒有看到這畫面?」

  「這種橄欖形,與帝流漿差不多,但卻是銀白色,似乎這才是真正的月下帝流漿。」

  小狐狸這樣想著,終還是沒有經受誘惑,張開小嘴,叼住面前一顆橄欖,一口吞了下去。

  橄欖入了嘴,它才恍然一驚,可想要吐出去,已來不及了。

  橄欖入口即化,直接化作一股涼意進入了身體,連依舊有暗傷的部分,在這股涼意流過時,也有了治癒的跡象。

  小狐狸本來因太舒服而半眯起來的眸子,立刻睜大。

  它幾乎立刻撲向有橄欖的部位,可讓它感到失望和後悔的是,橄欖在它的注視下頃刻消失不見。

  「服食,與帝流漿類似,但更溫和,難道人類入道,竟然可能引發這等異象?」很快就明白剛才是怎麼一回事的小狐狸,向著杜成林看了一眼。

  葉不悔是以棋入道,杜成林本身就是棋聖,又是妖怪,難道真沒看到剛才的景象?

  但事實就是這樣,杜成林面色無異。

  「它是真的看不見。」小狐狸是狐狸精,自認在看人還是有著種族天賦,可仔細觀察杜成林表情,不得不承認,就是剛才的景象,似乎真的只有自己看到了。

  至於蘇子籍,在小狐狸眼中,並不是妖怪,連杜成林都沒發現,他現在也面色無異,更不可能發現。

  「可惜,這小姑娘已成婚,不曾成婚,又有這樣天賦跟機緣,不去理會瑣事,專心棋道,或能成仙得道也說不定。」不知此刻杜成林,也在感慨。

  親眼目睹了葉不悔洗經伐髓,杜成林現在看葉不悔,都覺得是在看一個天縱奇才。

  可無論男女,一旦陷入世俗瑣事中,想要成仙得道就極困難了。

  畢竟人類壽命過於短暫。

  妖怪與人的壽命不同,有人說,妖怪略長些的睡眠,就等於一個人類從牙牙學語變成一捧黃土的時間,這是太誇張了。

  但是親眼看見幾代人的生老病死,卻並不算誇張。

  杜成林是真心希望葉不悔能摒除雜念,好好珍惜這天賦。

  但她已成婚,她的丈夫還坐在一側,杜成林忍不住看了蘇子籍一眼,到底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蘇子籍這人,杜成林也知道不是凡夫,大有異相,但這奇異究竟會落在哪一處,它實在看不透。

  屬於蘇子籍的軌跡,被層層迷霧遮掩。

  「看蘇子籍的模樣,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葉不悔剛剛經過了洗經伐髓——放棄葉不悔的話,我實在有點不甘心,那就試一試。」

  這樣想著,杜成林看著笑與小狐狸玩耍的葉不悔,說:「你進步很快,天賦更是過人,不過一直都是野路子,可曾想過正式拜個老師,專學此道?」

  「老夫雖不才,但在這棋道上,痴長你一些年歲,可以給你一些指點。」

  葉不悔動作一頓,她不傻,立刻意識到,這是杜先生向自己拋了橄欖枝,想收自己為正式弟子了。

  要說不心動是假。

  葉不悔自然知道自己的水平,這次破局,全靠著一剎那頓悟,靠著玄而又玄的感覺,可一刻過去,此刻的她,已經重歸現實,水平依舊與杜先生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杜先生是棋聖,收自己為徒,絕對夠資格。

  但想到父親遺書上所寫,不許正式拜師的言語,葉不悔還是抿了抿唇,向杜成林解釋:「先生,我的確想拜您為師,可家父臨終前曾留下遺書,讓我不得正式拜師,所以……」

  「……我明白了。」杜成林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望向葉不悔的目光裡帶著遺憾。

  這樣天賦奇佳的小姑娘,終究與自己沒有緣分。

  他沒有去認真細究這事是真是假,無論真假,她這樣說了,都證明了她並不願拜師。

  杜成林雖是妖,但樹妖因著種族原因,活的歲月極長,能化為人,無一不是活了數百年,脾氣極好,性子也淡了。

  剛才突然升起收徒的心思,還是因她太優秀,此刻已重歸平靜。

  「無妨,你我無師徒緣份而已。」杜成林微笑,還安撫了葉不悔幾句:「雖你我不能成為師徒,但以後有了難題,可以和以前一樣,寫信給我。」

  葉不悔因此心中更鬱悶,悶聲應了。

  杜成林又看了一下外面,夜已經深了,自己不適宜呆下去了。

  「你的棋藝已進入一流,我暫時也沒有什麼可教你了。」杜成林起身,對著葉不悔說:「我還有一些朋友要去拜訪,就此告別吧。」

  「杜先生,您才剛來,這就要走?」沒想到杜成林看著儒雅,竟是這樣來去如風的作風,葉不悔就算跟它交往這麼久,依舊有些難以習慣:「不如您再住幾日。」

  「人生聚散本就無常,何必傷感?」

  看著葉不悔這模樣,杜成林微微搖首:「對了,你們在此地無事,不如去北方轉一轉,這裡一直下雨,時間久了,未必安全。」
x24685 發表於 2019-7-5 09:34
第一百六十二章 喪心病狂

  「或者直接上京趕考也可!」

  相識一場,杜成林說罷披了蓑衣出來,看天時,雨還是零零星星灑著,有些寒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這時,大部分普通百姓終其一生都不曾離開過故鄉。

  這不僅僅是拿不出路費,更因出縣的路引想要拿到,要付出代價,而平白無故,誰願意多花心思和銀錢,只為搞到路引去外面轉一圈?

  但讀書人有特權,別說舉人,哪怕是秀才,都可以有現成理由「遊學」隨意來往名山大川,甚至可攜帶武器(劍)防身,比普通百姓自由多了。

  並且一個舉人,再普通,也不會在這種事上缺錢

  杜成林說完這句,看了一眼一頭霧水的葉不悔,心裡暗嘆——最近官府在蹯龍湖搞事,建了高台,誰知道官府為了治水患,會祭出怎的大招來?

  不僅僅是官府,據它所知,龍宮開啟後,水妖就雲集,只是非是允許,不得擅入,不少大妖已等不及了,它們也會有動作。

  漩渦已經形成,禍大於福,舉人無法干預政務,但能帶著家人避禍,現在離開其實是最好機會。

  可惜,不能明說。

  眼見著杜成林離開了,才關上門回去,外面又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小狐狸的耳朵都跟著豎起來,蘇子籍只得又起身去打開大門。

  「出了什麼事?」大門一開,發現敲門的是野道人籠絡的一個本地少年,十幾歲,普通長相,透著幾分機靈,曾打過一次交道。

  少年此刻衣服都濕透了,也不進去,見開門正是自己要找的蘇公子,立刻就語速極快的低聲說:「公子,你吩咐我們盯著欽差處,我們有人得了消息,說是欽差已經通知了府縣的主要官員,去蹯龍湖會議。」

  「還聽說,欽差羅裴已將知府黃良平押去了蹯龍湖,又請了劊子手,怕是明日就要將其斬殺以謝全府!」

  少年怕蘇子籍不信,強調:「雙華府就兩個劊子手,都是祖傳了幾代,平時練刀用草蓆鋪案,揮刀剁肉,肉剁成餡,草蓆上一個刀痕也沒有!」

  「有這刀法,打點到了,一刀利落沒有痛苦,並且項下連皮,還能縫上去,得個全屍。」

  「沒有塞錢,血肉模糊慘叫一支香才死透。」

  「這二個劊子手,我們都認識,還有些交情,就是從那裡得知了欽差親口吩咐——明天要幹的利落點,別給人痛苦。」

  「欽差這是瘋了?」蘇子籍聽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明天就殺知府黃良平,這是不是喪心病狂?

