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3230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29
第三百二十章 剛健不陷

  好幾個玄陰宗騰雲修士老遠看見秦弈衝來,全都做好了一級戒備,數個法寶都已經漂浮在身前,隨時準備攻擊。

  其實他們挺納悶。

  這個齊武修行是看不大出來,但無論如何也沒超過騰雲期。一個人來沖好幾個同級修士,哪裡來的膽子?

  下一刻他們就睜圓了眼睛。

  明明單人獨棒看著勢孤力弱的「齊武」,腳下忽然冒出了一個碩大的飛艇。

  飛艇邊緣探出了幾個黑黝黝的炮管,又齊刷刷調整了一下方位。玄陰宗門人心中同時泛起不祥的預感,看那些炮管轉頭,感覺就像看見好幾個猛男一起轉頭獰笑一樣。

  這是什麼玩意?

  「注意!那飛艇是個法寶!有很強的攻擊性!」

  話音未落,數聲重炮轟鳴,把此人的聲音蓋得聽都聽不見了。

  這確實是法寶,不是火炮。不需要填充彈藥,是祭煉成型,可聚天地靈氣無限驅使的寶物。

  和常規法寶最大的區別點在於,它不是由主人的法力或神念去推動驅使的,而是運用了工匠宗的「科技」方式,由許多具備不同功用的特殊材料,通過陣法與各類複雜工藝組裝來驅動的能量核,主人只需要開啟即可。並且通過各類能量轉化,用較少的能量揉合爆發出了較高的破壞力。攻擊屬性上是純能量形態,會帶有火焰的爆發與燒灼。

  這些東西玄陰宗的修士不懂,他們唯一能判斷的就是,每一炮的能量層次都有騰雲巔峰級!

  各色法寶激活,爆炸之聲不絕於耳,煙塵漫天,場面混亂無比。那點嚴陣以待的肅穆被這幾炮轟得徹底崩毀。

  一片混亂之中,秦弈長驅直撞,整個飛艇轟然衝了進去,野蠻地撞開面前擋道的修士,直破而下。

  飛艇自身也是法寶,堅固程度可不是只能飛的。

  這很可能是萬道仙宮工匠一系的結晶首次在裂谷以南大放異彩。

  一群騰雲修士被沖得七零八落,個個氣得要吐血。之前圍毆孟輕影,搞不過那條奇怪的龍,現在圍毆秦弈,又來個莫名其妙的飛艇!這對男女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是騰雲,為什麼你們就有這麼多古裡古怪的東西?

  可就在秦弈乘風破浪之時,飛艇卻忽然頓住了。

  眼前是一個太極陣型,看著平平無奇,可秦弈如今的修行自然很快就能感覺出來,此陣之中,陰陽已逆。

  乾位變坤位,陰脈成陽脈,飛艇法寶的運行內核都變得錯亂,沒當場爆炸就不錯了。連秦弈自己體內氣血都開始錯亂,陰陽紊亂顛倒,罡氣法力交錯亂竄,幾欲爆體而出。

  這不僅是方位出了問題,而是具備攻擊性,人在裡面根本無法存活。

  玄陰宗看家陣法,陰陽倒亂大陣!

  秦弈第一時間收起了飛艇,否則真的要炸。與此同時,果斷將體內的仙武合丹分離,各自變成了一個小丹。

  這還得感謝昨夜的雙修,讓他對這仙武合丹的掌控更加圓潤混融,可操作性更強。在昨夜之前,他未必能夠這麼迅速地將二者分離,稍微延遲片刻說不定就要出亂子了。

  分開之後那種交錯亂竄的現象略微好一些,秦弈果斷把仙道法力用於鎮壓體內血脈之亂,梳理體內陰陽,而罡氣作為主戰,迅速在體外先凝出一個混元一氣罩。

  一系列操作只在剎那間,已有無數法寶威能在罡氣護罩上炸起。

  秦弈悶哼一聲,噴血拋飛。

  只這麼一擊,護罩已經破碎。對方畢竟是有數個騰雲巔峰的修士,合力的攻擊他如何吃得消?

  四面八方都有法寶的光芒亮起,已經被對方團團包圍,正在發動第二輪攻擊,可被陣法影響,他連對方的人都看不見。

  似乎陷入極險之境,但秦弈心中很清醒,並不是沒有脫身的機會。

  因為這個陣是布在下方的,他之前飛艇衝刺,實際已經到了裂谷半空了。只要繼續往下,憑他的罡氣暴烈飛行,是可以甩脫這些人的。

  最大的問題在於,他失去方位了。眼前被陰陽陣型影響,分不清東南西北,分不清上下左右,整個人就像是處於真空漂浮一樣,你根本不知道此刻向下是不是真的在向下,說不定反而是往上飛了。

  這方位是亂的,往哪個方向沖才是對的?

  「轟轟轟!」七八道不同的光芒從前後左右上下四方轟擊而來。

  就是現在!

  秦弈眼神凌厲,狼牙棒已然在手,合身衝著左邊最強的那道極光直劈而去!

  無論秩序還是混亂,人心下意識的反應都是一樣的,對方剎那形成的包圍圈構成,絕對是最強的那個人擋在他向下的路徑上。

  所以只需要往最強的那個人衝擊,那就是正確的路!

  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

  「轟!」

  狂暴無匹的罡氣掃在前方極光上,將這道騰雲巔峰級的恐怖極光帶偏,秦弈合身直撞,虛空之中傳來撞擊的實感,有人悶哼一聲,被秦弈撞得跌退。

  與此同時,數道攻擊落在秦弈背上,秦弈身後閃出一個缽盂,把所有攻擊吃了下來,終於擋不住這麼多騰雲之威,砰然碎裂。

  那個從得到起就嫌棄不合用的缽盂終於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

  餘波衝擊在秦弈背上,秦弈噴出一口鮮血,卻反而藉著這助推之力,再度衝出了數丈距離。

  天地豁然開朗。

  沒有了錯亂的陰陽,依然是熟悉的裂谷濃霧。身前是一個長鬚道士,被自己撞飛向下。

  秦弈仰天長笑,揮棒向下狂掃。

  那長鬚道士嚴肅地祭起一柄劍擋了一下,秦弈卻再度一笑。

  戒指裡飄出了一柄古樸的木劍,暉陽之威嚇得長鬚道士立刻閃身。

  「砰!」

  秦弈哪裡會隨便用這種能把自己抽空的誅魔劍,只是做個樣子,第二棒已然掃了過去。罡氣猛烈爆發,道士倉促之下終於被一棒子掃得老遠,秦弈驟然加速,瞬間衝進了谷底濃霧之中。

  「給我追!他受了重傷,跑不快!」那個長鬚道士又氣又急,他堂堂騰雲巔峰的修士,在宗門最強大陣之下,居然被秦弈揪著作為突破口,又撞又掃又是虛招威嚇,狼狽不堪,宗主追究起來還有命在嗎?

  正在此時,一道如龍似蛇的身影蜿蜒而上,接住了已經跌跌撞撞的秦弈。繼而蛇眸豎起,黑色的天火鋪天蓋地,裂谷上方的整片空間都變成了黑色的火獄,夾雜著讓人心怖的驚悸。

  「傷我哥哥,你們去死!」

  長鬚道士怒道:「不過一隻凝丹境的螣……等等!」

  有彷彿來自荒古的威壓,從下方隱隱散出,那是一種無可與抗的天地之力,天地源初的蒼茫。

  道士神色大變,倉惶而逃:「是鯤鵬之力!我們觸怒了整座妖城,快走,遲則不及!」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29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全是傻瓜(4000月票加更)

  當玄皓真人好不容易解開陣法趕到裂谷,看見的是遍地的狼藉。

  門下騰雲修士死的死傷的傷,連一個能站立的都沒有了。

  玄皓真人都顧不得問那個齊武是怎麼闖出陰陽倒亂大陣的,看著眼前的場面只剩渾身發寒:「鯤鵬之力?這是怎麼回事,追殺一個人類,是怎麼觸怒的整座妖城怒火,竟動用了最高防禦?」

  沒有人能回答他,地上沒死的自己都莫名其妙著呢。

  這是妖城的最大憑恃,一城的弱小妖怪要不是因為這種往聖之能的護佑,早就被人類滅幾萬次了。當然這種力量一般也不會輕易動用,因為妖怪們自己也未必能確認這護佑是否無窮盡,萬一多用幾次沒了呢?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的。

  這妖城為了接應一個人類,連這都用出來了……而且還是在明明有螣蛇接應的情況下,螣蛇速度那麼快,大概率是可以不需要動用鯤鵬之力也能接應成功的,居然還是用出來了,簡直不可思議……

  哪裡是為了接應,分明是因為見那齊武受傷而爆發的怒火,是為了殺人來的!

  還好他們沒追下太遠,來得及回裂谷上面。規則所限,鯤鵬之力雖強,並不能超出裂谷範圍,否則他們也死定了。

  「齊武……這人究竟是誰?」

  玄皓真人默然良久,神色漸漸平復下來,低聲道:「回宗,閉山。等本座消化澄元的修為,再做計較。」

  羽浮子在身後眯著眼睛若有所思。

  原先的閉山只是規避麻煩,如今的閉山才是真正的一級戒備,不閉都不行了。玄陰宗此役傷筋動骨,騰雲中堅死傷狼藉,他羽浮子的機會……好像來了?

