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906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3:26
第二十一章 約期將至


  趙然隨意打岔,令蟾宮仙子相當不滿,倆貨理論了半天,以趙然賠禮道歉而告終。
  
  蟾宮仙子繼續道:「猴子請來兩個幫手,一個是頭野豬,一個是頭食鐵熊,修為都不低。本宮帶著他們幾個,在太華山大戰了不知多少個日夜,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咱們以少敵眾,打成了平手。不過那猴子也放下狠話,說是還要請幾個同道出山,與我們君山一脈再次約鬥……」
  
  「……等等,怎麼就成『君山一脈』了?」
  
  「小道士,這不是你定出來的章程嗎?去年修完路,你贈送我們幾個『君山之友』榮譽稱號……」
  
  趙然眨了眨眼睛,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等緩過勁來,才捂著臉道:「所以你們出去打架的時候,就自稱君山之友?」
  
  蟾宮仙子伸出小爪子,碰了碰趙然,安撫道:「小道士你放心,我們出去打架,絕不會丟了君山之友的顏面,絕對打贏!」
  
  旗號都打出去了,趙然想叫停都來不及,事已至此,只能認了,於是道:「仙子,只求你們一件事。」
  
  「小道士儘管說來。」
  
  「以後再打君山的旗號,一定要事先跟貧道商量一二,好不好?」
  
  「唔,也好。但本宮覺得,這樣會不會顯得小道士你太見外了?」
  
  「這個不是見不見外的問題啊仙子,這是……出了事貧道得擔著啊……」
  
  蟾宮仙子道:「小道士你擔什麼責?我們妖界內部紛爭,用不著你來擔責。」
  
  不得不說,人和妖的想法,真的是很難碰到一起去,趙然只得放棄瞭解釋什麼是「權力和責任」的對應關係,什麼是「品牌和版權」的歸屬問題。
  
  就聽蟾宮仙子繼續道:「馬上就是太華山第二次大戰的約期了,猴子他們肯定會請高手前來助陣,本宮也打算請兩個厲害的同道出手,小道士你來出面邀請,算是盡一盡君山一脈同道的心意,好不好?」
  
  趙然愣了愣,猶豫道:「我來邀請?我除了你們也不認識別家了啊,怎麼邀請?人家不一定給面子啊。」
  
  蟾宮仙子點頭:「給!那肯定得給這個面子,你可是道門行走啊!」
  
  趙然道:「仙子不是剛剛才說,道門行走也不一定好使嗎?也要看實力嗎?」
  
  蟾宮仙子道:「你很有實力啊,你是駱道長的師弟,這就是你的實力啊!」
  
  趙然:「仙子你再這麼說貧道可就真走了啊。」
  
  蟾宮仙子伸出小爪子拍了拍趙然:「小道士,幫忙寫兩封信而已,那兩個傢伙要是不樂意,咱也不會強求,一切全憑自願嘛。又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趙然想了想,道:「既如此,幫你寫信可以,但不保證人家會聽咱們的,你到時候不許牽扯我家駱師兄。還有,你們打架的時候貧道要過去看看,防止你們打起來不管不顧,到時候傷了無辜百姓、損毀了財物、踩壞了花草樹木什麼的可就不好了。」
  
  蟾宮仙子很大方的道:「無妨,你想去也沒問題,就當去見識見識了,如果騰不出空來,把道門行走令牌給我們帶上也可以,以牌代人,表示你到場了。左右你去不去都影響不了什麼,反而是這塊牌子或許會有用一些。」
  
  「……仙子,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五色大師一樣不會聊天?」
  
  「……???……」
  
  趙然道:「令牌就別想了,不是說約期將至嗎?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個什麼太華山打架到底是什麼水平。」
  
  蟾宮仙子更正道:「是第二次太華山大戰!大戰即將到來,小道士你既然要去,就好好準備一下吧。」
  
  「唔,需要準備什麼?」趙然問。
  
  「你的符籙、法器、丹藥?還有你需不需要抓緊時間靜心修煉?」
  
  「放心吧,貧道自問還不至於給諸位……給君山一脈丟人。只是約期即至,我這裡卻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這卻如何是好?能不能推遲一段日子?」
  
  蟾宮仙子臉色立刻嚴肅起來:「我跟你說小道士,身為修行中人,可不能隨意毀約,說好了的日子,無論如何必須遵守,否則傳揚出去,說我等君山之友不守然諾,以後還怎麼做妖?還有一點妖的樣子嗎?將來天劫過不去,會遭天雷劈成灰灰的!」
  
  趙然汗顏:「受教了仙子,多承指點。既然如此,便先隨諸位走一遭吧,咱們盡快打,早點打完早點回家。不知何時動身?」
  
  見事已談妥,蟾宮仙子打了個哈欠:「先回去睡一覺,養精蓄銳了再行前往,這些天忙著給你蓋廟,真是乏得很了。」
  
  趙然愣了愣:「不是約期將至嗎?還有時間睡覺?」
  
  這幫傢伙的睡眠時間相當長,往往一閉眼就是五六天、七八天的,因此趙然有點懵。
  
  蟾宮仙子轉身,懶洋洋的往後園溜躂:「嗯,先睡覺,不睡好了,到時候怎麼打?睡醒以後再去把我那幾個同道尋來,演練幾次,熟悉敵情之後,就可以去太華山了。恩,時間有點緊啊,得抓緊時間多睡會兒。」
  
  「仙子留步……到底約的什麼時候啊?」
  
  「很快了,還有三個月就到了,小道士抓緊時間準備吧,別去了以後措手不及啊。」
  
  趙然捂著臉,心道跟這幫傢伙聊天真是累心啊,這是世界觀的不同呢?還是被故意涮了呢?
  
  一幫靈妖又回去睡覺了,但因為隔壁正在大搞改擴建工程,所以後園是呆不下的。五色邀請白山君同去自己小君山上的洞府,蟾宮仙子則騎在青田居士背上,直接去了小君山後山的藥園。
  
  老驢跟在五色後面,也想蹭個覺,卻被趙然直接拽了回來。
  
  「我說驢兄,你也真是夠了啊,放你那麼多天大假還不知足,還要跟著去睡覺?本職工作忘了?貧道這裡忙著呢,建議你還是留下來幫貧道幹點正事吧,啊?」
  
  老驢滿眼不甘的看著五色和白山君進了小君山洞府,「昂昂」了兩嗓子,耷拉著腦袋跟在趙然身後。趙然塞了根沈財主送的滷雞腿在他嘴裡,這才稍微恢復了些精氣神。
  
  趙然鼓勵道:「驢兄別難過,跟著貧道難道還會吃虧麼?」
  
  「昂昂……」
  
  「那隻仙鶴有靈果不假,但貧道有雞腿啊,還有火腿!」
  
  「昂……」
  
  「這就對了嘛……」
  
  所謂第二次太華山大戰的約期在三個月後,對趙然來說,時間就比較充裕了。那麼這三個月裡,趙然要做什麼呢?
  
  他現在一心一意等著白騰鳴那邊趕緊上位,等白騰鳴公推升座成了西真武宮方丈以後,估計還會想辦法用自己信得過的可靠人選,將三都裡面剩下的都管、都講兩個道職佔住,這樣一來,以徐騰龍表現出的領導能力,就很難在西真武宮和未來的「白方丈」抗衡了。
  
  等白騰鳴把持住了龍安府道門的局勢,趙然就可以向無極院監院董致坤下手了。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3:31
第二十二章 西真武宮震盪



  廟裡的受牒道士林雨文出自西真武宮,在那裡做過十年的火工居士,對西真武宮上上下下都很熟悉,所以趙然便把他打發了過去,專門負責和白騰鳴之間的聯絡,叮囑他有了什麼消息就盡快報回來。
  
  五月中,西真武宮監院徐騰龍被招至青城山,幾天之後,徐騰龍一回西真武宮,立刻召集三都議事,議定了推舉白騰鳴為西真武宮方丈一事,人選飛馬報至玄元觀。
  
  西真武宮三都議事之後,客堂知客孫騰莫、號房迎賓莊騰如都趕去求見徐騰龍。
  
  這兩位也是趙然的「熟人」,當年趙然掀起青苗錢改革的時候,到西真武宮尋求時任都管景緻摩的支持,曾經被這兩位聯手算計了一把,最終沒有單獨見成景緻摩。
  
  若不是趙然使了點小手段,極有可能就此打道回府,更別說意外得到了監院張雲兆的接見。
  
  孫騰莫擋駕趙然,是因為受了莊騰如的挑撥,嫌趙然給的門禮太少。
  
  而莊騰如挑撥孫騰莫,不過是順手而為,報復一下趙然搶他俗家侄兒莊懷無極院度牒一事。
  
  杜方丈和徐監院都是廬山總觀壓下來的人選,在川省毫無根基,手下無人可用。因此,孫、莊二人見機很快,張雲兆遇刺後,立刻貼了上來,幾年過去,都升了西真武宮的八大執事,成了杜方丈和徐監院的心腹。
  
  但白騰鳴升任方丈,對這兩位來說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這幾年裡,為了「展現忠心」,這兩位可沒少詆毀白都講和廖都廚,對高功蔣致標和巡照鐘騰弘更是處處針鋒相對。
  
  因此,這兩人趕到徐監院的監院舍,頓時就哭天抹淚起來。最後吵得徐監院摔了杯子,罵道:「你們是想害我去川西宣慰司嗎?」也不知怎麼的,這句話很快被傳遍了西真武宮,又被林雨文傳回君山。
  
  趙然聽說後,啞然而笑,心道原來玄元觀為了力保白騰鳴公推過關,把徐監院叫到青城山上是為了這件事。
  
  你要是不能力保白騰鳴公推成功,就乖乖準備去川西宣慰司吃苦吧!
  