  少年說完,忍不住搓了下手,因濕冷,打算立刻就走:「我該說的已說完了,公子,有了別的消息,我再來告訴你!」

  「且等一下。」蘇子籍叫住,從懷裡掏出一塊五兩重的銀子,遞了過去:「這天氣,容易生病,這是我請你們兄弟喝酒暖身子。」

  「多謝你來告之這事,以後可能還要勞煩你們,等事情都了結了,有機會我們一起坐下喝酒。」

  少年的臉色轉好,帶出笑意:「公子您這就見外了,我們跟路大哥是朋友,現在看來,您不愧是路老哥的朋友,也是可交的,並沒有看不起我們這些人!」

  話是這樣說,手很老實的接過銀子,隨後笑眯眯的拱手告別。

  別看這少年年紀看上去只比蘇子籍大一兩歲,但一看就是老江湖了,老江湖特點就是口口義氣,只盯銀子。

  蘇子籍啞然失笑,才要掩上門,又有人過來了,一看是野道人。

  「公子,消息已經聽見了麼?」野道人壓低聲音說著:「這下雙華府,真的要變天了。」

  「聽見了,先進來避避雨吧!」蘇子籍說著,讓野道人進來,也不到裡面去,就在屋簷下望著雨,兩人都不說話。

  良久,野道人說著:「公子,欽差就算殺了知府,難道就一帆風順?未必見得,我覺得,更大可能是知府的後台暴怒。」

  「現在雙華府已經不是善地了,成了神仙鬥法的漩渦,我們的手腳雖乾淨,但真查,也說不定有蛛絲馬跡。」

  「……你也這樣想?」蘇子籍目光迷離的看著雨夜,想起了杜成林剛才的話,若有所思,良久說著:「那我們就避避風頭。」

  「不過,欽差殺知府這場戲,我還得去看的。」這場戲是自己導演,雖半途出了不少罅漏,但只要有個結果,就可能獲得人道之種——蘇子籍有這強烈的預感。

  「還有,黃良平真的是死狗一隻了麼?」

  不提兩人說話,一處堤壩,十餘個行色匆匆的人抵達,個個都穿著蓑衣,遮雨同時,也掩住了背後背著的東西。

  「這雨,什麼時才能停一停。」路側農戶有個老農站在屋簷下,愁眉苦臉的看著泥濘的田地。

  也不知道浸泡了一夜的冬小麥,還能不能活,現在補種,能不能來得及,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人面容陌生,並非本地人。

  老農抬頭望著天,面露絕望,發出著嘆息,莊稼最是講究一個風調雨順,旱了不成,澇了同樣讓人心焦。

  再這樣下去,又得餓殍滿地,賣兒賣女,出去討飯逃難,可但凡還有辦法,農民都不敢,也不願背井離鄉。

  想到小時爹給他講過的發洪水的故事,老農不由再次嘆一口氣。

  當年他們祖上的時候,遇到水患,還能祭拜一下龍王,祈禱一下龍君庇佑。

  可前朝末年,蟠龍河龍君神祠被當地官府不准再祭,雖沒有下令砸了廟宇,但慢慢這裡已沒了祭祀龍君的習俗。

  「不管祭祀龍君是否有用,起碼也是個辦法啊。」

  眼瞅著雨一直下,就算不決潰,莊稼也長不好,這何時是個頭?

  「頭,我們真的再要去挖壩?」路過的人中,有人看著老農,面上閃過不忍之色。

  結果才一開口,立刻就被人呵斥:「怎麼,你心軟了?」

  「你當年病死時,可有官府救你?是老爺救了你,士為知己者死,大人對我們怎麼樣,你心裡有數,老爺既寫了血書,下了死命令,我們就算拼了命,也得再挖一處。」

  「而且還有這樣多賞銀,行了,別嘮叨了,快走!」

  說話間,十幾人就已轉進了小路,向一處小屋摸上去:「這裡有幾處壩,都有許多人看守,總算找到一處人少的。」

  「殺了他,就用火藥炸壩!」
x24685 發表於 2019-7-6 18:19
第一百六十三章 現世報

  孫府

  天上一道電光,接著一聲石破天驚炸雷落下,遠處聽人吆呼:「雨又大了,快快避雨,這要下到什麼時。」

  「雨大了,聽說欽差已經承擔不住壓力,打算拿知府開刀,在湖畔血祭龍君,看來天意在我妖族!」孫不寒望著天空,微微笑著:「人族總覺得我們水妖撥弄風雨,哪知道我們虛實呢?」

  「這還是當年龍君的策略。」對面罩在黑色的袍子內的天機妖,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片刻才用細聲細氣不分男女聲音回答。

  「其實我們水妖,就算是大妖,也只能略改下風雨,要是天不降雨,別說一府,就是一縣我們都下不了雨,相反也一樣。」

  「這水患,是天在降雨,我們能改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過不能大改,卻可預測晴雨,當年龍君就定下策略,晴雨每言必中,攬功於自己,讓人族的朝廷誤以為我們可以呼風喚雨。」

  「才有了國家祀典,誥封龍王。」

  孫不寒笑了笑,這連綿數月的風雨,其實是上天在連綿降雨,不過再連綿,十天總有一二天停雨,水妖的力量,就是儘量使雨水平均,使原本停雨的天氣,也總有毛毛雨落下。

  落得了南方一月不停雨的威名。

  人類朝廷,快撐不住這壓力了。

  「這僅僅是詭計,長久了,終會被人族看破虛實。」孫不寒半靠在柱上,看著雨夜,神色安詳,口氣卻很尖銳。

  「所以必須借假修真,龍君到後來,的確掌握了部分風雨權柄,雖沒有宣傳的十分之一,但也足了。」天機妖接口說著:「人族怕我們妖族,其實我們妖族更怕人族。」

  「妖族要汲取天地靈氣才生,而天地靈氣何等寶貴,這決定著妖族誕生非常艱難。」

  「而人族可不斷繁衍生息,十個鐵甲之兵拼一個妖族,妖族也會迅速滅絕。」

  「不得不說,龍君的確深謀遠慮,三大妖族——水妖、陸妖、翼妖。」

  「陸妖與人共存,死的最多,最不成氣候。」天機妖不分男女的聲音裡也充滿了感慨。

  孫不寒默默點首,陸妖,什麼虎妖、豹妖、樹妖、牛妖,出現一個,很快就被人發覺,然後殺掉,是最凋零最沒有前途的妖族。

  只有狐狸精因特殊原因,尚可保存。

  「翼妖雖可飛翔在天空,還得落地生息,也是舉步艱難。」

  「只有水妖,水中人類根本不能進,偶有道人用符潛入,也不能持久,一旦圍上就被殺的乾乾淨淨。」

  「所以注定,妖族大興,必在水妖,而龍君就是水妖之主,當年龍君單是選擇水妖為發展對象,就證明其高瞻遠矚。」

  「並且龍君突然消失時,也是水妖一部遠遷海外,保持了最大元氣,現在怕是佔所有妖族的十分之七了吧?」

  天機妖說到這裡不說話了,良久,孫不寒苦笑:「你說的是,失了龍君,水部其實現在也是分崩離析,所以龍宮就非常重要,只有得了龍宮,繼承了權柄,才能對內整合妖族,對外呼風喚雨,威懾朝廷。」