  其實羽浮子知道這個「齊武」應該不叫齊武,他的真名在裂谷以北即使現在不顯赫,在將來的數年內也必然大大有名,自己細心關注一下應該會有所得。要不要告知宗主就另說了……

  他得到那兩塊陰陽靈石,作用真的很大,比秦弈想像中的大很多。宗主融合澄元和尚的修為效果未必能盡如人意,有朝一日玄陰宗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

  …………

  那邊秦弈已經被夜翎帶回了妖城皇宮。

  玄陰宗的人哪裡想得到,他們追殺秦弈,不僅僅是追殺妖王的情郎,實際上也等於在謀殺妖王,妖城的怒火可以想像。

  秦弈是去為程程取藥的,要是出了事,程程連一個月的命都沒。

  不,事實上可能只剩十天左右了,當秦弈再度見到程程的臉色時就確認了這一點。

  她的傷勢惡化了。

  「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命了?」

  秦弈和程程同時開口,說出一模一樣的話來。

  兩人面面相覷地看了一陣子,程程閉嘴,讓秦弈先說。

  秦弈傷得很慘,此時是精疲力盡又累又氣,指著她罵:「你自己什麼情況自己沒個數麼?居然還強撐傷體和別人動武!我預計的是一月之期,取藥給自己加的是二十天時限!你卻只剩十天命了!我要是晚回來幾天是不是要回來給你送葬!」

  他是真的一身冷汗,之前還考慮過回仙宮搬救兵來著,要是真做這個選擇,回來就真要給程程收屍了。他越想越氣,罵道:「我出去出生入死還不是為了你的命,你自己卻不重視自己的命,把我的努力當空氣嗎?」

  程程便老老實實坐在那裡挨罵,等秦弈罵完了才微微一笑:「罵完啦?」

  秦弈「哼」了一聲,沒繼續說。

  「你出生入死回去,要救的人已經死了的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以為你能平常對待。」

  「平常個屁,正因為經過一次,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好啦。」程程柔聲道:「妖城是三國一統,內部暗湧並不少,原先是靠我遠超群妖的實力壓著,它們才不敢起異心。這次我受傷,多少流言蜚語在試探,你想必也有數。而你此去未必能成功,我不得不為後事考慮,若不趁此機會佈局,把他們一網打盡,又豈能安心?」

  「所以到了你要親自出手的程度?」

  「嗯……確實情況比預料中的嚴峻些,鷹帥被偷襲受了重傷,導致我不得不出手。」程程有些懊惱地敲敲腦袋:「若不是折騰成這樣,我們本該讓人在裂谷上方等著接你,不該讓外人在上面佈陣都沒發現,這是我們的過失……」

  秦弈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這件事他離開之前程程是和他說過的,程程鋪後路,又何嘗不是為了夜翎……

  程程似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罵了?」

  秦弈:「……」

  「那……輪到我罵你了?」

  秦弈沒好氣道:「我有什麼可罵的?」

  「此前我們不知,等你和人在上方動武才驚動了我們。這才知道,八個騰雲修士,其中三個騰雲巔峰,還預先佈置了大陣……這你也敢強闖,是不是不要命了?」

  秦弈硬邦邦道:「我若是不闖,再等個幾天就可以為你收屍了。」

  程程柔聲道:「所以這是我命不該絕,還是我託付對了人?」

  你能不能不要用託付這個詞,有點歧義……這是勾勾搭搭都成本能了嗎?秦弈正想吐槽,卻忽然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

  程程嘆息著看向夜翎:「明明傷得這麼重,居然為了罵人硬撐一口氣,氣散了反而虛弱上湧,就暈了……你哥哥這麼傻,和你一定是親兄妹對吧?」

  夜翎一直呆若木雞地看兩人對罵,直到此時才頓足氣道:「你們兩個傷號,我以為你們見面是互相想辦法治療,卻原來是對罵!你們才傻,你們兩個都最傻!」

  她又氣又急地抱起秦弈,手忙腳亂地給他喂了一粒丹,又沖著左右宮女怒道:「來幾隻死狐狸,你們不是會療傷術法嗎?干看著幹什麼!」

  左右閃起了術法的柔光,數道光芒落在秦弈身上。

  程程看了看夜翎又氣又急的小模樣,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秦弈臉上,再也沒有挪開。

  那眼中波光粼粼,柔和得猶如秋水,漾在心裡,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流蘇坐在棒子裡盤膝托腮,這群白痴的事情它此時沒怎麼關注,從剛才起它就一直在思考鯤鵬之力的事情。這傢伙的力量居然能留存至今還能發揮出來,這裡面頗有點意思。

  很有可能,有碎片落入了這裂谷之底,才會導致這下面各種奇怪的現象,無論鯤鵬之軀還是螣蛇殘魂,還是各種血脈的喚醒……各種如同永恆一樣的雖死猶生。

  這種事情可比這些白痴的小兒女情結重要百倍,等此間事了,該勸秦弈別急著回去。妖城的裂谷開發,應該要摻和一腳才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29
第三百二十二章 姿勢不對

  正當流蘇在想著將來高大上的事情,就看到程程慢慢走了過來,把暈倒中的秦弈從夜翎懷裡抱走了。

  流蘇精神一振,立刻把心思轉移到了眼前的白痴們身上。

  夜翎張著手,眼巴巴地看著秦弈從自己懷裡被抱走,想要抗議師父搶哥哥,卻好像沒什麼立場……嘴巴咕噥了兩下,終於垂頭不說話了。

  程程輕撫秦弈的臉頰,低聲道:「你們的療傷術,先停了吧。我們妖城的丹藥與術法對人類效果都有折扣,胡亂施為說不定適得其反。」

  這就是你從我手裡搶哥哥的理由?夜翎沒問出來,只是抽抽鼻子:「哦。」

  程程有些吃力地抱起秦弈,轉身向她的妖體療傷密室走去:「我和秦弈閉關十天,這些日子妖城由你盯著……這十天緊迫,秦弈未必能治好我,說不定到時候只剩他一人出關……那時候,妖城就交給你了。」

  「師父……」夜翎急道:「不可能的,師父一定會出來的。」

  程程低聲說著,彷彿自語:「夜翎,你是一條成熟的螣蛇了,要學會怎麼做好一個妖王。換了我是你,坐在王座上的這只乘黃早就該去死了,無論是為了王座,還是為了……男人。」

  夜翎睜大著眼睛,眼睜睜看著程程消失在地底,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流蘇嗤之以鼻。

  說得好聽,就不信你真願意讓夜翎變成那樣。

  當初自己教秦弈煉的丹,主要是為了清洗東華子的化妖瘴裡留下的精神暗示,讓夜翎擺脫東華子的影響。由於它流蘇自己的戒備心,額外給丹藥加了一點效果,壓制化妖瘴的精神暗示的同時,也壓制了螣蛇本性裡的凶戾與狡詐。

  但此丹的檔次是真的很低的,因為那時候的秦弈才剛入門,能煉什麼級別的丹?所謂的壓制,無非是隱藏,螣蛇本性根本就沒有被「洗」,也洗不掉,還是存在於她靈魂深處最根本的地方。程程身為萬象大妖,有足夠的能力將其喚醒,只在於她願不願意。

  其實只要夜翎自己想的話,此時身為凝丹大妖的她自己就可以嘗試喚起本性,或者是遇到什麼刺激就可以,都不需要別人幫手。

  想必這騷狐狸內心也挺複雜的吧,誰也不希望和自己的繼承人各自防備,但她卻又擔心如果自己沒救了,將來的妖城怎麼辦——或者說,將來妖族的存續怎麼辦。

  一個目光始終著眼全局的妖王……無論是學習人類的東西,還是一統三國的目的,還是如今以為自己將死之前的最後佈局清洗。

  流蘇有時會在想,妖的本性以實力為尊,王者鎮壓全族,多的是自行威福的那種。這種有遠見的妖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現的,遇上這樣的領袖是族群當興的徵兆。是妖劫之後萬年來妖怪被人類壓制的觸底反彈。

  便是沒有秦弈摻和,這種王都未必會死,可能會有其他的氣運臨身,讓她脫此一劫。也有可能會是她去世之後徹底激活了一條恐怖的螣蛇覺醒,從此蒼生風雲起。

  這已經不重要了,流蘇知道現在的情況下,這只騷狐狸是死不了的。

  程程抱著秦弈到了密室中央的軟榻,妖體程程面色蒼白地躺在那裡看他們。程程將秦弈放在自己的妖體身邊,妖體程程便勉強支撐起來,伸手取下秦弈的戒指。

  妖怪們的丹藥和術法對秦弈的傷勢效果不佳,程程知道秦弈自己的戒指裡有更合適的藥物。

  她神念一探,一堆靈石和法寶都如同空氣,第一時間就看見了一條肚兜、一方道巾,和一個能做飛行法器的手帕,手帕上還有血色梅花,好像還是新鮮的。

  程程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卻又很快恢復平靜,自言自語道:「雜物太多了,幫他整理一下。」

  一邊說著,那些「雜物」已被取了出來,隨手甩到了牆角。

  「還有這個,看著寒磣,一點都不飄逸。」

  一根狼牙棒也被丟到了牆角,還滾了一下。

  「……」被莫名丟到了牆角的流蘇七竅生煙。

  狼牙棒得罪你了?你吃那些東西的飛醋,遷怒一根老老實實的狼牙棒幹什麼!

