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5853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19:04
第二百九十章 他的桃花

  正這麼想著,就看見秦弈抱起昏睡的乘黃,將它的腦袋靠在自己肩窩上。

  程程在一旁似笑非笑:「你要幹什麼?」

  秦弈沒好氣道:「我要幹什麼也是衝著你,怎麼可能衝著一隻乘黃!」

  說著便摸出一粒丹藥,小心塞進乘黃嘴裡。

  程程歪著脖子看他的舉動,忽然道:「喂,如果它吞不進去滾出來了,你嘴對嘴喂麼?」

  「這不是有你麼?要喂你自己不會喂啊?」秦弈面無表情:「再說這是仙丹,入口即溶,讓它坐起來只是便於藥力下行。」

  程程便問:「救心的?」

  「嗯。」秦弈道:「先讓心臟復甦,否則我怕再拖下去沒等我煉好丹,它就先死了。」

  「那倒是不會。」程程道:「此地地脈護持,沒那麼容易衰竭。」

  「那你呢?」秦弈轉向她:「你分魂虛弱,有若殘燭,此軀如今分明是大病狀態,為何不用藥?」

  「有點複雜,人類身軀妖怪分魂,這種丹此時無人能煉。我自己是沒有法力的,空有學識煉不了……」

  秦弈便放下乘黃,坐到她面前。

  程程挺了挺胸。

  秦弈只覺面前一片洶湧波瀾,晃得發暈,忍不住道:「你幹嘛?」

  程程笑嘻嘻:「你不是要把手摸在上面才能診斷麼?」

  秦弈面無表情地伸手到了乘黃那邊摸了一把。

  程程觸電般抖了一下,紅暈生頰:「你……」

  「不要以為調戲我我拿你沒辦法,我摸條小狗毫無心理障礙。」

  「你……」

  秦弈又摸了乘黃一把。

  程程喘著氣,咬著下唇挺著胸膛不吱聲,好像跟他耗上了。

  秦弈手掌下移,一巴掌拍在乘黃的屁股上。

  程程捂著身後,差點沒跳起來:「秦弈!」

  「老老實實躺下去,讓我診斷。」秦弈很是滿意自己的應變:「小樣,治不了你!」

  程程哭笑不得,那眼波卻變得更媚了,慢慢地躺平,暱聲道:「我躺好了。嗯,還洗過的。」

  秦弈深深吸了口氣。

  這尼瑪要是當年宅男狀態怕不是要流鼻血!

  孟輕影作妖的時候,其實不媚,她不是這款的,強行作媚態也不是太像,不過因為自身天生麗質,不媚也媚,什麼態都誘人。

  程程才是真媚,一顰一笑每一個表情每一聲言語,都能挑動你最天然的慾望,這是天賦所致,哪怕她此軀沒有法力,不施任何媚功也能動人心魄,直入靈魂。

  好在秦弈早已不是初哥了。

  他面無表情地伸出手,點在程程的眉心。

  確如程程所言,妖怪靈魂與人類身軀的結合,有些複雜。丹藥這東西是要講究對症的,人和妖的身體構造和靈魂形態都不相同,當初他給自己療傷的丹藥用來給夜翎就沒多大效果,要另外煉製。這種同時治療人身妖魂的藥物可能具備一定的藥效衝突,確實不是一般丹師能煉出來。

  不過具體在這個案例倒也沒那麼麻煩,因為程程身體無傷,她的「病」只是因為靈魂虛弱而拖累軀體成疾而已,本質是因為身體太差。

  秦弈沉吟片刻,走到了屋角的丹爐,取出幾份藥材按比例調配了一下,投入爐中,沒去動用此處的地火,開啟了自己的祭火開始祭煉。

  程程靠在床邊看他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闊別多時,他真的成長了很多。

  無論是能力,還是氣度。

  而本心卻從來沒有變化。

  程程能看得出他身上的桃花瘴濃得嚇人。也許秦弈真的不算是個好色者,為什麼有這樣的桃花,恐怕強如居雲岫也未必想得明白。

  而程程明白。在當初秦弈用血肉之軀擋在她面前而不求任何回報的時候、在他真心關懷夜翎當作自己親妹妹看待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仙道在本質上是自私的,「超脫」這兩個字,往難聽的方向上形容就是自私,所以哪怕是正道思維在秦弈看來都經常有些不順眼之處。

  秦弈的靈魂在這個世界上,不說獨一無二,也是很少見的那種。

  而且他不極端,很淡然,有很大的包容性,不管正魔妖怪,他能求同存異。

  他有他的魅力,就像在苦寒的仙路之上燃起了一星溫暖的燭火,能夠吸引踟躕前行的孤獨者靠近。

  她程程也是桃花的一支,早在當初問過鏡子的時候就知道了。越是在她面前表現出「自以為頂天立地的愚蠢雄性」模樣,程程就越喜歡。當初觸動了她心弦的背影,曾以為可能在仙路之中磨去,卻從未改變。

  其實夜翎也是桃花的一支,只是那蠢蛇自己沒意識到。師徒倆……其實是情敵。

  秦弈以為程程是惡意調戲,還去各種應對來著……只有程程自己明白,所謂調戲起碼有七分真。

  至於沒有十分……因為感情終究不是一切,她有自己的理智。

  便如秦弈想得分明,她不會因為與他的感情,看他的面子而取消進攻人間的計畫,妖族大勢,豈是因個人情感而改變?

  唯有加上丹藥的救命意義,才可能逼她立下誓言。

  另外還有很多理智……

  例如上一代的人妖結合,生出她,已經造成了一系列的麻煩,至今根源難解。她真的再找一個人類為夫,進一步稀釋血脈,引發的後果會更麻煩。

  何況秦弈不屬於妖城,隨時會走,她一代妖王可不會去做一個望夫石。

  除非……他願意留下來。

  只要他願意……那些麻煩,也不是不能去慢慢解決的……

  程程想著想著,神遊天外,臉頰卻越來越紅,也不知道發散性地想到什麼東西去了。

  「嘭」地一聲,爐蓋跳起,幾顆丹藥漂浮而出。程程醒過神,就已看見秦弈取丹坐在她身邊。

  之前板著臉的樣子已經不見,笑得很溫和:「這丹對你一定有用,至少你不會如此虛弱,可以自己跑跑跳跳,走到外面也不會被人看穿端倪。至於本體的丹,可能還需要一些寶物搭配,我們慢慢來。」

  程程微微噘嘴:「喂我。」

  「……你手又沒傷。」

  「你都會喂那隻乘黃,怎麼不喂我?」

  「那不是你自己?」

  「我不能吃我自己的醋嗎?」程程理直氣壯:「你要是分個身,我去和他膩在一起,看你什麼心情。」

  秦弈脫口而出:「我抽死他!」

  話剛出口,頓覺失言。程程和自己什麼關係,有什麼吃醋的前提?

  程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再一次膩聲道:「喂我。」

  秦弈老臉微紅,沒底氣再拒絕了,便靠了上去,把程程扶起來,如同剛才對待乘黃一樣,讓她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肩窩。

  程程笑眼彎彎,笑得如同一隻小狐狸。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19:04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不想聽

  秦弈慢慢把丹藥喂進程程嘴裡,口中扯開了話題:「你這具人類分身,為什麼不開始修行?」

  程程縮在他的肩窩裡,喜滋滋地叼著丹藥吞了,一邊回答:「因為合適的功法不好找。」

  秦弈問道:「你缺乏人類功法嗎?」

  「不,我這裡可以找到很多上古遺存的人類功法,其中有些檔次頗高,但都不太合適……我一魂二用,做些日常舉動沒問題,但修煉之時終究還是只能主控一邊,無法同時修煉。而若是一段時間煉本體,一段時間煉分身,只能雙雙拖累,一事無成。」

  「有些道理,我修行沉浸進去那完全是人事不知了,想再兼顧一個分身修行幾乎不可能……所以你理想中的功法是掛機類的?」

  掛機……這詞程程第一次聽,卻輕易理解了意思,便頷首道:「理想中的功法,肯定是能夠稍微分神就可以長期運轉修行,不需要耗費心力去兼顧的。即使實效略低,也值得了。」

  秦弈想了想,覺得這種功法應該是存在的,但估計要到很傳統的道門去找。

  程程又道:「其實單論這種效果,倒也不是沒有這類功法……但我真正的理想狀態是,當雙身合一的時候,可以把兩種修行融合在一起。這就難了很多。」

  「這要求可就太高了。」秦弈覺得流蘇都未必能掏出這樣特殊的法門來,何況程程?「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功法,你就任由這人類分身做個普通人?不小心死了怎麼辦?」

  「寧缺毋濫,隨便選一個功法修行的話,一旦有了合適的,想廢除根基可就來不及了。反正這身軀外貌永遠和本體化形一致,本體不死,她也不死,練不練功無所謂了。」說到這裡,程程忽然頓了一下:「若有一天……」

  秦弈下意識問:「怎麼?」

  「這個分身的剝離,本就是淨化我血脈的手段,原本她死了就行了……只是我沒捨得,我覺得那也是我,一種自殺的心理障礙沒繞過去……別提自殺了,讓人殺了我都不捨得,覺得那是人家在殺我……你當初救此身,以為只是一個對我無關緊要的分身麼?不,那就是我。」

  秦弈:「……」

  程程續道:「所以才繼續這麼留著,還開發了雙身互換轉移的一套手段,也算有她的用途吧。若有一天,她因為太弱而死於什麼狀況,我其實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病……」