  這還是自己在葉雪關跳票鬧出來的後遺症啊,沒想到第一個應在了徐騰龍的身上。
  
  西真武宮的公推大儀很成功,白騰鳴高票當選方丈,之後緊接著升座,算是百尺竿頭又進一步,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巔峰。
  
  白騰鳴升座後,沒過幾天,就藉著徐監院還沒淡下去的畏懼之心,召集三都議事,商議補選都管、都廚職司人選。
  
  趙然記得,徐騰龍剛到西真武宮任監院的時候,自己就曾經和宋致元討論過他,都一致認為,此人缺乏獨當一面、掌控大局的能力和魄力。如今的事實明顯印證了這一點,沒有杜騰會當主心骨,徐監院立馬就敗給了已經聯手的白方丈和廖都廚。
  
  鐘騰弘升了都管、蔣致標升了都講,不僅如此,這兩位還繼續兼任巡照和高功。
  
  這是趙然通過林雨文之口,給白騰鳴提的醒作為一名方丈,光有三都依然不夠,必須把八大執事中重要的寮房和經堂拿到手上,說起話來才算硬氣!
  
  從五月中,徐騰龍被招至青城山玄元觀開始,到六月中,鐘騰弘、蔣致標升三都的名單報至玄元觀結束,一個月時間,西真武宮整個權力結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白騰鳴以極為果決乾脆的手段,徹底掌握了龍安府道門的權柄,令趙然也不得不佩服,暗挑大拇指,贊上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六月二十日,在西真武宮待了一個月的林雨文回到了君山,他帶來了白騰鳴的口信:可以動手了。
  
  君山廟的擴建工程,前期因為有了一幫靈妖的參與,因而得以大大提速,比原先五個月的工期提前了一個多月,到了此時,已經基本上臨近收尾了。
  
  這幫靈妖們一睡就睡了個把月,趙然去小君山上轉了一圈,發現沒一個醒過來的,算了算所謂的「第二次太華山大戰」,離約期還有兩個月,趙然便撂下君山的事務,騎著老驢,直奔無極院。
  
  到了無極山下,趙然略一琢磨,決定不上山了,悄無聲息住進了山下的金記商舖。
  
  無極院中,高功劉致廣剛下了課業,在從經堂返回自家高功房的路上,手下的經主方致和便找了過來。
  
  「高功師兄,今日的課業結束了?可還順利?」
  
  劉致廣搖了搖頭:「現在的這幫道童,沒一個努力的。你為經主多年了,情況怕是比我還清楚,就拿上月月考來說,幾份列為一等的卷子裡,能有一份課業突出的嗎?若是放在當年你們那個時候,怕是都在二等之列。」
  
  方致和道:「那也是當年師兄為經主時教得好。師弟我為經主,就慚愧了許多,比不得師兄當年。」
  
  劉致廣道:「你教的沒問題,這個我是知曉的,不必妄自菲薄。還是人才的原因。當年你們那一批,出了多少好苗子?馬致禮一個、你一個,功課都極為紮實,更不用說還有趙致然、諸致蒙,個頂個拿出來,都遠遠強過如今這幫道童。」
  
  方致和安慰道:「師兄莫急,慢慢來就是了。」
  
  劉致廣嘆道:「你說得輕鬆,身為高功,我這心裡還是彆扭啊。要是再能遇到幾個你們這樣的人尖子就好了,至於趙致然和諸致蒙,那就不想了,也不知十年、二十年能不能碰到一個。」
  
  方致和一笑道:「師兄今日無事吧?既然提起趙師弟,嗯,趙都管,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
  
  劉致廣想了想,道:「他把個君山治理得如世外桃源,我是陪夏知府去過的,果然大開眼界,你是還沒去過吧?且過兩日,等我把明天縣城裡的齋醮法會做完,咱們就去他的君山廟轉轉。」
  
  方致和低聲道:「何須過兩日?就今日吧。也不用去君山了。趙都管如今就在山下,特意備了酒水,讓我來請高功下山一趟。」
  
  劉致廣愣了愣:「為何不上山?」
  
  方致和指了指後院,點了點頭,劉致廣喜道:「原來如此。」又看了看方致和身上的衣裝,道:「師弟稍候,待我換上常服。」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18
第二十三章 下山吃酒



    劉致廣換了衣裝,與方致和一道,趁著天色漸漸昏暗,避過來來往往的院中眾人,一路下了無極山。
  
      由於金記商舖這兩年的崛起,帶動了無極山下的發展,這裡已經形成了一條還算繁華的街道。
  
      兩人隨意在街上閒逛,繞到金記商舖後邊,眼見左右無人,便閃身拐了進去。
  
      趙然已在房中等候多時,桌上擺了菜餚,見二人進來,含笑稽首:「劉師兄、方師兄,快請入座。」
  
      劉致廣哈哈一笑,道:「趙師弟,等待了數月,終於把你等來了。」
  
      趙然微笑:「讓師兄久等,我之過也。」又招呼方致和:「方師兄,快來入座,咱們多少年沒在一起喝酒了?今日好生喝幾杯。」
  
      方致和可不敢像劉致廣那樣,稱呼趙然「師弟」雖說趙然的確曾經是他的師弟,不由自主帶著恭敬的語氣,道:「今日便和都管一醉方休!」
  
      趙然和劉致廣落座,方致和則過去將門閂上,走到桌邊拍開酒罈的封泥,動手斟酒。
  
      酒滿,三人舉杯相邀,都是一飲而盡。
  
      方致和忙著繼續斟酒,劉致廣道:「前些日子收到西真武宮公文,白都講公推升座,鐘監院和蔣高功也升了三都,我就盤算著,師弟應該很快要過來了。」
  
      鐘騰弘、蔣致標二人都是無極院走出來的,所以劉致廣依舊以他們當年在無極院中的舊職相稱,這也是道門職場中的一種習慣,顯得和老領導多少要親近一些。
  
      趙然道:「我偏處君山一隅,消息不太靈通,多謝師兄給我報信。」
  
      董致坤依舊不給君山廟轉發公文,他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條道走到黑了,趙然對此也完全理解。
  
      但以他如今的地位,說什麼「消息不太靈通」,那是哄劉致廣開心的鬼話,他壓根兒用不著再往無極院索要公文,有的是人通風報信。
  
      如今但凡無極院有什麼風吹草動,君山廟立時就能收到消息,少的時候三兩封書信,多的時候甚至能達到十多封。
  
      比如這次白騰鳴升座之事,趙然就收到了無極院十九封書信,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積極主動的給他充當耳目。
  
      大勢所趨,沒有人是傻子。
  
      劉致廣聽了之後很高興,道:「師弟用得著就好。」又問:「師弟準備好了麼?」
  
      趙然道:「都差不多了,到時候西真武宮來了人,師兄這邊把東西遞上去就行。東西你看過麼?」
  
      劉致廣笑了起來:「這個陳致中,此番倒也識相,拿出來的東西我都看了,整死姓董的綽綽有餘!對了,你還見不見陳致中?」
  
      趙然搖頭:「這些事情,有師兄在就好,陳致中我就不見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用不著我再多說什麼。再者,我此行不宜和旁人多所會面,把事情約定好就是,見多了人,反而對我不利。」
  
      這是拿劉致廣和方致和當心腹對待了,劉致廣自覺相當熨帖,方致和則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不停的斟酒布菜、端茶遞水,盡心盡力的伺候著趙都管和劉高功。
  
      趙然的話,這兩人都懂,雖說都知道是趙然要扳倒董致坤,但明面上卻必須做得好似趙然與此事無關。名聲至少是檯面上的名聲,對於一位有志於攀登道門仕途的道士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又喝了幾杯酒,吃了幾口菜,閒談片刻,趙然將筷放下。見狀,劉致廣跟方致和也連忙停下手,等趙然發話。
  
