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系統] 好爸爸系統[快穿] 作者:三花夕拾(已完成)

 
BabOdin 2019-7-21 20:19:46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1 72791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0
150、我的兒子非主流(五)~(六)

  裴鬧春在經過一番糾結後, 終於狠下心來,决定實施自我犧牲極大的plan b,他驅車離開,在計劃實施之前,他得先進行一整波的準備,否則到時……

  這頭的裴陽青, 和平常一樣坐在教室裡上起了課, 子心中學的老師自是沒什麽可挑剔的地方, 講課起來頭頭是道, 不過在下頭的學生們聽或不聽,就不是他能操控的事情了,頂天了等下課之後, 把幾個不肯聽課的孩子約出來好好地聊一番, 不過像裴陽青這樣, 長期如此的,老師們也早就聽之任之了,只有偶爾心血來潮,才會好好地勸上兩句, 不過心裡都知道這一定是無用功。

  下課的十分鐘,對於大部分同學來說,是補眠的好機會,三兩成對的到厠所在回來,隨便說兩句話,這十分鐘便也沒了, 可對於像是裴陽青這類手長脚長,熱愛運動,渾身長滿了坐不住細胞的人來說,足够他們一下衝到樓下操場,跑個小半圈甚至打一小會籃球再回來。

  裴陽青剛打算起來,就一把被向婉婉抓住了袖子,他雖然平時是個中二非主流少年,不過平日裡行事還挺端正,對待老師同學們都很不錯,尤其是已經做了兩年同桌的向婉婉,他一屁股坐下:「怎麽了,老向!」他就沒把向婉婉當女孩,平日裡大家稱兄道弟的。

  「老裴,馬上要期中考了,你怎麽上課還打瞌睡。」向婉婉開啓了嘮嗑模式,她和裴陽青關係好,也在意這個朋友,一直以讓對方改寫歸正爲目標努力奮鬥,「你說說,你就不想考個好學校嗎?如果咱們倆考一個學校,以後還能一起做同學,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是是,你講的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啊。」裴陽青攤手,「讀書多沒意思,咱們這青春年華,就得好好揮灑,對了我前兩天去理髮店,才聽那理髮師說呢,現在咱們學校的女同學特別流行去他們那做髮型,他會幫你把頭髮剪成兩層,外面短裡頭長,檢查的時候就扎個小辮子把裡頭的頭髮夾住就行,你要不要試試?」

  「你也別天天做漢子了,你上回不也說想把頭髮留長一點嗎?多酷。」

  事實上,現在的裴陽青,人生隻分爲感興趣的和不感興趣的,他只做他自己發自內心覺得有趣的事情,至於什麽追求、未來、人生、理想,他和許多同齡人一樣,至今抱著幾分迷茫,心裡幷不確切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

  「以後想成爲什麽樣的人?」、「未來想從事什麽樣的工作?」類似的問題有很多,可他們却只覺得分外不解,爲什麽現在就要考慮這麽多事情?難道不是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考慮嗎?人生得意須盡歡,青春就一次,現在好好樂呵就行。

  再加上這個年紀的少年,心中大多存著「叛逆」的想法,他們幷不是聽不懂老師、家長話裡話間的期待,可却偏偏不想聽從,有種「你們越是這麽說,我越不這麽幹」的心理正在瘋狂增長,再加上和同齡人截然不同的「特殊」也叫他們更加滿意自己的與衆不同。

  「酷,酷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向婉婉活得一向挺標準,她進入班級後關係最好的同桌,和最近剛認識的子心中學校霸都是一個類型的人,像是倔牛,認定的事情,打死都拉不回來。

  「不能當飯吃,可是開心。」裴陽青乾脆和同桌聊了起來,「我還搞不懂呢,你們天天認真讀書,有意思嗎?要知道,你初中就一次,除非留級,不會再來了,以後你回憶起你初中,只好好讀書了,你後不後悔?」

  向婉婉差點被說服,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沒聽這「歪門邪道」,她一臉冷漠:「可我也不希望,我長大以後,回憶起我的初中,是你這樣的。」她頗帶嫌弃的看著裴陽青額頭前的長劉海,這劉海是做了造型的,和普通的平劉海可不一樣,它是斜著的,長長地下去,已經蓋住了眉毛,這也是男生之間流行的髮型之一,平日裡有不少男同學,最喜歡吹動自己的劉海,活像是那樣有多酷一樣。

  「我這怎麽樣了?」裴陽青指著自己,有些迷茫,他倒沒敏感到覺得向婉婉是在諷刺,只是覺得奇怪。

  「我不是說怎麽樣。」向婉婉深呼吸,尋找著她能找出的形容詞,却沮喪地發現自己這樣確實帶著點歧視心理,「我只是覺得,這樣太奇裝异服,髮型亂來了,老師不是說過好幾回嗎?這樣不好。」

  「老師說不好的多了去了,他們還說喝飲料不好呢,大家不也照樣喝飲料。」裴陽青搖晃著椅子,「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麽呢!你看看人家七中八中,哪有那麽多瞎講究,也就周一要穿校服升旗,其他時候管都不管。」

  「所以他們沒有我們考得好……」標準好學生向婉婉試圖舉出重點證據。

  裴陽青被逗樂了:「可我也沒有想過要考好啊。」他攤手。

  「但是這裡的學費那麽貴……」向婉婉是享受了學費减免進來的,可一年六千的學費,還是要她每次都爲之咂舌,家裡倒不是承擔不起,可她總覺得這不是一筆小開銷。

  裴陽青聽了這話倒是點頭:「等以後,我鐵定把錢賺够,還給我爸。」他大手一揮,說得很是豪邁。

  「你說得好像很容易賺够一樣,那你就該好好讀書,到時候不才能找個好工作嗎?」

  「老向,你想什麽呢?你沒看前幾天的新聞啊,人家p大的學生,畢業以後都養猪呢!也沒人規定只有去讀大學才能賺錢啊?我尋思,我反正不差這個學歷,我爹自己都高中沒畢業呢。」他有理有據的反駁。

  向婉婉被這話堵得來氣,她心裡頭怪鬱悶,這也是她現在年紀還小的原因,否則鐵定能再舉出若幹個反例反駁回去,只是現在沒有辦法,她沉默了片刻,無奈道:「行吧,管不得你,你啊,愛怎麽樣怎麽樣,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好好讀書,再怎麽樣,不也得初中畢業嗎?我看我們家門口的餐廳,人家招個服務員都要高中學歷呢!」

  「行行行,謝謝向老大。」裴陽青聽到上課鈴聲響起,頗有種解脫的感覺,他立刻抱拳,指了指準時出現在課堂的老師,「爲了珍惜咱們家長給我們交的每一分錢學費,我們一定要認真聽課,我也會爲了自己以後能好好地做餐廳服務員,努力成爲一個高中學生的。」他還調皮地做了個敬禮的手勢,一本正經。

  「你……」向婉婉想說的話被憋了回去,她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行吧。」

  裴陽青看向婉婉總算服軟,忍不住趴著偷樂起來,隨著老師恍若催眠的上課聲,他也一如既往地開始走神,魂飛天外的他,想起的是早上和他鬥智鬥勇的老爸,自詡已經摸清老爸想法的他挺自信,他才不會被老爸算計到呢!