  秦弈脫口而出:「不行!」

  程程在他懷裡抬頭,大眼睛安靜地看著他。

  秦弈撓了撓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行……理論上分身確實沒人權,連靈魂都是主體共有的,丟掉也就是丟了一個皮囊。但他這個知見怎麼也繞不過去,總覺得那就等於是死了此刻的懷中人。

  要說與程程的淵源,他還是先認識啞女才認識乘黃的……和乘黃沒有太大的對立,也是因為她有人類思維,不吃人,能提拔照顧人類。

  程程忽然笑了:「捨不得我?不……捨不得這身子?」

  算是慘被揭穿,秦弈堅決不能承認,梗著脖子道:「舍了人類血脈,那時候的程程還是我所認識的程程嗎?」

  嗯,雖然是臨時找了個藉口,倒意外的很合適。

  程程依然靠在他懷裡,微微抬頭,唇就觸及他的臉頰。她輕聲呢喃:「你看上的是這個程程,不是妖王乘黃。」

  秦弈怔了怔,沒有回答。

  或許……挺接近事實。

  程程有些幽怨:「此身曾欲託付,你為何不要……」

  秦弈狼狽道:「你搞清楚,你那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呢?」

  「我……」

  程程忽然湊了上去,用力堵住他的唇。

  秦弈瞪大了眼睛,「唔唔」兩聲,半截話終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手都沒地方放,無措地懸在左右,不知如何是好,推開也不是,熱烈親吻更不是,就那麼僵在那裡被程程輕輕吻著。

  那種柔軟,直沁入心。

  程程閉目吻了一陣,忽然睜開了眼睛。

  秦弈心中一個咯噔,還沒來得及暗叫不妙,嘴唇就傳來一陣劇痛,已經被程程咬了一口,又迅速翻身脫離。

  「嘶……」秦弈捂著嘴,指著離開的程程,含糊道:「你……你幹嘛!」

  「不想讓你說接下去的話,因為那會很難聽。」程程面無表情:「你會說,就算是真的,你也要回去,你有故國戀人在等你,你有職責要完成,你是為了丹藥而來,你不是圖我美色……是,是你的美德,但我不想聽。」

  秦弈氣得蛋疼。

  那時候我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啊,我是救你又不是追你,我不留下來你要咬我?講不講道理的啊!

  再說了我什麼話都沒說,你是靠腦補來黑書……哦,黑人的嗎?

  還好自己武修已經達到一定程度了,嘴唇也不是程程這個沒有一點修行的女子能夠咬破,疼歸疼好歹沒破相……

  他此時惱火,並沒有想到程程實際上發作的不是當初,而是現在。因為她想到現在要留秦弈,秦弈還是會說一堆她不想聽的理由,還是會走。

  她咬的是這個,不想聽的也是這個。

  這等女兒心,讓秦弈再修煉百年也不一定看得明白。

  流蘇在棒子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兩人你眼看我眼,秦弈憋著脾氣還沒發作,身邊傳來一聲低吟,乘黃本體醒了。

  剛才他喂的藥有了效果,把它的心臟復甦。

  乘黃轉頭看了他一眼,也默默變成了程程。

  兩個一模一樣的程程,一左一右靠在身邊,卻都沒有言語。

  這種無意且無聲的誘惑,比有意的媚態還可怕。秦弈連惱火都發不出來了,索性跳下床,轉身要走。

  「生我的氣了麼?」兩個程程同時開口:「你費心救我,我還咬你。」

  「沒有。」秦弈硬邦邦道:「用咬嘴唇的方式傷害的話,想了想好像是男人佔便宜。」

  妖體程程道:「你也可以咬我。」

  秦弈嘆了口氣:「我怕咬死你。算了吧,你好好休息,給我一間靜室,我要好好考慮一下你這個丹應該怎麼煉,需要什麼輔材。」

  程程這個狀況並不是他的煉丹知識能擺平的事,便是流蘇估計也要思考。程程終於沒再耍女人性子,低聲道:「讓夜翎給你安排,另外讓夜翎給你宮中藏品清單、以及已知妖城可以獲取而尚未獲取的物品清單,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藥材。今日起,妖城一切由你統籌,有什麼對你有用,你也自取。」

  秦弈淡淡道:「那就多謝大王信重了。」

  見秦弈離開,兩個程程對視了一眼。

  妖體程程罵道:「都是你這騷蹄子咬人,他生氣了。」

  人類程程罵道:「我就是你自己,你一魂所控,又不是兩個人,甩什麼鍋呢!」

  妖體程程道:「但是你親他的時候我昏著,我沒感覺到!」

  人類程程道:「我的感覺不就是你的感覺,還非要你這狐狸去親才算數嗎?」

  「當然,他打我屁股都被你感覺走了,我吃虧。」

  「你不可理喻。」

  兩個程程互相怒視,又一起「哼」了一聲,各自負氣地別過腦袋。

  過了好一陣子,又齊齊嘆息:「衝動了啊……」

  然後一起蜷縮起來,抱著膝蓋坐在床頭默默無言。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19:04
第二百九十二章 妖族地脈

  那邊秦弈出去找到了夜翎,夜翎並沒有回她的東宮,一直坐在含香殿外面等。

  見秦弈出來,鼻子抽了抽,小臉上都是狐疑。

  秦弈這時候腦子裡居然還轉過一個很無厘頭的念頭,狐疑,狐狸的疑惑,程程困惑.jpg?那你這個表情該叫蛇疑?

  卻聽夜翎開口道:「都是師父身上的香味,你真的是去治病的?」

  秦弈眨巴眨巴眼睛。

  夜翎眨巴眨巴眼睛。

  然後就被秦弈一把拎了起來:「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這一套?」

  夜翎被拎在空中手腳亂搖:「我不小了,我都十六了!」

  「臥槽你這豆芽菜真的十六了?」

  「真的十六了!」

  「那你為什麼看上去還是十二三,凝丹的緣故?」

  「不是……」夜翎道:「師父說我其實是因為化形太早了,加上妖力的延緩,我可能一兩百年才能長人類樣子的一兩歲……但是本體已經隨著修行變成一條大蛇了,很厲害了!」

  「厲害個球……那你的智商怎麼沒長,也要一百年長一歲?」

  夜翎耷拉了下去,如同一條鹹魚。

  口中嘟囔:「我不笨……」

  「好好好,你不笨,你是天真活潑的小孩。」秦弈隨口應著,心中也不知為何鬆了口氣,不是永遠十二三就好……

  呃,一百年才能長一歲?那啥……

  夜翎道:「師父怎麼樣了?」

  「有救,但這個丹怎麼煉,我需要研究。給我安排一間靜室,不許任何人打擾,還有妖城能取得哪些材料,給我個清單。」

  夜翎瞬間不見,秦弈手裡空空如也。

  秦弈心中微動。

  這娃其實真的很厲害的啊,還樂意跟個鹹魚一樣被自己拎來拎去。

  不到片刻,夜翎拿著兩個玉簡回來了,拉著秦弈的手往旁邊帶路:「宮中有三脈匯聚,脈心是絕密之地,旁人不得而入,哥哥在裡面莫說靜思,其實修煉也大有裨益的。」

  妖城地脈之核……

  秦弈心中有些小小恍惚,當初程程利用他們,去取得的就是這東西吧。

  據說能讓整個白國修行提升,對於程程與夜翎這些常住宮中的,好處更是大得難以想像。秦弈已經能感受到宮中侍衛有不少凝丹氣息,當年的白國絕對沒有這麼多凝丹妖怪。

  整個白國這兩年因地脈歸一而崛起,另兩國真的沒什麼可抗衡的,被統一是理所當然。同時也意味著,一旦程程繼續開拓發展,妖族的復興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程程一直是個非常有遠見的帝王,她做的事情都是立足於族群整體,而不是去和人血拚個人實力。

  是不是老了,總是動不動回憶當年。

  他搖搖頭:「不用去地脈了,找個靜室就行。」

  「哦,那哥哥來我這。」夜翎喜滋滋地拉著秦弈的手,轉頭奔向東宮:「我也有自己的修行靜室,裡面也有地脈護持,很厲害的!」

  瞧這獻寶般的小模樣,秦弈啞然失笑。

  他自己常駐於暉陽洞府修煉,還真不覺得什麼妖城地脈能對自己增添多少加持作用。

  剛剛走到靜室門口,就看見槓精直挺挺守在那裡,見到秦弈過來,槓精正要開口,夜翎伸手一指,槓精就啞在那裡,嘴巴一張一合就是沒聲音。

  夜翎若無其事道:「哥哥莫慌,這是常規。」

  嗯,對付槓精要禁言嘛,我懂……夜翎你已經是個合格的版主了……

  夜翎又是一指,點在厚重的門上,大門緩緩張開,立時便有遠古蠻荒的氣息隱隱傳來。

  秦弈「咦」了一聲,連棒子裡流蘇都「咦」了一聲。

  或許這妖城地脈,和自己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樣?

