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94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7
第九十二章 廢話連篇

    趙然思索良久,道:“如此說來,信力便如大道,證道之路萬千條,並不能一味的以百姓是否富足來確定這條路是否好走……”

    王梧森道:“說的沒錯,該怎麼選擇布道的方式,是各地十方叢林的事,總觀只要信力。”

    “可持續的信力!”

    “可持續……這個詞很好!”

    “對了,一向只聽說信力對修行有用,似乎可以有助證道飛昇,道友知曉究竟否?”

    “聽說是用來化解刧數的,並以此打通飛昇之途,具體詳情卻不知。”

    “道友來自龍虎山,竟然也不知?”

    “不是刻意隱瞞廟祝,飛昇之事,聽我家天師提起過,說是不到那個層次,說了也不明白。但有一點,我們受籙時是需要信力的,以信力溝通仙神,如此方能獲得籙職,方能借用仙神之力。”

    趙然不禁神往,遙想片刻,又問:“道友精通數理?”

    王梧森一笑:“喜好而已,當不得精通二字,走到哪裡,都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數目背後的真相和道理……”

    趙然道:“我前些日子參加了川省十方叢林大議事,總觀下發了天下信眾《信力簿》,其中有各地信力值的排名。我仔細看了一下,都是總值的排名,為何不增加一個人均值的排名?”

    王梧森道:“你說的事情,我也想過,也曾跟我家天師建言過。但天師說,總觀下發《信力簿》,只是一個督促的作用,並不是真正想要以此排定各省道觀的布道能力。因為信力難以捉摸,或者說虛無縹緲,此為不可知之事。比如川省,我們可以通過信力值的減少來判斷川省出了狀況,繼而予以督促,查探究竟,但不能借此妄下定論,說玄元觀布道出了岔子,或者說玄元觀的布道能力太差。”

    “但依然可以作為一個參考,不是麼?”

    “確實是一個參考,否則總觀也不會下發《信力簿》。人均值也有一定參考意義,但很難計算。其一,朝廷每六年才普查一次天下田畝人口,所費周章極大,而信力簿是每年下發一次,數值很容易就能計量,其中的差別不小,數字也不準確。其二,各地洞天福地的信力值,納不納入人均值計量?比如廬山下的道廟,轄下本身沒多少人口,但信力值卻極高,這是佔了依傍洞天福地的功勞。其三,如果以人均值來做一個排名,總觀恐怕各地十方叢林和官府會有好大喜功之輩,以致不忍之事發生。”

    趙然深吸了口氣,點點頭:“受教了,今日收穫良多,多謝道友。”暗想,還好當日在全省公推儀式上,自己拿人均值來評判景緻摩和杜騰會的布道能力高低的時候,在場的沒有幾個人瞭解這些上層的意思,或者說懂行的那幾個沒有站出來反駁,否則還真是要當場出醜了。

    王梧森客氣道:“哪裡哪裡,談什麼謝不謝的,此乃小道的喜好,能與趙廟祝談論一番,也是小道的幸事,平常別人也不樂意聽。”

    兩人客氣了一番,趙然問:“不知王道長此來君山,是路過嗎?準備去往何方?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貧道一定盡心相助。”

    王梧森拍了拍額頭,道:“哎呀,險些誤事。我這番是專為趙廟祝而來。去年夏時,我家左師兄上門討教,敗於貴師兄之手。勝敗無常,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但當時左師兄與貴師兄相約,同境比鬥,你也應下來了,我今日便是赴約而來的。”

    趙然道:“怎麼那麼久才過來?這都半年了,你不說我都快忘了。”

    王梧森歉然道:“中間出了點事,去北邊走了一趟,實在抱歉得緊。”

    趙然問:“怎樣?想好了麼?當初說的是打十場吧?一場比鬥綵頭一千兩銀子。可不興學你那位左師兄,明明沒有帶銀子,還愣是要上場,輸了只能賠法符,真是敗興得很。”

    王梧森道:“左師兄跟我說了,打十場,每場一千兩銀子,總共一萬兩,對不對?”

    趙然立刻興奮了,龍虎山來的修士啊,和自己同境,這下正好拿來磨練自己的鬥法實力,看看嚴長老給自己煉製的月鳴幻景八卦陣盤究竟是個什麼層次了。

    正要下場邀鬥,卻見王梧森搖頭道:“我認為沒必要,一場定勝負即可。”

    趙然略微有點失望:“不能多斗幾場麼?”

    王梧森道:“第一場分出勝負,後面再打多少場結果都差不多,沒有意義。除非相隔的日子足夠長,長到負者修為大增,但你我之間顯然沒有這個時間。要麼你是想多切磋交流一下道術,這與比鬥無關,到時候可以另議。”

    趙然有些好笑:“道友在鬥法之前都要講那麼多嗎?”

    王梧森赧然道:“抱歉啊廟祝,貧道是太囉嗦了些,但有些話不說出來,貧道心裡不舒暢,念頭不通達。”

    趙然無奈:“好吧,一場就一場,一千兩銀子少了點,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王梧森慚愧道:“貧道只能湊夠一千兩,讓廟祝見笑了。”

    趙然有些不解:“你是龍虎山的,還缺這點銀子,不會吧?我見過你們龍虎山那個叫張騰明的,嘖嘖,隨隨便便就向別人借幾萬兩花銷,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王梧森道:“他是主枝嫡系,不能比的……貧道想和廟祝商量個事,貧道出一千兩銀子,輸了廟祝就把銀子拿走,貧道二話不說打道回府。若是廟祝輸了……”

    “我當然不會賴賬,道友放心,這點銀子我還出得起。”

    “非也,貧道的意思是,廟祝若是輸了,也不用賠銀子,只望告知成安的情況……你認識的成安,究竟是什麼人?你們是怎麼結識的?如果方便的話,再幫貧道聯絡到成安,貧道想跟他談談。”

    趙然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道長以為我趙致然是個出賣朋友的人嗎?”

    王梧森道:“廟祝莫惱。左師兄去年來得莽撞了些,未作過多瞭解,便來尋廟祝。這次我們幾個打探了一下成記商舖的情況,稍微知曉了一些……”

    趙然道:“你們既然都打聽清楚了,為何還來問我?堂堂龍虎山,領袖正一,有什麼打聽不到?”

    王悟森道:“貧道雖來自龍虎山,卻不敢代龍虎山行事,這次也只為我家小師叔之命而來,廟祝不要誤解了。我們找成安,其實也就是為了一點私事想要和他談談。我們知道他在夏國興慶府做買賣,那裡佛門高手如雲,我們自不會去冒險找人,說實話,一點小誤會而已,也犯不上。但我以為,成安畢竟是咱們大明人士,他總不能一輩子躲在興慶不回來吧?與其如此,何如大家說開了,把誤會都消解掉,豈不甚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7
第九十三章 算計

    見王梧森語出誠懇,趙然心底下也暗自思量,龍虎山這幾個人必然是不會就此認栽的,肯定還會繼續尋找成安。也是,哪怕龍虎山再有錢,也擋不住張公子這麼十萬兩、十萬兩的往外敗家,人家不把這筆賬想辦法消解,肯定是睡不安穩的。

    龍虎山睡不安穩,自然會一直盯著遠在興慶的新成安,遲早會摸到線索,把來龍去脈搞清楚,到時候必然會牽扯到自己。這事兒是自己惹出來的,還是得自己扛啊。

    可是真要把剩下九萬兩銀子的借據還回去麼?說實話趙然有點不甘心。

    沒有拿到銀子的時候,這些借據在他心裡和白紙沒有什麼區別,無非是為了噁心噁心張公子。可自從拿到一萬五千兩的賠付以後,趙然就把這些借據真當銀子了,就此還回去,趙然心疼啊。

    想來想去,趙然道:“我和成安交情莫逆,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這樣吧,咱們先打一場,你輸了,別跟我提成安,換一個人來再跟我比。直到你們龍虎山贏了,我就想辦法幫你們聯絡成安,化解其中的誤會。你看如何?”