  人類朝廷這時完全是建立在農耕上,這呼風喚雨,就箝制著朝廷的命脈,要不,當年大魏,不可能承認龍君。

  當然,也由於這個原因,人類始終想廢殺龍君。

  「所以必須奪取龍宮,公主實在太小了。」孫不寒斬釘截鐵地說:「我們等不到她成長了,必須是我們妖族有為之君,繼承龍君的權柄。」

  說著冷冷一笑:「別說是我們,就是人族,其實也有不少痴心妄想之輩,也想奪取龍宮之密。」

  「比如說劉諶。」天機妖擰著眉思索,壓根不信孫不寒會奪取龍宮再給有為之君的鬼話,但不想揭破。

  要不是龍宮重啟的時間,根本無法預測,也沒有妖能趕上,早就趁虛而入了。

  而且重啟後,公主的反應遠超過大部分預料,她閉宮不出,任憑誰呼喚都一個不理。

  「這是龍君的遺策,還是公主聰慧?要是公主聰慧,說不定還具備君主的潛質——可惜的是,太小太弱了。」

  「許多人和妖,等不及她成長了,她不開門,就硬要打開。」

  天機妖這樣想著,神色凝重:「欽差被許多人逼著,有意無意走上了打開龍宮的路,但窺探的人和妖不少。」

  「也不算多,知道這事,能介入這事,趕得來這事,其實最多就是個位數罷了。」孫不寒不介意一笑。

  天機妖盯著孫不寒良久,顯得有些憂心忡忡,耷著眼皮深深思索,說:「就算這樣,也不能傷害了公主。」

  「當然,公主嫁給新王,才是最有利我們妖族的事,新舊就聯合起來了。」孫不寒舒展眉笑著:「幸虧有了你,我們才能抓著天機。」

  「聽聞人族也有天機者,不過鄭朝建立後,甚是猜忌,找個理由把他賜死了,現在又想用其徒,結果這人不買帳,嘿嘿,真是現世報,要是沒有這條,人族來的人會更多,也更準。」

  才說著,突然天機妖一蹙眉,變了色。

  「怎麼了?」孫不寒連忙問。

  「似乎發生了些變故。」天機妖說著,見孫不寒要問,於是擺手:「我只知道發生了事,不可能知道發生什麼事。」

  「不過只要稍等,翼妖會報告給我們。」

  兩人只是沉默相對,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有翅膀的影子一閃而過,接著一個人落在了庭院,它也不進去,說著:「豐環壩決潰了,是人為,現在三個縣被淹!」

  「有多少人族傷亡?」孫不寒倒吸一口冷氣,問。

  「時間還短,靠近冬天,雖連綿雨天,但水還不算太大,眼下只是淹了莊稼跟一些房子,人沒有淹死多少,也就是一二千。」

  「一二千,足了。」孫不寒長長吁了一口氣:「上次南屯壩決潰,這次是豐環壩決潰,一次規模比一次大。」

  「欽差有治水責任,豈能安座了?」

  「以前殺知府,還有變數,現在,已經沒有變數了。」

  「欽差要扭轉局面,只有打開龍宮一途了。」孫不寒興奮的轉了幾下:「我這就去準備。」
x24685 發表於 2019-7-6 18:23
第一百六十四章 魚死網破

  說著,孫不寒轉身離去,才行了一步,又疑惑止步:「雖你我早有意向,促進血祭打開龍宮,可具體的人未必是知府,速度也沒有那樣快速,這裡面似乎有人插手,你可知道是誰?」

  說到這個,天機妖更是蹙眉:「這事,我看不破,揭不穿,重重迷霧,也不知道是誰動了手。」

  「難道是蜀王?」孫不寒猜測,搖首,不再說話,沒入了雨中。

  而在院中,蘇子籍睡了半夜,快凌晨時,有人敲門,一聽聲音是野道人,雖有點奇怪,但也清楚,沒有大事,不可能打攪。

  「莫急,我這就起來。」蘇子籍說著,用了一支香的時間,穿了衣服出來了,這是一座三進三出院落,雖舊些,轉移到了客廳,就見著焦急的野道人。

  「怎麼了,這樣驚慌,天亮了,不能再說麼?」蘇子籍取笑的說著,並且打個了哈欠。

  「豐環壩決潰了,現在附近縣城已經被淹,其中就有臨化縣!」

  「有多少人傷亡?」蘇子籍倒吸一口冷氣,一下清醒了。

  「現在快是冬天了,水還不算大,水只有三尺,莊稼受了水災,來年怕是有饑荒了。」

  「至於人,大規模淹死應該沒有,但傳消息的乞丐說,親眼看見有人被水一衝,衝入了泥淖裡不見,想必這種也有不少。」

  蘇子籍臉色鐵青:「這種是人為,還是自然?」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野道人也難得露出驚慌之色:「不過,欽差府有動靜了,據說大門已開,各官已經被通知,立刻前去高台,還有空的囚車趕到了衙門。」

  「欽差要殺人了。」

  雖得知河壩垮了,淹了幾個縣時,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羅裴絕不會善罷甘休。

  但沒想到,羅裴竟這樣乾脆利索,天剛亮就要將黃良平斬殺。

  至於為什麼選擇在蟠龍湖,得知建立高台,蘇子籍就猜測過,欽差或是打算祭拜此地河神——也就是水府龍君。

  眼下這動作,讓蘇子籍立刻就聯想到了魏朝時曾有過的血祭。

  「欽差打算拿朝廷五品官為祭品,在湖畔血祭龍君?」

  「血祭早就被取消,鄭朝也不喜底下百姓祭祀妖神,就算是舉行祭祀,也多是推崇人神。」

  「這要是傳開了,就算最後水患被遏制,怕是朝廷也饒不了這欽差。」

  「頗有魚死網破之感了。」

  「我們立刻去!」這樣想著,蘇子籍已折返回去,將此事告訴給葉不悔。

  「夫君,你要去的話,也帶上我,我也去!」葉不悔說。

  「這怎麼成?這是殺人的事,你湊什麼熱鬧?」蘇子籍微微沉聲,見葉不悔面帶憂色,明顯是害怕自己遇到什麼事,又心軟了下來。

  「到時肯定十分混亂,你去了,我還要分神看著你,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殺人這事,你不怕看了噩夢?聽話,在家裡等我消息。」

  其實話脫口而出後,葉不悔就有些後悔了。

  此刻聽了蘇子籍的話,她只能蹙著秀眉,叮囑:「那你可要注意安全,萬不可冒險。」

  話是這麼說,心中隱隱有著一種不安。

  「放心吧,我一定不冒險。」摸摸她的頭,蘇子籍出門。

  野道人已等得有些焦急,見他出來,就立刻催促:「公子,上了牛車再說罷。」

  路側停著牛車,之前來過的少年穿著蓑衣,坐在前面駕車。

  蘇子籍跟野道人才上去,牛車就動起來。

  路上,野道人補充:「我讓人盯著欽差,發現他連夜讓人準備一些貢品,送到了臨湖高台。」

  「讓人盯緊了府衙,發現囚車裡的確是知府黃良平,被人拖了出來。」

  「這事欽差並沒有聲張,雖不是刻意掩飾消息,但斬殺五品官,程序不會這樣簡短,我就察覺到有異。」

  「可能是血祭。」蘇子籍將自己猜測與野道人說了:「我猜測不錯,欽差怕是想要開啟水府,喚醒龍君。」

  「他們竟敢這麼做?」野道人不是猜不到這一點,但有點不敢去想,一個堂堂欽差,會如此大膽。

  開啟水府,是好做的麼?