  夜翎道:「我們就不打擾哥哥了,哥哥有什麼需要可以傳音出來,我們立刻去取。」

  秦弈點點頭,進入門中,大門緩緩合上,也把外界的清新徹底隔離。

  秦弈忽然有些心悸感,總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什麼荒野之上,天地蒼茫,有荒古之中的異獸在霧靄之中低沉踏步,帶來地動般的震感。

  「所謂妖族地脈,其實是生靈源流。」流蘇飄出了棒子,說道:「妖的誕生比人早,它們追尋的也是往聖之力,開天之能,是與天地共生的源初之時共有的力量。此處地脈只是分流一絲,效果一般,真的三脈核心之地,恐怕真的對你也有很大的效果。」

  「對人也有效?」

  「人也是生靈,人也知天地,某些本質上是一樣的……只不過人做了很多有違自然天理之事,妖認為他們才是回歸本源,這種東西沒什麼可爭,反正在力量上能尋到相同的本質。」

  「原來如此。」

  秦弈環目四顧,這是一個很原始的石洞模樣,到處石棱未平,還有鐘乳微垂,有些靈液之感。在最大的鐘乳滴落的位置有個石臼裝盛,除此之外並沒有人工痕跡。

  在靜室正中是一塊黑色的巨大石頭,石頭正中央有隱隱的漩渦形,漩渦邊上……是一根棒棒糖。

  秦弈:「……」

  這特麼神之違和,絕對是夜翎靜修的地方不會有錯了。

  秦弈也就到了漩渦正中盤膝坐下,果然能感到有天地靈力從天靈湧泉上下奔流,只是靈力性質和他所修有些不一樣……秦弈驚喜地發現,居然好像能同時供應他的罡氣與法力的太極,就像本來就是二者中和後的形態一樣。

  只不過需要稍微做個篩選,排除一些妖氣血氣。

  「妖修……莫非和我這種仙武雙修真是一回事?」

  「本質上可能差不了太多。強行分辨性與命,是人類因自身孱弱而無奈分徑,妖的本體比人類強大太多,煉妖力的同時也就煉本體,和仙武雙修確實頗有共同點。」

  秦弈道:「這麼說來,我真可以借助妖城地脈修行?」

  「可以……但不能長久,否則容易被妖氣影響心智,變得殘暴起來。」

  「那夜翎程程怎麼不會?」

  「妖修自有篩選法,壓制野性是基本功,你從沒有接觸過妖修法門,就別考慮這個了,平添心魔。」流蘇頓了頓,又道:「不過某種情況下可以。」

  「什麼情況?」

  「當你與女妖怪雙修之後,有了共性。」

  「……算了。」秦弈轉移了話題:「程程的情況,你有底了麼?」

  「需要怎麼煉丹,我確實也需要思考,這沒有前例可循,靠的是你個人對丹道與生靈的理解。」流蘇並沒有表示自己有沒有這種信心,反而道:「功法亦然,自己所悟淺薄,只能去尋求別人合適的功法,就會像程程這樣放著大好身軀不知利用,空置在那裡。若是自己有所悟,有所知,該怎麼練,自己心中就有數。」

  放著大好身軀……秦弈聽出了這種怨念,心中一動:「莫非你對那身軀……」

  「沒興趣,送我我也不要。」流蘇面無表情:「我憑什麼要頂著她那張臉,萬一你和同樣頂著那張臉的乘黃啪啪啪,那是在啪誰?」

  秦弈:「……」

  「我只是對你們這些有寶山而不自知的蠢貨怨念大,那種天賜的雙身,各具血脈,兼具優點,換了是我,早就無敵了……」

  「所以你有辦法?」

  「有,不教,憑什麼?」

  「好好好。」秦弈賠笑:「沒說要你教,就是好奇問問。」

  「哼。」流蘇變成了白玉小人,盤膝坐在他對面,抬頭看著好高好高的秦弈:「這次的煉丹,是增進你對丹道理解的一次很好的案例。你我一起討論,這一縷心血,如果在你的理解上,應該先添加什麼輔材,發揮怎樣的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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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妖心浮動(月票2000加更)

  秦弈不知道流蘇是真的自己也需要思考呢,還是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借此機會作為案例在指引他思考。

  或許在流蘇眼中,救不救那隻騷狐狸的價值,真的沒有作為一個特殊案例來指點秦弈外丹之道的價值高。

  秦弈這兩年丹藥基本管夠,已經沒怎麼需要自己煉丹了,但不意味著永遠管夠。

  流蘇很清楚,無論是萬道仙宮,還是這個妖城,丹藥的上限都很一般。

  在最高境界只是乾元的萬道仙宮裡,能有一些合適暉陽修行的丹藥就已經算是高端貨了,更何況有些針對性的東西,別人未必煉得出來,這不僅是藥物等級的問題。

  至少目前為止流蘇沒有找到合適它自用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將來必然需要自己追尋。

  無論是對它的復甦,還是對於秦弈將來的成長,流蘇相信丹藥學在將來是必然用得上的,不可廢棄。

  同時不可廢棄的還有陣法學,也關聯到一些獨特的禁制學。

  真正有遠見的修士,必然要兼修這些,當然受限於個人資質,別人能學成什麼樣子不好說,但秦弈是完全具備這種潛力的。早在仙跡村的時候流蘇就知道了。

  這兩年秦弈幾乎沒怎麼接觸這些,流蘇並不著急。仙路長著呢,兩年觸類旁通的琴棋書畫只不過是一個插曲。

  不過秦弈雖然沒有煉丹,但萬道仙宮醫宗的丹道知識倒是旁通了不少,現在他的外丹見識確實也比以前高了很多,只是有些脫離了實踐。其實連流蘇在萬道仙宮醫宗都頗有所得,萬道仙宮的各種全新思維總能不斷在很多地方帶給它啟發,流蘇覺得當自己復原之後,很可能比以前更強。

  但是曾經的敵人,一直經歷了數萬年變化,古今與他們同在,他們又長進了多少?

  流蘇沒有說,也沒有憂慮,它甚至都沒去和秦弈扯這些。

  憂慮別人的修行是不是很高,沒有意義,把握自己的修行才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流蘇知道自己這幾年得益頗多,這就足夠。

  不和秦弈扯這些,倒也不是擔憂秦弈愣頭青做出什麼奇怪的事來,它知道秦弈現在有足夠的成熟。只不過它知道,不需要去給秦弈平添一種「執」,那反而影響秦弈如今的修行狀態,秦弈現在的狀態很好,它非常滿意,不想強加無謂的壓力。

  實際上它也知道,秦弈心中有數。

  兩人各自默契。

  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這死人桃花越來越厚了,沒完沒了。

  嗯……雖然看戲很好看,看的時候有一種攬盡世間人心百結的感覺,頗為心滿意足,還有所悟……可看完之後不知為啥就很想打人……

  「百香果是一定要添的,壯大氣血,增添心血之效。但使一縷心血為引,長成完整的心脈之河,這需要一個非常重要的天材地寶去啟源。此外引導源流,使百脈歸元之效,這東西,嗯,這個好像有……我看看妖城的物品單子……嗯,有……」

  流蘇抬頭看著秦弈沉思的表情,微微一笑。

  「然後君臣佐使,激發藥性成丹的,棒棒,這幾種行不行?」

  流蘇探過小腦袋看了看秦弈在玉簡中點出的幾樣,想了一想,劃掉了一樣:「這樣就行。」

  「那就缺一個啟源之物?」

  「嗯。」流蘇看了好幾遍玉簡,又跑到秦弈的戒指裡翻了翻從仙宮帶來的東西,最後鑽了出來:「很遺憾地告訴你,這東西,沒有。」

  秦弈皺起了眉頭。

  流蘇報出了幾個名字,又道:「我所知的只有這麼幾種可以……這種東西本就是天材地寶了,難尋是正常的,看看妖城能否發動懸賞……」

  話到這裡忽然頓住,兩人對視一眼,再度想起從前。

  當年他們也讓妖城懸賞,有雞兒用……

  妖城不過一隅之地,所知所見就那麼點地盤,很少有什麼東西是臣民藏著而妖王不知的了……

  「可能……」秦弈頓了頓,低聲道:「還是得去人間找。」

  「你通過萬道仙宮去懸賞,向人類修士找個寶物給妖王治病?」流蘇道:「不是我打擊你,人類修士有見識的很多,這種開啟妖怪血脈源流的物品,他們一聽就知道幹什麼用,到時候不但沒有人理你,反而可能與你為敵。」

  秦弈默然不語。

  流蘇冷冷道:「你該考慮考慮,你是否值得做這些。你人來了,拿出了關鍵的心血為引,殫精竭慮替她思考丹藥配置,仁至義盡。你還想額外搭上自己的仙道聲名?」

  秦弈搖了搖頭,忽然傳音向外:「有一隻叫寒門的電老鼠,是不是回了妖城?」

  外面傳來沙雕的聲音:「是。」

  「讓他來一下,有事問他。」

  過不多時,寒門跟個球一樣滾了進來,笑逐顏開地問:「怎樣,是不是有所得了?」

  「有。」秦弈不動聲色地問:「你在人間多時,負責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有沒有探知修仙界類似黑市渠道這樣的東西?」

  寒門的小眼睛眯了一下:「大王此傷真的這麼麻煩?」

  「嗯,你不要外傳。」

  寒門很是奇怪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你為何會考慮這樣的渠道,我以為這根本不是你考慮的事情。」

  秦弈不解:「這種渠道應該是必然存在的,我考慮這個有什麼奇怪?」

  「不,我指的不是有沒有這種黑市,而是在想……」寒門猶豫片刻,還是道:「你是太子之兄,在你的角度上,為什麼不是扶持太子取而代之,而是真心相助?」

  秦弈抬起巴掌:「你個死老鼠……」

  寒門沒有退縮,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其實大王這次的遮掩,效果並不怎樣,妖怪們不是傻子,很多都看出大王身體出了很大的狀況。偏偏此時夜翎赴仙宮請了人類修士來,有很多妖怪都在往太子謀叛上去考慮了,也不是我一人。」

  秦弈無語道:「鷹厲也這麼想嗎?」

  「鷹帥倒是沒這麼想,他說你雖然很討厭,但好像不是這種人。但同時也表示,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會嚴防變故。」