      趙然喝了口茶,擦了擦嘴,然後慢悠悠道:「今日來見劉師兄,其實是為了別的事。」
  
      劉致廣笑道:「師弟有話只管說來,但凡我能辦的,必定給你辦成!」
  
      趙然道:「其實也沒什麼要辦的。就是想問一下師兄,對谷陽縣布道事務,是怎麼看的?你就說一說,哪些事情,是咱們的當務之急?」
  
      劉致廣不敢再嬉笑了,嚴肅認真的考慮了片刻,道:「我以為,無極院要辦的事情,只有一件,把君山廟的成功經驗在全縣推行。」
  
      趙然點點頭:「能具體說說嘛?師兄眼裡,君山廟的成功經驗有哪些?」
  
      劉致廣道:「其一,是盡快將慈善金制度在全縣推行下去;其二,建立農村互助小組;其三,修路、挖渠。說來慚愧,經義是我所長,但治世卻是我之所短。這三項都是師弟在君山的成功經驗,但我認為既然是成功經驗,為什麼不可以拿出來推行呢?當然,要做這些事情,還必須和孔縣令取得默契,道院和縣衙一起發力,肯定能做成。當年咱們不就做成了麼?」
  
      趙然便又就其中的某些問題拿出來,和劉致廣討論,談談說說之間,一頓飯就吃得差不多了。
  
      趙然最後道:「聽了師兄的話,我心裡也就踏實了,放心了。」
  
      劉致廣笑道:「師弟儘管放心,等你當上監院之後,我們幾個必定按照師弟的君山經驗,好好治理谷陽,讓谷陽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將劉致廣、方致和送走,趙然把在外間伺候的金掌櫃叫進來,讓他收拾桌子,重新布上酒菜。
  
      等了沒多久,金掌櫃進來稟告:「仙師,朱都講到了。」
  
      趙然起身迎了出來:「趙致然見過老都講,馬師兄也快請進來。」
  
      朱都講笑呵呵的抱拳稽首,落座後問:「致然怎的這麼晚還請我出來喝酒?」
  
      趙然笑道:「懶得上山了,有些人我也不想見,見了心裡不舒服。今晚請老都講出來坐一坐,也是我感謝老都講當年的提攜之恩。」
  
      當年趙然受牒時,朱都講曾經出過力氣,尤其在考試的時候,趙然能夠順利滿分過關,靠的就是這位老都講提前幫他溫習功課。此刻重提往事,自然是有答謝的意思了。
  
      朱都講一聽就明白了,心中不禁大為舒爽,暗道這小子倒是個顧念舊情的人,我當年幫他的事,他至今記得,也不枉我當年費了一番功夫。
  
      其實趙然當年可是出了血本的,不然朱都講如何肯幫他?此刻嘛,收銀子的事情忘了,幫趙然的事情他卻一直掛在心上。此乃大多數人的習性而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客氣話說了一籮筐,趙然問:「不知老都講可有什麼難處?」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25
第二十四章 君山獵寨




  聽趙然問起,朱都講心頭一動,看了看旁邊端坐的馬致禮。
  
  馬致禮衝他點了點頭,於是朱都講沉吟片刻,嘆了口氣道:「不瞞致然,我一把年歲了,自己的事情也就那樣了,沒什麼太多的指望,尤其是近些時日來漸感身子骨越來越乏,精力大不如前。」
  
  趙然道:「老都講身子骨依舊康健,再為谷陽縣百姓幹上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朱都講呵呵一笑,搖頭道:「致然不用安慰我,我自家的事情自家明白。別的都沒什麼,只是有一樁事,始終牽掛於心。」
  
  「老都講請說。」
  
  「致然可能也聽說過,我自家的兒子走得早,沒能留下血脈,便從宗族裡過繼了一個給我當孫子。我這幼孫如今也已經十七了,眼看著卻沒什麼前途出路,實在是令人放心不下啊。」
  
  馬致禮補充道:「老都講的幼孫喜好唸書,但課業上卻有些平平,家裡請來的幾位先生都說,恐怕還得再讀幾年。可那孩子很擰,非要參加今年八月的縣試,老都講是在擔心他的舉業問題,怕這孩子應試不中,反會憋出什麼病症來。」
  
  趙然問:「老都講和孔縣令提過嗎?」
  
  馬致禮道:「提過,但孔縣令沒敢給準話,說是夏知府去年剛到任,萬一他這邊縣試過了,到了府試那裡過不去,恐怕夏知府那裡不好交代。」
  
  縣試能過,府試過不去,這很正常,但孔縣令卻為此擔憂,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朱都講家這個過繼來的幼孫,文章恐怕不通。不通也不怕,很可能是被家裡慣壞了,自以為文章錦繡、滿腹才華,科舉考試必然高中。
  
  這種熊孩子,比趙然調教過的曲鳳和更難辦。
  
  想了想,趙然問:「如果縣試、府試都過了,還考不考院試?」
  
  朱都講道:「只要能得個童生,我也滿意了,將來讓他苦讀幾年再去赴考,也把穩一些。」
  
  這方世界中,大明的科舉規定,過了府試以後就算是備案在冊的童生了,具備了參加院試、去考秀才的資格。
  
  趙然想了想,道:「老都講不用心焦,此事我來操辦,去年夏知府去君山的時候,我與他相談還算熟絡,或許夏知府會賣我一分顏面。」
  
  朱都講大喜,道:「如此,有勞致然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此後便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如此形勢之下,趙然有什麼想法和要求,不用猜都知道,此刻如果說出來,反而落了下乘,變成赤條條的利益交換了雖說本來就是利益交換,那就太難看了。
  
  將心滿意足的朱都講送出去,又吩咐馬致禮好生護送朱都講回山,嘮叨了幾句夜行山道不安全,一定要注意之類關切的話語,把個朱都講感動得老懷大慰,趙然這才返回屋中。
  
  等回屋之後,不須趙然再多囑咐,金掌櫃親自動手,再度撤去殘席,重新更換了酒菜。
  
  過不多時,金掌櫃推門而入,向趙然稟告:「莫庫頭將袁都廚請到了。」
  
  趙然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抱拳稽首:「多謝袁都廚光臨!來,老莫快進來,正好餓了,一起坐下來小酌幾杯……」
  
  趙然在無極山下待了一天,沒有上山,見了要見的人,然後就返回了君山。
  
  將關二叫到跟前,問:「宋雄還沒有回來嗎?」
  
  關二道:「廟祝不是給他三個月的休沐嗎?他是五月初離開的,這還差些時日吧?」
  
  趙然問:「你知道封大郎的事麼?」
  
  關二點頭:「宋雄走之前跟我交接了,他怕廟祝有急用,所以把此事告訴了我。廟祝放心,只告訴了我一人。」
  
  這個宋雄辦事很細緻周備嘛,趙然不禁點了點頭。
  
  「你回頭再去找封大郎談談,把條件許足,就把人放了,讓他去西真武宮。跟他說清楚,這件事情成了,一切都好說,若是不成,只有死路一條。還有,想要逃跑,那就看看他能不能跑得過道門的天羅地網!」
  
  當晚,關二來到君度山中,找到了那座偽裝成獵戶村落的「獵寨」。
  
  如今「獵寨」中收羅的賊匪已經近百人,其中十多號人都是綠林道上叫得出名號的硬手。這些賊匪已經在君度山中生活了四年,被關二和魯進調教得服服帖帖。
  
  並不是說關二和魯進身手如何如何了得,將這幫子人壓得如何如何沒有反抗之力,而是他們現在過的太平日子相當滋潤,對君山安逸的生活條件非常滿意,已經沒有了再去江湖上重新亡命奔波的勇氣。
  
  大明六百年天下,如今依舊太平,並非亂世,除了極少數人外,誰願意整日做個朝不保夕的賊匪?
  