    王梧森點點頭,嘆道:“廟祝真是個重情義的,所謂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外如是吧?也罷,既然廟祝把事情扛下來了,那咱們便比鬥就是了。若是貧道贏了,還望廟祝幫忙化解,若是貧道輸了,我龍虎山再換人來——廟祝放心,我龍虎山最講道理,絕不以修為境界壓人。”

    當下,兩人出了君山廟,來到廟外的一處野地之中。君山廟狹小,修士鬥法很容易破壞殿宇房舍,上次駱師兄和左致珩在廟前比鬥,就將那片軒場的地磚都破壞了一溜夠,是金久又找工匠給重新鋪上的,足足花了十多兩銀子。

    金久、林雙文和曲鳳和等人怎麼會錯過“仙師”之間的鬥法?此刻早已跟了過來,各自離得遠遠的,在三十丈外站定,等著圍觀這一激動人心的場面。

    趙然抱拳稽首,剛要發動,就聽王梧森又道:“貧道六年前入的修行門檻,五年前入道士境,兩年前入羽士境,廟祝心中有數。”

    趙然無語,心道廢話真多,也不得不道:“巧了,我也是六年前入的門檻,五年前入道士境,兩年前入羽士境,和道友一模一樣。我說王道友,你還有什麼話趕緊……哎……”

    正說著,王梧森已經動手了,五六張焰火符直接灑了出來,漫天的火焰將趙然籠罩在一片炙熱當中。

    趙然心說壞了,這是中計了。百忙中丟出青木玄光罩,堪堪將身子護住,四周的火焰便沾了上來,圍著青木玄光罩噗噗燃燒。

    王梧森大袖一擺,又是五六張火符出手,將火勢催發得越來越旺盛。

    趙然曾經見識過小卓師叔的火符海戰術,自己也曾經以此戰術在大青山裡和一個莫名其妙的小丫頭鬥過,熟得不能再熟了。但他此刻卻被王梧森的火符海戰術給打了個出其不意,實在是鬱悶不已。

    王梧森的火符海戰術不同於別人,趙然被燒得根本騰不出手來反擊。他儲物戒指裡有很多一階焰火符、二階陰陽火符、二階黑白金符、二階地厚土符等等,但就是騰不出手來發符。

    硬頂了片刻,趙然發現,王梧森的火符陣不是一股腦的漫天火符海,而是五張火符為一波,四張一階焰火符帶著一張二階陰陽火符,組成一個五行火符陣。

    一個一個的五行火符陣燒過來,剛好卡在趙然喘息的正當中那個時刻,拿捏得分毫不差。他每挺過一波符籙,剛喘口氣想要發符,對手的下一波火符就纏繞了上來,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將法力全部灌注到青木玄光罩中。

    趙然無奈,根本騰不出手來反擊,更別提布設月鳴幻境八卦陣,只得全力催動青木玄光罩硬頂,一邊苦思對策。

    就見王梧森圍在自己身邊滴溜溜亂轉,腳下踏罡步斗,手上掐訣,將火符一**打過來。

    一邊打符,王梧森還有空說話:“趙廟祝,你就認輸吧。從見你第一面起到現在,一個半時辰,你右肩下沉七次,左肩下沉兩次;每次說話的間隔在十五息之間;呼吸為五長三短,呼時牽動手少陽脈,吸時牽動手少陰脈。有這些數字在手,貧道已然足夠,待你法力消耗殆盡,便是束手就擒之時。順便告知廟祝,貧道儲物囊中,尚有一階火符三千七百八十張,二階陰陽火符八百六十張,足夠與廟祝耗下去了……”

    要說趙然現在是什麼心情,那是不用再提了,只是心道,真特麼高啊,原來這廝從一個多時辰前就已經開始鬥法了,虧自己還暈暈乎乎的和人家暢談了那麼久,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回算是真學到了。

    趙然法力相當渾厚,自忖能夠頂上半個時辰,腦子飛快算計著,王梧森以五張發符為一個五行陣,這麼一**能打多久呢?

    撐死了三百多張一階火符、六七十張二階陰陽火符。心下不由痛罵,這就得五六千兩銀子了吧?你剛才不是說身上只有一千兩嗎?不過人家說得也沒錯,現銀歸現銀,法符歸法符,對於龍虎山這種高門大戶來說,材料和銀子有時候不是一碼事。

    硬撐了大概兩柱香時分,外邊觀戰的金久等人也發覺不對了。

    “怎麼廟祝不還手呢?硬頂著個光罩等著這道士來燒?”

    “我聽廟祝說過,煉製法符很花錢,這都已經打出去上千兩了吧?嘖嘖,這道士真是大手筆啊,這錢要拿來捐給咱們君山廟該多好?”

    “廟祝不會是打不過吧?我聽說龍虎山很厲害……”

    “別瞎說,要對廟祝有信心。龍虎山怎麼了?去年來那個不是龍虎山的?不一樣被廟祝的師兄打趴下了?廟祝那是樓……樓什麼派?”

    “樓觀派。”

    “對!樓觀派,比龍虎山厲害多了!”

    “你怎麼知道?”

    “樓觀啊,聽聽這名字,多有氣勢!”

    “龍虎山這個名字好像更有氣勢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8
第九十四章 憋屈

    趙然頂著青木玄光罩,苦苦抵擋王梧森的火符,心裡越想越不甘,明明對方就是一套很簡單的戰術,因為佔了先機,又被對方拿捏得很精準,自己就被完全壓制住,實在是憋屈啊!

    想到這裡,趙然也發狠了,咬緊牙關強行分出一絲法力,灌注雙腿之上,準備縱身避讓開去再說。就這麼一分力的瞬間,青木玄光罩出現一絲法力不繼。

    若是與別人鬥法倒也罷了,這點換力的工夫,鬥法之時層出不窮,相互之間很難抓的住這種瞬息即逝的機會。

    可王梧森不同,他那五張法符組成的五行符陣似有感知一般,抓住破綻流水介湧了進來。

    趙然不管不顧,拼著挨了王梧森一套五行火符,直燒得眉毛鬍鬚盡成灰燼。他整個人帶著一團火焰就向六七丈外躍去。

    身上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直看得外圍觀戰的金久等人連連驚詫。

    林雙文興奮道:“廟祝這是發大招了麼?果然是恢弘壯觀啊!”

    金久沉吟道:“聽上次駱道長說過,華雲館以火心洞實力最為雄厚,莫非這便是火心洞的絕招?”

    曲鳳和遲疑道:“好像不太對勁吧?廟祝這似乎是中招了?咱們要不要併肩子上啊?”

    金久和林雙文不屑的瞄了曲鳳和一眼,金久懶得跟他囉嗦,只林雙文好意提醒他:“小孩子家,不懂不要裝懂,更不要亂說。廟祝怎麼可能中招呢?你要對廟祝有信心,等著看好戲就是了!對了,趕緊去把清水和濕巾準備好,一會兒給廟祝擦汗。”

    曲鳳和:“……”

    趙然被燒得苦不堪言,這也是他正了根骨,又處在羽士境大圓滿狀態,體內不知聚集了多少無法轉化的法力可以抽取,換做差一點的,就直接燒殘了。

    他此刻氣海內法力瘋狂湧出,與身上的火焰全力對抗,人一落地,好不容易將身上的火焰撲滅,正要布設月鳴幻境八卦陣,忽見一道寒光自腳下閃出,斬向自己腰間。

    趙然一邊調集法力輸入青木玄光罩,剛好接住下一波火符的到來,一邊拍出儲物扳指中的飛劍松風,將那道寒光擋住,匆忙間看去,卻是一塊令牌。

    王梧森腳尖一點,尾隨而至,五行火符陣繼續出手,一波一波向趙然捲過去,那塊令牌則上下翻飛,與飛劍松風鬥得不亦樂乎。

    這下子趙然更加吃力了,額間冒汗,全神貫注於抵擋之中,連分神思考的工夫都沒有了。

    王梧森也很驚訝,為了這次鬥法,他籌謀了兩月之久,一切也都如他預計般,很順利的取得了壓倒性優勢。但他大大小小鬥法經歷不下數十場,但凡同階的羽士境修士,還真沒幾個能如這廟祝般堅持那麼久。

    別看他簡簡單單就是一套五行火符,外加一塊“天師令牌”,但其中的運用之妙,絕非普通修士想得那麼容易,否則怎麼可能壓得趙然根本使不出別的手段,只來得及開啟青木玄光罩和飛劍松風——飛劍還是趙然拼著被燒了一回才放出來的。

    鬥到此時,王梧森也心疼不已,他前後已經打出去近百張一階和二階符籙了。

    龍虎山的材料再多,得來再容易,那也不是白撿來的,換算成銀子,哪怕打個對折,也已經花了五、六百兩了,作為龍虎山張家的遠枝旁親,他真沒那麼豐厚的身家。

    若非煉製這些火符的材料都來自九姑娘,王梧森肯定不會採用這種方式鬥法。

    現在的情形是,家境並不富裕的王梧森在拼銀子,腰纏萬貫的趙然卻在拼法力,兩人之間角色互串,就看誰先支持不住。

    正在僵持之際,王梧森猛然感到後背發涼,就好似被毒蛇猛獸盯上了一般,渾身都不自在。百忙中偷眼覷過去,就見一群鳥獸正在自己後方觀戰,有白鶴、青牛、錦雞,癩毛驢,青牛背上還坐著一隻粉嫰的白兔。

    靈妖!一堆靈妖!