  不說這血祭五品知府,會不會讓朝廷震怒。

  就說現在人族與妖族之間關係的微妙,齊王膽大妄為,也不過是私下裡勾結妖族,蟠龍湖的龍君雖是前朝冊封祭祀過的正神,與一般妖怪不同,但本朝建立以後,朝廷並不曾公開祭祀過龍君,就已能說明問題了。

  羅裴這樣做,就不怕惹來滅頂之禍?

  除非……羅裴拼著現在還有職權,要將水患除了,戴罪立功。

  又或者,齊王勢大,有不少是妖族,這個羅裴想聯繫上龍宮,龍宮是妖族之主,就可抵消齊王的力量?

  這是為蜀王爭龍?

  蘇子籍這麼想,見野道人神情變幻,就嘆:「今天,怕是要出大事。」

  「其實就算是妖族,也未必願意龍君在此時出現。」野道人點頭。

  就像是亂世時的諸侯割據,各地征伐不斷,大魚吃小魚,百姓苦不堪言,自己也旦夕不保,但要讓這些大小諸侯回到曾經天子英明一統天下的時候,他們其實也未必願意,除非終結戰亂統一天下的那個人是自己。

  對現在的妖族來說,或也是這樣。

  妖皇隕落,大小妖怪誰也不服誰,各個族群都自立為王。

  水妖何嘗不是如此?

  龍君不見了蹤影,水妖們各成了一霸,他們懷念著妖族興旺的時候,但讓它們重新對著一個新主倒頭就拜,奉其為王,就未必服氣了。

  蘇子籍才想著,突然之間一怔,掀開了車簾,有冷雨斜斜打來,帶著寒意,但他卻不管不顧,只是望著前面,靜靜觀看,良久才將車簾放下。

  「公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動作已經很快了,不想還有人動作更看,前面至少有十輛牛車過去了。」

  蘇子籍說著,其實他的蟠龍心法,脫胎於龍宮,有幾股妖氣朝著蟠龍湖飛去,果然這事讓妖族也坐不住了。

  「到了。」才想著,前面趕車少年輕聲說了一句,牛車也慢慢停下。

  「你且留在這裡,我跟公子過去即可。」野道人對少年說,說著,就快步下車而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7-6 18:24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復仇之種

  下著雨,蘇子籍沒有穿著蓑衣,打了傘,走到距離高台不遠,能看清台上台下時,就停下了腳步。

  見這時,已經有人流湧來,圍了上百人,吵吵嚷嚷,原來是蟠龍湖附近也有著一些百姓居住,這裡動靜不小,雖沒有貼了告示說要斬殺本地知府,但附近的人也聚集了一些過來,就在附近探頭看著,並竊竊私語。

  此時欽差還沒有到,高台前,小桌上擺著酒,高台左右是欽差親兵,一個個按著刀柄,而衙役個個提著鞭子,只要有人靠近,就是一鞭。

  蘇子籍在這些人附近,就算不刻意隱藏身形,也不會引起高台的注意。

  「殺人不會在夜裡。」

  「就算不到午時,也必須太陽出來——現在沒有太陽,就是卯時。」

  才想著,聽得一聲高唱:「欽差大人羅裴到!」

  衙役「威武——」拖著長聲,幾百個圍觀人眾立時靜了下來,只見羅裴一語不發上台居中而坐,而側是一派府縣官員,也都板著臉。

  「帶人犯!」羅裴見佈置停當,毫不遲疑說著。

  「怪哉。」野道人突然出聲:「這欽差之前我見過幾次,都面帶福相,雖有著橫煞也能避過,這次卻……」

  蘇子籍盯著高台上的人,也看出精瘦官員臉色鐵青,全不似之前見時的坦然從容,心中微嘆。

  「相由心生,這話倒的確不假。」

  這時,有幾個衙役押著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過來,卻正是黃良平,他似乎又受過刑,是被架著出來。

  等著衙役一鬆手,就癱在地卞,顯是兩條腿被夾棍夾傷了,不過到了這時,他雖臉色蒼白,嘴裡還塞著東西,倒也並不驚懼,只看了看羅裴冷笑。

  「除死無大事,到這時,反光棍了。」黃良平並沒有試圖掙扎,一臉鎮靜,這都看在了旁觀者的眼中。

  「下面的黃良平一臉死相,上面的欽差也是。」野道人有看相的本事,此時忍不住摩挲著下巴,說著。

  蘇子籍嘆著:「黃良平殺人滅門,作威作福,可想過有今日?現在這情況,已經是標準的騎虎難下,除非有皇帝聖旨,又或武力劫獄,要不肯定死了,就算是總督也救不得。」

  「而欽差也有死相,如果是真,應該是因河壩垮了,數個縣被淹,這種事一出,就算是蜀王也未必保不住,暴怒的齊王必會置於死地。」

  「可所謂兩敗俱傷。」

  高台

  羅裴鐵青著臉,冷冷盯著黃良平,在他身邊的官員都神情複雜,劉湛身後站著鄭應慈,鄭應慈沒盯著黃良平,而望著此刻還算平靜的湖水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人,時間到了。」這時有人上前提醒,又低聲說著:「沒有發覺有人來劫獄。」

  羅裴很是失望,如果有人劫獄,反證實了黃良平的罪,殺之就沒有後果了,現在白佈置了一番。

  羅裴轉頭看向劉湛,劉湛就說著:「正是時間。」

  「好!」羅裴冷笑一聲,提聲發令:「知府黃良平貪贓枉法,貪謀財害命,更喪心病狂,炸了河壩,現證據確鑿,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本官以本命旗牌下令,斬立決!」

  命令一下,劊子手按著黃良平就跪了下來,黃良平嘴裡東西也在這時被掏了出來,這是慣例,讓死刑犯臨行前留下遺言。

  結果,黃良平才一能開口,就立刻梗著脖子,衝著高台大叫:「羅裴,你這個心黑手辣的酷吏、屠夫!你壞了官場和士林的規矩,我在黃泉下等著你——嗚嗚嗚……」

  後面的話,被人重新堵了回去。

  「就算是再鎮靜,真的臨死也怕了。」蘇子籍目光銳利,能看見,雖力圖鎮靜,保持死前風度,但實際上他的腿在顫抖著。

  這其實才是真實,無論是誰,要是戰場還罷了,要是行刑,據說沒有一個人不顫腿,哪怕再視死如歸,這是生命本能。

  「斬!」羅裴冷冷聽著,將一支令牌扔了出去。

  噗!