  ……

  一天的上課時間,一晃眼便也告一段落,裴陽青手插著兜,自以爲英俊瀟灑地從學校裡走了出來,今天爸爸沒有從車裡出來主動喊他,興許是有事,不過他還是在衆多的車中一眼認出了自家的車,和同學告別的他,稍微將拉煉拉了上去,省得又招爸爸嘮叨。

  裴陽青和往日一樣,利落地坐到了後座,一把關上車門,剛把書包擺在旁邊,這麽隨便往前一看的他瞬間僵住了身體,他木木地看著前方,不可置信地開了口:「……你,你是我爸新請來的司機嗎?」

  他對自己的老爸足够瞭解,平日裡只是看背影便能認出對方,不過現在他實在沒眼相認,誰能告訴他,眼前的這樣紅毛,到底是誰?

  只見正坐在主駕駛位的裴鬧春和早上出門相比,就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他那身簡單的黑色西裝一早被脫下,現在穿著的是寬鬆的某運動品牌白t,正中位置畫了巨大的老虎logo,盡顯嘻哈風格,下頭的褲子,則是帶著些鬆垮的寬鬆版灰色運動褲,脚上的那雙黑色鰐魚皮鞋也早就成了帶著對勾的運動鞋,這還不止,裴鬧春的脖子上還挂著老大一個骷髏項煉,手上除却電子錶外,又多了個粗寬的戒指。

  裴鬧春身上穿的這些,在後世的眼光看來,也就是個潮牌程度,不過這些小東西裴陽青都覺得分外眼熟,大多數他都買過類似款式的東西,休息日時便會戴上。

  不過現在,裴陽青已經顧不得被這些吸引了,要他目光鎖定的,是裴鬧春頭上的那一頭做足了造型的頭髮,染的是時興的橙紅色,做了個類似飛機頭的髮型,前頭的頭髮往上卷固定成一坨,後頭倒是收拾得挺端正,如果這是在裴陽青,或是他周邊那幾個朋友的頭上,他沒准還會吹下口哨,大喊一聲酷,可當這東西放在自己親爹頭上,他却只能大喊一句,這什麽玩意。

  「你連你爹都不認識了?」裴鬧春回頭看了一眼兒子,經歷了一天的自我摧殘,他的底綫已經被降得很低,反倒覺得有趣起來,畢竟可不能只有他一個人覺得辣眼睛。

  看到自己爸爸的那瞬間,裴陽青下意識的低頭,他要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呢?就……他老爹平時的風格,那叫一個正經,就連鑰匙,他都得挂在皮帶上,走起路來一堆響聲,土掉牙的那種,裴陽青得實話實說,他在背地裡嫌弃過老爹的造型好幾次了,甚至一度想過,等以後自己長大了,絕不會想老爸那麽穿衣著裝,可這幷不等同於,他希望老爸變成這樣。

  這簡直不是進化,這是變异,這一點也不搭!

  裴陽青尷尬地扯起嘴角,笑容很是尷尬,他一刻沒有抬頭,絕不肯再看爸爸一眼:「認得,怎麽會不認得呢,只不過爸,你早上不是這樣的……」表面上雲淡風輕的他,心裡已經成爲了名畫中的呐喊小人。

  裴鬧春已經發動了汽車,他口氣輕鬆地和兒子交談,絲毫不管他說出的每一句話是不是重重地砸在了兒子的心裡:「是這樣的,早上爸爸離開了之後呢,思考了很久,我一直希望你能好好讀書,和你那些同學一個樣子,却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想法……」

  這話裴陽青聽得很順耳,在心裡點點頭,他很贊同,不過這也是個無解的問題,爸爸那一輩的人都比較「土」,怎麽會明白他們青少年的時尚。

  「爸爸發現,這一昧地騙你讀書,絕不是解决問題的辦法,真正要解决問題,那就要瞭解問題本身。」裴鬧春活像是在發表什麽重要講話,很是專注,「現在不很流行一個詞匯嗎?代溝,都說三年一代溝,你和我中間差了能有□□個代溝了,連溝通都很難,所以呢,爸爸想好了,我决定要先向你學習,向你靠攏,和你步調一致,真正的瞭解你的心聲。」

  是的,裴鬧春爲這個plan b命名爲「以毒攻毒」計劃,哪什麽拯救你我的孩子?當然是讓你看看,你現在追求的這些有多麽辣人眼睛,等以後你長大了一定會感謝爸爸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裴陽青感覺自己連說話都變得艱難,「你弄的這些,是爲了和我靠攏,向我學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願意承認這一切是因自己而發生的。

  「當然是,兒子你真聰明,一下就猜到了。」裴鬧春語氣輕快地回答。

  ——不,你都這麽明顯了,猜不到的是傻瓜吧?還有,我根本就不想猜到。

  裴陽青已經連笑容都維持不住,他僵硬地看著鞋子,呵呵地笑了兩聲:「老爸,你這從頭到尾,還挺裝備齊全的啊……」

  「那可不是!」裴鬧春和兒子炫耀起來沒停,「你這些衣服鞋子的,不大多是我買的嗎?我就按著你喜歡的牌子,原樣買了一份,只是有些款式現在已經不出售了,我就買了差不多的。還有這頭髮,我和髮型師一起琢磨了挺久,他告訴我,你們都喜歡這樣明顯的顔色,什麽紫色、綠色、紅色、橙色,越顯眼越好。」

  「不是,爸,可我這頭髮不是挺低調的嗎?我覺得棕色就已經够了。」裴陽青試圖勸阻爸爸迷途知返。

  「你忘了,上回你不是和我說過了?我說你一個初中生就去染頭髮,不像樣,也不尊重校規,你和我說,你這是尊重了校規才這樣,如果學校不管著,你准保要染一個什麽綠色、黃色,要誰都能第一眼看到你。」

  嗯……好像是有這麽回事,裴陽青模模糊糊地從記憶裡挖起了這麽一段,他深覺得,自己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脚。

  爹,你是我親爹,我說的是我自己的頭髮!我沒說你,你聽到了嗎?我沒說你,你染個什麽呢!