  死狐狸你給老……給我等著!

  「好了,清爽了。」程程取出一瓶丹藥,想要喂進秦弈嘴裡,臨時想了一想,又嘻嘻一笑,自己銜著,俯身喂了下去。

  旁邊的人身程程纖手掩嘴,不知道在感受些什麼,繼而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也湊了過去。

  兩個程程一左一右同時推送著那粒丹藥,塞進秦弈嘴裡。

  流蘇:「……」

  丹藥入口即溶,秦弈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無意義的音節,兩個程程同時嚇得直起身子故作乖巧,又發現秦弈只是無意識,便齊齊拍著胸口吁了口氣。

  繼而對視一眼,同時低聲道:「真的有雙份的感覺誒。」

  流蘇在棒子裡無聲大罵,你只剩十天命了還有這閒情逸致體驗兩個身體是不是有雙份感覺,剛才的評價收回,你是個屁的遠見領袖!

  騷狐狸!

  …………

  秦弈醒來的時候,感覺狀況很不對。

  不是身體不對,他能感到體內有很對症的丹藥正在發揮效果,他受的傷只不過是常規交戰被人打傷,既不傷根本,又不是什麼特殊傷勢,要恢復起來是很快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這時候睜開眼睛已經覺得傷勢好了七七八八。

  真正感覺不對勁的在於,姿勢不對,觸感不對……

  左右肩窩都被人枕著,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程程一左一右抱著他,一起靠在他的肩窩睡得正香。

  兩個程程的手臂都抱了過來,左右環住他的腰,兩個程程的膝蓋都屈起,壓在他的左右兩腿上。

  整個人都被夾得不能動了。

  秦弈直愣愣地睜著眼睛,屏著呼吸,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怎麼辦。他能感知到程程此時虛弱已極,人體和妖身都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卻還是這樣的姿勢,搞得他推開都怕出問題。

  秦弈僵硬著轉了轉頭,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看見了牆角的狼牙棒。

  為什麼狼牙棒會在那裡……

  還有棒子上覆蓋著那幾件東西……

  狼牙棒上漂浮著一隻小幽靈,憑空虛坐,抱肩看他,面無表情。

  秦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流蘇語氣若無其事:「要不要我幫你個忙,把你這幾件東西全撕了,讓你安安穩穩地做妖城王后?其實挺不錯的。」

  明明聽著若無其事,可秦弈不知為何卻感到了烏雲壓頂,那種能讓人冷汗淋漓的危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30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鼓作氣

  秦弈也是很佩服程程,都虛弱成這樣了還能隨手把棒棒得罪到這個程度。他只能陪著笑臉,靜悄悄從兩個程程的夾擊中無聲無息地脫離,蹲到牆角去安撫棒棒:「我可從沒打算做什麼妖城王后的啊……」

  「做吧。有好處。」流蘇硬邦邦地說著,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嘲諷:「你要百年暉陽的話,回萬道仙宮苦修是不可能達成的,這個妖城反而能有點東西。」

  「即使要在此修行,那和王后有什麼關係……」

  流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臉不吱聲。

  秦弈老臉臊得通紅,剛剛從妖王X2的夾擊中脫離來著,此時說這話確實沒什麼底氣。

  其實他的心思從來也瞞不過流蘇。程程絕色妖嬈,他的所作所為若說單純為了行俠救人而與程程沒有任何關係,那騙鬼都騙不過去。

  無論是那個妖媚的乘黃,還是那個如同煙雨畫卷之中溫婉的啞女,本來就已經各動心魄。

  而當她們其實是一個人時,一魂雙體猶如雙胞胎一樣靠在肩頭,那種誘惑力真的是任何男人難以抵抗。

  秦弈有些赧然,小聲問流蘇:「棒棒,我現在是不是……有點變壞了,越來越好色的樣子。」

  「本性如此罷了。」流蘇冷冷道:「曾經你覺得有了青君就不該對別人起念想,那不是本性,那是因律法或環境約束,久而久之的道德觀,是後天形成的枷鎖。當你置身於不同的環境,曾經的觀念逐漸淡化,真正的本性慢慢也就出來了……」

  它頓了一下,略帶嘲諷地續道:「曾經你對我說,強者佔有一切的思維,那是猴。現在我告訴你,你也是猴。」

  「可是棒棒……」秦弈擦著冷汗:「這慾念橫流,真的不會對修行產生影響嗎?我本以為遵循本心就可以,可到了如今我發現,我連自己的本心也未必看得明白,遵循的是什麼呢?」

  流蘇淡淡道:「山水之見,於你如今勘破尚早。我為何說你在妖城能有所修行?因為妖修從來無需講人類的勘與見,也無需講超脫和養性,也無需問己道求索。只講最純粹的力量成長,最根本的血脈天賦。別的都是假的,都是在放屁。」

  秦弈怔了一怔,若有所思。

  「當你在妖城修行之後,再赴山水,那時候再去看它,說不定別有嫵媚。」流蘇面無表情:「當然了,如果某人一定要把自己當妖後,那也無所謂。」

  秦弈沉思良久,深深一揖:「謝謝棒棒。我知道了。」

  流蘇「哼」了一聲,抬頭看天花板。

  騷狐狸有什麼了不起,她最多暖床,想要求道,沒本棒你能行?

  秦弈把地上的「雜物」和狼牙棒都收回了戒指,轉身去密室一角的丹爐處,準備給程程煉丹。

  之前提過,程程這個密室的地勢很特別,室內一半是溫泉,一半是地火,隱隱分成了紅藍兩色,似太極之形。程程的床就至於太極正中央,有地脈滋養。

  若不是這種特殊地脈的滋養保護,她可能都活不到現在。

  便是現在,她也快死了。

  秦弈沒法再和流蘇探討修行問題,當下的首要之務是煉丹。

  「我這次昏迷了多久?」

  流蘇也消了氣,知道正事要緊:「就一天一夜不到吧,還有時間。」

  秦弈默默算了算,時間大約只允許煉製兩次有餘,三次不夠。也即是說有失敗一次的機會,多失敗一次就可能來不及。他沒再說什麼,盤膝坐在丹爐前,取過一個玉臼,先行配藥。

  流蘇沒鑽回去,坐在他的肩膀上看他配藥操作。

  這次煉藥,主體都是秦弈自己的思考搭配,流蘇只是提供了一些意見參考。這是秦弈第一次沒有用固定的丹方,純粹以個人的丹道知識去搭配的一個針對性治療的新方。對於他的丹道修行而言,算是一個里程碑式的節點,標誌著秦弈外丹學問的全面成熟。

  距離流蘇這樣的博導境界還遠,但絕對是個研究生了,此丹煉成,那就是個通過專業論文的碩士了。

  不再是那個加了「金蟾膿液」都猶猶豫豫地跳坑,連「借月華」這種純忽悠的都只能信著去做的初學者了。

  而距離他第一次學丹,剛過三年。

  秦弈穿越剛滿三年,與流蘇結識滿三年。

  三年來他真正耗費在煉丹上的時間屈指可數,便是後來在仙宮醫宗學典籍填充知識也沒花太多時間,真正天才般的學習速度。流蘇看著秦弈準確調配藥物的專注神情,忽然在想,這貨本應天生屬於這個世界的吧,為什麼會生在那個什麼滿是小說遊戲和AV的地方?

  「轟!」

  地火升騰,丹爐開啟,配好的藥物化作流光,投入爐中。

  火是地脈心火,爐中便是乾坤,煉丹便是混沌誕生。

  這是外丹之道最終極的期冀,遺憾的是沒有人能達成。流蘇恍惚看著爐火,卻覺得秦弈結丹之時把自己的罡氣與法力當成外丹來祭煉的樣子頗有這種意思在。

  老實說流蘇當初也沒有想過秦弈能形成那種仙武合丹,這不是它教的,也不是它預判的。太黃君想知道這方式,基本是不可複製的。

  那是混沌源初第一篇的力量,造化金章的妙法,兩個同樣源自於源初的同檔修行為基礎,以內丹之道為體,以外丹手段去祭煉,再加上「門」的碎片自然牽引,使得「審美」接近了混沌。

  然後還要財大氣粗的海量丹藥和靈石、暉陽級的洞府靈氣,作為能量供應的基石。

  所有條件缺一不可。一般修士能達成「有財」這一步驟就難得要死了,別的還是省省吧,又不是人人都有個流蘇,也不是人人都像秦弈一樣天才。

  但這種合丹既然依託了「門」的碎片在其中,也就意味著秦弈的突破將來很可能要再次需求這玩意,可能需要更大的碎片,不知不覺間,秦弈的需求和它流蘇的探索合而為一,雙方的目標都變得一致起來。

  曾經想要在一定時候離開他,常理來說他的進步不可能跟得上自己的恢復,如今看來,還是繼續合作說不定才是最優選擇。

  就是那濃得要死的桃花真是令人生厭,哪來那麼多煩死人的騷狐狸,沒完沒了。

  在流蘇豐富的內心戲中,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

  秦弈的鼻尖滲出了汗水。

  他可不知道流蘇那麼多內心戲,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煉丹上了。

  這丹的級別太高,從品級論,絕對是上三品,能位列著名仙丹的那種。直觀點評價,是乾元修士都追求的品級,是無相修士都未必能當日常用品的,一顆現世能引發血流成河的爭奪。

  不過此丹畢竟針對性太強,只適用於程程,價值倒沒那麼誇張,但品級擺著,難度擺著,秦弈如今區區騰雲修行,想要煉製實在是不敢須臾分心。

  好在此地是妖城之王所用,丹爐地火都是人所難求的最高檔次,提高了不少成功率,不然他還真沒把握煉得出來。不說別的,光是火焰溫度都不是他自己那個祭火能比的,靠他自己的祭火,說不定藥力都化不開……

  爐火明滅,爐蓋輕輕抖動起來。

  秦弈飛速往口中塞了一粒回氣丹,猛然催動最後的法力。

  「砰!」

  爐蓋彈起,劫雲浮現。

  丹劫!