  隨著劊子手手起刀落,大睜著眼睛的黃良平,一顆血糊糊的人頭,直接就落在湖邊。

  一股血光從腔子裡直接衝出,扎進了湖裡,被浪花一卷,就沉了下去。

  「收斂罷!」真殺了黃良平,羅裴反覺得心裡一空,一股寒意襲上心,他擺了擺手,命著。

  自己已經壞了規矩,再給一百個膽子,羅裴也不敢侮辱五品官的屍體,當下屍體被收斂,屬於黃良平的面容猙獰的人頭,卻單獨擺在了一張桌上,放在供桌前。

  和大部分人想的不一樣,高規格的祭祀,祭品其實很簡單,就是血、酒、羹、餅等。

  這場景實在算不上好看,高台上的人有一些已轉過臉去,不忍去看,畢竟以他們的身份,很容易兔死狐悲。

  邱昌眼望著湖面,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悲涼:「五品知府啊,死得同雞鴨豬牛一樣。」

  尤其是和貢品擺放在一起時,被斬殺的黃良平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是所謂有罪被斬殺的人犯,而是牲畜。

  就連遠遠看著的蘇子籍,也忍不住對心狠手辣的羅裴有了幾分唏噓。

  這樣的手段,真是個狠人。

  黃良平狠,這一位未必不狠,各有千秋。

  也算黃良平倒霉,被自己盯上了,還遇到這樣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欽差。

  就在蘇子籍這樣想著時,突然發現蟠龍湖的上空似乎有點不對,盤旋著的雲,就要壓下來一樣,顯是幽黑又沉鬱。

  不過這並沒有引起百姓的注意,他們被剛才一幕驚呆了,有些膽子小已被嚇得快步離開。

  但更多的人則停在原地,興奮竊竊私語。

  這樣的場景,尤其還殺官,很多人除了在戲台上,現實可是從沒見過。

  蘇子籍微微搖頭,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帶著淡淡青光在視野中漂浮,一行青字在手稿上竄起:「復仇之種已獲得,化成種子,是否由蟠龍心法汲取(此舉不可逆)?」

  復仇之種?

  蘇子籍對這東西是什麼有些不肯定,但升級這事已熟能生巧,立刻點了是。

  「蟠龍心法汲取復仇之種,文心雕龍獲得神通——」

  「蟠龍心法5級,(215/5000)」

  「提升5級,天命1,天命4→5(1)!」

  蘇子籍隨著一陣微微眩暈,發現當下直接升級到了5級,而且還有個新數值天命,正要仔細看,突然之間覺得一股吸力一扯。

  「啊?」再下一刻睜開眼時,蘇子籍就發現自己不是站在距離湖案,而是位於湖面上空。

  腳下就是微微波著的幽深湖面,不等蘇子籍反應,吸力再一扯,整個人就直接沉了下去。
x24685 發表於 2019-7-7 10:59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至龍宮

  幾乎同時,數十道流星貫入,沉入湖中。

  「公子,公子?」野道人發覺異象下一刻,就感覺到身側的人身體一歪,忙手疾眼快扶住,一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蘇子籍閉著眼,雖鼻息還有,卻很綿長,輕聲呼喚了幾遍,根本沒有反應,像是勞累過度,直接昏睡過去了。

  但在這種節骨眼上突然昏睡過去,明顯就不對。

  野道人不得不懷疑,自家公子突然這樣,跟剛才異像有關。

  「難道是靈魂出體?」他猜測著。

  「看來這裡有些危險,久留不得,還是先回牛車。」野道人做出了判斷。

  他力氣不小,也不耽擱,直接一彎腰,將蘇子籍身體背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來時的牛車而去。

  才離開,就有官兵走來,似乎在檢查著什麼,野道人回頭看了一眼,越發加快了腳步。

  多虧了同樣有著一些百姓回走,混在這些人中尚不起眼,高台上的人朝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而官兵更多的是在附近檢查,也沒追上來

  高台

  「真人?」羅裴下令將黃良平人頭擺在祭台,就下意識看向劉湛,結果發現道人與鄭應慈,都盤坐在高台上,閉著眼,似乎入了定。

  這裡面必有著蹊蹺。

  羅裴眯了眯眼睛,望著盤坐的二人,沉吟不語。

  邱昌見了,也不敢搭話,心裡為劉湛跟鄭應慈捏了一把汗,這個往日敢跟羅裴說上幾句的隨官,此刻沉默不語。

  想到之前劉湛提過,血祭之後,會與龍君溝通,羅裴盯著看了一會:「罷了,就算有著什麼圖謀,只要能溝通龍君,有利治水,都是無妨。」

  此刻,他已不想再結一個無謂的仇敵了。

  羅裴轉過頭,目光繼續鎖住湖面,等待著血祭後的反應。

  「轟!」鄭應慈眼前一黑,隨之睜開了眼,第一感覺就是:「似乎比上次來,更奢侈繁華。」

  目光所及,身體在一殿之內,明顯能看得出,是在水下,流光溢彩的宮殿,遠處隔離了水,時見湖中所產魚貝遠近遊行,動止悠然。

  劉湛卻沒有觀看宮殿和外面水景,自己和鄭應慈是元神出體,順利進入湖中,因是幾乎同時進入,看見十餘流星,劉湛立刻意識到,這次進來的人或妖,著實不少。

  這些人都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但在沒到關鍵時刻時,他也不打算與他們立刻爭鬥。

  劉湛打量一下周圍,目光就落在了裡面,自己降落的地方,可能是偏殿的外部,這裡空空,沒有什麼妖怪,但在靠近裡面一些,能看到一些小妖在忙碌。

  還有穿著官服、外形更像人的妖怪,這應該就是水府龍宮中的官員了吧?

  鄭應慈才想著,劉湛已揮手取出一個寶貝,頃刻間一陣白光,他們所站的這一片區域,就像是被看不見的透明東西罩住,從內殿裡走出的一隊小妖,正能看到,此刻都視若無睹。

  一個妖官走出,朝這方向盯了片刻,發現沒有異常,嘀咕:「看來是我多心,並沒有闖入者。」

  看著這妖官回去,鄭應慈一驚,剛才竟然差點被妖官察覺了?

  鄭應慈一向以師尊的強大,以及自己天賦為榮,這段時間內,跟著劉湛,還真見識過一些小妖,甚至上手誅殺過。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就是這種了。

  結果這次來到水府,剛一到,這遭遇就是一記耳光,將他打醒。

  不過是一個普通妖官,看著就不弱,大妖又該何等強大?自己果然是太自大了,竟以為自己已是高手。

  劉湛看一眼徒弟,見他神情變幻,露出慚愧之色,心中滿意。

  不枉帶著這個徒弟進來。

  「這裡並不安全,你立刻就去奪那個小妖軀體。」指了其中一個落單小妖,劉湛說完,就直接化成一道白光,衝出隔離區域,貫穿入妖官的身體。

  「啊!」妖官正回去,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直接貫入,表情猙獰,掙扎一番,又恢復了平靜。

  又一個小妖被奪軀體,卻容易得多。

  過了片刻,二人幾乎同時清醒過來。

  劉湛不由得鬆了口氣,進入這裡,物質帶不進來,能帶進來,唯是一件師門法寶的元靈。

  最初他不確定是否能用上,沒想到剛到就用了。

  「剛才我所用,是師門一件法寶的元靈,加上這裡並不是現實,更玄幻,也更危險,你要緊跟著我,不要妄想自己做事立功,凡事都要聽吩咐,不然,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保全你。」

  「不過好處也有,這些妖怪都不是真妖,所以你我奪取軀體,才這樣容易。」劉湛說著,神色一凝,繼續說:「不僅僅我們來了,還有不少人來了,不過開始時誰也不會妄動,只要你不妄動,就不會有危險。」

  正說著,聽到遠處有人喊:「你們快過來幫忙,客人都到了!」

  劉湛又看了鄭應慈一眼:「按照這軀體的習慣去做事。」

  這才帶著他行去。

  鄭應慈試了一下,果然,在他控制得不細緻時,身體仍會走動,按照某種習慣做事。

  難道說,這軀體實際上只是一段記憶?