  當然,這句話裴陽青沒說出口,此時剛紅燈,爸爸正好回頭看他,他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那亮眼頭髮下爸爸帶著期待的眼神:「都挺好,挺好的。」

  裴鬧春很滿意:「爸就知道你肯定喜歡,我感覺和你一塊玩的那些朋友,都挺潮流,我這飛機頭還是參考那個你常玩的朋友做的,髮型師還給我推薦了好幾款,什麽莫西幹,還有把頭髮剃出閃電造型……」

  够了,真的够了。裴陽青謝天謝地,感覺爸爸還是在諸多造型中選擇了相對正常的那一個。

  他終於憋不住了,主動發出拒絕的信號:「爸,你想要瞭解我什麽,你可以直接和我說,我一定知不無言,言無不盡,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隱瞞,這些就不用了吧……」他頓了頓,這段時間來,每回爸爸的嘮叨,他都是以冷漠臉、或者是直接反駁作爲收尾,可今天的他却陡然變得溫柔,很是親切地和父親搭話,「爸,我知道這是你的心意,我理解的。」

  裴鬧春從後視鏡能看到裴陽青痛苦掙扎的表情,不過像是他這樣的好爸爸……當然是不會同意兒子的請求。

  他投入演技,說得專心:「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這和你來說完全不一樣,我已經想過了,以前都有要深入群衆中的說法,我們管理公司,也知道要瞭解員工的心聲,而我這個當爸爸的,却從來不用管你,你放心陽青,你要相信爸爸,沒什麽困難克服不了,我一定會痛苦努力,瞭解到你們現在流行的東西,也瞭解你們現在的想法!我知道你是怕爸爸不開心對不對?你放心,我真的覺得挺好。」

  「……」裴陽青看著爸爸,張開了嘴又閉上,一時之間,竟是一言不發,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回應的話語,不,爸,不是你克服不了困難,是我,我就單看著你這個造型,再想到帶來這一切灾難性後果的人是我,我就覺得絕望,賊絕望,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好了,這個話題咱們就不討論了。」裴鬧春心情輕快,人的快樂,大多時候總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的,看到兒子這麽不開心,他心情也就美滋滋了,「這件事就這麽訂下了,不過接下來,爸爸還需要你的幫助,這樣我才可以全方位的像你學習,深入瞭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裴陽青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已經飄散離開,只是楞神地點著頭,應著好,可心裡却開始咆哮起來,爸,你想要幹嘛?你到底還想要幹嘛?可他還能怎麽勸,勸不住,根本勸不住。

  裴陽青忽然靈機一動,他立刻舉手反對:「爸,可你這樣,到公司裡去,我怕別人覺得你很奇怪……」

  「這哪有什麽。」裴鬧春爽朗地笑了兩聲,「我還記得以前你和我說的話呢,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算了!要是別人問,我就告訴他們,我這是爲了能更好地瞭解兒子你!我相信大家都能接受的!如果不能接受的,那也礙不著我們!」

  「……哦。」裴陽青感覺,最後一點希望,在自己面前一點點的破碎開來。

  拿什麽拯救你,我的親爹?

  裴陽青最感謝的,便是家裡小區的條件,汽車直接通向地下車庫,負一層就有通向樓上的電梯,他們運氣不賴,還剛好遇著電梯沒人,總算沒有接收到旁人异樣目光的審判,他一直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絲毫不覺得脖子酸,堅决不肯多看爸爸一眼,就這麽吃完飯的他,總算能回到房間,稍微解脫片刻。

  他躺在床上,揉亂了自己的頭髮,就差沒滾來滾去了,這心情還是無法緩解,他和平日一般,坐了起來,準備好好地網上衝浪一會,也好稍微忘却自己的心情。

  登上了通訊工具,群聊那已經積壓了不少消息,此刻無心看消息的他,隨手打開了空間,打算刷一刷今天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句子、被轉發的日志,一進去,便瞧見自己的留言板有了動靜,這是空間的一個功能,可供好友留言,主人登陸後會看到。

  裴陽青隨手點開,最上頭的一條,是今天下午回復的:[~歡迎你來我的空間踩一踩~]炫目還帶著間隔,呈階梯狀的文字挺醒目,只是這頭像實在陌生,這是一張黑白色的男聲頭像,上頭用著大頭貼的裝飾,還寫上了一串沒人知道的英文,而旁邊的名字則標著:涙丨流吥停。

  「?」裴陽青有些迷茫,這是誰?他怎麽不記得自己加了這麽個人?不過想想也是,他的好友都很喜歡換名字,裴陽青點進對方空間,那空間布置得還挺精緻,和自己用的是類似的模板,有模有樣的,可怎麽看,怎麽覺得陌生,最後他便隨手複製了通訊號碼,却爲之後跳出的信息感到震驚,只見那一連串的號碼後頭,還親切的用小字標注了分組,上頭的親人二字,要他一時有些緊張。

  不會吧?一定不會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裴陽青懷揣著緊張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點開自己親人的分組:「姑姑在,表哥在,堂弟在……」排查之後,最不可能的那個結果,也就成了答案。

  這是他爹,百分百親的那種。

  裴陽青腦袋一下砸在了桌上,發出了清脆的一聲,他發自內心的感覺,他的人生,徹底地出問題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0
151、我的兒子非主流(七)~(九)

  外頭的夜已經深得厲害, 小區中萬籟俱靜,唯有時不時地不知從何處來的猫狗叫聲回蕩,大多數家中的燈已經關滅,和陷入沉靜的一切一樣,疲憊了一天的人們也終於進入夢鄉。

  裴陽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若是開啓了燈, 便能在明亮的燈光下, 看到他此刻還維持著緊鎖狀態的眉頭, 似乎是在夢裡看到了什麽不太對勁的場景, 他的手脚也跟著胡亂動彈,像是在努力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裴陽青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楞神的往前頭, 坐在自己前方餐桌上的爸爸, 他這幾天又換了個新造型, 現在做的是紫色頭髮,還不忘燙染了一番,許是接了些許頭髮,看上去長度不短, 呈現爆炸狀態,若是非要用什麽詞來形容這個髮型,那大概只能用小時候看過的《龍珠》動漫裡的孫悟空等人的造型來表述了,是的,沒錯,就是這麽爆炸。

  「爸, 你這臉上的……」裴陽青咽了口口水,食難下咽地放下了饅頭,「這些到底是什麽?」他感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頭疼感擊中了他。

  「你是說我臉上的這些?」也不曉得是從哪一天開始,爸爸早就沒了平日的威嚴,反而很是溫柔可親,就像是裴陽青身邊的同學,只見裴鬧春把剛剛正在照的鏡子放下,露出了全貌。

  現在的裴鬧春有著同樣過眉毛的劉海,被整整齊齊地抓成了三角形的模樣,斜著擋住了半隻眼睛,直讓人困惑對方看不看得到前方的路,其他部分,按說該和平常一樣,可現在却顯得特別「突兀」,爸爸不曉得是和誰問來的化妝技巧,用的也不明確是眼綫筆還是水彩筆,總之眼睛周圍一圈,圍著黑色細綫,顯得眼睛大又明亮,眼珠的部分,則黑白分明,認真看人的時候,就像眼珠子要掉下來似的,那是帶了放大片之後的效果。

  時尚嗎?裴陽青心裡全是苦水,按說這分明是他平日裡追求的最酷的造型,可爲什麽按在老爹的身上,就這麽不對勁呢?