  「他防得住個屁……不過他能這麼看我已經算可以了,你妹的你還不如鷹厲相信我?」

  「扶持妹妹佔據妖城,同時煉了乘黃取了妖丹,增壽不知多少,這換了任何一個人類來都是不用考慮的選擇。就算你和大王有私情……那也可以收為私寵,關在籠子裡予取予求,請問哪個人類會嘔心瀝血的真心幫助?」

  「……你們不去寫小黃文挺可惜的,寫好了給我看看啊。」

  寒門認真道:「我比鷹厲多信你幾分,但相信的極限也就是不起歹心。既然大王傷勢非常麻煩,那你無能為力讓大王自行隕落,太子繼位順理成章,又不是你害人,這樣的情況誰也無法責怪你,你怎麼好像是想都沒想過,腦子缺弦嗎?」

  「胖子,善惡氣運因果,是你教我的。」秦弈拍拍他的肩膀:「怪不得程程說,秦弈非爾等所知,她心中有數,知道你們這幫二貨在猜疑什麼……」

  寒門撓撓頭。

  完了,如果大王知道,這幾天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的,還有人討論她會不會被人類把人身收為女奴,妖身關籠子裡玩,有鼻子有眼的在那猜……等大王復甦,那群傢伙要死得多慘,畫面太美不敢看啊……

  「其實這是妖怪對人類的不信任所致吧,連你長期居於人間都不能免。」秦弈道:「行了,別扯皮了,哪來的時間,你知不知道黑市渠道?」

  「知道幾個,但位置也很遠的。最近的一個在大乾以西,差不多到巫神宗的位置,魔道流竄之地。」寒門道:「而且秦弈,這些黑市也不一定就能找到我們所需的東西。」

  「這倒是的。」秦弈皺眉起身:「先這樣吧,我再去看看程程。她的見識可比你們這群二貨廣得多了,如今既有具體指向,說不定她會有自救之策。」

  離開靜室,流蘇心曠神怡地吁了口氣:「他們描繪的場景,聽得人好舒服啊……真是連想一想都會笑出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0 19:05
第二百九十四章 裂谷對面的傳說

  秦弈實在無力吐槽流蘇的惡趣味,悶著頭進了程程的含香殿。

  人身程程還是在含香殿裡看歌舞聽曲子,好像就沒別的事做了,總能讓秦弈想起玩遊戲時固定能找的NPC。

  當然身為妖王她原本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含香殿裡聽曲子……只不過眼下在做戲,強自做出一副歌舞昇平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罷了。

  即使她明知道別人早就看穿了,這個姿態也必須做下去,好歹還能讓一些異心者疑神疑鬼有些顧忌。一旦連這個姿態都沒了,就更是妖心惶惶,什麼妖風都會冒出來了。

  外人並不知道,其實程程手裡的力量依然很強。秦弈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比如宮中隱約察覺的凝丹期狐狸內衛的氣息,這大約是絕對不會背叛的直屬,因為族群命運和程程掛鉤,如果程程玩完,這些狐狸落在新王手裡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光是這麼一批凝丹狐狸,就不是別人能輕動的了。

  然後鷹厲的忠誠……確實是經過考驗的忠誠。不過這種不同族群的忠誠就不太好保證了,也有一定的可能性起異心,這要看情況會怎樣演變,總之不會在她還有可能康復的情況下就蠢蠢欲動。

  而程程還有夜翎。外人眼中很有篡位可能性的「太子」,其實是個絕對不可能有篡位野心的逗比。別人要對程程不利,夜翎都會去拚命。

  內外如此,程程看似有些風雨飄搖,實則穩如泰山。秦弈看見她的笑靨,心中就忍不住在想,她所謂的「被人看穿」,會不會是她自己故意,要釣魚?

  其中還算上了他秦弈的力量吧……她總是這樣……

  乘黃很可能是異種的狐狸,就像螣蛇是異種蛇類一樣。本質應該還是狐狸與蛇……狐狸的屬性可不僅是魅,還有狡,這大約是天性,想讓她多麼坦誠,怕是很難。

  一邊想著,秦弈已經到了程程面前。

  程程斜靠軟榻,一路看著他走來,自己罵自己的情緒早就不知道收到哪裡去了,換上了一臉熟悉的妖嬈:「嘴唇好些了麼?」

  秦弈道:「本就沒什麼。」

  程程眼睛亮了亮:「既然沒什麼,要不要……再來一次?」

  那什麼表情……秦弈沒好氣道:「說正事。」

  「看你神色凝重,多半事情不是太好。」程程微微一笑:「我早說了,早已做好沒救的準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你能萬里而來,為我殫精竭慮,我已經很高興。」

  「真沒什麼?」

  「確實沒什麼。」程程淡淡道:「我還做好了一些局,引一些東西出來,替夜翎鋪路。」

  秦弈怔了一怔:「你……是在為夜翎謀局?」

  「夜翎的性子,根本做不了一個合適的王。我若不幫她掃平一切不可控因素,她怕是坐不穩位置。當我扶她安然上位,做個三年五載,到時候她自然也就會了……」

  秦弈默然看著她,程程神色如常。

  秦弈想了一想,又問:「為什麼不傳位鷹厲?」

  「鷹厲前途有限,帶領不了妖族。」程程道:「我也跟你說過,妖族的血脈是很根本的事情,能有多大前途,基本在血脈上就已經注定。我得夜翎,如獲至寶,雖然她或許是被你洗過性子吧……有利有弊,沒了螣蛇凶戾鎮不了場,可至少我不需要提防自己的繼承人,可以完全信任。」

  秦弈道:「從你的話裡,可以感受到你對血脈的極度重視,那麼你完全不在乎乘黃血脈至此而絕?」

  「並不會徹底斷絕。裂谷之下不知何處的乘黃屍骨,不斷在喚醒附近的狐狸之屬體內遠古的神獸因子,只不過能不能喚醒要看運氣……或許千年萬年也沒有一個,或許明天就有了……就像裂谷之上,一條菜花蛇忽然覺醒成了螣蛇,在此之前可萬年不見。」

  「……這例子可太貼切了。」秦弈道:「所以此事涉及裂谷之下的巨大隱秘,人類修士沒來清掃此地,也與此有關?」

  「有關。」程程懶懶道:「但具體的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你又不是妖族王后,知道妖族秘辛幹什麼?」

  「……」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陣子,本來程程以為秦弈可能不悅,想不到秦弈的神色反而柔和了許多,低聲道:「此前誤會你了,以為你又在設計什麼,卻原來是為了夜翎。」

  「嗯?」程程似笑非笑:「我若為我自己設計,你不高興,為了夜翎,你反而向我道歉?在你心裡,她比我重要很多對吧。」

  「不是那種意思,而是為己為人,給人的觀感不一樣。」秦弈道:「雖然本質上都是為了妖族吧……你是個很完美的妖王,夜翎擔不了此任的,還是你自己來吧。」

  程程淡淡道:「擔不了也要擔,我沒救了不是麼?」

  「有救。」秦弈遞過一份玉簡,裡面記錄了五六種藥材:「這幾種東西,得其一即可。別的東西都有了。」

  程程探入魂力瀏覽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秦弈道:「我本來打算去某些黑渠道看看,但這也只是碰運氣,萬一沒有,反而又浪費時間。你的傷勢拖不了太久的……再拖下去,哪怕有心血為引也來不及了。」

  程程默默想了一陣,平靜地問:「我還有多久?」

  「不會超過一個月。穩妥的話,二十天之內就必須取得,因為我還要時間煉丹。」

  程程忽然失笑:「還好這不是要煉什麼七七四十九日的丹。否則直接不用找了。」

  秦弈也無奈地笑笑:「你真的還有心情開玩笑。」

  「這裡面有一種天心蓮,我知道哪裡有。」程程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只不過取得的希望也比較渺茫。」

  「嗯?」秦弈精神一振:「哪裡有?」

  程程指了指南方:「那邊,對你的來處而言,那叫裂谷對面。」

  秦弈的神色有些難看。

  來此之前棋痴還交代過,無論如何別去裂谷對面……

  「裂谷對面,南下不遠就有千里山脈,其中有一山叫覷天峰,高達千仞,山頂就有這天心蓮。」程程道:「不過此峰是一個叫太黃君的暉陽修士所有……」

  「有主?」秦弈道:「有主應該是好事,不會野生被別人摘走沒了,高價交易總是有得談的吧?」

  程程微微搖頭:「交易……別拿你那邊的情況去套對面。北邊算是有序之地,無論正魔都遵守一個規則行事,南邊則是無序之地,根本不講任何規則,甚至都沒什麼正魔可言,只順心意。而我們妖族則算是分割二者的界限。」

  秦弈一時不解:「怎麼個無序法?強者為尊?血腥混亂?」

  「半是如此,另一半嘛……」程程皺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道:「反正就是你慣常認為的道理,在那邊根本說不通。你說東西要等價交易,他們可能說你放屁,送你怎麼了?你說人都要穿衣服,他們可能也說你放屁,當場脫給你看。」

  「哈?」秦弈目瞪口呆:「一個大陸的槓精?」

  程程笑道:「不,他們不是跟你槓,而是他們骨子裡就沒有你所認為的規則可言,或者有意識地打破它。」

  流蘇的聲音在識海響起:「打破規則超脫規則的仙道,本是無相以上的境界,不是一般修士可以實現。想要提前驗證踐行,就會變得很有趣,然後也確實能有另類的突破。往年這種人就從來不缺,我說怎麼今世沒見到,正魔各宗都一本正經的,還以為此道消亡了呢,原來是被分隔南北,不相往來。」