  至於投奔到這裡來的那些朝廷通緝的兇徒,或者查實過手上沾著無辜人命的悍匪,早就扭送縣衙殺頭了。趙然做事情,這點底線還是具備的,他也不敢隨意給自己惹禍。
  
  就連開碑手宋雄這位江湖聞名的綠林高手,好勇鬥狠是有的,搶劫傷人也難免,但手上也不曾帶著命案,趙然早就和谷陽縣衙備案過,給他在官府方面洗白了。
  
  反倒是因為這座「獵寨」的存在,谷陽的金縣尉立了不少功勛,抓到了好些個全府乃至全省通緝的累犯,不過是幾年時間,金縣尉在布政司好幾位大人物心裡,都留下了精擅刑名的好印象。
  
  當年君山廟曾經答應過,只要「獵寨」這幫人老老實實替君山賣命,五年之後便全都給他們在谷陽縣備案過檔,讓他們轉做良民。如今四年已過,其中甚至有些人已經籌劃著把多年未見的家人接過來了。
  
  宋雄不在,寨中的事務由張五和蔣竹子兩個人負責,自從宋雄正式取得君山廟火工居士的文書後,這兩人羨慕得不得了,做起事來更加盡心了。
  
  「那小子最近怎麼樣了?」關二進了寨門,直接問這兩人。
  
  「還在石牢裡待著,關道長放心,宋寨主交待過,不許旁人接近他,一應吃食都由鐵腿龍三照理。」
  
  鐵腿龍三本是滇北武林好手,因得罪了仇家,被對方割了舌頭。此人不敢再混跡江湖,孤身背著自家腿腳殘疾的老爹跑到川北,因緣巧合落腳於君度山中。
  
  關二點了點頭,讓張五和蔣竹子頭前帶路,很快就來到寨子旁邊一處隱秘的石壁下。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28
第二十五章 封大郎


    石壁下有一間寬大的竹屋,張五打頭,當先進去,關二、蔣竹子魚貫而入。就見裡間床上躺著一個老頭,床頭邊坐著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壯漢,正在一勺一勺喂老頭喝藥。
  
      這壯漢便是鐵腿龍三,家傳的鐵腿橫練功夫,滇北武林中大大有名。
  
      龍三忙將手中的藥碗放下,轉過身來抱拳行禮。床上老頭也想起身,卻被蔣竹子趕過去按住:「龍老頭,你身上有病,就躺著休息吧,關道長找老三出去說點事。」端起藥碗,接著喂老頭喝藥。
  
      龍三感激的沖蔣竹子點點頭,跟著打竹屋出來,就聽張五道:「老三,關道長要去裡頭見那廝,你好生護持著。」
  
      龍三連連點頭,當先鑽入石壁上的一處洞窟,關二貓腰跟著進去,張五則守在洞外。
  
      往裡走了十來丈遠,拐過一道彎,眼前豁然敞亮起來,卻原來進到一處洞中的天井裡,頭頂七八丈高處是到三寸多寬的石縫,將光亮透了下來。
  
      地面堆著幾塊大石,石上用鐵鏈拴著個瘦骨嶙峋的囚犯,囚犯坐在石上,長發及膝,濃密的鬍子將整個臉都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聽見動靜,他轉過頭來,盯著關二,笑了笑:「關道長又來了?」他便是兩年前流竄至君山地界,被宋雄抓住的邛崍三丑唯一後人,他們收養的養子封唐封大郎。
  
      關二走到他對面的石頭上坐下,扔了小葫蘆過去:「君山去年新產稻穀釀的米酒,嘗嘗。」
  
      封唐接在手中,帶著身上的鐵鏈嘩啦啦直響,拔開葫蘆塞子,先對著鼻子嗅了嗅,笑道:「還不錯。」甩了甩頭,將長發甩到身後,張嘴就灌了起來,咕嚕嚕喝了幾大口,長出了一口氣。
  
      關二也不說話,等他喝完,接過空葫蘆,沖旁邊守候的鐵腿龍三道:「老三,給他剃面。」
  
      龍三摸出柄匕首,上前按住他的頭,先將長發捲起來打了個髻子,然後給他掛起面上的鬍鬚。
  
      封唐也不抗拒,任由龍三施為,過不多時,露出一張清俊的面龐,臉上滿是憔悴。
  
      關二又摸出一面銅鏡遞過去,封唐接過來,對著自己的面容照了半天,怔怔良久,落下幾滴清淚。
  
      隔了半晌,封唐開口道:「兩年了,你們現在才打算動手?」
  
      關二從懷中掏出一份供狀,遞過去道:「拿著這份供狀,去西真武宮叫門,把事情鬧大一點,越大越好。」
  
      封唐接過來看了看,收到懷裡,沉默片刻後,向關二道:「關道長,我是真想當道士。」
  
      關二點了點頭。
  
      封唐又嘆道:「我封家祖傳的功夫,打小我就沒心思學,家中大人便綁了幾個先生來,教我唸書、識字、學習道經。學到後來,我就越發沉湎其中,我不僅要當道士,而且要當修士,我要修行!」
  
      關二沒說話,繼續聽著。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怎麼才能修行?沒有人告訴我我到底有沒有資質根骨?沒有人告訴我去哪裡能找到引我進入修行門檻的師父?那些傳說中的館閣之地究竟在哪裡……
  
      ……這些都沒關係,我願意從火工居士做起,我願意奮發努力,我相信只要努力,我就能夠尋覓到我自己的仙緣!
  
      ……義父、二叔和三叔,為了讓我進入西真武宮,答應了姓董的條件,卻因此而死於非命,可姓董的不守然諾……
  
      ……去無極院當火工居士哪裡有機會?只有去西真武宮、去玄元觀,我才能有機會見到仙師……
  
      ……我家中長輩全死了,可姓董的不守然諾!他竟然不守然諾!他不僅不守然諾,他還派人追殺我!無極院那個姓蔣的方主,把我從無極山的後山打下了懸崖……」
  
      關二道:「這次只要你出頭,我家廟祝為替你報仇。」
  
      封唐點了點頭:「多謝……關道長,我說那麼多,不是為了向你訴苦,我只是想告訴你,為了尋覓一絲修行的機緣,我封家付出了多少代價!我被欺騙過一次,我不想再被欺騙第二次!為了修行,我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關二想了想,道:「我家廟祝是仙師,這個你是知道的。」
  
      封唐點頭:「我聽宋寨主提起過。」
  
      關二又道:「我家廟祝說了,這次你恐怕要進去吃官司、挨板子,甚至要去吃苦役,三年或者五年。但你義父他們犯的事是他們的事,他們已經身死抵罪,只要你自家沒有犯過,或許不至於死。」
  
      「這一點我問心無愧。」
  
      「但我家廟祝是不會出頭保你的,邛崍三丑,名聲實在太惡。」
  
      「這個我懂。」
  
      「也許你會熬不過去,死在牢裡。」
  
      「我懂。」
  
      「但只要你熬過去了,就可以來君山找我家廟祝。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請代我向趙仙師陳情:我封家已經為罪責抵過了,死去的三位長輩對我的最大心願,就是希望我能走上修行的道路,希望仙師成全……我是真的想要修行!」
  
      關二起身,向鐵腿龍三道:「給他吃頓飽飯,再找身衣服,放他下山。」
  
      關二從君度山下來,向趙然覆命,原模原樣將封大郎的話複述了一遍。
  
      趙然聽後怔怔不語,良久方道:「仙緣難覓啊……」
  
      封大郎的故事的確對趙然有所觸動,讓他想起當年自己尋覓仙緣的那份渴望之情,他甚至忽然生起一股衝動,提起筆來打算給西真武宮白方丈寫一封信。但指尖搓著筆桿,良久良久,還是放了下來。
  
      封大郎的命已經不屬於趙然了,他的命運早已注定,或者說,有些人需要用他來洗去自己身上的污點。
  
      喟然長嘆後,趙然只能無奈放手,身處大勢之中,談什麼救人?此時此刻他略微有些後悔原本封大郎是不用死的,如果他不將封大郎作為籌碼送給白騰鳴……
  
      現在說什麼都遲了,所以此刻不是感嘆的時候,他現在一門心思等著事件的進展。
  
      當天傍晚,趙然接到一封書信,信是無極院知客陳致中寄來的。信的內容很簡短,就是告訴趙然,最近這段時間,方堂方主蔣致恆一直沒有露面,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陳致中算了算,大概已經有將近十天沒看見蔣致恆了。
  
      他還專門去了趟典造房,並沒有查到蔣致恆有事外出或者請假回家的記錄。
  
      陳致中拿不定件事情到底有沒有用,但既然他發現了這個問題,本著大事小事最好都報領導知曉的原則,還是來信了。
  
      以趙然的敏感,他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當即讓周懷前往無極院,打聽蔣致恆的消息。
  
      周懷去了兩天,連夜趕了回來,他告訴趙然,劉致廣、馬致禮、方致和、莫致興等人,都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蔣致恆了。但劉致廣已經查明,無極院方堂中的四名好手上個月都告了假,目前不在山上。
  