  如果說臉,爸爸其實也算不上老,收拾一下,不仔細看還以爲是二三十歲的人,這和他們也沒那麽巨大的差距;如果說身材,爸爸一向健身,腹肌常在,比他的身材還要好;如果要說東施效顰,爸爸可比他還有錢有閒,學的那叫一個全套,一個不落。

  可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裴鬧春聽不見兒子的心聲,沒有笑,保持著嘴角下行,冷漠地解釋:「這是昨天家族裡的人給我發的,說現在流行的頭像,都要這麽化妝,然後下巴往裡頭收,衝著鏡頭拍攝,我拍了幾張,你要不要用我的照片做頭像?」他話裡是大力推薦,可語調却始終冷淡。

  「……不,還是不了吧。」裴陽青勉强婉拒爸爸的好意,他感覺自己的額頭上都已經出現了不少小滴的汗水,「我現在的頭像,挺好,真的挺好。」

  哦對,他想起來了,老爸也跟著他加入了家族,就連群名片的名字,也一起改成了伈噯‖春春,群裡倒是沒人知道,這個可愛的「春春」已經是年紀三十好幾的大叔了,平日裡和大家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好不熱鬧,他偷窺過老爸的通訊工具一眼,對方和家族裡其他人的關係,已經遠超過自己。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這段時間來,爸爸倒是不這麽依賴著他詢問各項事務,可學回來的東西,便也不受裴陽青掌控,越來越千奇百怪了,甚至有不少東西,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比如這……自己來拍攝頭像一事,裴陽青可不希望,未來在自己認識的好友那,看到老爸的照片被作爲頭像。

  「真的不嗎?我拍得挺好的,做空間背景也不錯呢!」裴鬧春繼續和兒子推銷,很是熱情。

  「不用,老爸,我不太喜歡用這些頭像!」裴陽青必須拒絕,萬一哪天,真有人問,他的頭像是哪來的,他總不能和人家說是自己親爹拍攝的吧?

  「那好吧。」裴鬧春嘆了口氣,露出些失落神情,這也要裴陽青下意識地心一緊,愧疚感緊跟著席捲而來,可理智控制了他差點說出答應話語的想法,他絕不能就這麽輕易地向爸爸認輸。

  裴陽青試圖轉移話題:「對了,老爸,你今天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情緒不太好,是不是公司裡出了什麽事情?」

  說起來,這段時間,他最擔心的,還是老爸的公司,畢竟他從小在爸爸身邊耳濡目染,多少瞭解,爸爸的公司,可不敢和那些什麽上市公司相比,平日裡酒桌應酬多少都有,可頂著這造型去見人,他懷疑爸爸到底能談下來生意嗎?又害怕爸爸因爲這個受到什麽非議。

  「沒有啊。」裴鬧春有些茫然地看了過來,又很快端著,輕嘆一聲,「我幷沒有遇到什麽,只是偶爾,我也希望,抬起頭,呈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天空,讓那明媚又憂傷的陽光,輕輕地灑在我的臉上,在那個時候,我的眼泪,便也不會流下了。」

  「……」裴陽青看著裴鬧春的模樣,心中翻江倒海,像是被人捏成一團又鬆開,這酸爽,難以言明,類似這樣的句子,是平日裡,同學之間經常引用在作文裡的,老師還會時不時地誇贊一句文筆好,可當爸爸念出來的那瞬間,裴陽青竟生出了就地暴斃的衝動。

  看兒子沒捧場,裴鬧春又嘆了一口氣,繼續起來:「陽青,你是我最重要的兒子,如果有人傷我兒子,我必毀掉他的整個天堂!讓他只剩一地羽毛!」

  「……好。」裴陽青感覺自己面臨了人生最大的挑戰,他僵硬地舉手鼓掌,謝謝了,我的親爹。

  「對了,我還沒有換衣服,你稍等我兩分鐘。」裴鬧春看了眼手上和兒子同款的卡西歐電子錶,忽然反應過來,他起身往房間去,只留下有些困惑的兒子。

  奇怪了,老爸今天怎麽不先換衣服再弄頭髮?不過也來不及器官,他深吸一口氣,準備緩一緩,迎接來自老爸的衝擊,畢竟老爸的時裝,已經進化到了什麽破洞褲、哈倫褲、流蘇服了,他不敢穿的衣服,老爸敢,甚至還穿出了花樣。

  可做再多的心理準備,都抵禦不了老爸出來那瞬間的衝擊,裴陽青一下站起,差點把餐具弄倒:「爸,你怎麽穿我的校服?」裴鬧春身上的,正是一套子心中學校服,和兒子一樣寬闊的尺碼,就連改好的褲脚下擺都沒什麽區別。

  「這不是你的,這是我買了按著你的款式去學校外頭改的。」裴鬧春扯了扯袖子,整理好衣角,「怎麽樣,你爸我穿合不合適?」

  大腦混沌中的裴陽青迅速地捕獲到了關鍵詞:「老爸,不對,你爲什麽要穿校服?」

  「你不知道嗎?」裴鬧春還反問,「今天是家校互動日,你們老師邀請我們這些家長,進校園和你們一起體驗一天學生生活,今天我就要和你們一起上課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等等,老爸,你說什麽?」裴陽青目瞪口呆,「一起去上課?」

  「對啊。」

  看著父親淡定的態度,裴陽青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越來越深的黑暗,不行,不能這樣,他要想辦法——

  裴陽青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周圍依舊是一片黑暗,指針熒光的鬧鐘放在床頭,他看了過去,現在是淩晨四點十分,要他那顆剛剛緊緊被束縛的心稍微放鬆了下來,渾身無力的他一下躺在了床上,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汗水,這做一場夢,比跑十圈步還可怕,關鍵是這夢,也太過於嚇人了吧?

  不過緩過來的他,忍不住苦笑,最可怕的大概是,這個夢,幷不全是假的。

  比如他的爸爸,還真的加入了他的家族,很受歡迎,聽說族長還打算讓他做長老;再比如爸爸,這段時間髮色、髮型是換了好幾個,雖然還不像夢中那麽誇張,也有誇張化的程度;還有老爸的空間,那也在家族成員的協助下越做越火,現在那顆靠訪客生長的小樹,都已經反超過他了不少;以及……他爹現在,確實也經常忽然露出失落表情,念出他從前常發表在空間的傷感詞句。

  他甚至在前幾天,疑神疑鬼,害怕起了自己老爹,泡了個和自己同齡的女朋友,畢竟爸爸的空間裡,每天不是失去了你就失去了我一半的心臟;你是蘋果,又甜又脆;你是天使,爲我降臨……誰能不誤會呢?