  秦弈心中只剩一串省略號。怪不得棋痴說那邊非常麻煩,下棋最重規則,他那種人去了對面怎麼過日子?豈止是麻煩,簡直是要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4:44
第二百九十五章 無序之地

  「因為那邊人們的意識完全不同,北邊的人過去完全不適應。可能為什麼死了都不知道,連著名的大魔頭都栽過。所以藉著裂谷天塹分割南北,雙方主動遷徙,漸漸涇渭分明不相往來。」程程道:「其實那邊地域比裂谷以北小了很多,人口也少。」

  「混亂逗比要是多了還了得?」秦弈擦擦冷汗:「怪不得,我說這裂谷對於修仙者又沒多難渡,怎麼會搞得南北不通的樣子,原來是主動不相往來。」

  程程道:「世上還有很多地方,你所知的很少。所謂的神州大地,也不過是此界一隅。你踏上仙途時間太短……奇怪……你為什麼有現在這身修行?」

  「怎麼了?」

  「你修行到底多久了?」

  「我是個修行時長兩年半的個人修仙者,特長是……」

  「特長是勾搭女修。」

  「……」

  「行了。」程程笑笑:「我讓鷹厲去一趟。」

  「呃?」秦弈一時都反應不過來,這個從一開始思維就是自己去找,還真沒想過其實可以讓別人去的……

  不過想了一想還是覺得不妥。這種屬於對程程性命攸關的要事,交給別人豈能放心?總是要親自看看才能心安吧。

  鷹厲又打不過什麼暉陽修士,必須靠交易,可那種奇葩的地方,一般人都應付不來,一旦時間浪費了就玩完了。

  他好歹有流蘇指點,流蘇是見過那種人的,有一定經驗,不管怎麼說也比鷹厲的把握大一點。

  「還是我去吧。鷹厲夜翎,在這裡有你的局,希望我回來之後,你也把該做的事做完了。」

  程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無序的意義麼?不止是不講道理,而且沒有任何約束,是很危險的地方。比如你覺得好端端拜訪求購東西,太黃君根本沒道理殺你……不,沒這個道理。」

  「我不信完全沒有任何規則可言,否則那種地方生靈早都不復存在。便如凡人餓了要吃東西,他要是認為我偏不吃,豈不是早死了?這就是規則,避不過去。人與人之間相處自然也會有一種規則,無非是與我們所習慣的不一樣罷了。」秦弈笑笑:「既然有人可以在那裡生活,還能一路修行到暉陽,那我自然也可以。」

  「人家從小在那裡,意識與你不一樣,你不適應。那對你而言就是龍潭虎穴。」

  「難道鷹厲很適應?他還是妖,可能面對更麻煩的局面。」秦弈嘆了口氣:「事關重大,總是要自己經手才放心。」

  程程不說話了,美目盈盈地看著他,眼裡媚得要滴出水來。

  秦弈有點消受不了這種目光,拱了拱手:「性命攸關,我速去速回。」

  說完轉身離去。

  程程一路目送他的背影,緊緊抿住了嘴唇。

  過了好一陣子,夜翎一陣風般衝了進來:「哥……咦,師父,我哥哥呢?」

  「夜翎……」程程目光落在她身上,忽然問:「當初他和你赴裂谷,闖虎穴,九死一生……你說過,他那是為了什麼?」

  「為了青君姐姐。」

  程程眼裡水波粼粼,低聲自語:「這次是為了我。」

  說完「嘻」地一聲笑了出來,在榻上打滾:「是為了我。」

  夜翎:「……」

  完了,師父瘋了。

  夜翎撓撓頭,忽然覺得有點酸溜溜的,哥哥是對自己挺好的,但也沒這麼過吧?

  因為我沒有師父大嗎?

  夜翎偷偷看了看前方打滾的洶湧波瀾,小腦袋一耷拉,看著一馬平川不吱聲了。

  嗯,當初哥哥說要找個檸檬精,找不到……原來不用找,遍地都是。

  …………

  女人們的思維一發散都會變得很奇怪,其實在秦弈自己心裡……必須承認確實有程程的個人因素,但說實話即使不是程程,是他承諾去救的一個普通人,他也會這麼做的。

  當初得罪大歡喜寺,為的便是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們,連一句謝謝也沒收到過。

  至今遺毒尚在,澄元也不知幾時復甦,到時候乾元大能追溯因果,自己這個始作俑者未必能繞得開報復。

  那又如何?

  該做的總是要做的。

  霧靄沉沉,秦弈騰雲而上,左右食腐禿鷲驚恐地避開,與當初瘋狂攻擊的場面形成了極端的對比。

  當初一介菜鳥都敢闖裂谷,如今是鍛骨騰雲雙修的修仙者了,便有險地又有什麼可畏縮的?

  不就是一群混亂逗比嘛,也不是什麼刀山火海。

  過不多時,已經抵達棋痴告誡「無論如何也不要去」的裂谷對面。

  舉目遠眺,倒也沒什麼可怕的感覺,眼前是一片荒蕪,和北邊差不多,人跡罕至的邊界處多半如此。更遠一些就看見了綠色,天際依稀有青山,在雲霞之中形貌不定。

  那大約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所謂的千里山脈,只需要找其中一座叫覷天峰的就行。

  他腳步一頓,正要飛起。

  驟然覺得靈氣一陣紊亂,居然飛不起來,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好在身為武修的平衡性不同,踉蹌了兩步便即站穩,心中極為吃驚:「這什麼情況?」

  流蘇悠悠道:「此地的規則被扭了……正常以身霞舉,已經失了那種清氣,起不來,必須有特定的飛行術法。」

  「是裂谷之南都如此?還是特定區域被人做過手腳?」

  「暫且未知……我覺得既然是混亂聚居之地,所有人的氣場扭曲碰撞,難免會對規則自身造成若干不可知的影響,久而久之又反過來變成他們錯亂規則的根源所在。」

  流蘇的判斷應該比較準的,秦弈很是無語,甩手掏出飛艇試了一下,飛艇倒是可以飛。

  飛艇以力推動,和鍛骨飛行差不多,並不受這種術法靈氣紊亂的影響。

  秦弈又試了一下火系術法,可以用。

  試著變形,可以變。

  可見所謂的紊亂也不是什麼都亂,只是在某些特定的項目上亂了。神州過來的人不習慣,就像當初師姐在畫界裡突然用不出術法差不多吧,臨戰這麼一下失誤就可能死人的。

  流蘇道:「目前這麼推測,最可能受影響的是陣法以及占卜。慣常所知的可能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比如說該走生門的可能要走傷門才能出,或者說死門才是我們慣常認知的生門,諸如此類。」

  「這真的是很煩啊,怪不得師叔視為絕對不能踏足的地方,正常人在這裡沒呆多久就會發瘋吧?」

  流蘇悠悠道:「當你勘破無相,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亂,因為你的目光每一步看見的都是本質,是生門還是傷門無非只是個稱呼,僅此而已。我倒是覺得你在這種地方練練挺有意思的,有助於勘破知見。」

  秦弈心中一動:「所以此地很多事情並不是修行問題,只是知見問題?」

  「對,若你見識是無相,哪怕你修行是鳳初,都可以飛。」

  流蘇飄了出來,在秦弈頭上繞啊繞:「就像這樣。」

  「喂,你是魂體,不一樣好吧。」

  「看,這就是你的障,你又如何知道,此地的魂體規則和你認知的是一回事?」

  「……」秦弈無言以對。

  流蘇又道:「裂谷之下,那些未能踏足之地,也會有很多扭曲和錯亂,更多可能是空間上的……程程若是沒做好這樣的準備,她早晚還要栽。」

  秦弈深深吸了口氣,看向遠處的青山,低聲道:「那就先讓我試試,這所謂的無序之地,究竟有多神奇。」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4:44
第二百九十六章 仙凡聚居

  往前數十里,便是山外林蔭。

  秦弈漫步入林,看看左右風景,眼裡很有些驚嘆。

  這是很普通的梨樹,正是結果的時節,樹上梨子黃澄澄,看著很誘人。然而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這些梨子全都很怪異。

  有些莫名其妙地斜著,有些干脆是倒著長的,梨子的形狀也千奇百怪,歪歪扭扭,一點規則感都看不見。你能看見長成S型的,還能看見長成B型的,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梨子還是什麼人工曲奇餅,強迫症患者走到這裡會難受至極。

  秦弈隨手摘了一顆看著稍微順眼一點的屁股型梨子,探入神識感應了一下,確確實實就是普通梨子,沒靈氣沒毒素,普通梨子該有的都有。

  秦弈咬了一口,野梨子,酸酸澀澀的,沒什麼特別。

  他搖搖頭,吃著梨子繼續往前走。

  規則太奇怪了,如果說徹底紊亂的話,梨子就不該是梨子的味道,可能是苦的可能是鹹的,可它還是認知中的梨子味,連梨子可以入藥的藥性都完全一致。

  或許正如流蘇所言,長得什麼樣,只不過是表面知見。本質是梨子,這才是核心要素。

  只要把握住本質,此地也和神州沒什麼太大區別,畢竟這還是在此方世界,是同一個天道規則之下的地域。因某些狀況而導致局部扭曲罷了,又不是去了完全不同規則的異界。

  還是要看人物,人物思維如何才是此行的關鍵點。

  秦弈很希望在拜訪太黃君之前能先遇到其他人,大致感受一下此方風土人情,可別走個幾百里荒無人跡就難受了……

  這是很可能的,若是在神州,這種有暉陽修士所在的山脈周圍,要麼就是個宗門,要麼就是散修隱居之地,真可能沒有其他人跡。

  結果當秦弈穿過林間,到了前方山脈處,不由傻了眼。

  兩座山之間有一條明顯的道路,道路的盡頭竟然是一座城!