  仙丹將成,神妒鬼忌,劫雷自起。

  實際上是世間貪嫉,成惡鬼之形,化劫雲而擊。往往煉丹到了這個時候,道人法力耗盡,神志疲憊,很難應對,丹成即死的人多不勝數。這是自身修行不夠、欲以外丹之道服丹提升的人很難面對的檻。

  秦弈猛抬頭,罡氣衝天而起:「滾!」

  「轟!」劫雲消散,化為絲雨。

  明明密室之內,卻彷彿身處天地。

  絲雨綿綿,仙樂隱隱,丹香滿室。

  一次失敗都沒有,一鼓作氣,仙丹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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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若程程不再虛弱(月票4500加更)

  秦弈轉過頭,程程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美目盈盈地看著他。

  「你對付劫雷的樣子真霸氣。」

  秦弈擦汗:「那又不是什麼天劫,是貪劫。我非為己,自不受劫,何況我法力雖盡,武修尚在,根本不怕。」

  「反正就是很霸氣,沒法力了都那麼霸氣。」

  「……」秦弈無奈上前,想要給程程喂藥,卻一時愣了一下。

  煉丹煉得腦子還有些昏沉,竟一下子分不出妖氣,分不清哪個是妖身程程了。這丹是要給妖身程程吃的,給人身吃了沒意義。

  不過人身倒也有個丹是可以吃的,那就是和合丹。等她練了個什麼掛機功法,以後吃和合丹,到時候雙身合一之時可以使修行融合,這是程程的需求。

  這事再說,秦弈不確定如果雙身融合了會不會少了個程程,那才叫可惜……咳……

  一邊胡思亂想,丹藥已經塞到右邊的程程手裡:「你自己服藥療傷,我先出去……」

  「別出去……」

  「?」

  「我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情況,你在這裡看著,我才心安。」

  秦弈想想也對,此丹還從來沒出現過,誰也不知道服用之後會不會誕生什麼未知的問題,還是看著好點。

  便道:「那我在此護持,你安心服藥。」

  程程掂著丹藥,沉吟片刻,低聲嘆了口氣:「我若復原,不再是此時虛弱無助的模樣,行事也未必相同了……你會想起曾經討厭的我嗎?」

  秦弈怔了怔,搖頭道:「哪來那麼多話?吃你的藥。」

  程程笑了笑,終於仰首服藥。

  她剛才一剎那差點有種衝動,讓人身去吃了這藥算了。

  一旦復原,其實……很累的。

  但這種一時軟弱的情緒不會佔據她的思維,只是一晃而過,到了服藥的時候依然是妖身。

  妖身服藥打坐,長期留在人身的分魂也抽離而歸,兩個程程都進入了沉眠。

  秦弈坐在旁邊探查了一下程程體內狀況,心中安定了不少。藥效顯然有用,而且效果超級好,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程程的心脈正在復甦,那一滴心血融於心臟,又被天心蓮等藥物作用之下,由一個引子旺盛起來。

  不是稀釋而是成長和演化,變成體內全是乘黃血,迅速充盈心脈,又奔流百川。

  臨時取代乘黃血脈的妖狐血,很快就被更高級的乘黃血脈盡數替換。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可能只需要一天時間,程程就能復原。

  這種傷屬於特別類型,治療只要對了症,復原就能很快,應該沒什麼問題。

  秦弈收回搭在程程身上的手,漸漸也有些走神。

  程程剛才說的話,確實讓他心裡有些複雜。

  這次被夜翎萬里求援請來救命,程程是虛弱狀態,差點要死了,秦弈是為救人而來,雙方都沒有去提曾經的恩怨。

  實際上有些東西雙方不說不代表不存在,程程始終是做過差點把他活活坑死的事情。倒不是說記仇,而是說,如果程程恢復成原先那個妖王,她還會不會這樣虛弱的依賴,還會不會「你連沒了法力都那麼帥」?

  不會了。

  她會是一個雄才偉略的王,她著眼的目光是族群,是裂谷,是天地,是往聖開天的豪情。

  不會是那個雙胞胎一樣抱著他,蜷縮在他肩窩裡的弱女子了,就像是……當年的啞女變成了妖王乘黃。

  秦弈知道程程對自己絕對是有幾分真的,但在她心中這東西能佔多少比重?

  就連當初的青君,情感的比重都壓不過家國之任,何況一代妖王!

  秦弈輕輕嘆了口氣,他自己也沒資格要求別人能有什麼比重……救命歸救命,那是兩回事。

  正走神間,鼻尖忽然嗅到了奇異的香味。

  秦弈醒過神,警覺起來。

  那是被排出的妖狐血……並不是如血液滲出體表,而是如同煙雲,淡淡地散於空中。就像是「纏綿鐘」那樣的煙霧,籠罩在整間密室裡。而他近在咫尺,吸收尤其深。

  妖狐血……那不就是致幻與催情嗎!

  此時再看沉睡中的程程,那邪火便立刻湧上心頭,尤其在明知道可能不需要負任何責任的情況下,差點就想直接正法了!

  秦弈豁然站起,不去看程程,轉頭就跑,轉瞬離開了密室。

  就在他離開密室的第一時間,程程便睜開了眼睛,轉頭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氣。

  …………

  密室之外,秦弈已經竄出了含香殿,往夜翎的太子東宮跑。這一皇宮到處是狐狸,夜翎那邊肯定有解除妖狐血的解藥。

  流蘇悠悠道:「不是挺好?隨便你玩,玩了不用負責,有什麼好跑的?」

  秦弈抿嘴不答,有些辛苦地躬著身子小跑。

  看那彆扭樣子,流蘇撲哧一笑,卻終於沒再說他什麼。

  流蘇都猜得到,秦弈當然也猜得到。程程這回不算害人,但依然是故意的。

  她明明知道會有妖狐血脈散出,有這種效果,卻故意留他下來,就是為此……這分明就是一種以身補償之意,兩個軀體任他予取予攜,算是報恩。

  而在這之後,她是妖王,他是人類,再歸原點。

  確實是流蘇說的,隨便你玩,玩了不用負責。

  而且程程想的再歸原點也未必能成為現實,這恩怨已經糾纏,她怎麼撇得過去?多半一夜微雨,第二天還要來呢。

  但秦弈真的不想這麼做。

  孟輕影那還是被纏綿鐘坑的,便是自己不主動那也是要被孟輕影逆推,抵抗也沒用,除非流蘇肯在外面幫忙敲鐘。而這回是自己可以選擇,那他真不想這麼做。

  哪怕沒有任何後患都不想這麼做。

  情感上不想把這種事當成一項交易,內心更不願意自己真的變成沒有節制的、只忠於慾望的低級野獸。

  哪怕流蘇認為大家都是猴子。

  那不一樣!

  秦弈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夜翎的東宮,外面守著一沙雕,上面飛著一鴿子,看見秦弈都沒有攔。

  秦弈直闖入內,眼睛就直了一下……夜翎正裹著個小被子,趴在地上修行。

  感覺到有人闖進來,夜翎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見到秦弈先是一喜,又很快察覺他粗重的呼吸和渾身散發的熱氣,眼睛也直了。

  「哥……哥哥。」夜翎裹緊了被子,結結巴巴:「我還小……」

  旁邊一塊石頭發出了回音:「哥哥,我還小。」

  一個燈籠般的白色小球飄來飄去,喜加一:「嚶嚶嚶,我還小。」

  秦弈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果斷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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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舊事重提

  「他為了和少主睡覺,居然自己把自己打暈了,以便睡得快。」

  「你是沙雕嗎,和少主睡覺是這樣睡法的?」

  「我就是沙雕啊,你可真是個憨憨。」

  「我就是沙雕啊,你可真是個憨憨。」

  「……老子身為一個槓精,居然死於沙雕和復讀石之手。」

  「嚶嚶嚶,男人和女人睡覺是怎麼睡的啊?難道不是一起躺著嗎?」

  「放屁,少主是趴著的。」

  「反正我們鴿子不是躺的。你們這群無性妖怪就更不懂了,蠢如沙雕……」

  「誰又叫我?」

  門外熙熙攘攘的吵鬧,秦弈躺在裡間,外面的話語有一句沒一句地飄來,秦弈迷迷糊糊夢見自己正在書友群裡扯淡。

  群裡有女裝群主,沙雕作者,復讀網友,還有試圖髮色圖被塞了口球的憨憨。

  其實秦弈很想看色圖,結果被沙雕管理撤回了,一晃而過看不見,好可惜……咦不對,現在哪有什麼色圖看啊,不都是真刀實槍了嗎……

  秦弈睜開眼睛,卻看見衣袂一揚,夜翎正站在床邊剛剛披好了衣裳。

  「……」秦弈驚恐:「你、你幹了什麼?」

  夜翎轉頭,更加驚恐:「你、你什麼時候醒的?看見了什麼!」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秦弈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麼會在我床邊穿衣服?趁我睡著做了什麼……」

  「這是我的床!」夜翎叉腰:「我在我自己房間裡換衣服不行的嗎?誰知道你醒得這麼快!」

  秦弈愣了一下,這才有心思感受這鋪小床……

  小到了他腿伸直就會把腳踝伸出床外的地步……

  看來是夜翎把自己放在她床上休息,可自己明明暈著為什麼會看見一晃而過的色圖?