  裴陽青當然不會覺得自己雙標,雖然他的空間也長這樣,可和老爸能一樣嗎?顯然不能。

  還是睡吧,他安撫著自己狂跳的心,再度進入了夢鄉,不過在這個多夢的夜晚,他依舊輾轉反側,眉頭皺緊沒能鬆開。

  「陽青,該起床了。」

  裴陽青眯著眼,拉起被子來蓋在自己的臉上,可那雙無情推著自己的大手可不放過他,依舊推來褪去,他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張開了自己的眼睛,以一雙死魚眼冷漠地看著來叫醒自己的父親:「爸,我知道了,我這就起來。」

  「你怎麽今天那麽賴床,昨天晚上不是十一點就睡了嗎?」裴鬧春問道,他看到兒子眼下的黑眼圈,這段時間來,他能清楚地看到,兒子對於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越來越排斥,要他時常背著兒子,笑得高深莫測。

  「我沒幹嘛,就是有點失眠。」裴陽青抓了抓頭髮,隨口應道。

  「對了陽青,我房間裡的摩絲用得差不多了,你的借我用點。」裴鬧春理所當然的進了兒子的衛生間,已經開始搗鼓自己的一頭亂髮,他手法專業,折騰起頭髮來頭頭是道。

  「嗯。」確實睡眠的感覺,讓裴陽青覺得自己恍若行屍走肉,他恍恍惚惚地換了衣服,進到衛生間,看見那頭髮遮住一半眼睛的爸爸,一瞬間差點心臟停跳,「老爸,你這是搞什麽,這樣看得到路嗎?」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段長附體,忍不住嘮叨起來,「我們老師說了,這頭髮擋眼睛,影響視力的。」

  「沒事。」裴鬧春一甩,活像是花輪同學般,將這酷炫劉海作爲了裝13利器,「甩一下就能看到路了,很安全,再說這樣,多酷。」

  裴陽青曾經也動過留這個頭髮的想法,只是他喜歡打籃球,流汗之後,這個長度的劉海,格外辣眼睛,他還記得,他們結拜兄弟的老四,平時看東西時,要掀起劉海的模樣,那時他還覺得好玩,可現在……

  「對了,你快點,電腦借我用下,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裴陽青心中平生不祥的預感,可還是勉强回答:「我電腦沒有密碼,你直接開吧。」他到厠所裡整理著自己的頭髮,以前很寶貝的頭髮,現在他打理起來,也不太認真了,對著鏡子,總覺得能立刻想像出來,老爸頂著自己造型的模樣,便忍不住立刻把這頭髮整理得更端莊一些。

  「陽青,你好了沒,快來看。」裴鬧春招呼著兒子,他已經打開了電腦。

  「好了。」裴陽青不敢再胡思亂想,他徑直出來,走到了爸爸身邊,在看向電腦後,笑容竟是逐漸消失,只餘下茫然的眼神:「……老爸,你這是什麽?」

  「這是我自己的拍的照片啊!」裴鬧春興致勃勃地衝兒子介紹,他點開下頭的圖片預覽,那是高清全套,「我昨天和咱們家族的風風幾個討論了一下,要出彩,還是得要有原創,那些流行的表情包、模板早就爛大街了,哪能體現特殊性呢?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拍了幾張。」

  「你看,這個我是用攝像頭拍的,他們讓我模擬了下網吧的背景。」裴鬧春指著的第一張,是一張懟臉自拍,頭略微歪著,色調發白,他那頭金黃色的頭髮挺大眼,做出了淩亂的造型,劉海擋住了眼睛,露出了格外憂鬱迷離的眼神,不知是誰幫忙做了後期處理,上頭還寫了字——「心碎了,可我不會疼了」。

  「再看這張,他們說要拍個適合做空間背景的,我特地研究了幾個造型,連著拍了幾張。」接下來的是一連串的組圖,包括一雙好看的手,隨意地拿著烟;玻璃杯下,烟霧繚繞;以及男人側著臉,拿著烟,低頭看地等,「我感覺拍的還是很不錯,比那些網路圖片要好些。」

  裴陽青沒忍住,重重地掐了自己胳膊肉一下,疼痛襲來,要他的臉都變得扭曲,可心裡的崩潰却比這疼痛來得更快,這居然,不是夢,可他多希望這是一場夢。

  「老爸,這些照片,你打算幹嘛?」裴陽青忍不住問。

  「當然是打算用啊。」裴鬧春笑著拍了兒子一下,「你看,我自己都已經換上了,還有空間的背景圖,一套的,咱們家族都有好幾個人用上了呢。」他直接點開了群聊,果不其然,隨便往下拉,就看到了不少頭像重複的。

  他還挺得意:「我這頭像和圖片很受歡迎的,我已經打包上傳到群裡,日志都好多人轉載了,他們還叫我多拍幾張呢。」

  裴陽青只能沉默,這些照片沒什麽拍攝技巧,畢竟拍攝工具也就是攝像頭和手機,也拍不出什麽厲害東西,可爸爸臉部的綫條好,這麽稍微一收拾,還真挺糊弄人,比他看過的好幾張照片都要好看一些,如果不知道主角是他親爹,沒准他都會拿來用。

  「以後我打算有空就拍兩張,還真別說,挺有趣的。」他點開空間日志像兒子展示,昨天取名標題爲個人拍攝頭像、背景圖,若用自取,來自春春的日志,現在已經有了大幾千的轉載,下頭評論都是在誇獎裴鬧春拍的好、人好看,已經用上之類的話語,可想而知,這東西已經徹底地擴展開來了,「對了,兒子你要用嗎?」

  「不用了。」裴陽青給出的答案和在夢中回答的一樣,看向爸爸的眼神,全是迷茫。

  「行,那你要用自己來我空間拿啊,記得給我澆澆水。」裴鬧春也不繼續說服兒子,反而是挺坦然地往外走,「得,咱們去吃吧。」

  「好。」裴陽青跟在爸爸後頭,走到一半,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爸,你最近應酬好像少了挺多,公司那……」