    王梧森頓時大驚,心道沒聽左師兄說君山這地界有靈妖啊,怎麼忽然間就冒出來那麼多?一邊想著,一邊取出儲物囊中的護身法器——半人高的大算盤。

    他將算盤拋在頭頂,算盤上的九十一顆算珠全數飛起,在他頭頂上結成個大陣,此為“九九歸一玄生萬物妙法陣”。

    趙然在火符陣中苦苦堅持,也不知過了多時,忽然感受到了火符陣節奏上的一個舒緩,他敏銳的抓住契機,抽出半數法力,將儲物扳指中的符籙潑水般打了出去。

    火符、陰陽火符、黑白金符、地厚土符,一口氣打出去不下十多張,匆忙中連衛道符也拋出去兩張。

    這些符籙與王梧森的五行火符陣轟在一處,青木玄光罩外頓時爆出一道明亮的焰牆。

    焰牆之後,一個七尺高的銅甲金人虛影在焰光中閃現出來,很快凝實成型,雙臂套著重盾,“砰”的一聲巨響,重盾砸在地面上,將趙然身前護得嚴嚴實實。

    直到此時,趙然才算從王梧森的攻擊中緩過神來。

    趙然也是被打得怒火大盛,剛才憋屈了小半個時辰,連一招都沒還擊出去,光挨打不還手,這滋味可不舒服。

    他現在根骨已正,又是羽士境圓滿,對天地氣機流動的感知遠非當年,抖手就將月鳴幻境陣的八枚子陣盤激發出去。

    八枚子陣盤並沒有呈八卦圖形的呆板佈局,而是有遠有近、有疏有密,各自卡在周邊地勢的關節處。

    雖非八卦,勝似八卦,就這一手,顯露出真正高明的陣法師與普通陣法師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王梧森喜好計算,如他這類修士,通常對陣法都有頗深的研究,從他出手鬥法便可知曉,五行火符陣、九九歸一陣,一個用於攻擊,一個用於防禦,使得都相當不錯。

    一個羽士境的修士,能將陣法演練到此等地步,也算是難能可貴,甚至可稱陣法師中的高手了。

    但可惜的是他沒有開天眼,在天賦上不如趙然——趙然終於可以用資質根骨壓人了,所以布設的陣法和趙然沒法比,壓根兒不在一個層次上。

    只聽“叮嚀”一聲清脆悠遠的鳴響,王梧森頓時眼前一片漆黑,眨眼之間,天邊緩緩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孤懸於頭頂上方,散發著瑩瑩光輝。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8
第九十五章 真真假假

    王梧森心中一驚,暗道沒想到這廟祝居然有一整套陣盤。

    他本人也有一套陣盤,但以陣盤佈陣,必須從容觀察風水地勢、認真選擇方位,提前將子陣盤一個一個布設下去,絕沒有可能如趙然這般,臨敵之際,隨手便能將八枚子陣盤盡數布設下去的。

    這等手段,他只聽說過,卻從未真正見過,不免心下詫異。

    但此刻已入陣中,沒有工夫去思考別的。他身處夜幕之下,以自己所學所識認真辨認,一時間卻無法看清,只是算出一個模糊的方向,推斷頭上那輪明月似乎是陣眼。

    王梧森頭上仍舊懸著那張算盤,九十一顆算珠結成“九九歸一玄生萬物妙法陣”,在他頭頂盤旋守護。

    “趙廟祝,外頭有五隻靈妖,俱都來歷不明,趙廟祝先把這法陣撤了,你我方好並肩應敵!”

    趙然一顆一顆朱紅靈果往嘴裡塞,就跟吃棗子一樣,轉眼就吃下去了五顆,片刻之間便將剛才損耗的法力補齊。

    聞聽王梧森在陣中發聲,回道:“王道友莫慌,這些都是我君山廟鎮廟靈獸,這附近都是百姓,為防誤傷,他們是來幫咱們看護場子。你我比鬥尚未結束,先打出個結果來,我自會撤去法陣。”

    王梧森心道原來是跟你一頭的,你早說嘛,我要是早知道這些靈妖是你君山廟的,哪裡還會給你機會得逞?不過你君山廟也太牛了吧,居然有五隻靈妖看家護院,你這是什麼洞天福地?沒聽說過有君山這一號啊?

    如今他也只能吞下苦果,不能指摘趙然斗法不公,如果硬要說趙然找場外因素相助,那他偷襲搶佔先機又怎麼算?更何況人家這幾隻靈妖壓根兒沒動手,的的確確是在旁觀!

    又是一聲“叮嚀”響起,王梧森隱約看見前方黑暗中一個模糊的身影顯了出來,瞧上去依稀便是趙然。手上一個法訣,“天師令”當即打出,激射了過去。

    王梧森盯著自家打出的天師令,就見天師令眨眼就來到趙然身邊,正中胸口。

    這就得手了?他有些不敢相信。果然,只見趙然胸口處泛起一陣光暈漣漪,天師令從漣漪中傳過去,繼而穿過趙然胸口,從對方身旁三尺外兜了一個圈子,又飛回自家手中。

    王梧森大惑不解,明明擊中了,為何對方竟似個沒事人一般?

    趙然踏入自家法陣之中,負手而立,一動不動,看著王梧森的天師令在左側三尺開外穿梭來去,忍不住會心一笑。他當年在設計這套陣法符文雲篆時,就故意使壞,搞出來一個“聲東擊西”的詭異效果。

    這個效果開啟後,趙然操控手中的陣盤中樞,想要“指東打西”也行,想要“直西打東”也可,一切就看他布設陣法時的設定。

    月鳴幻境八卦陣盤2.0煉製成功以後,這個效果愈發明顯,不僅偏離的角度更大,而且還帶著一層幻像,讓對手完全摸不著頭腦。

    此刻王梧森就是如此,他收回天師令後,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這身影是虛的,非真人實像。於是腳下踩著九宮步,開始滴溜溜亂轉起來,一邊警惕著對面的“虛影”,一邊四處搜尋趙然的“真身本尊”。

    趙然見他眼睛四處踅摸,心中好笑,也不說破,發動飛劍松風直接斬了過去。

    趙然飛劍一動,王梧森立時有所察覺,他一眼就看出飛劍的來勢不太對,準頭不太足,心中嗤笑——果然是虛影,便不去管它,心道假的出手了,必然是為真的打掩護。於是將神識放出去,全神貫注查探四周的黑暗中的動靜。

    眼角餘光瞥見那飛劍來到近前,忽然莫名間就斬到自家左臂之上。王梧森大駭,全身法力灌注於左臂,臂膀瞬間凝實如鐵。

    只聽噹啷一聲,飛劍被他左臂彈開,但同時也斬飛了一條小指粗細的血肉!

    王梧森當即疼得一激靈,暗道原來不是虛影,是正主!腳下加快踏罡步斗的頻次,整個人如穿花蝴蝶般在黑暗中亂轉,閃出一道道虛影,以此躲避趙然的第二輪飛劍攻擊。

    幾個踏步之間,轉著轉著就來到趙然身邊,五指一搓,天師令突然變大,如鐵尺般兜頭就向趙然砸了過去。

    又是一圈波光漣漪,天師令穿過漣漪,繼而穿過趙然的頭顱,砸在了空空如也的黑暗之中。

    趙然身影向側後方躍出三丈開外,松風再度出手,向著王梧森右側三尺處斬去。

    這回王梧森不敢大意,九九歸一陣法運轉,九十一顆算珠在身前密集旋轉,組成了一道厚厚的鐵牆。

    一連串“刺啦啦”難聽到極點的撞擊摩擦聲響起,飛劍松風和算珠法器交錯而過,復又飛回趙然袖中。

    王梧森百思不得其解,暗道這是什麼路子?這廟祝出手的時候明明偏離那麼老遠,為何總是能斬到自己近前?