      趙然立刻陷入了沉思。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31
第二十六章 趙莊變故


  趙然正努力思索蔣致恆失蹤背後的原因時,曲鳳和進來稟告:「廟祝,外頭有人求見廟祝,他說他來自石泉縣趙家莊,是廟祝的族弟,叫趙田寶……」
  
  「快讓他進來。」趙然吩咐。
  
  當年在趙莊的時候,趙然經常受到趙大叔一家的關照,趙大叔的兒子田寶當時剛剛七歲,時常圍在趙然身前身後,纏著聽他講各種故事,如今這孩子應該也有十五、六歲了。
  
  就見曲鳳和從外面領進一個和他歲數差相彷彿的少年,沒有曲鳳和身上那股富貴氣,面相卻樸實得多,身量也健壯得多。
  
  這少年進來後,兩隻眼睛直鼓鼓的瞪著趙然打量了片刻,有些不敢確信,粗聲粗氣的問了聲:「三哥?」
  
  趙然這八年來變化太大,此刻又身著道袍,想要一眼認出來,確實沒那麼容易。
  
  但趙然卻立刻將這少年認了出來,除了他眉目間依稀還有當年幼時的影子之外,右耳下那塊黑色的胎記則是最明顯的標誌。
  
  「田寶來了,快進來坐。」趙然微笑著衝他招手,又讓曲鳳去廚上端些吃食過來。
  
  曲鳳和剛出去,田寶就撲愣一下跪倒在地上,哭道:「三哥快跟我回家啊,救救我爹娘……嗚……」
  
  趙然一驚:「怎麼了?快說!」
  
  田寶哭訴著,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自從趙然去了無極院之後,趙大叔家在趙莊立刻發了起來。先是威遠鏢局來了幾個人,花著趙然送來的銀子,在村外重新起了一座大宅子,讓趙大叔一家搬了進去,接著又施展各種手段,從族長趙四叔家買了近兩百畝田。
  
  威遠鏢局在龍安府多大的勢力,少總鏢頭吩咐的事情,誰不賣力氣?一番折騰下來,四叔的家底都被掏空了大半,也是趙大叔一家子心善,不忍過度報復四叔,否則威遠鏢局真能把趙四家折騰破產。
  
  四叔吃了這麼一個大虧,卻也無計可施,他家老爺子曾經當過西真武宮火工居士的那位前任族長早已過世,又碰到趙然在無極院中混的風生水起,這個虧他本來也沒打算找回來,就此忍氣吞聲了好幾年。
  
  原本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了,誰知事情竟有了轉機。
  
  上個月的時候,有個一個火工居士來到了趙莊,此人自稱來自君山廟,叫做宋雄。他到了趙莊後便直奔趙大叔家,又是採買各色禮物,又是擺酒宴請村中鄉鄰,後來見到趙大叔家的宅院有些破損之處,乾脆去石泉縣裡請來了泥瓦匠和木匠,幫著趙大叔家重新修繕房屋,還多擴了幾間房出來。
  
  宋雄曾聽關二提起過趙然的往事,知道趙四這位族長曾經欺壓過趙然和趙大叔,所以對上來獻慇勤的趙四沒有什麼好臉色,令趙四相當鬱悶。
  
  宅子翻修竣工的當夜,宋雄再次擺宴,招待全村趙氏一族共同慶賀,結果當晚喝醉之後,就被幾個突然衝進來的外鄉人抓走了,這幾個外鄉人自稱是道門巡查,專抓不法的逃犯,很快就把宋雄綁走。
  
  第二天,趙四叔家中青壯男丁和僕役就闖進趙大叔的宅子中,說是趙大叔勾結朝廷通緝的要犯,做了不法之事。同時還報了石泉縣衙,狀告趙大叔一家勾結賊匪,為禍鄉中。
  
  田寶當時正在縣裡的一傢俬塾中唸書,聽說之後立刻就直奔君山而來,找趙然救人。
  
  聽完之後,趙然立刻就問:「大叔大嬸怎麼樣了?家裡其他人怎麼樣?」
  
  田寶道:「我也不清楚啊,一知道這事兒,我就直接往三哥這裡跑了,片刻都沒敢耽擱!三哥,你快回去救救我爹娘……」
  
  趙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道:「做得對,很果決!你先吃飯……」
  
  徐老伯端了個餐盤上來,有飯有菜,擱到桌上。
  
  田寶著急道:「三哥,我不餓……」
  
  趙然安慰他:「不差這點工夫,先把肚子填飽,還有問題要跟你問清楚。」
  
  田寶見趙然一副鎮定的樣子,心裡也慢慢穩了下來,綽起筷箸開始吃飯。
  
  趙然一邊看著他吃,一邊問:「宋雄被抓走,是什麼時候的事?」
  
  田寶道:「應該是四天前,頭一天我還在家裡,沒去縣城唸書。」
  
  趙然又問:「來抓宋雄的有幾個人?你見到人了嗎?長什麼樣子?」
  
  田寶搖頭:「那天一大早我就從家裡出來了,沒看到抓人,當時宋大哥應該還在熟睡中,他喝得太多了。」
  
  「現在大叔、大嬸在哪?被趙老四關在宅子裡,還是鎖去了縣衙?」
  
  「我聽說的時候,還在家裡。」
  
  趙然琢磨片刻,把金久等人都叫進來,簡單把事情一說,眾人都很氣憤,關二道:「必是董致坤干的,動手的肯定是蔣致恆!」
  
  趙然道:「他抓宋雄,肯定是衝著咱們君山廟來的,至於說勾結賊匪,不過是抓人的藉口罷了。宋雄的身份,縣衙那邊是報備過的,沒錯吧金師弟?」
  
  金久很肯定的點頭:「不但宋雄,寨子裡的其餘人等,都在縣衙報備過,我家大人親自辦的。」
  
  趙然又問林雨文:「宋雄的火工居士身份,你也在無極院報備過,這一點沒問題吧?」
  
  林雨文道:「陳致中幫忙辦理的。也不排除董致坤做手腳。」
  
  趙然問:「除了這件事,還有沒有空子可以鑽?你們都想想。」
  
  眾人想來想去,只是懷疑宋雄以前是否有什麼大案子瞞著沒說,其他的都實在想不出來。
  
  趙然沉吟片刻,道:「金師弟再回一趟縣衙,找你家大人,把宋雄等人報備的事情重新核實一下,雨文也一樣,回無極院找陳致中。關、魯二位師弟動員人手,四處查探,一是儘量查到蔣致恆的蹤跡,二是打探一下宋雄的下落。」
  
  幾人轟然答應了,準備立刻出發,趙然又道:「我要立刻去石泉縣一趟,很快便回,有什麼消息,金師弟馬上知會我。」
  
  趙然現在是道門行走,從華雲館領了不少可以給俗人使用的報訊飛符,就是那種單程發送卻無法回信的飛符。把符給了金久,金久若是有事告知趙然,就將符發出去,趙然就能知道君山廟這邊有事,迅速往回趕。
  
  但具體出了什麼事,趙然就必須回來聽金久詳細稟告才能知曉。
  
  吩咐完畢,趙然將老驢喚出來,讓田寶上了驢背坐前面,自己坐後面,向著石泉縣方向飛馳而去。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35
第二十七章 石泉縣淨明院



  趙然連夜出發,老驢的腳程越發快捷,直如風馳電掣一般,第二天東方發白之際,便趕到了石泉縣道門所在地淨明院。頂點小說更新最快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怎麼辦?當然是去找地主!
  
  田寶從來沒有騎過這麼快的馬……驢,一路上強忍著,到了地頭,翻身栽倒於地,抱著淨明院外的一棵大樹,哇哇吐了起來。
  
  等田寶稍微好一點了,趙然讓他喝了兩口自家用養心丹泡製的藥酒,田寶頓時感覺好受多了。
  
  淨明院位於石泉縣城南五里外的一片柳樹林中,此刻尚未開門,顯得極為清靜。趙然拾階而上,叩擊大門,片刻之後,側門開了。
  
  有火工居士出來詢問,趙然道:「貧道乃無極院都管趙致然,有急事面見貴院監院,煩請通稟。」
  
  一縣道院的三都,對這些火工居士來說,猶如天一般的存在,那火工居士不敢怠慢,忙將趙然和田寶請了進去,然後飛速進去通稟。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如果說之前的趙然還不顯山不露水,那麼自從年初葉雪關全省大議事之後,他是徹底打響了名望,可謂全省皆知,何況是同為龍安府的石泉縣。
  
  過不多時,石泉縣曾監院帶著知客、高功一批人就腳步匆匆的迎了出來,見面便喊:「趙都管、趙仙師,今日總算有空歸鄉看看了!哈哈!」
  
  趙然回禮:「曾監院好,諸位同道好,致然沒有提前告知,來得魯莽,還望曾監院恕罪。」
  
  曾監院笑道:「趙都管這是折煞我了,你是我們石泉走出去的高道,能回家走動走動,我等歡喜還來不及呢。」
  
  趙然道:「若是曾監院和各位不棄,便叫我一聲趙師弟可好?」
  
  旁邊的知客、高功、方主等執事都笑哈哈的表示「豈敢」,一群道士相互抱拳稽首,場面十分熱烈。
  
  曾監院見趙然身邊帶著個少年,忙問:「這位小友是哪家高弟啊?莫非是趙都管的修行弟子?」他不叫仙師了,卻始終不肯喊師弟,以示尊敬。
  
  趙然將田寶拉上前,讓他跪下行禮,道:「這是我俗家堂弟,大名趙田寶,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曾監院忙將田寶扶起:「原來是小友,果然面相……極佳,不愧是趙都管親族。」又親切的拉著田寶問:「小友今年貴庚?在哪裡讀書?說了親事沒有……」
  