  流蘇在識海裡冷冷道:「你是個開啟了靈魂修行的成熟修士了……不要以為眼睛一閉就算數。」

  秦弈:「!!!」

  此時夜翎卻又軟了下來,結結巴巴道:「哥哥一定要看,就、直接跟我說嘛……我考慮考慮說不定也不是不行……幹什麼偷偷摸摸的……」

  「誰要看你個豆芽菜!」秦弈一蹦而起,感應了一下體內的妖狐血,卻發現已經解除。他吁了口氣,問道:「我才睡了一會兒嗎?」

  「是啊,才剛剛給你喂了藥,我才轉身換了衣服你就醒了。」

  秦弈打量著夜翎的衣服,有些驚豔感。

  夜翎以前是從來沒「品位」可言的,跟李青麟混的時候是個王府婢女的裝束,只是多了個黑色翅膀偽裝披風,導致看起來要比一般婢女酷很多。後來幾次見面,也是很普通的戰鬥勁裝,還是黑色的,反正沒啥美感。

  此番卻是一襲公主裙,顏色依然是黑與紫的主色調,卻從那種土不拉幾的材質和外觀變得高檔起來,有點點蛇鱗,螢光微閃,神秘如星夜。於是有了一種暗色的詭秘和高貴,羽翼一張,眼神一凝,那氣質便立刻天翻地覆,從一條蠢萌慫蛇變成了……妖城少主。

  秦弈在打量,夜翎結結巴巴:「看、看什麼啦……」

  得,詭秘和高貴全崩了。

  秦弈揉揉腫脹的腦袋:「沒,看你這麼穿很漂亮……」

  夜翎有些赧然:「真的嗎?」

  秦弈道:「你怎麼忽然開始打扮起來了?」

  「這是我的戰衣啊,有很多用處的。」夜翎道:「然後師父說,我日常在妖城出沒,最好都這麼穿,說是有威嚴。」

  「衣服是有威嚴,可惜人傻了點。」

  「才不傻!」

  「所以你這是因為師父在療傷,你要出去做少主?」

  「差不多啦……」夜翎撓頭:「其實妖城沒什麼要管的,師父有一套從人類那裡搬來的制度,自己運轉得很好,我們只要拿大主意就行了。最大的用處還是鎮場子多些,讓下面的人不敢亂來。」

  「制度都是探子收集而來?」秦弈奇道:「那胖老鼠賣個酒也能整理出人類制度來?」

  「那就不知道了。」夜翎忽然跳了起來:「哎呀,那胖老鼠你熟悉對不對?」

  「對啊怎麼了?」

  「他被抓起來了。」夜翎拉著秦弈飛奔出去:「這次師父清洗兩國餘孽,發現原來囂國暗中和人類有些來往,上次南離之滅或許與此有關。然後這兩天大家在徹查所有和人類有交往的,寒門首當其衝……」

  秦弈有些無語地跟著夜翎飛奔到了刑場,就看見寒門被捆成一團吊了起來,下面是個油鍋,正在燒。有一隻小狐狸在寒門身後舉著火,慢慢湊近吊著他的繩子。

  「說不說?」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之前駐紮的鎮子離南離很近,你自己也和南離有往來,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南離出事的時候我都在龍淵城賣酒了啊。」

  「那也是瀆職,大王讓你觀察人類動靜,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

  寒門耷拉著腦袋,這倒是確實有些瀆職,不好洗。他負責的人間情報並不是秦弈所見的那麼簡單,實際上是有控制很多小老鼠在外面,收集各方情報的,他是總負責人。

  但南離之事是真的詭異,隱蔽且突然,他佈置在各地的小老鼠確實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過。不管怎麼說,這個失職洗不了。

  寒門抽抽鼻子,無奈道:「這雖是有些失職,對我們妖城也沒損失,不至於要把我下油鍋吧。」

  「那不一定哦,大王說了,要看她親親男人對這事多重視……」

  寒門破口大罵:「秦弈你妹,我要是被炸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秦弈終於和夜翎從角落轉了出來,憋著笑道:「人家小狐狸明顯在嚇你。」

  「你也被捆在油鍋上面嚇一嚇試試啊!」寒門氣道:「你以為是好玩的啊?」

  秦弈便道:「放他下來吧,他自己的肥油都快熬出來了。」

  小狐狸嘻嘻一笑,把寒門丟到秦弈面前,又道:「油鍋是嚇,但失職也該罰。大王之意,若他能徹查此事,將功補過,不但不罰還有賞。」

  秦弈解了寒門的繩子,慢慢道:「這事……慢慢查吧,並不急。」

  寒門跳了起來:「你們看看,當事人都這麼說了,你們倒是王后不急宮女急!」

  小狐狸們撲哧一笑,都臉紅紅地看秦弈,目光裡頗有些玩味。

  秦弈漲紅老臉,轉身就走:「把這胖子丟鍋裡去。」

  「喂喂喂,別啊。」寒門追了上來,拍胸保證:「這件事不是沒有線索,囂國還有遺老在,我保證把這事問個底朝天,給你個交代!」

  秦弈嘆了口氣:「那就多謝了。」

  他知道寒門哪會給他什麼交代,寒門想給的是程程交代……

  這事其實和程程關係不大,統一都統一完了,之前囂國和人類有什麼牽扯與她何干?南離滅不滅國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程程之所以要徹查,無非是為了他秦弈,知道他對這事必然很重視。

  秦弈心中有些感觸。

  他對此事其實……不算重視。他心中甚至對南離滅國的事鬆了口氣,所以明明知道此事有些疑點未解,囂王為什麼知道驚龍佩,這就是一個始終卡在心中的疑慮,可他卻不願去多考慮。

  說不定將來青君想查,那時候再陪青君查便是了。

  想不到程程心中倒更重視,只因為南離與他秦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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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想長大

  夜翎帶秦弈出門,倒不是專為寒門來的。近期本來就是清掃餘孽的尾聲,夜翎是作為少主,在四處巡視鎮場的,本來就要出門,可沒法窩在屋裡賣萌。

  所以才特意換上了少主戰衣嘛……

  原本這項也未必要她做,但鷹厲也受了傷在休養中,就只剩夜翎挑起了擔子。

  秦弈陪著她巡查了一圈,除了保下寒門之外並沒有多話,只是默默看著夜翎帶著一群沙雕護衛四處行事。

  妖城終究是妖城,有很野蠻和殘酷的一面,便如此刻很多地方都在進行可怕的酷刑,讓秦弈想起初至妖城那時候,木桿上挑著的豹頭,和地上淌流成河的血。

  家家關門閉戶,很多店舖也沒開門。有妖怪士兵來回巡邏,神色警惕。

  秦弈很討厭這樣的氛圍,應該說,出自文明社會的人討厭一切這種野蠻的血腥氛圍。連混亂之地都要比這種氛圍舒服一點。

  但他也理解,妖王重傷之中,尚有餘波未清,妖城氛圍嚴峻恐怖是理所當然的,這沒啥好說。

  而夜翎視若無睹,強裝著一臉成熟和冷淡的樣子,所過之處群妖唯唯諾諾的感覺,也讓秦弈心中很是怪異。

  或許是先入為主,他覺得夜翎是強裝,在妖怪們眼裡這就是少主威嚴,大家所見不同。

  也或許在這邊呆了兩三年,夜翎早已習慣,習慣了妖城的殘酷,也習慣了一個少主的身份。

  她的性子即使沒怎麼變,見識也必然早已不一樣了。

  至少現在的夜翎肯定不會光著腳丫追著一隻布老鼠,一路樂呵呵地追著去了……

  也是必將逝去的美麗風景。

  自從秦弈知道夜翎的本性是被自己的丹藥壓制之後,秦弈就一直在想,這對夜翎是否不公。但他卻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願意夜翎恢復什麼凶戾或狡詐的本性,去糾結這個純屬迂腐。