    想來想去,還是這座法陣的問題,看來只能先行破陣,再論其餘。

    王梧森手訣掐動,算盤珠子來回飛舞,自行演算,算了片刻,他抬頭望向天空中那輪明月,確定這輪明月應為陣眼所在,因此決定從此處著手破陣!

    正要以大招打破天上的明月陣眼,王梧森忽覺腦中一陣短暫的空白,整個人都呆了一呆。

    他愣了愣,沒明白髮生了什麼,這會兒也沒工夫細思究竟,準備再次出手……

    腦子裡又是一陣短暫的失神……

    王梧森回過神來,使勁甩了甩頭,心道這法陣果然了得,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類型的幻境,居然對心神還有那麼大的影響,如此一來,就不能再與這廟祝繼續僵持下去了,要盡快破陣才好!

    ……揚手……

    ……咦?貧道適才要做什麼來著?哦,要破陣,我要……

    …….嗯?這是哪裡……

    ……奇哉怪也,貧道這是在做什麼……

    王梧森略略有點懵圈,正在努力思索回憶之際,就聽一道溫文和煦的聲音在無垠的天空中響起,又彷彿在耳邊輕柔低訴:

    “親愛的王道友,這裡是風景如畫的君山,我,是你的知心好友趙致然。值此午夜夢迴之際,如此亢奮的你,是否依舊無法入眠?那就讓我們一起走進故事會的時間……”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小和尚抬起頭,向老和尚說,爸,外面下雨了……”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裡,夜已深了,讓我們在一曲經典的老歌當中,放下一天的辛苦和勞累,閉上雙眼,做一個好夢……”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地雙手,輕輕撫著你……”

    王梧森聽到這裡,會心一笑,閉上眼睛,歪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串哈喇子……

    趙然自己都驚了,沒想到嚴長老給自己煉製的月鳴幻境八卦陣威力竟然如此驚人!

    在月鳴幻境八卦陣這一強力幻陣構築的領域之中,九天玄龍大禁術的第一層降智光環、第二層忽悠神功相繼使出,一舉奏功!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8
第九十六章 後山藥園

    趙然略微有些遺憾,心道自己大招是不是出得太早了?幻陣其他功效,比如看似生門實則死門的明月陣眼還沒有實踐檢驗效果,飛劍空空和幻陣的磨合也沒有嘗試……

    不過這卻也不能怪他,他也沒想到,在新版的月鳴幻境八卦陣中,大禁術的降智光環和忽悠神通效果加成會那麼明顯。

    轉念又一想,月鳴幻境八卦陣也好,九天玄龍大禁術也罷,都是對著人的頭腦和心智去的,二者相輔相成,組合起來絕非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至少等於三,也許四或者五都有可能。

    趙然手一招,將八枚通靈翡翠子陣盤全部收回,陣法撤去。

    金久等人眼看著場中一片煙雲瀰漫,轉眼就消散開來,露出兩個人來,一個負手於身後,仰望天際,默默嘆息;一個橫躺於地,嘴角留著哈喇子,睡得正是香甜……

    曲鳳和忍不住當先問道:“廟祝呢?”

    林雙文疑惑道:“奇哉怪也,這個穿著道袍的光頭和尚是哪兒來的?”

    金久沒好氣道:“你們兩個傻啊,這不就是廟祝嗎?只不過頭髮鬍子眉毛被燒沒了。”

    邊說著,眾人邊圍了過來。

    林雙文端著木盆,盆中盛滿了清水,金久親自動手,將汗巾浸濕,擰乾了遞給趙然。

    趙然接過來輕輕擦了擦臉,立刻被嚇了一跳——汗巾上全是黑乎乎燒成碳灰的毛髮,他再一摸頭上,頭頂已經空空如也。

    低頭再看身上,還好還好,自己鬥法前換上了華雲館的羽士道袍,華雲館就是以玩火出名,這件道袍最擅長防火的效能,不然當真是內褲都要被燒沒了,那可就太也丟人了。

    只是如此一來,自己這個廟祝就有些見不得人了,至少破相兩三個月吧?

    氣惱之下,幾步趕過去,想踹王梧森兩腳出口惡氣,卻發現這道士躺在地上一副慘相,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於是才舒心了一些,沒有痛打落水狗。

    金久又從曲鳳和手中接過茶盞,遞上前:“廟祝和這廝鬥了一場,口渴了吧?這廝也是可惡,來了也不說明情由,枉自我等聽他是龍虎山來的,便以禮相待,誰知竟是來挑事的。好在廟祝仙術高明,否則我等真是無地自容了……”

    趙然一邊啜著茶,一邊道:“無妨,也怨不得你們。只是以後留個心眼,不要再把庫中的賬冊檔卷再隨意拿出來給人看了,要有一點警醒意識。這次一人罰俸三個月!”

    金久等人舒了口氣,點頭哈腰道:“該當的!該當的!廟祝您老人家看,這廝該如何處置?”

    趙然一揮手:“把這王道長抬回去,好生將養著。王道長實力還是很強的,逼得本廟祝不得不出手稍稍重了些,也算是個人物……你們要善待他,聽明白了?”

    三人齊聲道:“是!”

    趙然四下踅摸了一眼,沒看見那幾個靈妖,估計這邊熱鬧看完,人家見沒什麼事,都走了。

    回到廟裡之後,金久等人將王梧森安頓在客房中,又照著趙然給的方子去煎熬醒神湯。趙然瞧王梧森這模樣,心裡也有幾分擔心,怕他從此智商出現問題,便在醒神湯的方子中加了幾味靈藥,都是補腦壯神的。

    王梧森還在昏睡之中,趙然估摸著沒個一兩天是醒不過來的,便去後院尋那幾位靈妖。

    這幾位倒是都在後院中呆著呢,白山君貓在破茅屋中,蜷著身子仍舊梳理她毫無瑕疵的翎毛;五色大師和癩毛老驢趴在茅屋前打盹,趙然估計這兩位是準備隨時聽候白山君的差遣了。

    只蟾宮仙子和青田居士圍了上來,嚷嚷著要趙然改風水。趙然去葉雪關的這小一個月,他們將小君山的後山整個挖成了藥園,連靈藥都種下去了不少,都是白山君翅膀下面打賞出來後,他們幾個吃剩下的果核或者莖葉。

    開藥園這件事,既是蟾宮仙子的個人喜好,也是趙然交辦給他的任務,因此趙然也很感興趣,跟著兔子和青牛就上了小君山後山。

    小君山是座很小的山頭,因此,這裡雖然名為後山,實則不過山頭的後樑,幾步路的工夫就到,離五色大師的洞府也不過幾十丈的距離。

    趙然看完之後還是比較滿意的,總算這隻兔子稍微有點藝術敏感度,沒有將藥園開成農家梯田,而是倚著山勢,分割成一塊一塊錯落有致的苗圃,每一塊苗圃周邊都保留了樹木,分割得很自然,甚至有些缺口處還專門移栽了灌木過來遮擋。

    “小道士,你看這藥園建得如何?”

    “不錯不錯,善哉善哉。”

    “滿意就好!只是這後山沒有靈氣流注,靈藥的長勢都不太好。”

    “仙子,你這剛種下去沒幾天吧?談什麼長勢好不好的,有點勉強啊?”

    “本仙子不管,總之沒有靈氣,這片山頭怎麼看怎麼礙眼!你看到處都是積雪,這裡一片那裡一片,不好看!趕緊把靈泉引過來,把風水改了,我這藥園才算有了起色。”

    這個事情對別人而言難上加難,但對趙然來說,也就是指顧間的事情。他上月離開之前其實就已經想好了方案,當下便開始動手。

    有青牛在,順道再把五色那隻錦雞弄過來,兩個幹活好手一通忙活,趙然就將靈泉引過來一支,在山岩間緩緩流淌,一層層向下,積出一潭潭清泉。

    一天工夫,上佳的“碧落珍珠局”便大功告成,整座後山都納入靈泉的浸潤之中。

    以“碧落珍珠局”為根基,趙然又煉製了幾十張陣法符籙,埋設於各處天地氣機流淌的關節要道上,形成一個簡單的迷幻大陣。普通人若是不小心誤入山中,繞來繞去又會自行下山,總之是進不來的。道士境以下的修士要是闖入山中,則會被困在裡面,至於怎麼發落,那要看蟾宮仙子的心情。

    至於羽士以上修士,這座迷幻陣就沒辦法了——小君山的靈泉流量不足,這已是極限,支撐不住更高級別的陣法。

    不過也不用怕,有幾大靈妖坐鎮,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等趙然忙完後山藥園的事,鐘三郎過來稟告,說是王道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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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莫非後遺症

    王梧森甦醒後,見床頭幾張臉正圍在自己頭頂上,一雙雙眼睛都在注視著自己,想了想,開口問道:“金道友,我這是在君山廟?”