  不然,怎麼解釋他佔了身體,身體自己還會動?

  但現在已跟著喊人的妖官去了前面,當著這些妖,鄭應慈也不好去問,只能裝作小妖的模樣,暗自觀察。

  經過大殿時,看見了許多妖怪往來。

  讓鄭應慈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妖怪個個穿著官服,容貌美醜都有,有男有女,甚至有些辨不出男女,但這些妖都幾乎看不出妖氣。

  「官服大體上模仿前朝,但還是不同。」

  要不是看起來規矩上也不如人類官員嚴謹,怕是真要以為這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了。

  「這是什麼?」鄭應慈暗想。

  「也不知道師尊是否知道它們的來歷,要要徹底沒有了妖氣,那怎麼分辨它們?就算它們是大妖,這樣多的大妖,齊聚在蟠龍湖水府,也未免太多了些,這就是鼎盛時的妖廷?」

  雖上次來過一次,但鄭應慈還是再次震驚了。

  蟠龍湖是祖廷所在,但並不是唯一的水府,就算有著這麼多大妖,也不該都來到這裡。

  妖族,這樣強大麼?
x24685 發表於 2019-7-7 11:00
第一百六十七章 傳承之境

  「不對,這不是真實之境,更不是時光逆流的過去。」劉湛望著這一幕,若有所悟:「據說,妖怪和人類不同,子嗣在誕生後,就能在血脈裡獲得傳承。」

  「以道術看,這傳承其實就是小塊的元神,沒想到這不僅是真,而且傳承之靈還能構造出這樣真實的小世界。」

  「雖說是幻境,但在這裡受傷,就會作用到身體上,同樣在這裡受益,身體也會得到反饋。」

  「就是不知道,這記憶是什麼時代,反正不可能是本朝。」

  這樣想著,它們已經穿過了大殿。

  喊話的妖官,官職要比劉湛奪了軀體的妖官更高一些,因此就吩咐:「你去清點祭祀要用的器皿。」

  「哼,那些小妖,連數字也數不全,還得我們監督,沒有幾個能用。」

  劉湛應了,支使著幾個小妖去忙,假意監督,對鄭應慈解釋了自己的猜測。

  「……妖怪與人類不同,往往以元靈形態,把父母甚至更高的記憶留下,傳承下去。」

  「這裡應該就是龍君開啟的傳承之靈。」

  解釋完,劉湛又忍不住扼腕,暗想:「可惜的是,惠道始終不肯為我效力,所以無法針對性準備。」

  天機術的傳承,不僅僅是道法,還得有某種天賦。

  惠道就是有天賦的人。

  對惠道之師的下場,劉湛不願意去更深的想,可是,就算有委屈,難道就可以牴觸和消極抗命?

  相對惠道,他的行事原則更強硬。

  就算是劉湛的師長,也有人認為妖族正神也是神,不算妖,可在劉湛這裡,哪怕有著正式冊封的龍神,那也是妖!

  是妖,就必須斬殺,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現在就得看看這記憶是什麼時代,才能針對性應對了。

  想到這裡,劉湛對鄭應慈吩咐:「一會到了祭祀時,必會有幼龍出現,那就是要接受傳承的未來龍君的軀殼。」

  「也是你上次龍宮棋賽遇到的小龍女。」

  「只是這幼龍並不是真身,僅僅是場景,真正幼龍其實在龍君身體內。」

  「龍君每一步,每一想,都是讓幼龍體會龍君的記憶,我們身在局中,在步驟完成前都不要動,這是元靈在按照歷史記憶行事,攻擊也沒用,會被排斥出去。」

  「就算神通廣大,硬頂住排斥,也會折損了裡面的傳承。」

  「等傳承事件完成,再去攻擊,那時幼龍在吸取傳承之靈,保護力量最薄弱,就可打散奪取。」

  鄭應慈聽了,知道是師父在提點自己,立刻應了,只是心裡莫名其妙有點發寒,這樣熟悉妖族的傳承,這是已經多次成功了麼?

  莫非傳聞裡,道術有一半都是奪於妖族,是真的?

  「嗚——」就在鄭應慈沉思,龍宮內響起了奇怪的聲音。

  應是樂器,嗚咽之聲卻極響亮。

  這一刻,所有妖,以及偽裝成妖的各路不速之客,都精神一震,去查探聲音來源。

  但讓它們驚訝的是,聲音並不是來自龍宮中,而是來自上面。

  難道是湖上有人做了什麼,一些人暗自提高了警惕。

  鄭應慈謹記著師父的叮囑,學著小妖的模樣,懵懂茫然的抬頭張望著。

  而劉湛,表面鎮定,內心已掀起了狂風巨浪。

  「難道這是……」

  「本官蔡力,大魏欽差,奉吾皇之命,來到蟠龍湖祭祀龍君。」一道中年男聲這時響徹整個龍宮。

  「吉時未到,還請龍君稍候。」

  從這話中內容不難猜出,說這話的並不是龍宮中的眾妖,更不是神仙,而僅僅只是陽間一個朝廷大員。

  但說也奇怪,這不過是祭祀前的預告,竟然字字如雷,滾在龍宮中,說是震耳欲聾都不為過。

  每個妖都能聽見,陽間祭祀龍君時,龍宮竟然是這樣景像麼?

  在場不少外來者都為之驚訝。

  就連劉湛,也是第一次親身經歷這事,免不了心中驚奇。

  「傳問歷朝承天命,故有龍氣,不過誰都沒有看見過,現實官員也抵禦不了一刀一箭,但是在鬼神世界,就是這樣麼?」

  只是這時不是細究的時刻,很快將這種驚奇壓下,而轉而觀察細節,這應該就是所代表著的傳承之靈的記憶了。

  鄭應慈不敢說什麼,見周圍聚攏一些妖怪,只能混在其中,偶爾偷偷朝師父看去,卻見師父面色凝重,似是思索著什麼。

  「師父必定是知道了什麼。」鄭應慈想。

  事實也的確這樣。

  劉湛略一回憶蔡力這名字,就猜到了這是什麼時期。

  「原來是這個。」

  大魏朝,曾有過一次祭祀,主持祭祀的官員就是蔡力,當朝三品大員,這不是小人物,曾經留意過蟠龍湖相關事情的劉湛,對此還是有著一些印象。

  沒有記錯的話,這次祭祀也是血祭。

  主要祭品就是貪官之魂,同時還給了朝廷的新封賞。

  「昭靈普潤……」當時皇帝似乎又賜了這四個字給龍君。

  「可恨,朝廷竟然把氣數,賜給了這等妖神,而不是我們這些戰戰兢兢,斬妖除魔的道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妖怪封成了神,還是妖神,焉知到了關鍵時,這些妖神不會反水?」