  「我這不是陪你嗎?再加上學習這些,還真挺有趣,世界上什麽學問,都是博大精深的,我這學著學著,就忍不住投入進去了。」裴鬧春心情挺好。

  裴陽青心情則好不起來,他執拗地往下問:「那你不去應酬,公司那邊運轉得開嗎?」

  「當然。」裴鬧春笑了,「傻孩子,別瞎操心,天塌下來,不還有爸爸頂著嗎?我前天晚上,不就出去喝酒了,就你想那麽多。」

  裴陽青也回憶起來,那天晚上接他回家後再度出去的爸爸,他吞了口唾沫:「可老爸,你現在這個造型,就這麽和叔叔他們出去,會不會不太好?」他婉轉地問。

  「哪會。」裴鬧春笑了,「對了,你叔叔他們還和我合照了呢!」他從兜裡掏出手機,這年頭的手機還挺厚重,不過也應是彩屏了,他這把商務機,後頭還插著一根小筆用於寫字。

  裴陽青立刻凑了過去,再看到合照的瞬間,一時不知道要發表什麽評論。

  拍照的場合他挺熟悉,應該是某酒店的包厢,中間一張大圓桌,應該是吃完了的原因,桌上只餘下不多的菜色和盤子,有不少他挺熟臉的叔叔伯伯在,還有些他不認得,大概十人左右,前頭坐了一排,後頭站了一排,便在那合照,喝了酒的緣故,各個紅光滿面,其中最吸人眼球的,便是裴鬧春,他頂著一頭深紫色卷髮,在一衆開始出現早禿危機的中年人中格外顯眼,再加上他那身嘻哈著裝,就更……

  「爸,你在這裡頭,好像有點……」

  「有點什麽?」裴鬧春收回手機,已經開始喝豆漿,他疑惑地問。

  「有點奇怪。」

  「哪會呢!」裴鬧春揮了揮手,「這年頭,哪有什麽歧視不歧視的,我和他們都講了,我們人老心不老,要理解年輕人,向年輕人學習,代溝多了,以後就思維老化!你張叔叔還說要像我學習,也跟著他兒子學一學呢。」

  這讓裴陽青想到了一句話,叫做好的不學學壞的,他總覺得,再這樣發展下去,事情一定會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行,他絕對不能繼續放縱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機,他只得延後再說:「爸,晚上你有空嗎?咱們父子倆,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

  「有空,當然有空。」裴鬧春立刻答應,「不過吃過飯我得出去一趟,你張叔叔讓我教他空間怎麽用,然後回來我還得再拍一組照片,我帽子都買好了,什麽道具都齊全了。」他掰著手指頭計算,露出專注表情,「這些結束差不多九點半吧,九點半咱們談,行嗎?」

  「行。」裴陽青感覺自己剛剛還有些猶豫的心越發地堅定,他這可不單是拯救爸爸,他還要拯救張叔叔!

  ……

  一整天下來,裴陽青一直在本子上塗塗畫畫,做著各式各樣的計劃,書到用時方恨少,他頭一次感覺,自己沒讀書有多不好,就連要說服老爸都很難,只是這家醜不能外揚,他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他的親爹,跟著他一起玩起了家族、空間,還把自己捯飭成了炫酷模樣。

  不過……他能說服老爸嗎?裴陽青總覺得,懸!

  他以每分鐘看兩次鬧鐘的速度確認著時間,剛吃完飯,他便坐在了這裡,萬事俱備,只等老爸上門。

  在這空閒的時間,他便也像往日一樣點開了通訊工具,以往這是讓人放鬆的地方,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只要看到那一排熟悉的頭像,就會立刻想在屏幕上貼個白條,嚴嚴實實地把這遮擋起來。

  老爸的照片,有這麽適合做頭像嗎?裴陽青嘆了口氣,還是不太能理解,好看歸好看,可這麽多照片能用呢,用別人的不行嗎?

  得,那他不看好友,去看空間,這才剛點開,就被刷屏一樣的轉發給亮瞎了眼,大家轉發的日志原發人,他很熟悉,因爲那是他親爹的賬號——誒,不對,怎麽又有第二篇了?裴陽青抽了抽眼角,點擊打開,這回的照片又升級了,還採用了簡單的ps技術,把人給放到了海岸上頭,什麽行走在海岸上的傷感少年;抬頭仰望天空留下眼泪的男人;嘴上叼著烟正在點火的浪子;頽廢地坐在床邊的受傷男人……應有盡有,還有無數專業的配文,什麽日落了、星星掉了,你丟了;爲你戒烟,爲你抽烟;沒了你,世界毫無意義等,甚至還搞出了動圖,帶閃爍效果的那種。

  牛,實在牛。

  裴陽青不明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怎麽就不像自己親爹那麽牛呢?初衷是爲了和兒子形成共鳴的老爹,直接在網上開展起了轟轟烈烈的非主流事業?他只怕哪一天,睜開眼,他爸還真就成爲了同學間話題的中心人物。

  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裴陽青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和當日說絕不會向父親認輸的自己,一模一樣,此刻的他,想法很簡單,便是要阻止老爸繼續這麽下去,垃圾空間、混蛋非主流,毀我一生,還我正常老爸!還我端正老爸!

  裴陽青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現在看到任何頭像、背景圖,下意識地就會把主人公替代成爸爸的臉;看到傷感的句子,也會想像出爸爸念他們的模樣;點進家族群,便沒法忽視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親切春春;就連照鏡子看自己的造型,都怕第二天老爸穿成了自己的樣子。

  「陽青,你有什麽事?」正當裴陽青胡思亂想的時候,裴鬧春已經結束了自己的事情,直接敲門進屋,「咱們快點說吧,我今天還想去把空間布置一下,他們不少人說我的模板好,還有要買的呢,我打算做完了分享給大家。」

  「……」他得承認,他老爸好像在什麽領域,都幹得比他好。

  「怎麽了兒子?」意識到自己沒關注兒子,裴鬧春訕笑一下,立刻坐下,「當然,爸爸心裡頭還是最關心你的,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爸爸也感覺自己越來越瞭解你了,這些東西的確又酷又有趣。」

  裴陽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嚴肅成熟一些,鄭重其事地通知著爸爸:「爸,我是想和你說,你不要再繼續追求這些髮型、網路上的東西了……」

  「爲什麽呢?」裴鬧春立刻皺眉,看上去不太開心。

  裴陽青心裡一咯噔,總感覺爸爸沉迷了,他恨不得開發個防沉迷軟件安在爸爸頭上,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爸爸,你之前不是說,你瞭解這些是爲了更瞭解我嗎?但可能是隨著時間流逝,不同時間心態不同,我現在已經不喜歡這些了,老師和我談話時說過,一個人,時間只有那麽多,不是說不讓我們打扮、有別的喜好,而是我們將時間更多的分配在這些上頭時,學習的時間就變少了,我很快就初三了,不能再耽擱了,我决定收心,不再經營這些。」

  「但是,但是這些還挺好的……」裴鬧春狼狽地辯解,「再說了,你之前不是說你自己很喜歡嗎?就像有人追求美麗一樣,你們追求這些也挺好的,家族裡的朋友,大家都很不錯。」

  果然,裴陽青一臉沉重,他絕對要幫助爸爸「改邪歸正」,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家爸爸頂著各色頭髮的模樣了。