  這裡居然有城!

  遠遠還能看見城上動不動有修士飛進來飛出去……修士聚居之城?

  秦弈試探著接近,有人從他身邊經過,理都沒理他這個「外鄉人」。到了城門處,根本無人守門,所謂的城門也不是常規的門洞型,磚石堆成了一個笑臉的形狀,大嘴張開就是門,有點驚悚感,卻帶了三分滑稽。

  秦弈帶著一肚子省略號,進入城門。

  進去的第一眼就感覺到周圍很多凡人,一點修行都沒有的那種,自顧自擺攤賣菜,還有人家在做飯,飯菜香味隱約飄傳。

  就在這種看似凡人生活的城市氛圍中,一個約莫琴心後期的修士坐在一隻鴨子法器身上,慢悠悠地飛過菜市場。

  賣菜大媽還在罵:「裝你娘咧!能飛了不起啊!」

  那修士便隨手從天上抓下一隻鳥,折了翅膀丟給大媽,又從她攤位上攝走一顆大白菜,就那麼生吃著咯吱咯吱飛走了,口中悠悠道:「它也不能飛了,你滿意了?」

  大媽收起那隻鳥,高聲叫賣:「仙人抓的鳥,十兩銀子!要拿回去沾仙氣的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指不定吃了就有靈根!」

  旁邊有路人啐了一口:「蒙誰呢,他自己的鳥切下來吃吃還有可能。」

  秦弈:「……」

  轉頭一看,城門處有告示閃爍,磅礴的法力動人心魄。

  法力光亮,告示的字跡一個一個的跳出來變大,銀鉤鐵畫,帶出了幾分猙獰。

  「本城唯二規矩:一,鐵律,修士不得欺負凡人,凡人死光了修士也就絕種了,一群白痴悠著點!二,也是鐵律,修士在城內不准任何形式打鬥,原因參見第一條!」

  無序之地,卻見面就是兩條「鐵律」……說它無序,實則有序,可若說有序的話,在這兩條之外,似乎是再也沒有任何限制,也談不上什麼序。

  不對,還是有基本的社會規則,比如交易,至少凡人之間有銀子貨幣。

  秦弈一路慢慢走著,沒多遠就看見了青樓。

  這是傍晚時分,青樓也已經開始熱鬧,路過大門口往裡看,就看見花廳裡的花酒氣氛。

  最讓秦弈無語的是,他察覺其中有一兩個青樓女子,身具修行。

  不過是很低級的那種,更有點接近於被灌頂強行啟蒙,也沒法修行更高了,大約是一種攬客手段,和萬道仙宮嫖宗妹子以此為修行不一樣。但這個攬客手段也真有用,秦弈看見那一桌上都是修士在喝花酒。

  如果是傳統仙道,喝花酒的修士還修個屁仙……不過在萬道仙宮耳濡目染出來,秦弈對這個倒是淡定了許多。

  這裡的意思和仙宮不一樣,大約意思是修行便隨心所欲吧……

  這種仙凡混居的地方,真是有點意思。

  再往前行,看見一間「萬寶閣」,裡面流光溢彩,頗有仙靈之氣,門前往來無凡人,都是身具修行的在進出。秦弈心中微動,這大約是法器店,可以進去看一眼。

  進門左首第一個櫃檯就是功法櫃,全是紙質書,其中一本下方有店家標籤:「本店最暢銷」,定睛一看:書名《廢靈根也可以修行》。

  其他都是什麼《修仙初探》《想知道你有靈根嗎》《考考你的悟性》……

  「這都是什麼鬼,賣給凡人看的?」秦弈擦著冷汗,這裡怎麼這麼萌呢,真的是「無論如何不能來的地方」嗎?

  「當然是賣給凡人看的啊。」一個小二忙從另一個櫃檯跑了過來,見秦弈似乎身具修行,便道:「客官你外地來的?你應該入內室,裡面才有你要的東西。」

  「先外面看看吧,挺有趣的。」秦弈問道:「這裡是所有凡人都參與修行?」

  「想修就修啊,能不能修出模樣看自己天賦。」

  「不拜宗門嗎?」

  「宗門?」那小二遲疑片刻:「宗門都是魔宗,想去的去,不想去的不去唄。」

  「宗門都是魔宗?」

  「就魔宗用拳頭說話,唯一規矩嘛。要不咋滴?循規蹈矩的正道在這裡怎麼開宗?去北邊不好嗎?」小二忽然大悟:「客官你北邊來的?」

  秦弈索性問:「那你和你老闆什麼規矩?你給他打工,他給你薪水,不是規矩麼?」

  「所以我們是凡人啊,修行不就是為了不再受這鳥氣嗎?我要有修行,會是這鳥樣?」小二鄙視地看著秦弈:「你一個修士,還問這個,我看你這成就也是有限。」

  秦弈啞然,忽然覺得好特麼有道理,修行不就是為了掙脫樊籠,自由自在大逍遙嗎。

  他想了想,又問:「那修士不也要遵守此地鐵律嗎?」

  「修行越高,需要遵守的越少,人家修行追求的是能制定鐵律的那一天。」小二的眼神越發鄙視了:「客官,你去小學堂裡重修吧,白活了,真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4:44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影蹤再現

  秦弈總覺得這邊的思維和流蘇曾經慫恿他的很是接近。

  這邊的人該不會都是流蘇的徒子徒孫吧……

  或許也不是,只是超脫規則超脫樊籠的那種追求,其實是各類仙道的共性,神州修士們也有相同的追求。只不過此間特別凸顯,連凡人都是受這樣的氛圍熏陶而生,凡人都這麼想,修士就更無忌了。

  好玩的是他們也居然分正魔,在無拘束的共性裡,依然也有善惡的認知。

  所謂的隨我心意,那我的心意是怎樣?每個「我」都是不一樣的。

  如今接觸的只是一隅,好像還挺萌,但秦弈完全能夠想像,在離開了「鐵律」約束的地方,此間是可以混亂到了什麼程度。

  「你們有凡人國度嗎?」

  「無法存在。」小二道:「以前有,後來就消亡了。」

  「怎麼消亡的?」

  「為啥要告訴你啊?話說你買不買東西啊?」

  「……」秦弈摸出一錠金子。

  小二收了金子,不說話了。

  秦弈:「?」

  小二道:「你給我金子我就收啊。你問我話我也不一定要答。」

  秦弈哭笑不得:「那你要怎麼才肯答?」

  「我想答就答,不想答就不答啊,你咬我?」

  秦弈是真的又好氣又好笑,之前還覺得這裡雖然怪怪的但還是能溝通,如今才知道確實沒有「理」可講。

  秦弈勾了勾手,金子變成一頭金鳳凰的模樣,從小二兜裡又飛了出來,落回手上。

  「這個該不算欺負你?」秦弈笑了笑:「我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了。」

  小二眼睛直了一下,這才發現秦弈不是一般的修士。

  本來仗著「修士不能欺負凡人」的鐵律,他收了金子對方也不能來搶,要是去找仲裁又很麻煩,一般修士也沒這閒情逸致,多半自認晦氣。可秦弈這種隨心所欲的變化,他好像在此地沒怎麼見過,至少一般琴心修士很難達成,偶爾有也是很高明的「大人物」,他仰望都見不到的那種了……

  他立刻變了臉色,賠笑道:「客官客官,有話好說,只要金子給我,問什麼我答什麼。」

  「所謂無序,還是在利用規則。」秦弈笑笑:「希望只是一介凡人如此,如果修士也是這樣口頭說著無序無謂,實則鑽規則空子,那就真的很沒意思了,只不過是個規矩特殊的地方而已,談什麼超脫?」

  裡間傳來笑聲:「這位道友,何不入內一敘?」

  秦弈隨口道:「分什麼內外有序,講什麼仙凡尊卑,要就出來聊。」

  流蘇在棒子裡側目,它忽然覺得秦弈很適合這個地方。

  裡面笑聲一路出來,一個山羊鬍子掌櫃走到外面,笑道:「道友是北邊來的?」

  秦弈故意道:「按你們的套路,難道不是應該說那是南邊?西邊?東邊?」

  掌櫃啞然失笑:「我們講無序,是為了掙脫桎梏,而不是為了給自己添亂的。你說西邊他說東邊,結果誰都不知道誰說的是哪裡,這是沒事找事,非我等所欲也。」

  秦弈點了點頭,笑道:「所以你們分內外,也是為了區分方便,不是講究仙凡之隔了?」

  「正是如此,無論為人為仙,大家有個共同的目標是走向方便,不是反而越活越累的。不想要規矩也是為此,守規矩也是為此,都不過是為了共同的目的,僅此而已。」

  「這是城內安全區,若是在外呢?」秦弈指指城外:「聽著很不錯,可我覺得這裡的凡人根本不敢出城,否則罵了修士的,出去都有可能屍骨無存。」

  掌櫃非常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罵了修士的要被報復?」

  秦弈也非常奇怪地反問他:「挨罵了如風拂面,都這麼高的修養嗎?」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規規矩矩仙長好?那是噁心誰呢?」