  「朝上袞袞諸公,個個都愚蠢如豬!」劉湛想到了,就只覺得心裡苦澀泛了上去,口中都帶了腥味。

  要說道人沒有敕封是假,但都是真人這級別的敕封,並且也極其稀罕,許多著名的道人稱之真人,其實都是私封。

  一瞬間,劉湛甚至有些理解惠道的心情了。

  就在劉湛回憶時,響起了號角聲,連忙快走幾步,到了空地上,這同樣是一處高台,總共九級,專門舉行祭祀之地。

  祭台周圍已雲集著妖族,鄭應慈所化的小妖也跟了上來,劉湛與之對視一眼,二人都沉默著,走到了一側的角落。

  這時聚集而來的妖怪,比剛才多了不少,號角聲很顯然就是一個召集信號,想到聽到的聲音,這些妖怪,都是為了今日祭祀而來。

  「這裡少了一個最重要的角色。」劉湛掃視四周,發現別說幼龍,這段記憶傳承者龍君居然也不在。

  「應該在祭祀時才會出現。」劉湛按下心中些許焦躁,耐心等著。
x24685 發表於 2019-7-7 11:01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妖鬼之道

  「公子,祭祀就要開始了。」龍宮一處殿內,一個小妖走到一個妖官身側,低聲提醒。

  妖官正頗有興致地朝外面看著這湖底世界,眼中浮現出懷念,被這一打攪,就微微不悅,但轉過臉時,已是一副溫和。

  「走吧。」他說著,走出幾步又停下,低聲叮囑:「對了,在這裡不要叫我公子。」

  「是,孫大人。」小妖忙改口。

  這個妖官正是孫不寒。

  現在的外表,根本看不出孫不寒的模樣,而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看上去足足兩米高,也不知道奪了誰的軀體。

  身上穿著的則是以人類審美來看,過於花哨華麗的服飾,但不是便服,而是官服。

  孫不寒忍不住低頭看著,連靴子上都點綴著寶石,更不用說質地華麗的長袍上閃閃發光,只低頭看一眼,就覺得眼前發花。

  孫不寒微微搖了下頭。

  「龍宮妖官的審美,莫非是隨著龍宮主人?這樣看了都晃眼的裝束,居然是龍宮官員的官服,實在是……」

  他再次搖了搖頭:「……有點可怕。」

  但要說讓他換個沒這麼晃眼誇張的裝束,也並不樂意,有這樣打扮的可是高品級的官員,是在祭祀時靠近著龍君的大妖。

  「靠近了不錯,近水先得月。」孫不寒的主意與劉湛沒有不同,都準備在前半段時按兵不動,等幼龍開始消化傳承記憶時再發難。

  而現在身份,明顯有利計畫,孫不寒只是略感慨了一番,就忍耐了。

  但看著面前的龍宮,以及隨著走近而展現在眼前,進行祭祀活動的百官,覺得眼睛再次被閃得有些疼起來的孫不寒嘆了口氣。

  「都說人類皇帝懂得享受,宮殿輝煌,集齊了種種珍寶,但跟龍宮相比,還遜色了幾分,也更讓人心生感慨啊。」

  難怪世人都說,龍神是富有的象徵,此言不虛。

  「記住,一會看我手勢,不可輕舉妄動。」有幾個妖官湊過來,都是孫不寒帶來的人,孫不寒壓低聲,「等儀典完成,就把龍君擊殺,就可奪取龍君的傳承,之前不可妄動。」

  這幾人都立刻點了點頭,各自散去。

  本以為這號角已吹響了,祭祀會隨後開始,可沒想到,孫不寒加入了等待的隊伍,等了好一會,就再無動靜了。

  「難道是上面出了什麼紕漏?」

  「不,應該是人類的祭祀,準備太過繁雜。」想到曾經見過人類朝廷進行的祭祀,明明半個時辰就能完成的事,那些人能拖上一天。

  這樣一想,孫不寒就有些不想繼續等下去了,再次踱步出了原本班序,四處逛逛攀談,身後只跟著一個小妖。

  妖族雖穿著官服,到底還是野性未泯,孫不寒的行為並不離譜,有不少大妖等了些時間,就亂了隊伍,相互交談,甚至嚷叫著。

  「到底是體制建立不久,和人類沒有辦法相提並論。」孫不寒睨了一眼,默然不語,不過這符合記載以及自己的記憶。

  多少年了,這一切都僅僅藏在記憶中,不想現在重睹。

  他這樣散步攀談,並不是玩笑,一方面攀談,一方面就仔細審視,以求心裡有數,眼前是不是外來妖或外人。

  這不,才攀談了一會,有些就納入觀察名單,就在這時,一人拍了拍肩,嚇的孫不寒一跳。

  「白虹,你對君上新開發的妖鬼之路,怎麼看?」

  孫不寒是真驚了,自己竟然絲毫不覺,這記憶裡的大妖,有這樣厲害麼?

  回首看了看,不動聲色低首:「原來是渡罪大人,我覺得非常不錯。」

  「哦,說來聽聽。」大妖有點驚訝。

  「我們妖族誕生困難,但都是靈氣所凝,不僅僅凝結妖丹,自身靈魂也與那些人族不同。」

  孫不寒說到這個,卻絲毫不遲疑:「人類都說惡鬼,其實人族的靈魂,要是沒有修煉,哪能作祟?」

  「作祟的十之八九,是妖鬼。」

  「妖鬼要是有人族供奉,就可當地府之官,或者成為妖神。」

  「這方法打開了我族又一條路,實在是大善。」

  「唯一可惜的是,我們妖族只能選擇一條路,要不,兼修下妖鬼之道,那妖妖都可以成為妖鬼妖神了。」

  渡罪大妖連連點首:「不想你白虹平時只愛學武,卻有這見底,祭祀後,我跟龍君說說,讓你負責更多,我們現在妖族,缺妖才啊!」

  孫不寒暗暗嚇了一跳,滲出點汗,自己大意了,與這白虹不同,幸虧這僅僅是傳承之靈演化的過程,而不是真的。

  孫不寒打了個寒顫,沒有再去攀談,經過台階正要往裡面走,打算再仔細看看這記憶裡的龍宮。

  「你是誰?」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嬌小的身影走過來,抬頭好奇望著孫不寒。

  孫不寒目光落在這孩子身上,立刻就認出,這正是此次傳承之靈的真正主人公——幼龍。

  但既是接受著記憶傳承,這裡的幼龍就不是真身,僅僅是一個化身,一個假象罷了。

  真正的幼龍其實在龍君的身體內。

  孫不寒沒有因此失禮,而朝著她一禮,溫和笑著:「臣是龍宮衛帥之一,您之前見過。」

  「是麼?」幼龍眸子清澈又靈動,她又上前兩步,仔細打量著孫不寒。

  「是這樣。」雖心裡覺得有些違和,孫不寒還是微笑著回答。

  「祭祀就要開始了,你不去站班麼?」幼龍又接著問,很好奇的樣子,孫不寒心裡忍不住罵起了人,這幼龍是怎麼回事?

  不是傳承裡的一個化身麼?

  孫不寒這樣想著,臉上就帶出了一點懷疑,恰在此時,不遠處幾個行蹤詭異的妖怪,正鬼鬼祟祟交談。

  孫不寒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真是豬!