  不過一時舉不出別的例子的他,裝起了任性:「喜歡和不喜歡哪有那麽多爲什麽?我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老爸你既然要瞭解我,不應該按我的喜好來嗎?你現在繼續玩這些,會讓我覺得,你一直很不尊重我的喜好,沒有把我放在重要的位置!」

  「怎麽會呢……你這肯定是誤會了,你是爸爸最重要、最珍惜的兒子!」裴鬧春當然反駁了兒子的觀點,同時還不忘爲自己找著藉口,「我這不是瞭解青少年心理嗎?你們同學之間都流行這個,我就多瞭解一些……」

  老爸,你別掙扎了,你已經被我看穿了!裴陽青感覺自己在這瞬間柯南附體,立刻冷笑,老爸還在撒謊,他肯定是自己喜歡上了網路上的東西,也在其中找到了樂趣,畢竟以前老爸過得那麽無趣,也沒怎麽追求美食、外觀這樣的東西。

  「青少年心理,能和我的心理等同嗎?」裴陽青乾淨利落地掐掉老爸的掙扎,「反正,如果你想要瞭解我,就應該跟我坐,而不是去研究別的青少年是什麽樣的?這不是你一開始和我說的嗎?要深入瞭解我,走到群衆中,你說,你到別的群衆那,能瞭解到我的想法嗎?」

  「這倒也挺對……不過。」

  「沒有不過!」殘忍•無情•裴陽青立刻應話,「反正從今天開始,我也不折騰這些空間了,你也別折騰,過兩天我要去把頭髮弄回來,老爸你陪不陪我一起?」

  裴鬧春念念不捨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演技精湛的他,絕不會有半點疏忽:「要這麽著急嗎?」

  裴陽青感覺自己眼睛都要著火了:「就這麽急!」

  「可是爸爸總要有渠道去瞭解你,是不是這個道理?暫時呢,沒有其他渠道,那老爸也就通過以前你喜歡的東西,來理解一下你的想法。」裴鬧春很親切,甚至接近於討好,「你說對不對?」

  「我說不對,我們父子倆能一起幹的事情還有很多。」

  「哪有什麽。」裴鬧春苦笑,「代溝可不是說著玩的,我一直都很想瞭解你,可這很難,我不是沉迷那些,我只是通過和你同齡人的接觸,慢慢地瞭解到你,就像現在,我就發現,這些在你們的心中,確實是很酷的存在。」

  裴陽青十分感動,甚至差點被說服,不够看著爸爸的頭髮,他很快恢復了理智:「我們年輕人,想法就是一天一個的,之前我覺得很酷,現在我覺得很醜,我已經有了新的愛好。」

  「什麽?」裴鬧春開始舉例,「是小說嗎?我聽家族裡有人說,最近那本《悲傷逆流成河》挺火的,要不爸爸去看看?還是……」

  裴陽青艱難地進行頭腦風暴,他一定要想出一個,不會在引導爸爸「誤入歧途」的東西,可這東西幷不好想,他總不能跟爸爸推薦在校園結拜吧?或是做校園霸王?到時候,他就怕他親爹真的到他們學校上課去了,以前他不會信,現在他悟了,他爹,真幹得出來。

  「對了,我想到了!」裴陽青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學習!」

  「學習?」裴鬧春睜大了嘴,很是錯愕,「你不是最不喜歡讀書了嗎?」

  自己挖的坑,留著眼泪也要跳下去,裴陽青說得信誓旦旦:「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已經喜歡了,我剛剛和你說過了,我已經在老師和同學的教誨下醒悟了,我要讀書,我熱愛學習,爸爸你不是之前還說要考證書嗎?我等等把我初中的課本給你,你就開始學習,到時候我們父子倆,一起看書,一起考試!你說,怎麽樣?」

  這個建議,耳熟得驚人,裴鬧春差點笑出了聲,一瞬間他甚至生出了一絲心疼,感覺自家的蠢兒子,在冷靜下來後會很後悔,他善意地提醒:「陽青,這個不是我之前的建議嗎?我記得你和我說了,你不喜歡讀書……」

  「够了!老爸,你不要找藉口了,反正咱們都要說話算話!」裴陽青立刻挑眉,充滿防備,就算這個建議他拒絕過又怎麽樣?人類的本質,不就是真香嗎?雖然被打臉的感覺不太好,可只要能挽回走錯路的爸爸,一切都沒有問題,「我喜歡讀書,我最喜歡讀書了,誰都別想著攔我讀書!」裴陽青放下狠話,擲地有聲。

  「……但是吧,我覺得,咱們是要有一個過渡期的。」兢兢業業裴演員,必須演到最後一秒,「要不……」

  「沒有過渡期。」裴陽青立刻站起,從上頭的書架抱下來一叠書一下放在了爸爸面前,「就從今天開始,咱們一起開始看書,然後等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理髮店剪頭髮,那些衣服你也先收起來,我喜歡穿西裝,只是學校不讓穿,你給我買兩套,以後我再換!」裴陽青布置得全面,生怕漏下任何一點讓爸爸鑽了空子。

  「所以老爸,我們的口號是——」

  「啊?」

  「是,好好讀書,天天向上,遠離網路,健康人生!」裴陽青看了眼不爭氣的老爸。

  「行吧……」裴鬧春答應得艱難,先挑了一本語文書,「我去房間裡拿個本子。」

  「不用,就在這看。」一朝身份轉變,裴陽青已經成爲了無情麻辣教師,他抽出本子和筆放在爸爸面前,用眼神將他鎖定,「從今天開始,你要是再讓我看到你上綫,我會對你很失望的爸爸!因爲你不够瞭解我,我不喜歡的事情,你居然還去做。」

  裴鬧春像是脫了力一樣抬頭看著兒子,無奈地點了點頭:「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裴陽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作爲監工,他也得開始看書,否則剛剛說的什麽愛讀書,不就成了騙人的假話了嗎?他一瞬間,覺得眼泪都往心裡流淌。

  ——爸爸,你知道嗎?我爲了這個家,實在付出太多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0
152、我的兒子非主流(十)~(十二)

  l城的夏天, 在全國都是出了名的,過路的行人,時不時地就要抬頭往上看那麽一眼,總疑心是否當年後羿少射了一個太陽,才要他們這麽吃不消,走路時, 大家便也貼著圍墻樹蔭走, 寄希望於那點影子能够稍微擋去幾分熱度, 可這樣的要求實在太高, 他們只能逃荒般地跑來跑去,等到終於能鑽到樓棟裡時才鬆那麽一口氣。

  子心中學條件不錯,可也只是裝上了全新的風扇, 一間教室裡頭, 前後左右, 共計分布的五個風扇開足了最大,將熱風不斷往下傳遞,要裝空調的傳聞已經在學生間說了兩年,只是從未動工, 學生們時常嘆息地說,沒准等畢業了就能裝好,畢竟每個學校都有這麽個「畢業定律」,所有的福利等自己畢業後准保弄好,至於自己,做夢都享受不到。