  秦弈:「……」

  掌櫃的好像也來了興趣:「誒,你們那邊不覺得那才噁心人嗎?你們過的什麼日子啊……」

  秦弈嘴唇蠕動了半天,竟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半天才問:「你們這城主是誰?」

  「沒城主,這千山散修聯盟罩著這地兒,隨便生活。修士們要是想收弟子或者想找人打雜,才有地方找啊,其他的又不需要管人家什麼事,要城主幹嘛?」

  「沒人管理?稅收之類的呢?」

  「稅?那是啥?」

  「那……假如每個人都到處亂扔東西,地上沒幾天就亂七八糟,誰過問?」

  「隨便一個修士抬抬手就解決的事情……看得慣就住,看不慣自己解決去,求你住這了?」

  「……行吧。」

  徹徹底底的無政府自由散漫主義,只有一個修士聯盟罩著基本「不傷凡人」的規則,別的隨便。

  真是奇葩地方。

  「那你們修士為什麼要和凡人住在一起,有所求嗎?」

  「也沒住一起,大部分修士還在附近靈山的,有事才來城裡。此城本來是一個附近散修們自發形成的坊市,交換點東西什麼的,後來又變成請人代管,漸漸繁茂,然後請的人又娶妻生子有了後代,甚至散修們自己也有不能修行的後代,不就有了很多凡人聚居了?」

  「……」秦弈直著眼睛,腦殼還有點疼。在常識理解上,有很明確力量差異的聚居必然會導致資源傾斜、貴賤分別,形成階級壓迫才對。但這個固有知見在此地未必說得通,他們的想法比較奇葩,連修行基礎都公然售賣,所有人一起修行的,不知道怎麼回事……

  具體社會模式要探究下去可能一時半會也理解不能,而且大有可能只是此城如此,走到其他城又是另一個模板,畢竟這整個「大陸」就是混亂的,應該不會是統一模式。所以還是打住別問太多算了,不然沒完沒了。

  二十天時間可眨眼就過,自己可不是來旅遊和做社會調研的,有點大致的瞭解就行。

  於是問道:「掌櫃這裡有丹藥或者藥材沒?我看看有沒有需要的東西。」

  掌櫃笑道:「那你就來得巧了,今天恰好有大丹師在這裡……」

  話音未落,外面就跌跌撞撞衝進來一條大漢,身上背了一個鮮血淋漓的人:「今日有丹師坐鎮嗎?我朋友受了重傷,求助!」

  秦弈便跟在兩人後面進了內室,左拐便是一間丹房,一個老道士坐在那裡煉丹。說是道士也不對,因為秦弈第一次見到有人道袍上的太極上面自己拿筆塗了一個笑臉……

  大漢放下背上的友人,急促道:「快幫看看他有救沒?」

  這求人的語氣也是醉了,秦弈不語,看那道士怎麼說。

  道士卻根本不以為忤,仔細查探了一下傷者,沉吟道:「這受的是玄陰宗的陰煞功?」

  「原來是陰煞功?」大漢喜道:「你既然認得,說明有救?」

  「有。」道士指著大漢自己:「也去玄陰宗,吃一記陽極功。然後和他和合,兩人都沒事了。」

  大漢色變:「這怎麼可能!」

  道士擺擺手:「你不願就算了,把他留下,我慢慢研究,或許另有手段。」

  大漢猶豫片刻,還是道:「我也再去玄陰宗看看是不是有解藥。」

  大漢離去不久,傷者被道士一頓推拿,醒轉過來:「張兄呢?」

  「他本來可以救你,只是因為凶險就沒同意。這種人啊,不值得交。」

  傷者切齒道:「原來他是這樣的人……」

  秦弈無語地探入神念,本來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救人,可神識一探,忽然色變。

  什麼陰煞功,這卡在心脈上的發絲,為什麼這麼像孟輕影的跗骨之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4:44
第二百九十八章 自古混亂出逗比

  仔細辨別了一下,秦弈至少有八成把握確定這是跗骨之蛆。當初和孟輕影並肩作戰應對觀寂,對這招記憶很深刻,雖然當時並不知道觀寂體內狀況,大致是可以想得到的。這個必然是類似的招數,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它未必是孟輕影施放的。

  萬象森羅宗可不僅孟輕影一個人。

  所謂的發絲,並不是真正的頭髮絲,而是暗影之力,此時附著這人的心脈收束切割,他能醒來已經不容易。說了一句話又昏了過去,看著已經氣若游絲。

  秦弈覺得自己救不了,也沒有什麼強烈想救的慾望,他探查情況只是想驗證所學,而不是爛好人。畢竟都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情況,說不定是個大魔頭呢?

  正這麼想著,就見那道士塞了一粒丹藥到傷者口中,秦弈驚訝地發現那縷暗影竟然被藥力漸漸消融……

  這是很高明的丹道啊,成丹就可以直接應對這種很特殊的傷害而對症,光是這粒丹的價值就無可估量。

  不對不對,關鍵是你明明知道怎麼救人,為什麼要忽悠人家朋友那啥?

  過不多時,傷者醒轉,對著道士千恩萬謝。道士連那明明貴重無比的丹藥費用都沒收,慈眉善目地表示:「我輩學丹,就是為了這個。謝就沒意思了,沒這規矩。來,躺這邊,我給你施針,恢復氣血。」

  還是個超級大善人來著?秦弈覺得自己算好人了,都自問很難對一個陌生人無償提供這麼貴重的丹藥。

  流蘇的傳音悠悠響起:「很難理解?」

  「是啊,莫名其妙。」

  「要是你能輕易理解,也就不叫混亂無序了。」流蘇道:「你覺得治病要收診金,丹藥要收費用,他們可未必認這規矩。也許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丹有沒有用,也許心情好。」

  秦弈:「……」

  果然是程程說的,你說買東西要錢?我偏偏直接送你。

  流蘇又道:「而這未必是常規,說不定下個病人過來,你就能看見他獅子大開口,要幾十倍的價格。此即無序,你若去按常識猜測他們的心理,根本別想猜出來。」

  「確實沒法猜。」秦弈道:「你覺得他明明能治病卻忽悠人家朋友那啥,是什麼原因?惡趣味?」

  流蘇道:「看不慣別人有道友相得,挑撥離間破壞友誼。」

  「可他不像這麼壞的人吧?」

  「沒什麼善惡可言。直接救了,對方的感激有一半在及時將他送醫的友人身上。而挑撥之後再救,對友人的感激淡了,所有的感恩都落在他身上。你可以認為,這樣能讓他得到最大化的價值,也可以認為,這樣讓他心情特別好,才導致了後續不收錢。」

  「你確定你猜得對?人家朋友以後見面一交流就很明白了啊……」

  「他又不是謀宗也不是棋算,要什麼縝密?又要什麼情理?興之所至罷了,講究就輸了。」

  秦弈徹底沒了聲音。

  那店小二是凡人,掌櫃是低級修士,那種強行要脫離規則的意味還是太顯斧鑿痕跡,這位道士是個較高級的修士,這種混亂就開始真的有點從心所欲的意思了。

  細細看那道士,秦弈還真發現自己看不出他的修行,一片迷霧。又不是高到自己看了都是問號的程度,要麼就是很高明的隱蔽術法,要麼就是這類混亂修行導致。

  自古混亂出逗比,沒親眼見識還真不知有多逗比。

  這種地方棋痴師叔呆得下去才見了鬼,任何人任何步驟都算不了的感覺絕對可以讓他發瘋。

  可為啥流蘇你這麼懂啊?

  這邊一人一棒在識海裡交流,其實歷時很短,旁邊掌櫃的似乎也是因為道士治病之事暫時沒開口打擾,此時便問秦弈:「客官想要什麼丹藥?」

  「哦……」秦弈摸出一份玉簡,沉吟片刻,在裡面寫了二三十種藥材。其中五六種都是可以作為程程丹藥欠缺的重要主材,包括那個天心蓮。另外十餘種是故意添加的各類不同功效的藥材混淆視聽,以免被人一眼看出自己的目標是為了救妖怪。

  掌櫃的掃了一眼,皺起了眉頭:「客官你這要求很高啊,都是稀罕物。」

  秦弈笑道:「知道難尋,到處碰碰運氣。」

  「哦?」那道士施針之中,忽然抬頭:「什麼藥材,給我看看?」

  掌櫃遞了過去,道士瀏覽了一遍,笑了起來:「真是都比較稀罕的東西,連我都沒有。這裡不是煉一種丹藥用的,更像是收集不同藥材?」

  秦弈道:「正是。據說此地是散修交換東西的坊市演變而來,應當是最合適找東西的地方了,如果連此地都沒有,應該去哪裡找比較好?」

  道士嗤聲道:「拿出來交換的都是垃圾,真正的好東西誰拿出來換?也不敢拿出來。一個寶物就可能讓這所謂千山聯盟土崩瓦解。能守鐵律,那是因為還沒有價值足以動搖鐵律的東西出現,否則誰守那玩意。」

  有點道理……秦弈謹慎道:「這些藥材不至於此吧?」

  「不至於,隨便說說。」道士表情忽然有些怪異,沉吟片刻才道:「這個焚炎果,我倒是知道哪裡有。你往東南約千餘里,有一處烈焰谷,谷中常年烈火不絕,火中便有此果。你若有手段,可以去取。」

  秦弈微微一怔,這個焚炎果不是程程適用,是他臨時隨便添的。當然此時不能表現出自己壓根不想要這個,只能拱手道謝:「那我去看看,多謝告知。」

  見秦弈離去,那道士看著他的背影沉吟良久,連正在施針的傷者都不管了,身形直接消失不見。

  秦弈又在城裡逛了一陣子,隨便問了個路人覷天峰所在,也是往東南方向數百里。他想了想也沒什麼好逛的了,此地人物大抵就這麼回事,還不如直接去那覷天峰找太黃君。到底要怎麼才肯交換天心蓮,不管要求多詭異,劃個道道儘量完成就是了。