  淨明院沒有配備方丈,曾監院是石泉縣名副其實的第一號大人物,平日裡田寶只是聽說過,從來都沒見過,今日得了曾監院親手把臂敘話,頓時激動得臉都脹得通紅。
  
  田寶慢慢回答了幾句曾監院的問話,心態很快調整平復了下來,看了看趙然鼓勵的眼色,忽然哭了起來,重新跪下,向曾監院喊道:「還請監院道爺救救我家爹娘!」
  
  曾監院立馬愣住了,將田寶拉起來,詳細詢問究竟。趙然也不插話,任憑田寶將事情說了一遍。
  
  等田寶將事情說完,趙然補充道:「那幾人自稱道門方堂的巡查,抓的是我君山廟的火工居士宋雄,硬說宋雄是賊寇,真是奇哉怪也。」說完,他將宋雄簽押為火工居士的文書拿出來,遞給曾監院看。
  
  聽罷田寶的哭訴,又看了一眼宋雄的簽押文書,曾監院怒道:「什麼道門巡查?也不知打著哪裡的旗號就來我石泉縣抓人?」沖身後問:「於方主,你聽說過此事麼?」
  
  主掌石泉縣道門巡查事務的於方主忙道:「此事從未聽說,就算是上面要拿人,也應先知會我淨明院方堂的……」
  
  曾監院又問:「那個什麼趙四又是怎麼回事?你們有誰知曉?」
  
  還是於方主回答道:「趙四家乃是西真武宮火工居士出身,為趙莊族長,聽說平日頗有仗勢欺人之舉,為相鄰所厭憎,只是無人出告,他本人又惡跡不彰,故此一直沒有治他的罪。」
  
  田寶抹著淚道:「我家三哥當年還沒入道時,就被他家強吞了田畝家業,不得不背井離鄉。後來有機緣入了道門後,接應家中銀子,又購買了些田產,我家日子才好過起來。他家定是看上了我家的薄產,欲效當年之舊事!」
  
  曾監院跺腳道:「我是前年才到的淨明院,原本一直在都府,若是早知趙都管這件事,必是要看顧的!知道得太晚,知道得太晚啊!還是平日裡下去走動得少了,此事怪我!怪我啊!」
  
  趙然忙道:「這怎麼好怪到曾監院頭上?也是這兩年我家裡那位族長表現還算老實,所以我便沒跟諸位通氣。」
  
  田寶又道:「我家三哥交待過,不讓我爹娘給諸位道爺添麻煩,要老老實實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咦?趙然略感驚訝,這孩子很機靈啊,這話說得,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真是不容易。「老老實實做事、本本分分做人」,這是自己交待宋雄他們那些人的話,想必是宋雄來的時候跟這孩子提起過,不想今日這孩子現學現賣了起來。
  
  曾監院感嘆道:「趙都管這是品行高潔啊,不愧是館閣中修行的仙道人物。」
  
  這時,淨明院的三都、巡照等,也紛紛趕來見禮,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曾監院等趙然和那幾位見禮已畢,馬上道:「這樣,既然那趙四說要把趙大叔一家鎖拿告官,咱們便先去問一下老任,看看人在不在他那裡,先把人救出來再說其餘。」
  
  趙然忙道:「那就多謝曾監院了。」
  
  曾監院生氣道:「哪裡來那麼多講究?莫非趙都管不把石泉當家了麼?」
  
  趙然笑道:「那就多謝曾師兄了。」
  
  曾監院這才笑了,終於改口以師兄弟相稱:「不妨事的,走,我親自陪趙師弟去縣衙。」
  
  於是,曾監院打頭,留三都在家,帶著知客、巡照、高功和方主四位執事,點起淨明院二十名巡查,乘車的乘車,騎馬的騎馬,浩浩蕩蕩向著縣城而去。
  
  曾監院見趙然騎著頭癩毛老驢,便問:「此驢是否也有修行在身?」
  
  趙然笑道:「極通人性,可日行千里。」
  
  曾監院感嘆了兩句,又道:「趙師弟可願與我同車?」
  
  趙然點頭,含笑上了曾監院的車,兩人在車上說說笑笑,又談了一會兒近日西真武宮的人事更迭,不多久,便進了石泉縣城,來到縣衙。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38
第二十八章 拿人



    聽說淨明院曾監院帶著一大幫道士登門,任縣令連忙迎了出來。在衙門前見了這陣勢,心裡就是一突嚕,氣勢立馬矮了三分。
  
      他一邊暗自思索自己哪裡得罪過曾監院,一邊陪笑著道:「今日刮的哪陣東風,讓監院大駕光臨我石泉縣衙,實在是有失迎迓,有失迎迓啊!」
  
      曾監院邁步進去,道:「去你衙門裡說。」
  
      任縣令忙親自引路,來到花廳中奉茶。
  
      趙然暗道,看樣子這位曾監院在石泉縣很強勢啊,竟然把堂堂縣尊排擠得如此卑微,有如老鼠見貓一般。
  
      淨明院方堂來的一眾巡查們都守在廳外,只曾監院和趙然、幾位執事進去落座。任縣令見狀,說起話來都有些不大自在了,心裡更加虛的慌。
  
      曾監院禮貌性的品了口茶,向任縣令介紹:「這是谷陽縣無極院的趙都管,也是華雲館修行的修士,是我好友,更是咱們石泉縣出去的高道。這少年是趙都管的族中堂弟,我今日是陪趙都管來的。」
  
      任縣令忙拱手道:「原來是趙仙師,久聞大名了!聽說趙仙師是咱們縣裡趙莊人氏,本縣有禮了!這位小友好,也是趙莊的麼?」
  
      趙然稽首道:「給老父母添麻煩了。」
  
      任縣令問道:「趙都管可是為趙氏族長出首賊匪一案而來?」
  
      話音剛落,曾監院「哈」了一聲,拍了拍桌子道:「老任,果然是在你這裡?」
  
      任縣令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暗道好在自己沒有亂來,否則今日怕是討不了好。
  
      於是道:「前天晌午,趙氏族長將趙明夫婦、連同管家僕婢共計七人綁至縣衙,出告他家勾連賊匪。我原本是不信的,但趙氏族長言之鑿鑿,說是道門巡查已將賊人拿住,確證無疑,便只得先將人收了。昨日先過了一堂,發覺事有蹊蹺,便壓了下來。因事涉道門巡查,今日正要行文淨明院向監院報知此事,公文都寫好了,還沒來得及發出去……」
  
      說著,任縣令喚來屋外伺候的衙役,命去刑房取來一份文書,果然是發給曾監院的,請求核查此事。
  
      曾監院滿意道:「老任,你果然為人謹慎,實話告訴你,那幾個自稱道門巡查的,我這裡壓根兒並不知情,所謂捉拿賊匪一事,純屬平白污衊。」
  
      趙然道:「老父母,趙明夫婦是貧道的族叔、族嬸,是我這堂弟的爹娘,老實本分,素來與人為善。貧道自幼受他們關照接濟,最是瞭解不過,絕不可能與什麼賊人勾結。至於那幾個道門巡查,實不知是哪裡冒出來的,他們抓走的宋雄,也不是賊匪,而是我谷陽縣君山廟的火工居士,貧道這裡有宋雄的簽押文書,還請老父母明察!」
  
      任縣尊道:「趙仙師客氣了,原來趙仙師與趙明夫婦有如此關係,本縣卻是不知,還請仙師恕罪。」接過簽押文書看了兩眼,道:「看來此事果然可疑!來人啊,去將李捕頭找來!」
  
      不多時,縣衙主掌三班的李捕頭進來回話,就聽任縣尊道:「速去將趙莊趙四虎一家拘來,今日要開堂審案。李捕頭,此事涉及道門清譽,有人冒充道門巡查,切不可走漏一人,若是出了差池,定饒你不得!」
  
      曾監院道:「這樣吧,有人冒充我道門巡查,此事不可輕忽,還是讓於方主去一趟,李捕頭從旁帶路協助便可,我們這邊都有馬,走得快,也不要知會太多人了,以防走了風聲,讓賊子逃走。」
  