  那就只能裝著不知道,希望蠢萌呆蛇傻憨憨的樣子能夠再保留幾年……

  正走神著,正好轉過街角。夜翎左右看看沒有旁人,便拉著他的手,一晃一晃:「哥哥幹嘛一直不說話?」

  「哦,想起你我初入妖城的樣子。當初還有些擔心你不適應,如今看來你在這裡真的過得很好。」

  「因為師父對我好啊。」夜翎笑嘻嘻道:「哥哥是不是很遺憾,那乘黃沒欺負妹妹,就不能騎了那乘黃?」

  秦弈差點踉蹌了一下:「小孩子懂個屁。」

  夜翎「哦」了一聲,拉長了語調:「莫非是,即使沒欺負妹妹,你也騎了那乘黃?」

  秦弈愈發狼狽,咕噥道:「真是,長大了一點都不可愛了……」

  「那哥哥到底是喜歡我長大,還是不想我長大?」

  秦弈愣了一下,竟不知怎麼回答。

  夜翎搖著他的手,低聲道:「這次還好有哥哥,師父沒事,不然……」

  她頓了頓,續道:「當時有人跟我說,青君是正在尋仙路上的爛漫猴子,她終會長大,只不知契機是什麼。那時候我聽不懂,後來懂了。」

  秦弈腳步一頓,轉頭看著夜翎的側臉。

  夜翎沒有看他,抬頭看著妖城灰濛蒙的天,低聲道:「我後來總在想,如果南離不生變,青君姐姐本來也可以不要長大,永遠是一個無憂無慮做夢的公主……我不想經歷這所謂的契機,我無法想像那是多痛苦的事情。我只想永遠有師父,永遠有哥哥,我可以永遠不要長大……」

  秦弈喉嚨動了動,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時難言。

  頓了好久,他忽然彎腰抱起夜翎,讓她坐在自己肩膀上,笑道:「那你就永遠別長大。」

  夜翎咯咯笑著在他肩膀上踢著小腳丫,想了一想,忽然變成蛇形,還縮小了很多,繼而盤成了一坨,蹲在他肩上。

  這是他們曾經常有的姿勢,但這樣的姿態已經很久沒有發生了……事實上久別重逢,兩人也難免有少許的生疏感,秦弈和程程說的話竟然都比和夜翎說得更多些……但在這麼一個舉動下,那少許的生疏已然盡數消弭無蹤。

  他還是那個擋在小女孩身前的青衫少年,她還是那個在他面前爬來爬去的小女孩。

  她有哥哥,可以不要長大。

  秦弈大步前行,肩膀上的小蛇笑嘻嘻地盤著,身後跟著一群面面相覷的護衛,完全無法理解這兩人在幹嘛。

  「話說回來,你個小東西現在有親疏了啊,先說想永遠有師父,才說哥哥。」

  「哥哥是在吃檸檬嗎?」

  「哼。」

  夜翎嘆了口氣:「因為師父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哥哥沒多久又要走了……」

  「唔,這次我不會那麼快走的,我想在這裡修行一段時間。」

  「真的?」夜翎很是開心:「我的地脈給哥哥用啊。」

  「等你師父出關,我問問能不能進主地脈看看。」

  「當然可以的啊,呃……」夜翎說了一半頓住了,她還真不能確定可不可以。

  師父的心思……不好猜的。別看她好像恨不得埋進哥哥懷裡去,可真到了妖族重要事件相關,夜翎不敢猜測師父會怎麼想。

  秦弈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一笑,也不較真:「你還要去哪裡嗎?」

  「唔……本來是要去探望一下鷹帥的,如果哥哥不喜歡的話……」

  「那就去唄。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可言,他為妖族,我是人類,說起來我還是挺尊敬他這樣的,忠誠有立場,可比某些人類更值得交往。」

  夜翎本來想說什麼,想了想還是閉嘴沒說。

  既然不想長大,那就別長大。大人的事情知道太多就長大了,不好。

  正因為鷹厲忠誠有立場,他更不會對秦弈有好臉色,因為他不會願意妖王血脈再度被人類稀釋。

  程程的半人半妖,已經很麻煩了。好在她驚才絕豔,自己分離血脈弄成了分身,保持了妖身血統的純淨,否則可能連修行都要大受阻礙。但不管怎麼說,程程的人類思維還是很嚴重的,和一般妖怪想法不太一樣。

  如果再和人類結合,下一代還算妖怪嗎?

  妖城直接改名算了。

  這不是鷹厲一個人的想法,而是具備很普遍的代表性。即使程程自己想和秦弈結合,在政治考量上她也不得不尊重下屬的主流意見。

  秦弈卻似乎完全沒想這些似的,笑容可掬地對榻上的鷹厲拱了拱手:「聽說鷹帥受傷,特來探視。看起來氣色不錯,恢復得還行?」

  鷹厲靠在床上,看著秦弈肩膀上盤成一坨的夜翎,臉色難看得要命,哪來的氣色不錯。

  大王已經被這人類迷得魂都快沒了,少主還跟坨那啥一樣盤在他肩膀上。

  這白國別叫白國了,叫秦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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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妖城之中人間錦繡

  鷹厲身為一國大帥做了這麼多年,當然也不是只有肌肉的,心中對這狀況再憂慮也不會公然表露出來,臉色還是很快回覆了從容,笑道:「老了,年輕的時候受這點傷都不需要養,還能接著戰鬥。現在不躺個幾天都沒精神。」

  秦弈隨口道:「妖的壽命比人高很多吧?我看鷹帥也不算老。」

  鷹厲道:「妖分很多種,像門槓那種被我點化成妖的,沒有什麼根骨可言,修行很艱難,或許此生無望凝丹。過個數百年,終究會衰竭退化,重新變成一條沒有靈氣的門槓。此時無異於已經死了……門槓本體只能算是它的屍骨。」

  秦弈只是隨口一扯,想不到鷹厲還真的跟他解說起一二三來,心下也不免被這話題引發了思考。槓精死不死他可管不著,他想起的是清茶。

  清茶那樣的被點化的茶葉,師姐也說過她修行很難的,仙宮也只把她視為小丫鬟,造冊時連弟子都算不上。

  連門口松樹化成的大頭童子,說不定都比清茶有前途,因為他們本體是完整的生物,可比一片茶葉好多了。何況松樹紮根土內本來就可以成長無數年,只要不遭受什麼天災人禍就死不了。清茶反倒還不行的……

  她難道也過不了多久就要重新變成一片茶葉?

  這可絕對受不了,將來一定要想辦法……

  鷹厲正在繼續說著:「像我這種蒼鷹,和你們人有些類似,壽命受本體所限,該是多少就是多少。無非是因修行提升而增長了壽元,同等修行下可不見得比你命長。而我今年已經八百多歲,怕也沒多少提升的餘地了。」

  鷹厲應該就是凝丹六七層?八百年也就修到這個程度,有點慢啊……秦弈還不能說他慢,因為他在白國已經是一人之下的最強者了,更有萬萬千千比他更慢的妖怪,修行艱難可見一斑。

  「三脈歸一,妖城一統之後,情況好了很多的,鷹帥一定還可以突破的。」夜翎在肩膀上說話了:「現在大家的修行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很多,鷹帥在以前的條件下都能凝丹是真厲害的,現在更不在話下了。」

  「是。」鷹帥很尊敬地微微彎了彎腰:「大王雄才偉略,一統妖城,我們才有復興的可能性。要是以前那樣連出個凝丹都了不起的程度,永遠也只能龜縮鯤鵬庇護,苟延殘喘,永遠走不出去。」

  「不出去也沒什麼啊。」夜翎仰頭:「我們要守護全世界最好的鯤鯤!」

  秦弈差點沒把她從肩膀上丟出去。

  鷹厲面頰也抽搐了兩下,語重心長道:「少主這種不出去的念頭已經被大王關了多少次禁閉了,一點悔意都沒有嗎?」

  夜翎賠笑:「要禁閉也得等我哥哥走了,哥哥在的時候我要陪哥哥,不能禁閉的。」

  鷹厲捂著傷口,很想吐血。

  秦弈憋著笑,忽然意識到夜翎這熊樣對自己來說很萌,可或許對程程而言那真的是個熊孩子啊……

  要她威嚴的時候「略略略」,要她衝鋒陷陣的時候抱頭蹲防,培養這個繼承人恐怕她頭都大了三圈吧……

  鷹厲喘了幾口氣,顯然知道夜翎的德性,也不去和熊孩子多扯,繼續對秦弈道:「最後一種便是神獸血脈,如少主這樣,即使螣蛇血統並不純粹,也已經與眾妖不同。她的修行會很快,壽命也會很長。但正因她修行太快了,所以……成長好像出了點問題。」

  秦弈乾咳兩聲,沒說話。

  鷹厲續道:「所以妖族血脈是最根本最重要的東西,你便是驚才絕豔,只是一個土狗血脈也永遠吞不了月。大王血統已經不純了,歷年來引發過不少問題;少主的血統也不純粹,導致大王拚死去闖螣蛇殘魂秘境,就是試圖為她圓滿。大王之傷,今日之亂,無不源於此。」

  秦弈眯著眼睛,終於知道鷹厲拐彎抹角一大堆是想說什麼了。

  夜翎的德性顯然是很難服眾的,眾妖的忠誠鎖定的王依然是程程,也認程程的後裔。鷹厲心中防他秦弈,或許比防什麼大敵都嚴肅。

  說實在的,雖然這是針對自己,但出發點還是值得尊重的,秦弈對此沒什麼敵視感,也沒必要去和人家爭論什麼。倒是對這種血統論他不太舒服,這依然是自幼接受的教育差異,當然妖族情況可能確實需求血統,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去辯駁。