  離城往東南,流蘇便道:「出城要注意了,城內有所謂鐵律約束,這一出來就是混亂未知,隨時有殺人奪寶之事。」

  「我知道。」秦弈握緊狼牙棒,他從來沒把此行當旅遊,從決定來此的第一刻起,就已經做好了龍潭虎穴的心理準備。

  不過回顧城中經歷,也沒有什麼會引得別人來殺人奪……

  「嗖!」

  危險驟臨,秦弈瞬息閃身,已到了數十丈外,原先前行的路途早就有一團烈焰衝天,威力極為可怖。

  「咦……很厲害的身法。」隔著火焰,有人笑眯眯地說著:「不過這一閃也暴露了閣下被某種術法遮掩的修行,原來是鍛骨初期。那就好辦了……」

  秦弈蛋疼地轉過身,火焰之中正是那個道士緩步而出。

  只不過此前治病救人的道士,此刻的神情似笑非笑,沒了之前的慈眉善目。身後烈火熊熊,襯得背景更多了幾分酷烈。

  秦弈怎麼也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來找自己麻煩,皺眉道:「道長這是何意?」

  「剛才貧道的話沒說完。」道士微笑著:「那些藥材,單獨不至於引發什麼,但合在一起的價值就差不多了。而閣下既然出來求購這些,說明身上應該有價值相等的財貨。」

  秦弈豎了個大拇指:「大邏輯家。」

  真是沒想到,自己謹慎多添了一些藥材進去,竟然會變成把財露了白。更沒想到的是之前還善心救人不求回報的丹師,轉眼就來殺人奪寶。

  在這個地方,果然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Babcorn 發表於 2019-7-15 14:44
第二百九十九章 混沌之力與混亂之序

  「轟!」

  四面火龍圍攏而來,中心的秦弈身形一晃,踏步上天。而火龍匯聚,形成一條巨大的龍形,再度朝秦弈直撲而來。

  秦弈在半空之中再度變向,手握狼牙棒直奔遠處的道士。

  丹師多半是火法,秦弈自己也是,這個道士也是。

  但簡單交手,秦弈就發現這地方的火系法術也和自己認知的不太一樣。

  「它」是活的。

  不是道士控制火龍變向,而是火龍自己有追索能力,並且身軀有實質感,卻又不是真實傀儡,確確實實只是一道火系術法所化。

  奇哉怪也,能夠感受得到這火焰之烈大約是暉陽之能。說明這個道士雖然不知被什麼影響而看不出修行,大概率是暉陽初期。可是這種自具靈性的法術,沒乾元以上能用?而且這麼高級的術法居然無需唸咒,連個施法前搖都沒有,作弊吧?

  心念閃過,狼牙棒罡氣狂湧,已經臨近道士腦門。

  道士微微一笑,手上烈火一現,形成一朵火雲升騰,輕鬆就將秦弈這一棒擋住。

  更是見鬼了,火焰哪有這種固態阻擋特性?這敲下去簡直如同敲在鐵石屬性的術法感覺一樣,根本不是火啊!

  秦弈驚詫的同時,道士的笑容也僵了一僵。

  這本來隨手就阻擋了的物理罡氣,不知道怎麼的好像也有一點烈火之力,破進他的術法裡,恰恰是烈火融金,克了他的術法屬性。

  雙方各退,火焰自消。

  秦弈閃身避開追來的火龍,問道:「你的火系法術,為什麼沒有熾熱感,反而是金石感?」

  道士幾乎同時開口問道:「你的罡氣為什麼有烈火之威?」

  兩人話說完,又同時哂然,沒有再問。

  混亂之地,講這個常規就輸了。

  但道士心中還是很驚奇,他們的法術怪異,看著是火,其實是金,聚集的是火靈氣,卻變成了金石感,無視規則,這其實對於他們來說很正常。可這個青年明顯是北邊來的,怎麼也有這種無視規則的能力?

  心中驚奇,手上也沒停著。始終綴在秦弈身後的火龍忽然張口,原本就是火焰凝成的身軀裡,居然又從口中噴出火來。

  秦弈回首就是一棒。

  他的眼裡忽然閃過異芒!

  不管是火是金,解析本質,都是能量罷了。

  「轟!」

  罡氣破入火中,連帶著龍頭都被砸得稀爛,整條火焰凝成的龍居然在這一棒之下灰飛煙滅。

  《五行破法綱要》,在戰堂一年的歷練,秦弈破過的術法太多太多,經驗早已今非昔比。

  可誰也沒想到這看似勢如破竹的一棒之後,秦弈就炮彈般彈射往遠方,跑了!

  道士正在召集一個雷法,這可是需要前搖的大招了。見秦弈跑路,他眼睛都直了一下。

  剛剛還氣勢凜然的戰士,根本不落下風的時候怎麼就跑了?我們到底誰是混亂之士啊?

  他腳下泛起火雲,迅速追去。

  秦弈飛速遁逃,面沉如水。不跑才是傻子,對方明明是個暉陽!自己不過是個鍛骨騰雲三層的修士,再怎麼越級挑戰也不可能達到越暉陽的程度。之前這簡單交戰,只不過是因為對方也沒拿準自己的底細,動用的是試探性的術法而已。

  一旦摸清楚了,開始動真格的,法寶什麼都丟出來,那就死定了!你看他都已經開始讀條了……

  流蘇在棒子裡哭笑不得:「喂,你確定你跑得過他?這地方你也沒他熟啊。」

  面對暉陽它並不憂慮,暉陽初期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只不過它不敢輕易在這種混亂之地暴露出手,天知道會引發什麼不可測的事件?秦弈能自己解決當然是最好的。

  秦弈扭頭後望,低聲道:「我有飛艇……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打算拖時間。」

  「為什麼要拖時間?」

  「因為他救了萬象森羅宗跗骨之蛆。說明那個傷者之前正在和萬象森羅宗的人交戰,對方應該還在尋找這人。跗骨之蛆抽離,對方大約會有所感應,很快就會找上來的。」

  「那可未必是孟輕影。」

  「不要緊……至少有序的魔宗好溝通得多,哪怕他們的道理比較乖張……」

  流蘇笑笑,沒說什麼。

  這一年戰堂歷練,帶給秦弈一個最大變化是沒原先那麼獨身莽了。

  他會開始習慣性地考慮戰局之外的影響因素,不是只看自己的實力對比了。曾經那個一棒子就是莽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在蛻變。

  沒飛多遠,前方就隱現漫山烈焰。

  正是之前道士提到的烈焰谷。

  之所以形成這樣的烈焰不歇的山谷必有緣故,此時秦弈沒有打算進去一探,轉向就往山谷右側繞了過去。

  山谷內的火焰出現了一隻眼睛。

  繼而巨大的火人站起,兩腳一踏,漫天飛火散落。

  其中無數火星如同飛蝗一樣朝著秦弈的方向砸了過去,瞬間就將整片空間佈滿了烈焰陣型,秦弈緊急剎車,神色凝重無比。

  這烈焰谷果然有問題,說不定就是這道士的根據地,這個火人是他的術法之一……

  這火陣……秦弈眼裡迅速閃過二十八宿之型,又化作六十四卦,三百六十星斗,卻發現無法對應。

  這陣是亂的。

  可秦弈敏銳地發現,火人有一絲遲滯。好像正在遭受什麼奇怪的引導,摸不著頭腦的混亂。

  有外人插手了……

  就這麼阻得一剎,身後便有驚雷逐電,照頭劈了下來。

  秦弈四周都是火舌狂吐,頭上是神雷驚電,他避無可避,只能張開罡氣罩。

  「轟!」驚雷直劈而下,火焰瘋狂湧來,凝實無比的罡氣罩竟然瞬間被擊散,秦弈悶哼一聲,合身撞出火勢之外,嘴角已經淌出了血跡。

  力量太強。

  暉陽之能,確實還是比自己此時強大太多,力扛根本扛不了。

  人影閃過,道士出現在火陣之中。

  可就在此時,烈焰閃爍的陰影之下,驟然繃起了一根髮絲。

  道士呵呵一笑,隨手爆出一團烈焰,將髮絲盡毀:「跗骨之蛆,早已知……」

  話都沒說完呢,一點火光直接在他嘴巴裡爆了出來。

  秦弈的方寸祭火,無聲偷襲,陰險無比!

  道士話語都來不及吐完,又驚又怒地在口中直接形成了一團冰晶,將火苗包裹在裡面。

  正要連冰晶帶火苗一起送出口中,那火苗忽然微微一晃。

  明明是靠溫度燒灼的火焰,不知為何卻有了物理力量,硬生生撞破冰晶衝了出來,沖得他的門牙都斷了一半,緊接著在他的嘴唇瘋狂燃燒。

  混沌源初,比混亂無序如何?秦弈在心中默念一句,狼牙棒驟然狂掃,地上的火陣被罡氣狂湧而過,烈焰盡化塵埃,消失不見。

  而那個巨大的火人不知道受了什麼術法,竟然一時呆愣不動。

  秦弈似乎早有預料似的,看也不看,直接一步斜踏,瞬間消失。

  游龍驚天步,融合在他的風雷步裡,越來越不著痕跡。

  當道士死命解決了嘴唇上燃燒的方寸祭火,放眼看去哪裡還有秦弈的影子?放開神識掃遍千里都不見,早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他憤怒地捂著腫得跟臘腸一樣的嘴唇,眼裡卻都是驚奇:「這人的混沌是怎麼回事……」

  千里之外,一處山坳。

  孟輕影面無表情地靠在一棵樹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秦弈:「你不去陪你的明河,又跑我面前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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