    金久點頭,吩咐曲鳳和盛了碗藥湯來,幫王梧森灌了下去,道:“王道長,沒錯,你就在我君山廟,已經躺了整整兩天,我家廟祝很快就過來,王道長稍待。”

    王梧森沉吟片刻,問:“這麼說,這場鬥法是貧道敗了?”

    曲鳳和忍不住插話:“敗得不能再敗了,我家廟祝出手重了些,道長你就躺了兩天,若是……”

    金久斥道:“行了,你這孩子,學了那麼多道經,怎麼還不明白沖和平用、喜怒自抑的道理?”轉頭又對王梧森道:“道長恕罪,這孩子急性子,少年人性情衝動了些,還請道長見諒。不過話說回來,道長入我君山廟,我等看道長同為道門一脈,又是龍虎山天師正宗,已經是盡心竭力侍奉了,不曾想道長竟是來為難我家廟祝的……”

    王梧森卻無一絲愧欠之色,只是一笑道:“談不上什麼為難,只是鬥法切磋而已,與禮敬往來是兩回事。譬如你家廟祝,還有金道長幾位,若是有暇去我龍虎山一遊,貧道也是會盡心款待的。這些道理,你家廟祝心裡想必有數,是不會怪罪你等的。”

    正說著,趙然進屋了,走到床邊,見王梧森氣色還不錯,當下放心了不少,問:“道友感覺如何?身上有哪裡不適嗎?”

    王梧森剛才醒的時候,體內法力便已經自行運轉了一週,因道:“多謝趙廟祝關心,貧道一切都好。冒昧問一下,趙廟祝那法陣……是個什麼明目?”

    “月鳴幻境陣。”趙然少說了“八卦”二字,之間的差別不可以道理計,這是防著王梧森了。

    “原來如此……貧道只記得,當時正要破陣,卻忽然就暈厥過去了,卻不知是什麼道理?”

    “這個……此乃我華雲館秘傳,卻是不太方便透露。”

    “也是,貧道並非想要偷師,只是好奇而已,廟祝莫怪。”

    兩人說了一會兒,趙然吩咐給王梧森端上飯菜來,陪著他吃完,問:“王道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王梧森想了想,回答:“貧道才疏學淺,準備回龍虎山好生修煉一番,將來有所成就,再來尋廟祝印證,到時還望廟祝不吝賜教。”

    趙然哈哈道:“王道友太謙虛了,其實道友的水平還是相當不錯的,相信同境之內,應該是罕逢敵手的了。不過回去苦心鑽研一陣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學海無涯嘛,呵呵……”

    王梧森點點頭,慚愧道:“以前貧道也一度自認為道術不凡,沒想到山外自有高山……”說著,起身抱拳稽首,道了聲告辭後就要離開。

    趙然哈哈一笑:“王道友這就走了?呵呵……”

    王梧森疑惑道:“趙廟祝還有事?”

    趙然道:“那個……咱們之前的約定……”

    王梧森點頭道:“廟祝放心,既然輸了,貧道自是無話可說,成安的事暫且延後。貧道回去後自會稟明,要麼我龍虎山另尋一位師兄來君山挑戰,要麼貧道苦練之後,修為有成,再與廟祝切磋。”

    “然後呢?王道友就走了?”趙然有點不高興了。

    “然後?什麼然後?”王梧森不解,苦思道:“廟祝有事儘管說來就是。”

    曲鳳和都看不下去了:“王道長,你輸的一千兩銀子不打算給了嗎?”

    王梧森愣了:“什麼一千兩銀子?”

    趙然、金久、林雙文等人都蒙了,這姓王的是真打算賴賬啊還是真打算賴賬?按理說不應該啊,龍虎山的道士不是最講道理嗎?

    曲鳳和氣樂了:“不是,我說這個,王道長啊,咱可不能不認賬啊?”

    王梧森皺眉:“你們君山廟究竟什麼意思?只管說來,不要含含糊糊,言語之間不盡周詳之處,貧道可聽不懂。”

    只有趙然隱約醒悟到一點頭緒,將金久等人都轟了出去,單獨向王梧森:“或許道友昏睡兩天後,有些事情忘了。我給道友提個醒,你我比鬥之前曾經約定,我若輸了,成安一事必給你一個交代,道長若輸了,便留下一千兩銀子,君山廟用於賑濟百姓。”

    王梧森斷然搖頭:“此事絕無可能!廟祝想要多一些銀子為百姓謀福,貧道不僅感佩,而且雙手贊同,更願竭力支持!但貧道是絕計不會以千兩銀子和廟祝賭鬥的,因為貧道根本沒有這許多錢,如何敢信口開河?”

    見對方斬釘截鐵回答的如此乾脆,趙然也無奈了,心道這傢伙不會真是傷著腦子了吧?這可如何是好?心下也一個勁後悔,早知道先簽下比鬥協議就好了,有白紙黑字在,看他怎麼賴賬。現在倒好,銀子怕是沒戲了,總不能強索吧?

    正在心疼那一千兩銀子之際,就聽王梧森道:“不過話說回來,貧道既然來到風景如畫的君山……風景如畫的君山……”喃喃了兩句,王梧森揉了揉眉心,續道:“嗯,來到景緻秀麗的君山……風景如畫的君山……廟祝以為哪一句更貼合君山?”

    趙然汗:“啊?道友何必糾結於此?隨心即可。”

    王梧森糾結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風景如畫!”說罷長出了一口氣,“貧道既是來到風景如畫的君山,自是要為君山百姓盡一份心意的,貧道銀錢不多,留下十兩夠回龍虎山的路費便可,剩下的都捐給君山廟,記得也有百十兩……”

    說著,大袖往桌上一抹,一沓整齊的銀票出現在兩人眼前,最上面一張赫然是江.西匯豐號“匯兌天下”的大票,面額五十兩!

    趙然手指銀票:“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必是那一千兩!”

    王梧森不可置信的呆了呆,隨即滿頭大汗的清點起來,點完之後目瞪口呆道:“這,這,這……卻是從哪裡來的?”

    趙然笑嘻嘻的將桌上銀票收走,沖仍舊冥思苦想的王梧森道:“多謝王道友仗義疏財,我替君山百姓向道友拜謝了。我代表君山百姓,特授予王道長君山之友榮譽稱號,今後王道長便是我君山百姓的好朋友了!驚不驚喜?開不開心?對了,下次比鬥之時,無論誰來,依舊是一千兩鬥一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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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無極院來文

    不提步履蹣跚離去的龍虎山王道友,單說君山廟這裡,如今已是二月,漸漸就要入春了。金久等人開始張羅起春耕的籌備事宜,蟾宮仙子等一群靈妖則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偶爾會不知跑到哪裡去,影子都不見一個。

    趙然也顧不上這些,就是一心一意坐等無極院的公文。

    二月中旬的時候,大師兄魏致真發來飛符,說是三師兄駱致清回華雲山了,看上去滿是疲憊和憔悴,身上似乎還帶著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駱致清回山後,沒來得及說話,匆匆忙忙直接便去了問心崖,那裡是華雲館中低階弟子閉關沖境之地。

    魏致真問趙然,知不知道駱致清在山下行走時發生了什麼事。

    趙然非常高興,這說明駱師兄去大青山一趟大有收穫!從黃冠到法師,是修士修行三大門檻中的頭一大關,九成的修士都邁不過去,就此止步,其淘汰率甚至超過入天師境或真人境的陽神脫竅,以及入大天師境或大真人境的破碎虛空。

    於是趙然便將駱致清去大青山試煉的事情說了,只是他也不知駱師兄去了大青山之後的試煉經歷,這要駱師兄出關之後自己說了。

    只希望駱師兄能順利沖關成功罷。

    二月二十八日,趙然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公文,無極院讓他回去,有關於道職變動的事宜需要宣佈!