      任縣令道:「那就聽監院的。」
  
      當下,於方主親自帶隊,領著十二名淨明院的巡查好手出發,李捕頭不敢怠慢,就在頭前引路,一行急速趕往趙莊拿人。
  
      趙莊距石泉縣六十里,路也算不上好走,常人步行大概需要一天的工夫,但於方主等人都騎著馬,又是這等重要事務,路上快馬揚鞭,一個多時辰便趕到了趙莊。
  
      眾巡查風馳電掣般馳入趙莊,直接來到趙四虎家的宅子外。見宅門緊閉,便有善長腿腳功夫的巡查下馬上前,二話不說,飛起一腳踹了上去,只聽「咔嚓」一聲,大門被猛然踹開,裡面插門的門閂被震為兩段,掉落於地。
  
      看得旁邊的李捕頭暗自心驚,心道淨明院中的巡查,真是個頂個的好手,比起我手下那幫酒囊飯袋,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巡查們一擁而入,宅子立時雞飛狗跳,大搜之下,卻沒找到趙氏族長趙四虎,只是將他家眷拿住了。
  
      李捕頭出面一問,才知趙四虎貪戀趙明家起的大宅院,這兩天一直住在那邊,說是什麼要幫官府照應看護好宅子。
  
      趙明家起的大宅子就在村子外邊,是整個趙莊最顯眼的所在,李捕頭一指那座高大的宅屋,於方主策馬帶隊就衝了過去。
  
      來到門口,就見有人站在門外,一臉的驚疑不定。
  
      於方主勒住馬,喝問:「你是何人?」
  
      李捕頭騎馬趕上來,向於方主道:「這是趙四虎宅中管家。」又問:「你家主人在哪裡?」
  
      此人正是當年帶人追捕並扭送趙然前往石泉縣的趙五,他見了李捕頭,陪著笑道:「李爺來了?快請進屋……」
  
      李捕頭斥道:「少廢話,趙四虎在不在?」
  
      趙五點頭哈腰道:「在的在的,我家四老爺就在裡面,幫衙門看護這座宅子,謹防宵小之輩入內偷竊。小的現在就進去通稟……」
  
      於方主一揮手:「拿下!」
  
      一個巡查自馬上拋出套索,套索又快又準,直接圈在趙五身上。往回一帶,趙五被套索收緊,凌空飛了過來,重重摔在那巡查馬蹄之下,頓時跌得七葷八素,整個人都懵了。
  
      巡查們如狼似虎闖了進去,不多時,便從主屋床上將赤條條的趙四虎揪了出來,原來此人白日渲淫,約了村中的馬寡婦,正在床上顛鸞倒鳳。
  
      莊內被現場捉住的,還有四五個趙四虎家的子侄壯漢。
  
      趙四虎驚慌失措,被捆綁著跪在於方主和李捕頭面前,不停高喊:「李爺,李爺,這是為何?這是從何說起?」
  
      李捕頭剛要回答,卻被於方主攔住,招手讓一個巡查上前問話。
  
      「趙四,你的事發了!速速交待清楚罪行,否則從嚴懲治!」
  
      趙四虎辯解道:「我趙四身家清白,父親為西真武宮效力十年,哪裡有什麼罪行?莫非是趙明那廝反誣我?還請李捕頭和諸位道爺明察!」
  
      問話的巡查一個耳光拍了上去,頓時打得趙四虎眼前金星直冒,鼻子上、嘴上都滲出血來。
  
      「還敢狡辯,實話告訴你,這次是我家淨明院於方主接的案子,我家曾監院親自過問!」又轉向地上跪著的那幾個趙家子侄喝道:「還有爾等,想要活命,就速速招認!」
  
      管家趙五被繩索套在地上,用屁股發力,橫著蹭了過來,口中大喊:「道爺饒命,我要出首舉報!舉報趙四虎勾結妖教!」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41
第二十九章 牽連




  於方主帶隊去趙莊拿人的時候,趙然正在和趙明一家說話。
  
  趙明夫婦被趙四虎帶人捆到縣衙之後,就被投入了牢裡,身上多處被毆打過的淤痕,臉上還有不少青腫之處。
  
  幾個牢子上前攙扶著,將趙明夫婦從牢房裡送了出來,其餘趙明家僱傭的僕役女婢,也都放了。
  
  趙然接過手來,和田寶一起,親自將兩口子扶到縣衙花廳之中坐下,趙明握著趙然的手,哽咽道:「三郎,今番多虧了你啊。」
  
  曾監院看著趙明兩口子臉上的傷勢,不悅道:「任縣令,這是怎麼弄的?莫非昨日過堂用刑了?快請大夫過來診治!」
  
  從「老任」到「任縣令」,稱呼的變化令任縣尊大感有些吃不消,忙道:「這卻不是,昨日過堂只是略略問了一下,還沒到用刑的地步。人送來的時候便這樣了。」說罷,忙不迭吩咐人出去延請縣裡的跌打名醫。
  
  趙明道:「不關父母老爺的事,是趙四家打的,小的到了衙門裡後也沒遭過罪,三餐也都不缺。趙牢頭還說,是父母老爺關照的。小的多謝老父母了!」
  
  任縣令鬆了口氣,暗道還好還好,這牢頭還算有眼力價,回頭倒要賞賜一二。嗯?牢頭也姓趙?難怪難怪,怕是曉得這家人底細的。
  
  趙然轉問任縣令:「縣尊,案子尚未斷明,便將我大叔一家從牢房裡放出來,合不合手續?會不會給縣尊添麻煩?」
  
  任縣令笑道:「多謝趙都管體諒。不過此案已經很清楚了,那幾個道門巡查來路不清,這是給道門抹黑;趙氏族長首告趙明夫婦勾結所謂賊匪宋雄,而宋雄乃君山廟火工居士,這是誣陷,同樣是在給道門抹黑。只憑這兩點,此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無疑義的。」
  
  趙然稽首:「那就多謝縣尊了。」
  
  任縣令忙回禮道:「令趙明一家受此委屈,這是本縣體察不明,趙都管不要見怪就好。今後還請趙都管時常回咱們石泉看看,畢竟是鄉梓之地嘛。」
  
  當下,任縣令命人去街上置辦酒菜,就在花廳之中擺宴,一為給受了委屈的趙明壓驚,二為給遠道而來的趙然接風。
  
  一頓酒席吃到黃昏時分,於方主帶隊回來了。
  
  任縣令連忙問了曾監院和趙然的意思,這兩位都說不要耽擱時間,於是任縣令命衙役排堂,在衙堂上挑了燈火,連夜開審。
  
  任縣令推讓了一番後,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上,然後邀請曾監院和趙然二人,一左一右,分居兩側陪審。
  
  趙氏族長趙四虎是被淨明院方堂巡查拖上堂的,整個人都沒了半分氣力,如爛泥般軟倒在地上。他抬頭看著坐在堂上的三人,也不知有沒有認出趙然來,只是渾身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然微覺奇怪,按理自家這位四叔也是受了那些很可能是蔣致恆帶隊的無極院「道門巡查」矇蔽,雖說沾了「誣告」之罪,但也不至於怕成這樣啊。
  
  結果任縣令開始審問之後,連他在內,包括曾監院,三人都是大吃一驚!
  
  管家趙五出首,舉報趙四虎家暗奉拜火教。於方主從趙四大宅中的一個密室裡,竟然搜出了一尊兩尺高的摩尼神像,同時還有幾本《二宗經》之類的手抄經文。此外,還從他房中搜出幾件映有日月圖案的白袍!
  