  秦弈沉默片刻,微微嘆了口氣:「鷹帥何必多慮,我赴妖城不過修行,至少我能算個妖城的朋友吧,鷹帥莫非也不想認?」

  鷹厲也默然半晌,神色有些複雜:「你豈止是妖城的朋友,這次你救了大王之命,就是救了整個妖城。若無關血脈之事,你要我的命洩憤,我也不皺一下眉頭。」

  「我要你的命幹什麼?」秦弈笑笑,掏出一瓶丹藥放在床頭:「我的丹藥未必比妖城之丹好用,但也算個有益補充吧。鷹帥好好休息,來日還有並肩之時。」

  和夜翎離開鷹厲府,秦弈還有些沉默,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有點放空。

  夜翎在肩頭道:「不知道鷹帥到底在糾結什麼,好奇怪啊。」

  秦弈以為夜翎不懂,便笑笑:「你不懂,沒事,不需要懂。」

  夜翎道:「我是不懂啊,哥哥如果要和師父一起,為什麼一定要生寶寶,不能不生嗎?」

  秦弈打了個趔趄,肩膀上的夜翎終於被甩飛了出去,在空中撲棱棱地扇了兩下翅膀,懸在秦弈面前大哭:「哥哥要寶寶就不要我了……」

  秦弈很想再給自己額頭拍一掌,自閉算了。

  帶著一腦子亂糟糟的毛線團,秦弈扯著哭泣的夜翎回了皇宮。進了東宮就更想自閉了,這殿裡連個椅子都沒有,嚶嚶怪飄著,回音石蹲著,槓精沙雕守門口,鴿子不知道哪去了。夜翎到了家裡就坐地上,委屈巴巴地看秦弈。

  「椅子呢?」

  夜翎扁著嘴:「哥哥以前還看我滿地爬,現在要椅子了……」

  你不要椅子我要啊!秦弈沒這麼說,換了個角度循循善誘:「夜翎啊,你整天趴著,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趴著最舒服了。」夜翎說著就翻了個身,趴成了大字形。

  「……」秦弈額頭青筋泛起,繼續循循善誘:「你有沒有覺得,你跟你師父相比少了的東西,就是這樣趴著被壓平了的?」

  夜翎猛抬頭。

  從來沒有椅子的東宮,因此一言多了一排椅子。

  夜翎開始考慮要不要更改修煉姿勢,坐在旁邊思考,非常苦惱。

  秦弈卻沒有坐椅子,他站在殿外花園,遠遠看著含香殿的位置,放空著腦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又有微雨灑落,在皇宮半空交織著,如夢如煙。

  含香殿開啟了大門,有絕色女子慢慢走出,白衣金環,裙下赤足。

  兩人隔著雨幕相望,良久秦弈才道:「出關了?」

  「出關了。」程程媚聲開口,語含挑逗:「先生此功至偉,要本王如何獎勵?」

  「沒什麼好獎勵的。」秦弈平靜道:「城東錦繡坊,有位啞女程程,不知她回去了麼?」

  「先生若去,她想必是在的。」程程淡淡道:「先生也不妨多看看,這妖城之中的,人間錦繡。」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31
第三百二十八章 若我跟你走

  城東巷陌,青石生苔。青色的院牆裡依稀可見畫樓朱簷的一角,有燕子雙雙回還,繞簷嬉戲。

  院內異花三兩枝,從牆上探出枝頭,芳香繚繞,隱聽流水之聲在院內輕淌,淡雅清幽。

  「吱呀」一聲院門開,秦弈站在門邊望去,幾隻小狐狸悄摸摸地站在四周,中間假山流水,亭台有橋。石橋之上,程程手撐油紙傘,安靜地站在橋中看水。

  秋水般的剪瞳裡,有落花倒影,似有愁緒。

  院門一開,帶來輕風拂過,程程似是有些寒意,微微蹙眉。卻又很快醒悟這是秦弈來了,眉頭又很快舒展開,抬頭看向門邊,笑意盈盈:「來啦?」

  細雨滿天風滿院,愁眉斂盡無人見。

  秦弈心中忽然就泛起了這樣詩句,也不知為何,明明程程並不是個文青,居雲岫才是,可秦弈在居雲岫身上看見的從來都是飄然如仙的出塵意,偏偏在一個本應更大氣更野蠻的妖王身上總能看見江南煙雨,那傘下的柔婉和輕愁。

  彷彿錯覺。

  其實就是錯覺吧……程程此身沒修行,是個普通人類,不代表她是個普通人類的思維和靈魂。她的靈魂明明和乘黃一致,只不過分心二用。卻偏偏因為沒有修行的柔弱身體帶來了奇異的感受,置身於這種江南煙雨畫卷之中,總能給人一種無助和婉約的錯覺。

  見程程而不見乘黃,是秦弈自欺欺人,而程程卻陪著他演這齣戲,彷彿真的是兩個人。

  一個因為各種政治考量而不可能跟人類有什麼情感交流的妖王,一個沒有任何修行在妖城之中經營祖輩衣坊的人類少女。

  看看這妖城之中的人間錦繡。

  這裡不僅有血腥殘酷,也有江南煙雨。

  這裡不僅有妖王,還有人類少女。

  她願意角色扮演,秦弈也願意和她一起演。

  「坐。」程程喜滋滋地拉著他的手,在亭台石桌相對而坐。

  桌上已有酒壺,和兩個小杯子。程程替他倒上酒,笑道:「我需要做個啞巴麼?」

  秦弈笑了:「不要……事實上你也不需要刻意裝成另一個身份,真裝到精神分裂就不好了。」

  「不是我想裝,也不是你非要看我裝。」程程微微一笑:「你會那麼提,我會那麼應,說明我們有所靈犀。你不想涉足妖城內事,也不想讓我去考慮那些,我是程程,你是秦弈,大家純粹些,是麼?」

  「是。我既不想把夜翎當成妖城少主,也不想把程程當成一位妖王。牽扯太多,你煩我也煩,能純粹一些再好不過。夜翎心靈純粹,自然可以,只不知道你行不行。」秦弈舉起酒杯:「不說別的,先為你順利復甦,乾杯。」

  程程舉杯相碰,兩人同時飲盡。

  程程的人身顯然沒有什麼酒量,很快俏臉微紅,盈盈看著他,低聲道:「這酒還滿意麼?也是人類工藝,用的卻是妖城靈谷,仙家同樣能有滋味。」

  秦弈便道:「是好酒。可惜這樣的靈酒,你喝不了多少。」

  「嗯……容易醉。」程程柔聲道:「但沒關係,眼前人是你,我便是醉死過去又何妨?」

  秦弈微微偏過頭:「不要說這些。」

  「那你想聽什麼?」程程道:「拋開妖王之身,你莫非真不知我心意?總不會……還當那是在逗你?」

  這話已有所指,指的不是眼前這句。

  而是很早以前的那一句:「若君有意長留,願託付終生。」

  那時候以程程的人類身份說出的這句話,是真意。

  不是有意勾搭,也不是做戲給虢囂看。

  由始至終都是真的。

  只不過當妖王的責任牽涉其中,她不敢正視這番真意,秦弈更不敢相信,雙方都當那是調戲。

  事過境遷,驀然回首,兩人當然知道,那是真的。

  「這錦繡坊,不是我臨時買下來忽悠你的。」程程抿著酒,低聲道:「妖城本來就有審美製衣,並不是茹毛飲血,不過審美更趨近於人類那些異族部落吧。這裡原本是我母親所在的一家工坊,當然我母親只是一個普通織女而不是東主——更確切點說,她只是一個人類奴隸。」

  秦弈抿酒不言,聽程程講故事。

  「她和我父王是怎麼個邂逅的,我不太清楚,總之她變成了父王的奴隸,寵幸了幾次。所謂妖王愛上人類的傳說是假的,只不過是母親運氣特別好……你知道,越強的生命越難以繁衍,跨種族的結合就更難了,別的妖妃死活都沒能結胎,可我母親一個人類卻意外生孕了。」

  說到這裡,程程有些嘲諷:「所謂血統的純淨,可比不上絕後的危機。母親從人類變成了王后就這麼簡單。這錦繡坊也被留做紀念,成為王室產業之一。所以我就是東主,我的人身常駐這裡,我還親自設計過衣服花式呢,從人類那裡學的哦,可沒騙你。」

  秦弈笑笑:「嗯,妖城之中的人間錦繡。從前因,到現在,都是。」

  不僅是這座錦繡坊,這最多只算個縮影。這妖城的人間錦繡,體現在很多人類的制度和文明方面,與群妖不同,這全是程程一力提倡而成。

  程程嫵媚地托著腮,問道:「其實……秦弈你知道嗎,和妖怪結合誕生的後代,血統同樣不純,為什麼沒有人在意?」

  秦弈怔了怔,他之前還沒往這裡想,這麼一說也對啊,和其他妖族誕生的後代哪來的純血,為啥他們不在意,所以還是歧視人類吧?