    趙然毫不遲疑,向金久等人交代了一番後,便去後園牽驢,可到了後園一看,別說老驢了,蟾宮仙子、白山君、五色大師、青田居士,這幫傢伙竟是一個都不在。

    去五色的幻景洞府扣門,無人回應,去後山藥園尋了一圈,同樣空空如也。這幫傢伙不會是離自己而去了吧?可是仔細看了看,也沒見有搬家的痕跡,再想想,真要搬走的話,絕不至於不告而別。

    多半是結伴出去撒野了。

    趙然只得去廄房牽了匹馬出來,飛蹬而上,望無極山方向趕去。

    因為修了西北線的緣故,從君山到谷陽縣城的路變得非常好走,騎上快馬,兩個多時辰便已趕到,比原來節省了近一天的工夫。

    到了谷陽縣城後,天色已經晚了,趙然猶豫片刻,還是趁著城門未關,入城去見孔縣令。

    孔縣令非常熱忱的將趙然迎入後衙,在花廳中擺了個小宴,上了幾道小菜,溫了壺黃酒,和趙然邊吃邊聊。

    “本縣在這裡恭賀趙道長了。”孔縣令舉杯相邀。

    趙然和他碰了,將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道:“最後的消息還沒到,作不得數。”說著,端起壺來替孔縣令斟滿。

    孔縣令心道,館閣中的修行仙師親自給我老孔斟酒,將來致仕後,怕是可以拿出來和子孫誇耀一番的美談了吧?口中道:“我縣衙這裡已經收到龍安府下達的文書了,道院那邊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縣尊這裡收到的文書上是怎麼說的?”

    “西起江油境,北沿方山、夾溝、青口集,東臨保寧府境,南抵都府太華山一線,一應道門事宜,都劃歸君山廟轄管。整個谷陽縣地盤的三分之一、丁囗的二分之一,盡在其中矣!”

    “這片土地上有四萬多人?”

    “大約四萬六千多人。”

    趙然心中大喜,這可是君山廟目前香火基數的四倍!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只要做得好,趙然下一步修煉的功德力來源將增加四倍!

    兩人碰了幾杯,趙然道:“君山廟的轄地擴大了,丁口多了,下一步擔子更重了,還望縣尊多多支持啊。”

    “趙道長把心放肚子裡就是,只要本縣在谷陽一日,就竭盡全力助道長布道。只是不知道長下一步的打算?”

    趙然先進城來尋孔縣令,除了不想晚間登山,準備在縣城中歇一宿外,更重要的便是想和縣尊商討君山地區接下來的走向問題。

    “頭一個,目前我名下慈善堂做的很順利,在低利放貸上,到目前為止已經總計放出去慈善金三千三百兩銀子,助四百二十餘戶家庭渡過難關。除發放慈善金外,慈善堂還救助賑濟了外來災民、流民四百餘人,助他們在君山定居下來,安穩生活。我打算將慈善堂的上述措施擴大到整個君山廟布道的地區,還望縣尊大力支持。”

    孔縣令當即表態:“這個毫無問題。當年縣中改革青苗錢成果斐然,這是有目共睹的,本縣還記得,當日與趙道長、宋監院一道,經歷的那些風風雨雨。只惜乎府宮張監院遇刺,以致良策廢馳……”

    趙然嘆道:“也算是敲個警鐘吧,有多大能耐,就辦多大事,你我救濟不了天下,救濟不了全省,救濟不了一府,甚至闔縣也無能為力,那就從君山開始吧。”

    孔縣令讚許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道長說得是。除了慈善堂,道長還有什麼打算?”

    趙然道:“貧道打算籌辦濟民惠醫堂。”

    “縣中也有藥鋪,不知道長這惠醫堂和別家藥鋪醫館有何區別?”

    “重在兩個字,一個惠,一個濟。”

    “如此一來,道長豈非又要往裡貼出許多銀錢去?”

    “這惠民濟醫堂的開辦,本身就不是用來賺銀子的,但要說貼出去很多銀子,這倒也未必。其真正的難處在於,會和縣中辦有藥鋪的幾家大戶產生衝突,怎樣化解,還需進一步商榷,當然也離不開縣尊的支持。”

    “好說!只要利於百姓,本縣這裡沒有問題。”

    兩人吃吃談談,便已入夜了,當夜,趙然就歇在了縣衙裡。

    第二天早上,趙然騎上馬,向著無極山行去。

    山腳下,趙然老遠就看見一群道士聚在一處,走近時,卻見打頭的是劉致廣、陳致中、張致環三人,後面跟著馬致禮、方致和、莫致興等等,大約十餘人,泰半都是熟人,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想必是近幾年新受牒的道童。

    趙然馳到近處,早有火工居士慇勤上前接過韁繩,虛扶著趙然下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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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都是老朋友

    劉致廣打量著趙然,不由愣了愣:“趙師弟,你這鬚髮……”

    趙然摸了摸自家剛長出來不過寸許長的頭髮,尷尬道:“嗯,最近火氣有點旺,和人鬥法,不小心把鬚髮燒了。”

    劉致廣哈哈一笑:“趙師弟往來皆仙師,師兄羨慕不已……對了,聽說昨日就到了谷陽縣城,為何不上山呢?師兄我可是一大早就在這裡等著了。”

    陳致中也道:“師弟今日氣色不錯,可見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言誠不我欺。今日斗膽再喚一聲師弟,明日便不敢這麼稱呼了。哈哈!”

    張致環微笑上前問候:“許久不見,趙師弟一向可好?”

    趙然抱拳稽首,向眾人深施一禮:“趙致然見過諸位師兄師弟。昨夜到得晚了,唯恐擾了諸位休息,便在城內歇宿了,卻勞動大家牽掛,是趙致然的不是。沒想到驚動大家下山迎候,實在是惶恐之極,惶恐之極!”

    劉致廣當先,引著趙然登階而上,餘下眾人在身後簇擁著。

    趙然抽空挨個問候了一番,基本上都沒有落下,令每一個下山迎候的,都感受到了趙然言辭中那份親切和尊重。尤其幾個新來的,多半是久聞大名,出於好奇之下才過來見面,此刻都覺傳言果然屬實,這位趙廟祝當真是個人物,和他相處,有種如沫春風之感。

    能夠一早下山等候他的,多數都是他當年在無極院中結下一定交情的,打頭的幾位執事就不用說了,後面跟著的客堂門頭馬致禮、經堂經主方致和都是他當年學經時的同窗熟識,因他的緣故而擔任了如今的道職。如莫致興等人,也受益於他的操作而轉了油水豐厚的庫頭。

    別看這些人在趙然被排擠落難的時候沒幫上什麼忙,有些甚至故意有所疏遠,但趙然對此並不十分介意,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自身不硬就不要怪別人不幫你,沒有人天生欠你的。反過來說,只要趙然自身硬得起來,這些人都會成為他在無極院中立穩腳跟的基本盤,因此,他也是盡心籠絡。

    陳致中因為兩邊下菜碟的屬性,自家心裡有些虛,自覺落到了第三的位置,所以趙然身邊是劉致廣和張致環。

    張致環猶自記得,當年是他為這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辦理的入院手續,八年之後,人家竟然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實在是匪夷所思,又不免有些尷尬。

    正恍惚之際,忽聽趙然衝自己道:“還記得當年入無極院時,是張師兄親自幫我登記入檔,其後又多有關照,此情此景,至今記憶猶新。”

    一句話,張致環那點不適立刻一掃而空,感觸道:“還是趙師弟自家努力上進的結果啊,所謂錐處囊中,到哪裡都埋沒不了的。”

    劉致廣在一旁笑道:“張師兄也要高昇了,今後就是西真武宮客堂的門頭了。”

    趙然一聽,心裡就明白了,杜騰會的確很會做人,還人情就乾脆還得圓滿些,果然把三大要職中的巡照張致環給調走了。

    張致環在無極院做到了巡照,想要再往上走就比較困難了,去西真武宮從客堂門頭做起,將來升格為八大執事相對而言更容易一些,到時候如果一下放,就是縣院監院或者方丈,哪怕更進一步,試試爭取西真武宮的三都,也是有機會的,所以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張致環調走以後,空下來一個巡照的道職,這就為趙然兼任留下了騰挪的空間。

    在十方叢林中,想要順利升座為監院或者方丈,履歷中最好具備巡照、知客或者高功這三個道職的任職經歷,否則總會有“得職不正”的感覺,無法服眾。

    就好比無極院現任監院董致坤,沒經歷過這三個要職,直接從號房迎賓這個管理道院“三產”的道職上直接拔入監院,至今無法服眾,總是被人在背後議論短長,優點常常被人遺忘,缺點卻總是被人放大。

    趙然將來要想走得更遠,這三大執事要職就必須經歷其一,這也是當日在葉雪關時,宋致元主動向杜騰會提及這一點的原因。

    無極山並不高,眾人拾級而上,不多時就上了山門。

    無極院三清大殿中,已經坐滿了人,見趙然一行趕到,都起身迎了出來——打頭的卻是西真武宮都講白騰鳴!他身旁跟著的是西真武宮巡照、原來的無極院監院鐘騰弘。

    “老都講怎麼親自來了?”趙然很是驚喜,連忙搶上幾步稽首拜見。

    白騰鳴將趙然攙起,笑道:“既是你的事情,老道我怎能不過來跑一趟呢?”