  這些證物呈上來後,曾監院立刻將案子接了過去,借用縣衙的正堂,變客為主,開始突審趙四虎、管家趙五及趙家相關人等。
  
  順著這條線,竟然牽扯出一條拜火教在石泉縣傳教的線索,案情涉及縣中另外三家大戶,其中一家就在縣城裡。
  
  這個是當真沒有想到的,曾監院和任縣令不敢怠慢,淨明院方堂和縣衙三班衙役、弓手一起出動,同時抓捕,當天晚上便將涉案的三戶人家抓捕回來,除了少數漏網之魚,基本都關進了牢獄之中,把個小小的縣獄擠得滿滿噹噹。
  
  唯一令人扼腕的,是縣城中的張鄉宦,此君是谷陽縣拜火教的牽頭者,在抓捕的時候,他見機極快,直接就投了宅中的深井,撈上來之後一看,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一夜之間,石泉縣拜火教案告破,曾監院和任縣令雖是滿身疲憊,臉上卻都喜氣洋洋,報上去就是大功一件,誰不高興?就連趙然都混了一個提供線索的功勞。
  
  石泉縣這邊全力以赴審問要犯,趙然也就不打擾了,趙四虎既然和妖教勾連到了一起,怎麼可能會有好果子吃?死罪是跑不了的,怎麼個死法還要等待判決。趙然則還要抓緊時間趕回谷陽,防著家裡出什麼幺蛾子。
  
  走之前,趙然拜託曾監院和任縣令多多看護趙大叔一家,這兩位當然沒口子的答應了,任縣令還做了保證,趙大叔一家這次受了多少損失,都從趙四家裡補足,絕不令趙大叔白白受了這番委屈。
  
  趙大叔拉著趙然,想要請他回趙莊一趟,看看鄉親們,但說實話,趙然對趙莊並沒有太深的感情,他當年受族長一家欺負的時候,村裡可是有不少同族站在族長家一邊,幫著搖旗吶喊,甚至親自動手。
  
  當然,趙然對此完全能夠理解,但理解並不代表就此原諒,他知道那些人絕大部分也是受族長一家欺凌,族長有了什麼吩咐,不得不遵從。可站在他的角度,不回去追究就算寬宏大量了,真沒那份閒工夫跟這些同族們再有什麼牽扯。
  
  只要把趙大叔一家關照好就可以了,這是他在趙莊唯一的念想。
  
  趙然騎上老驢,很快又返回了君山,到了君山之後,將手下的幾個人全部召集起來商議。
  
  君山這裡,並沒有查訪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宋雄依舊下落不明,那幾個自稱「道門巡查」的人也沒有半點蹤影,無極院方主蔣致恆和手下幾個方堂巡查依舊沒有回山,監院董致坤則在無極院的監院舍中閉門不出,諸事不理。
  
  趙然現在的判斷就是,隨著白騰鳴的上台,董致坤或許聽到了風聲,有所預感,因此正在加緊密謀自救之策。他想出來的辦法,很可能就是從宋雄身上著手。
  
  想來想去,趙然唯一想到的,就是董致坤要借君度山獵戶寨子做文章,可這些人都在縣衙備案過的,也立過不少功勞,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啊。
  
  莫非封大郎的事情洩露了?董致坤想要搶回封大郎?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恐怕已經遲了吧?而且就算將封大郎搶過去,也沒什麼用,封大郎的用處不在這個上頭。
std32423 發表於 2019-6-16 14:43
第三十章 反正



    就在趙然冥思苦想之際,曲鳳和稟告,說是龍山廟祝張澤求見。
  
      張澤求見?趙然很是納悶,這廝和董致坤搞到一起怕是有五六年了吧,他來幹什麼?
  
      「他和誰來的?」
  
      「就他自己,神情慌慌張張,甚為焦躁。」
  
      「唔,讓他進來吧。」
  
      曲鳳和領命而去,不多時,將張澤帶了進來。
  
      龍山廟和君山廟都是無極院轄下的道廟,但趙然以道院都管的職司領廟,比張澤地位高了半級。
  
      「見過都管。」張澤上前抱拳稽首,躬身施禮。
  
      趙然坐在自己書案之後,看著張澤,一臉微笑。這笑容今年以來出現在張澤面前多次,每一次出現都會令他難受一次,此刻又見,不由心底一顫,忍不住低下頭來。
  
      趙然不為己甚,點了點頭:「張廟祝,坐。」
  
      「是。」張澤小心翼翼的坐下。
  
      「張廟祝今日來我君山廟,有何貴幹啊?」
  
      張澤臉上一陣糾結,終於鼓起勇氣道:「都管,張澤特來求都管搭救。」
  
      趙然想了想,道:「此話怎講?」
  
      張澤道:「董監院如今……如今已經鑽了牛角尖,一條道走到黑了。我勸了他幾次,他不僅不聽,反而疑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知道,我過去鬼迷了心竅,做過很多對不住都管的事情……但這些日子我思來想去,已經認清了自己的惡行。當年都管寬容大量,原宥過我的過失,還在院中替我說好話,我卻跟董監院走那麼近,合謀起來針對都管,實在是有罪……」
  
      語無倫次啪啦啪啦不停認錯,說到最後,張澤語帶哭腔,從椅子上起來,乾脆跪倒在地。
  
      趙然等時機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將張澤扶起:「張廟祝這話說的,不必如此,我趙致然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呢?」
  
      張澤不停點頭:「都管寬宏大量,張澤感佩之至。」
  
      趙然一指書房中自己佈置的茶桌和茶椅子,和顏悅色道:「來,張廟祝請坐……」
  
      張澤被他拉著坐了過去,只聽趙然問:「你剛才說,董致坤一條道走到黑,這是何意啊?」
  
      張澤忙道:「也不知他是從哪裡聽說的,說是君山廟收留了當年川東一帶凶名卓著的邛崍三丑後人,想要以此拿捏都管。我聽說之後,跟他分辨了幾句,讓他不要再跟都管做對,可他卻執意不聽,反倒疑心我和都管勾結……跟都管有聯繫。此人,為人實在不堪,我當年瞎了眼了,竟會跟此人攪在一處……」
  
      趙然心道,你也不算眼瞎啊,跟了董致坤,短短幾年工夫就爬到了無極院八大執事一級的龍山廟祝,若非我升了都管,此刻你我二人還平級呢!
  
      看來董致坤是知道封大郎在君山了,不過用意恐怕和張澤的想法不同,當年董致坤買通邛崍三丑,專門跟君山作對,事後又找人滅口,要把封大郎殺掉,他哪裡是以此拿捏自己,恐怕是為了自保,想要盡快找到封大郎的下落,也好滅口。
  
      只不過如今說什麼都晚了,而且就算找到封大郎,把封大郎滅了口,那也沒什麼大用自己屁股下全是屎,一張紙夠擦嗎?
  
      等張澤說完,趙然舒了口氣,董致坤的這點小伎倆當真是不足掛齒,已經到了掙扎求存的地步了,渾沒有當日召開葉雪關大議事時,在公文上動手腳的那副咄咄逼人的攻擊性,說明已經川驢技窮矣。
  
      趙然心裡的不安終於放下,對張澤的回話比較滿意,於是親手煮茶,為張澤斟杯:「張廟祝,請用茶。」
  
      張澤受寵若驚,連忙端起茶杯,也不顧剛剛泡出來的茶水滾燙,往嘴裡一送,燙得直咧嘴,還不敢吐出來。
  
      趙然雖說只比張澤的級別高半格,但在張澤心裡,已經如神人一般的存在。拋開修士的身份不談,連續兩次公推出手,一次將宋致元扶上馬,一次將杜騰會拉上座,尤其是在葉雪關公推時的表現,令當時場上的張澤受到極大的震撼。
  
      當著全省道士們的面,一個小小廟祝硬懟一位府宮監院,在景緻摩即將邁入大明道門高道的行列時,生生在最後一步上把他拽了下來,這是何等驚人之舉!
  
      這才是人生啊,張澤當時覺得,自己這三十年真是白活了。別看自己也是個廟祝,但和人家這個廟祝比起來,簡直不在一個層面上!
  
      趙然呵呵笑著道:「張廟祝慢慢喝,別著急,這茶葉不錯,產自君度山中,還不為外人所知,回去時張廟祝帶兩斤走。」
  
      一句話,令張澤頓時感動莫名,咬了咬牙,再次爆料:「都管,我還有下情回稟。」
  
      「哦,你說。」
  
      「前日夜裡,蔣致恆帶著幾個方堂巡查,到了我龍山廟,但一應事務,都不讓我插嘴,也不告訴我要做什麼。只是專門要了一個小院,將我廟中的道士們趕了出來,不准進去。不知道這件事對都管有沒有用……」
  
      趙然立刻動容,問:「他們幾個人?帶著什麼去的?有沒有帶了陌生人?」
  
      張澤道:「連蔣致恆在內,共有五個,趕著輛大車來的,車上裝了一個大箱子,卻不見有旁人。這兩天吃食都是他們出來取,不讓人送進去。我問了一下,蔣致恆根本不告訴我,反倒差點與我翻臉。」
  
      「他們現在還在龍山廟嗎?」
  
      「在的……至少我過來之前還在,我從龍山廟騎了快馬,用了四個多時辰。」
  
      趙然拍了拍張澤的肩:「此事很重要,記你一功!」
  
      張澤頓時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輕了。
  
      趙然連忙把外頭的曲鳳和喚來:「速去找關道長和魯道長,就說有急事要辦。」
  
      不多時,關二和魯進趕了進來:「見過廟祝,不知廟祝有什麼吩咐。」一見室內坐著的張澤,關二臉色都變了:「這廝……」
  
      趙然道:「不是多話的時候,以後再解釋。你們二人速速點選好手,馬上趕到龍山廟去,蔣致恆帶了四個咱們無極院的方堂巡查,此刻就在龍山廟,宋雄很有可能在他們手上。不管用什麼辦法,把他們都給我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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