  「並不單純是歧視人類的問題,而是意識,統治危機。」程程淡淡道:「我生而為王,他們是沒辦法選擇的。但我有人類血脈,自然就有了人類偏向,我會提拔人類工匠,甚至在一些要務部門都有人類參謀,妖怪吃人不能隨便吃,要有認證報備,諸如此類。若不是因為我確實是最強者,恐怕白國都造反幾波了。之前虢囂二國也沒少拿這種事來煽動我白國,只是都被我鎮壓了而已。」

  秦弈終於明白鷹厲他們真正的憂慮在哪裡了。

  這玩意可比單單血脈純粹的事情嚴重啊,嚴重很多。

  「如果我的後代又是人類結合而生,將來的妖城必然變天,所有妖怪都無法忍受,他們寧願我隨便找個妖怪嫁了,也不願我找個人類——哦,除了夜翎。」

  秦弈:「……」

  程程神色肅然:「我說的是所有妖怪,不是鷹厲等少數人的問題,是所有。這所有裡……包括乘黃。」

  當年的對話再度泛過腦海:「都是圖謀人財兩得者,並無真心人。」

  妖怪們倒也未必是圖謀人財兩得,他們為的東西更複雜,總之真心人是肯定沒有的。

  然而——「祖宗心血不可棄」,這是她的責任。

  所以其實一切脈絡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說完了,每一句都是真的。

  秦弈默然,半晌才舉杯道:「知道了。喝酒吧。」

  程程按住了酒杯,低聲道:「可我是程程,我是人類,不是乘黃。我不求你的長留,若我跟你走,你要不要我?」

  秦弈手上微微一抖,一滴酒灑落石桌,慢慢溢散開,彷彿一朵桃花。

  程程終於也舉起自己的酒杯,一字字道:「我有雙身,妖身為王,人身侍君。君若有意,便共飲此杯。」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31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不同意(月票5000加更)

  秦弈端著酒杯,久久沒有去碰杯。

  甚至慢慢還放下了。

  程程看著他的動作,眼中漸漸有了些失望。

  他這是……不願意帶她走?

  是嫌這人身只是累贅呢,還是根本就對她無意?

  秦弈沒有去碰杯,沒有「共飲」,慢慢把酒杯送到唇邊,自己啜了一口,繼而放了下來,很平靜地道:「我不同意。」

  程程的神色徹底失望下去,那溫婉的眼神慢慢的有了點冷意。

  她原本很慶幸自己有如此雙身,似乎有了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但他不同意……他無意,那一切都是空談。

  正待她想說什麼,秦弈提前開口:「你的雙身,不是兩個人,不是妹妹跟我走,而姐姐做妖王……這是兩回事。」

  程程怔了怔,卻聽秦弈慢慢續道:「那個妖王也是你,她若是會隨便招贅個什麼妖怪,那算什麼?我算和誰連襟了呢,還是和誰異路同途?」

  程程居然無意識地撓了撓頭,咀嚼了兩遍最後那個詞,才猛然醒悟那是什麼意思。大眼睛瞪大了起來,彷彿不認識一樣打量秦弈。

  「怎麼,真以為我是個君子,不會污的嗎?」秦弈面無表情:「我不但很污,還很自私。」

  流蘇點了個贊。它坐在棒子裡吃瓜看戲有一陣了,這齣戲很好玩啊。

  程程的神色越來越古怪。直到這時候她都說不出半句話來,彷彿真的被施術變成了啞女。

  秦弈嘆了口氣:「其實我倒想讓你想清楚……無論是曾經的啞女,還是如今的你,好像都是因為被我救了之後動了念。我不知道你瞭解我多少,也不知道這種感情是否牢靠,會不會又是遇到什麼情況就可以捨棄……」

  程程又想開口,秦弈再度擺手把她的話壓了回去:「別誤會,我不是記仇,而是真的在考慮你吃藥之前說的那句:當你不再虛弱的時候,行事是否相同。我建議你想清楚,也給我時間想清楚,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貪你美色……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得到答案,這時候得出的答案未必是正確的。」

  程程終於笑了起來,總算蹦出來兩個字:「迂腐。」

  「難道你真的希望我借妖狐血,把兩個你都上了,無情走人?」

  「或許那對你對我,都算好事。當初我曾坑過你,被你玩弄丟棄,或許也是我應得的報應。」

  「我不這麼覺得。」

  「其實你要的報應更狠吧,你要的是我的心?」

  「……」

  兩人終於都住了口,程程的笑意越發擴散,秦弈還是沒有表情,其實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程程最後這一句。

  可能……確實有點這種念頭?

  秦弈不確定。

  過了好一陣子,程程才笑道:「你言下之意,沒有馬上就走?」

  不去追問了,秦弈竟覺得有點冷汗隱隱。他吁了口氣,順著轉開話題:「是,我欲在妖城修行一段時日,還望大王關照。」

  「是哪個偽君子說,不希望這個程程和妖王掛上關係?」

  「咳咳,只是走個後門,又不是什麼妖族內事……」

  程程媚聲道:「原來你喜歡後門?不是不可以的哦……」

  「……」秦弈擦汗。污還是你狐狸精污,我們不說了行不行。

  「行吧。既然你沒有馬上就走,那我們日子還長。」程程舉杯,柔聲道:「來,乾杯,此杯無含義。」

  秦弈碰了杯,杯酒下肚,兩人那種尷尬氛圍終於緩解下去。

  秦弈再度扯開話題,笑道:「或許你不知道,我在妖城之中最舒服的時候,就是當初與你坐在這裡那短短時間,一時忘卻我赴妖城的目標難成的心急火燎,一時忘卻在妖城中遭受的壓抑與白眼,讓煩躁的心靈平靜下來,如沐春風,如在江南。」

  程程微微一笑:「現在也可以。」

  她頓了頓,又道:「比那時候更可以,因為你已過荊棘,已涉大川。」

  「你是有識見的大能。」秦弈道:「接下來我的修行,不知你有建議麼?」

  程程奇道:「聽你這意思,妖城地脈,對你修行有利?這有些稀罕,人類修行與妖修所需並不一樣……」

  「是,我的仙武合丹有點特別,之前在夜翎的地脈裡試了一回,似是有點作用。」

  「那你就去主地脈,如果確實真有用,那說不定鯤鵬三大聖地你也可以去走走。」程程很無所謂地道:「撇開一切來說,你也是我救命恩人,這點要求盡可隨意,沒什麼可顧忌。」

  秦弈抱拳:「那就謝過。」

  程程大眼睛水盈盈地看著他:「你要如沐春風,那就給你春風。」

  秦弈有些扛不住她的眼神,和那天然的媚語聲線,實在太酥人。他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咕噥道:「那你呢?你又要去闖什麼螣蛇殘魂所在?」

  程程搖了搖頭:「那殘魂其實力量並不太強。只是那種失傳了的遠古天賦與秘術,性質特殊,難以破解,導致了我的誤判。我需要再查閱典籍,尋求解法之後再去。」

  秦弈猶豫片刻:「若是如此……到時候喊上我,說不定能幫上忙。我也很想見見那些遠古之物。」

  程程眼睛微微發亮,笑道:「當然可以。」

  「另外……」秦弈又猶豫了一下,摸出一粒和合丹:「你也是丹道行家,看下這個。」

  程程掂起和合丹,輕輕嗅了一下,眼裡立刻就有了媚意:「怎麼……妖狐血不夠用,你喜歡的是這種丹藥助興?」

  「不是。」秦弈大汗:「你能關注重點麼?」

  「重點無非就是有異種屬性融合的功用,你覺得能對我雙身合一有作用?」

  「是,但我怕你融合了就少了個人……」

  「不會。真正的問題是……」程程忽然頓住了,嘻嘻一笑:「不告訴你。」

  秦弈正喝了杯酒,聞言直接嗆得咳了出來。程程便起身過去,伸著纖手拍他的背,笑得眉眼彎彎,那問題是什麼還是不肯說。

  「你太過分了吧,我好心好意給你丹藥,你吊我胃口?」

  「那……」程程眼珠子轉了轉:「我給你摸一下作為補償?」

  秦弈悲憤莫名:「這是耍賴皮!」

  「不是賴皮。」程程慢慢地挨進他懷裡,靠在他的胸膛:「你生死之間,為我取藥救命,卻居然還記得我提過的人身修行障礙……我真的高興。秦弈,不管你怎麼想,也不管我將來遇事會怎麼想,至少此時此刻,我只想在你懷裡。」

  秦弈也沒有故作君子地推開她,只是安靜擁在懷裡。

  此情此景當然很能滿足男人的虛榮心和征服欲,秦弈不想騙自己。

  那麼……或許程程說的報應,確實是有幾分真意?不是報應,而是征服,曾經你把我做棋子,如今靠在我懷裡。

  但秦弈始終清醒地明白,這種因幫助而生的感動是一時的,如果這就能達成征服,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舔而不得的舔狗了。

  今天可能因為感動把自己給你,明天可能因為感動淡去而「你是個好人」。

  更何況一位妖王,有最理智的取捨。她感動到了最深時,也只是人身隨你走,提都不會提妖身本體如何,最多陪你睡一覺,那便兩訖。

  這不是征服。

  真正的征服,是讓她離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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