    趙然感激道:“多謝老都講!”又向鐘騰弘施禮:“老監院也來了,老監院當年援引之情,趙致然畢生難忘,沒有老監院,就沒有趙致然的今天。”

    一聲“老監院”,將鐘騰弘和趙然的距離瞬間拉近。鐘騰弘當年為無極院監院時,和趙然其實是隔著些距離的,兩人之間並不親近,幾乎沒有任何深入的談話,甚至在趙然受牒的那一重要關口上,他當時屬意的也不是趙然。

    但無論如何,援引入院這一天大的人情,趙然得認,沒有鐘騰弘點頭,趙然絕無可能佔據無極院一個寶貴的火工居士員額,想給道院掃廁所也沒資格!更不可能有今日身為館閣修士、十方叢林廟祝的尊貴身份。

    鐘騰弘點頭道:“無極院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來誰來?走,先去淨手正衣。”說罷陪著趙然到旁邊的廂房,房中已備下了清水濕巾,趙然一邊擦面擦手,整束衣冠,一邊聽鐘騰弘叮囑。

    “等會兒老都講宣佈任命時,你儘量不要和董致坤起衝突,他有什麼不合禮數之處,你今日權當沒有看見,總是不要橫生波折才好。”

    “董致坤怎麼回事,連府宮的命令也敢抗拒嗎?”趙然有些驚訝。

    “他或許鑽了牛角尖了,很是不情不願,白老都講昨日跟他黑了臉,他才答允參加今日的大議事。”

    趙然道:“無妨,他不願參加也不影響,不是麼?”

    “話是這麼說,但他畢竟是監院,不出席的話面上總不好看。”

    “老監院,他這個樣子,西真武宮就不考慮將他拿下麼?”

    鐘騰弘搖搖頭:“畢竟是當年杜方丈親手安排的人,就這麼拿下來,面上須過不去,除非他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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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新的道職

    董致坤到底有沒有作死,答案很明顯,這還用問嗎?

    趙然有些不解的看著白騰鳴,白騰鳴頓了頓,將趙然拉到一邊,低聲道:“如今西真武宮沒有方丈,只有監院徐騰龍,很多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趙然秒懂,小心試探道:“若是都講能夠再進一步……”

    白騰鳴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呵呵,不過若是輪到我來說話,定是要將此人拿下的,因私廢公,此人實在不是監院的材料啊。”

    趙然點了點頭:“回頭我還有事情要去趟青城山,想邀請老都講和我一道同去,不知老都講是否有暇?”

    白騰鳴呵呵笑了:“我在青城山也有幾個老朋友,好久不見了,倒是想唸得緊。”

    趙然道:“如此,待我抽時間把廟裡的事情料理妥當,便去西真武宮尋老都講?”

    “也好,我就在西真武宮等你。”

    兩人談好了後續,趙然便開始琢磨董致坤的事情。

    說起來,趙然實在太過年輕,這個歲數去當一縣監院,確實有些駭人聽聞。他原本也打算先讓董致坤幫自己佔上幾年坑,等過兩年再說。

    只是這廝事事和自己做對,需要時刻提防著,這次大議事的時候,就把自己害的不輕,用他佔坑的代價實在有些承受不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先順順當當把都管職位拿到手再說。

    至於年歲太輕的問題,如果他能助白騰鳴上位,以這份相助之功,還算是問題嗎?

    好在董致坤今日的表現比較正常,雖說黑著臉坐在三清殿上,但畢竟沒有挑戰傳統秩序的勇氣,他也沒那份實力,所以趙然的遷轉算是順利通過。

    不過話說回來,董致坤就算是真鬧起來,趙然也是不怕的。遷轉三都不是升座監院或者方丈,不需要全院道士公推,西真武宮直接任命便可。

    在大議事上,白騰鳴代表西真武宮宣佈,鑑於君山廟於嘉靖十九年的布道業績殊為突出,經西真武宮三都議事商議後,報玄元觀同意,以君山地區為基礎,建立君山特別布道區,將谷陽縣東南劃入君山特別布道區的布道範圍之內。

    具體範圍包括:以君度山為核心,西至江油境,向北沿方山、夾溝、青口集一線以南,東臨保寧府境,南抵都府太華山。上述範圍之內的一應道門事宜,都劃歸君山廟轄管。

    由於君山特別布道區佔整個谷陽縣地盤的三分之一、丁囗的二分之一,故授君山廟廟祝為無極院都管,可自行設檔募人。最後一句很重要,給予君山廟自行招人、授牒、立檔之權,說白了,就是擁有了完備的人事權,不用看無極院的臉色了。

    這個人事權包括什麼呢?可授道士文牒八人,其中,立殿主、經主、堂主三道職,與道院職司級別相同,均為俗稱的“五主十八頭”之一。同時,可募火工居士十二人。

    道士和火居的員額是給了,但西真武宮沒有那麼多錢糧養人,除廟祝、殿主、經主和堂主這四個道職的薪俸由西真武宮拔付外,其餘道士和火居的使費銀子都要君山廟自行想辦法解決。

    當然,君山廟升級後,將縣中的地盤和信眾切去了一大快,無極院的香火錢必然會減少,這減少的部分,需由君山廟補足。

    按照西真武宮的核定,從嘉靖二十年起,君山廟每年上繳無極院的香火錢,從二百兩升為兩千兩,是原先的十倍。

    董致坤沉著臉,一語不發的參加完整個大議事,然後起身離開。隨他離開的,還有方堂方主蔣致恆等寥寥幾人。蔣致恆離開時倒是有些猶豫,但也只是猶豫了一瞬間而已。

    趙然也能理解這兩位的心情,雙方的關係早已公開決裂,相互之間幾乎沒有緩和的餘地。董致坤當年升座為監院時,趙然在公推時投完反對票就離開了,壓根兒沒有湊上去熱臉貼冷屁股的的興趣,今日的董致坤和蔣致恆何嘗不是呢?

    望著跟在蔣致恆身後的張澤,趙然惡趣味再生,喊了句:“張廟祝,先別急著回龍山廟,我這邊完事之後再去找你。”

    張澤頓時一個趔趄,好懸沒被大殿的門檻絆倒。

    大議事結束後,在西真武宮白都管和鐘巡照的住持下,無極院開了一個小小的“三都議事”,趙然榮升都管之後,要和袁都廚、朱都講做一個“正式的見面”,陪同的還有高功劉致廣、巡照張致環、知客陳致中。

    自從羅都管去世之後,同事了數十年的袁都廚、朱都講都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精氣神都有明顯的衰退,此刻靠在椅背上,俱是一幅有氣無力的樣子。

    白騰鳴看著這二位的狀態,很是不悅,斥道:“老袁、老朱,你們兩個都比我年歲小吧,怎麼如今這幅慵懶的模樣,難道說患了什麼重病?有病為何不上報西真武宮?”

    袁都廚和朱都講勉力把身子正了正,一個有氣無力的抱怨道:“老都講,我二人大病沒有,小病不少,所以身子不適啊。”另一個乾脆道:“老都講,如今我們都一把年紀了,乾脆讓我們辭道吧。”

    白騰鳴道:“有什麼話好好說,今日是趙致然升都管的日子,你們這是做給誰看?”