  這幾個妖不是外面進來,他把自己的頭扣下來,這樣廢物何必進來送死?

  幼龍抬起頭,越過孫不寒,對幾個在殿裡走出來的妖官說:「你們去檢查一下它們,看它們是不是受到邀請的賓客。」

  指的正是幾個鬼鬼祟祟的妖怪。

  幾個妖官立刻應了,幾乎頃刻間就竄到了不速之客面前。

  不速之客心虛,立刻就逃,引起了一陣騷亂,在孫不寒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追兵與被追者,很快就化成幾個光點,竄得遠了,不見了蹤影。

  「哎呀,原來不是我的錯覺,真有渾水摸魚來搗亂!」原地站著的幼龍見狀,露出恍然之色,狡黠靈動的眼睛,卻直直盯住站在原地的孫不寒二人。
x24685 發表於 2019-7-8 09:09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是龍君

  四個妖兵再次執起號角吹起來,響亮的號角聲,讓祭壇周圍的聲音都隨之安靜下來。

  「陛下有召,臣快入班了,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孫不寒看著這幼龍,溫和的問。

  幼龍盯著它看了片刻,說:「本還想問你一些事,但現在倒不必了,你自便就是。」

  說完,就轉身離開。

  「這幼龍,看起來不像假的啊。」看著幼龍狡黠靈動的表情,小妖壓低了聲音的說著。

  「確實不像是假。」孫不寒目送幼龍入得高台,在第二層上停下,神情陰沉了下來。

  要不是眼下不能輕舉妄動,它怕是會忍不住抓住這幼龍逼問一番。

  甚至光看到這樣活靈活現的幼龍,他就需要克制,才能壓住胸口燃燒著的不甘與恐懼。

  「不要亂了陣腳,她不可能是真。」

  「也不可能是奪舍才有這樣靈性,姑且不說奪舍者豈會這樣高調,單單這幼龍雖僅僅只是龍君記憶的影像,卻也是記憶最看重的人,最重要的是傳承對象,就否定了這條的可能性。」

  「記憶中影像奪舍的難度,就看記憶的重視度大小,幼龍不可能在此時被人奪取軀體,如果她被奪舍,整個傳承就會破滅。」

  對妖族的傳承,人族很是羨慕嫉妒恨,不需要學習,就能掌握祖先部分的智慧和技能,這何其了得。

  甚至妖族內部,也不是淨土一片,誰都想獲得更多的力量和傳承。

  不知道死了多少妖,才會有這樣清醒的認識,正是這認識告訴孫不寒,整個傳承記憶裡,誰都可以奪舍,唯傳承者和被傳承者不可以,哪怕被傳承者,實際上已經在傳承者體內。

  本不應該懷疑幼龍,可想到記憶中總是板著一張小臉,沉默寡言的幼龍,孫不寒忍不住懷疑起來。

  「記憶裡,她似乎沒有這樣活潑?」

  「難道是記憶的偏差?也不至於啊,龍君眼裡的幼龍,會是這樣狡黠活潑的性子?」

  「這樣看,又實在可疑。」

  不過,眼下給它們的時間不多了,孫不寒沒等小妖去催,就邁步重新進入了高台周圍儀仗隊伍。

  才進了儀仗不久,就聽鼓樂齊鳴,有妖高喊:「龍君駕到!」

  倒沒有集體下跪,所有妖都躬身,身穿袞服的龍君自殿而出,緩緩抵達高台,這高台築三層,總共九階,當下舉步而上。

  才舉步,孫不寒似有所覺得抬首,朝著看去。

  一個看著與人類年輕人差不多,實際年齡不好判斷的男子,九旒冕冠,玄色衣裳,繪龍、山、華蟲、火、宗彝五章紋,裳繡藻、粉米、黼、黻四章紋,共九章。

  「雖故意改了,其實還是大魏的王冕。」

  眼見著龍君慢慢度步上壇去,面色肅穆,只是看著,就能感覺到風雲縈繞,一種偉力垂之,這偉力彷彿來自大地,又似來自天空,更似是周圍連綿水波所化,使孫不寒下意識低頭,不敢去與對方雙目對視。

  「不,它不是龍君,僅僅是一個記憶!」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孫不寒頓時生出羞憤不甘,明明知道這不是真實的過去,只是記憶,可還是受懾,自己實在太弱了。

  「不,這是因龍君是龍。」

  自己原型也並不弱,卻因種族,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屈尊龍君之下,這是何等不公!

  「也不對,天地之間原本沒有龍,是龍君採集萬妖之精華,才成了天地之間第一條真龍。」

  「我的種族,也有本命被採集,所以才被威懾。」

  「且先忍耐。」怕自己異樣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孫不寒咬牙,忍下了因被威懾而產生的暴戾,垂首站在了武官的前排。

  他所奪取軀體,正是水府武官中一員,統帥一支侍衛,百人左右,這其中,也安插進了自己的妖。

  整個場面此刻安靜,龍宮上空,卻不斷有陽間樂聲傳來。

  這是儀式快開始了。

  「……」蘇子籍現在頭現在還有些發漲,略凝神了一下,就意識到了此刻的處境,它正舉步而行,跟著的宮女足足百數,雖是水底,還有著傘蓋,兩側還有妖將維持秩序。

  如果不是立刻就有一段記憶傳過來,蘇子籍會忍不住懷疑自己到了天界。

  這裡的確是下界,下界的蟠龍湖。

  因為經歷過一次,蘇子籍已有了經驗,哪怕到了這裡,也並不慌亂,傳過來的記憶很短暫,已經讓蘇子籍立刻明白自己身份——水府龍君。

  這王家儀仗下,蘇子籍從幾處光可鑑人的巨大器皿上,看到現在「自己」的全身模樣。

  「王服能看出人間王侯的影子,但華麗得多。」

  「幸好還算有節制。」他看到了殿中眾妖的祭祀服飾,對身上穿戴,已有了心理準備,覺得「樸素」了許多。

  「原來下面也有祭壇。」又看到前面有一個高台,漢白玉打造,分三層,有九階,高而寬廣,上面站上一百人都能擠下,但此時只有幼龍站著。

  蘇子籍正想著,身體已自行走上去。

  到了祭壇上面,微微抬頭,上面不是湖水,而是一片天空。

  就似乎在這水底中又開闢了一個空間,雖的確在水下,龍宮外游著魚,但龍宮上空有藍天、白雲,甚至還有著若隱若現的紅日。

  蘇子籍之前來水府時,可不曾看到過這樣的景象,才想著,已經站到了高台的最高處,面前是五彩絢爛的几案,再往下,是九階漢白玉的台階,很是寬敞、還有著薄薄霧氣環繞。

  周圍都密密麻麻站著許多人……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雖然來過水府龍宮,但去過的應該是別的宮殿,這裡還是第一次來。」

  「猜得不錯的話,這裡應該是舉行祭祀之地,下面這些就是參加祭祀的妖怪了?真的很強!」

  在高台上,能清晰感受到,下面恭敬躬身的妖怪身上的靈壓,每個性質都不同,雖這些靈壓在龍君記憶裡不過區區,可對蘇子籍來說,卻很強大。

  就算吃了驚,這軀體也毫不受影響,作它應該作的事,俯身看時,妖官的一些情緒,也紛紛被蘇子籍感知。

  蘇子籍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這具身體的能力。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7-8 09:11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