    袁都廚道:“致然升任都管,這是好事,我和老朱都替他高興。但我二人不辭道又能做什麼呢?無極院三都議事廢弛,院中有什麼事情全是董致坤一人說了算,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致然還好,有個君山廟可以打理,我們呢?不如辭道回鄉,頤養天年算了。”

    朱都講接口道:“不錯,老羅被氣走了,我和老袁可不想重蹈覆轍,不如回家逗弄兒孫,過幾天逍遙日子。”

    白騰鳴道:“什麼老羅被氣走了?不要胡說,牢騷就發到這裡為止,你們是無極院的三都,說話要注意分寸!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先說正事。”

    說罷,白騰鳴沖鐘騰弘點點頭,鐘騰弘道:“今日無極院三都議事,商議院中道職轉遷。西真武宮議定,提調無極院巡照張致環入西真武宮客堂,為門頭。另建議,轉無極院客堂知客陳致中為巡照,原知客道職,由都管趙致然兼任。三都可有異議?”

    朱都講道:“我是舉雙手贊同的,但今日沒有董致坤這個監院參與,這三都議事算數嗎?”

    袁都廚也道:“董致坤是監院,他不同意也過不去啊。”

    鐘騰弘道:“昨日老都講已經徵詢董致坤的意見,他同意此事,但身體不適,就不參與三都議事了。”

    袁都廚和朱都講嗤笑了兩聲,道:“即是如此,我等能有什麼異議?當然同意了。”

    趙然上前向袁都廚和朱都講施禮,道:“當年我入無極院的時候,多承二位師叔關照,從今日起與二位師叔共事,還望二位師叔繼續指教。二位師叔有什麼事情需要師侄做的,師侄必不敢辭。”

    這兩位連忙從椅上起身,回禮道:“致然客氣了,你是我們眼看著成長起來的,都是自家人,今後一切都好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5 00:09
第一百零一章 有客自遠方來

    趙然順利榮升無極院都管,並且兼任客堂知客,但他的本職和這兩個道職都沒太大關係,他仍舊是廟祝,只不過是升了半格的廟祝。

    去世的羅都管那套院落早已騰退清理出來,現在屬於趙然了,但他卻無意在此長居,他的跟腳在君山,下一步的重心是要讓整個君山廟布道範圍內的四萬多人,一齊向他貢獻功德力。

    在都管房簡單住了一宿,接受了劉致廣等人的宴請之後,第二天睡了個好覺,趙然便沒有再多耽擱,騎馬返回了君山廟。

    到了下午時分,趙然就進了君山地界,剛過沖馬河橋,就遠遠看見一名大漢正邁步於田埂之間,疾走如風。趙然暗道,這是哪裡來的散修,不走正道轉走田間,也是無語了,現在還沒有開始春耕,否則真要給你點好看不可。

    趙然揚鞭縱馬,稍稍離得近一些,一看這身影,不由一樂,喊道:“屠老兄……屠老兄……!我在這裡!”

    這大漢不是都府開肉鋪的屠夫又是誰?

    屠夫轉過頭來看見趙然,哈哈一笑:“巧了,正要去你家廟上做客,門口卻遇見主人。趕了一天路,渴也渴死了,你廟裡有好酒沒有?今日必要一醉方休!”

    趙然趕到近前,飛身下馬道:“既是老兄來串門,那必然好酒好肉管夠的,包屠老兄滿意!”又問:“怎樣?快有一年沒見了吧?龍虎山有沒有找老兄的麻煩?”

    屠夫搖頭不屑道:“那姓張的是個慫貨!老屠我在家左等右等,就是不上門,實在令人大倒胃口……”

    說笑之間,便來到君山廟前,卻見廟門口林雙文、曲鳳和正在等候著。林雙文還沖趙然眨了眨眼睛。

    趙然招呼曲鳳和過來,對屠夫道:“老兄先進去,我讓廟裡準備好晚宴便來尋老兄。”

    屠夫道:“不打緊,你自去忙,回頭咱們再喝。”說罷,隨曲鳳和進了廟門。

    趙然問林雙文:“有什麼事嗎?”

    林雙文道:“廟祝,你走之後,這兩天廟裡來了許多客人,蓉姑娘也來了,她是昨天到的!”

    “哦?蓉娘來了?除了她,還有誰?”

    “其他都不認識,蓉姑娘說是館閣的修士,來了好幾位,小的也不敢多問,如今都在後園之中。廟祝進去一看便知。”

    趙然一聽,拍了拍額頭:“後園?壞了,她沒和五色大師打起來吧?”

    林雙文回道:“五色大師他們沒出面,似乎這幾日都不在廟裡。”

    趙然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對了,來的這些人,都是蓉娘請來的?她這是回來找五色大師比鬥麼?她說起過沒有?這些人是不是她找來助威壓陣的?”

    林雙文猶豫道:“這倒是不知……不過聽他們說了幾句,似乎是來賀喜的。”

    趙然一聽就笑了:“原來如此。”暗道蓉娘消息很靈通啊,知道自己榮升都管了,居然叫了一幫朋友過來慶祝。

    林雙文察言觀色,嘴角也咧開了:“廟祝,這次你老人家去無極院怎樣了?順利嗎?”

    趙然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去吩咐一下,準備好酒好菜,人家是來給咱們慶賀的,本廟祝升職了!晉位無極院都管!”

    林雙文大喜,道:“蓉姑娘早就吩咐好了的,昨天就快馬去縣裡請了兩位大師傅,酒菜足夠!我再去廚下看看,讓他們加把子力氣!金道長和鐘三郎已經在後園裡侍奉著了,廟祝什麼都不用操心,這點小事我們幾個能幹好!”

    趙然進了廟門,想了想,先去自家房中換了新領取的土黃色道袍——這是無極院三都的服色,站在銅鏡前正了正衣冠,然後踱著方步邁入後園。

    後園中此時已經很是熱鬧,以涼亭為中心,擺了五六張條案,上面鋪上雪白的棉布,一盤盤瓜果、一壺壺酒水整齊的羅列其上,同時放置了幾摞空盤子、空酒盅,還有一筐竹叉、竹筷。

    四周散放著不少躺椅、高背椅、交椅等物,椅上都墊了毛毯,十多名修士穿著各色衣裝,正三三兩兩各自聚在一處,一邊吃瓜果、品美酒,一邊談天說地,好不樂乎。

    曲鳳和帶著五名村中的年輕小夥兒,穿戴著一水綠色整齊的火居道袍,每人肩上搭著一條白巾,各自托著一個空盤,有的將修士們吃喝完的空盤子、空酒盅收走,有的給修士們換新盛滿酒水的酒盅,正忙得不亦樂乎。

    金久正指揮著幾個村中的壯漢,在後園正中心的空地上搭建篝火架子,角落處還有兩名戴著高帽子的大師傅正在宰殺兩頭活羊。

    這一套擺設都是君山廟操練過好幾次的,趙然也不以為意,徑直走向小亭。

    小亭中圍著五六個人,見趙然過來,都起身相迎。

    “東方師兄,你居然也親自來了,師弟我這破廟當真是蓬蓽生輝啊。”趙然施禮道。

    東方敬笑道:“這哪裡是破廟?風水好得很!頭一次登門來你的地盤,而且是不告而至,趙師弟不要怪我們做了惡客就好。”

    趙然心下感激,道:“東方師兄哪裡話,君山廟不僅是我的地盤,也是東方師兄的地盤,是諸位好朋友的地盤,總之來到這裡,就不要把自己當客人。也是我回來晚了,讓師兄和諸位好友久等,還望恕罪。”

    東方敬點頭道:“以後少不得來你這裡逍遙。本來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蓉娘發了帖子,我也就順道跟著請了幾個好朋友,沒想到你正好去了無極山。你手下那個金道長說要趕去稟告你,被我們攔下了,你辦正事要緊,我們在你這裡多等幾天也沒事,總之等到你回來為止,蓉娘說了,要把你吃窮吃怕!哈哈。”

    趙然側頭看向東方敬身旁的蓉娘,這姑娘美目流盼,正抿著嘴笑。趙然道:“這麼久不見,蓉娘越發光彩照人了哈。”

    蓉娘下巴一揚:“才發現嗎?本姑娘一向美豔奪目,別晃瞎了你的眼就好!”又奇道:“哎,你這頭髮怎麼回事?只剩這麼點了?”

    趙然道:“最近火氣有點旺,自己燒了。”

    在蓉娘的笑聲中,趙然尷尬的自摸一把,喃喃道:“還算精神吧……”

    旁邊還有兩男一女,都是熟人。趙然挨個招呼:“裴師兄,好久不見!”上前一個熊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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