  由於悶熱的天氣, 要攪得不少學生心亂如麻,這樣的天氣別說,還挺好睡覺,不少人占據著前頭書高的優勢,偷偷地趴了下來,打起了盹,却不知這一切,在講臺上老師的眼中一覽無遺。

  「咳咳。」正在上著歷史課的李老師,頗有些不滿地用書敲了桌子一下,同時清了清嗓子,就猶如在林子中開了一槍,驚起群鳥飛舞般,無數個正在「磕頭」或是已經趴下的腦袋盡數抬起,還下意識地端正坐姿,或是拿起書假意在看,却不知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尤其明顯,只不過是臺上的老師,懶得殺鶏儆猴,這才輕拿輕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我知道,最近天氣熱,確實不太適合讀書。」這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總之一年四季,在學生們心裡就沒有一天適合讀書的,李老師很親切,「不過大家要知道,你們明年可就是初三了,學長學姐們,正在努力奮鬥,備戰中考,而你們,怎麽能落於人後呢?」

  下頭調皮地,已經開始用書擋著,壓低身子竊竊私語:「老師,我可以!」

  「我也知道,大家都覺得天氣太熱了,可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心靜自然凉,你們現在心不靜,如果心靜,怎麽會覺得熱呢?」李老師昧著良心說出了這一番話,當年他做學生的時候,也曾經覺得老師說類似這樣的話匪夷所思,可身份一轉變,站在講臺上的他,倒是理直氣壯地說了出來。

  「……老師就知道說心靜自然凉,那他怎麽流了一背汗呢,襯衫都濕了。」膽大的人悄悄吐槽。

  李老師掃了一眼,决定抓個典型,他大手一指:「你們看,咱們裴陽青同學,就非常認真聽課嘛!這段時間來,他上課認真聽講,下課還主動來找我問問題,不少科任老師都向我表揚了他,上次期中考,他已經考到了班級第十五,足足進步了二十六名,努力從來都不晚,大家要向他學習!」

  衆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裴陽青的身上,他頭低低,只是看著書,沒敢抬頭,耳畔邊漸漸地爬上了一片紅色,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

  「老裴,我們要向你學習!」愛起哄的男生大喊了一聲,引起周圍不少同學捧場,大家擠眉弄眼的,一起用力拍了起來,這陣仗,傳到隔壁班,都引來了不少的好奇,大家倒沒有嘲諷的意思,大半年前,當大家看到裴陽青開始認真讀書時,還以爲他中了蠱,可看到對方堅持到了現在,有覺得他犯傻的,也有覺得他很有毅力的。

  「好了好了,認真聽課。」稍微講了些題外話,注意到剛剛滿眼困倦的同學眼神裡多少有了神采的李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背過身衝著黑板繼續進行著他的板書,可他一轉身,剛剛才艱難坐直的學生,一個個如風吹過的蘆葦般重新耷拉了下去,就像打了一劑短效强心針,藥效過了,立刻恢復原狀。

  可當代學生們都深諳著同樣的技巧,上課無精打採,下課神采奕奕,剛剛還得靠掐著自己才能不睡過去的同學,一聽到下課鈴響,便生龍活虎地蹦躂了起來,而裴陽青,則像是往常一樣,抱著練習册和課本,一個健步衝到了臺上,及時攔截住了李老師,開始了他的日常詢問。

  李老師被攔在講臺上,倒是沒有半點不滿,他很有耐心地替裴陽青解答著問題,眼神裡滿是欣慰,事實上裴陽青問的這些問題大多挺基礎,而且有許多是之前課本的知識,不過當老師的對學生學習情况都清楚,他也知道裴陽青落下了多少功課,只要學生自己肯上進,老師沒有想阻攔的。

  「……嗯,好的,我知道了老師。」眼看快要上課,裴陽青依依不捨地放過了老師,事實上歷史這門課沒什麽太大的難點,不過是多記多背就行,只是之前落下太多功課的他,在臨陣磨槍的努力下,還是有些思維繞不過彎。

  向婉婉剛做完了一張作業紙的題目,她抬頭看到下來的同桌,眼神裡滿是贊許,她自是不會把同桌好好學習的功勞大包大攬在自己的身上,不過她還挺好奇,是什麽讓同桌忽然改邪歸正,决心好好念書的,難不成……裴陽青有喜歡的女孩了?

  「老向,你這是什麽眼神?」裴陽青一往下走,就被向婉婉看得很不自在,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撩一撩頭髮,却隻摸到自己剃得清清爽爽的平頭。

  這頭髮已經理了半年多了,那天他和爸爸談判結束,次日他就把爸爸「逮」到了理髮店,老爸居然還想掙扎,試圖只是拉直,保留原來的發量和髮色,裴陽青哪能忍?他當機立斷,痛下殺手,對旁邊一臉疑惑的tony老師下達了指令:「我和我爸,都剃光,弄個平頭就行!」他身先士卒,做出表率,一臉無情地伴隨著剃刀嗡嗡地聲音看著居然想要說服他的老爸,最後,出門的是兩個爆炸多色水果,回來的是兩個小平頭。

  當然,裴陽青才不會承認,當天晚上,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又是哀嚎又是心痛的,第二天上學,更是受到了同學們的圍觀,以往跟他關係好的人,忍不住追問,疑心他是被段長抓走剃頭了,裴陽青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編出了新的理由,他說他崇拜的球星是科比,對方就剃的光頭,只是老爸堅决反抗,他才勉强留了一點,還不忘引用了兩句網上流傳的,也不知道科比說沒說的語錄,引來了無數贊嘆的眼光,這之後,學校裡有不少男生也跟著他剃了頭,只是多做了些造型,他幫忙搬作業本到辦公室時,還因爲這個被路過的段長誇了一番。

  可誰又能知道,裴陽青幷不想要這種誇贊呢?

  「老裴,你可變了太多了,我感覺再過一段時間,你都超過我了,你這學習積極性,讓我都慚愧了。」向婉婉笑的時候,有兩個小梨渦,很是甜美,「來,老裴,讓我八卦一下,你爲什麽忽然改邪歸正,認真讀書了?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她笑得眯了眼,有這種想法的原因,是因爲身爲校霸的林飛帆爲了她開始努力讀書了,只是對方可沒裴陽青這麽拉下臉,又問老師又問同學的,進步還是慢了一點。

  當然是爲了我爸,爲了我的家了!裴陽青心裡立刻給了答案,可嘴上又是另一種說法:「你沒聽過科比的名言嗎?」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你見過洛杉磯淩晨四點的樣子嗎?我見過。」科比布萊恩到底見沒見過,裴陽青不知道,不過他信了。

  「他爲了籃球,練到通宵,我覺得我也要像偶像學習!追逐偶像,是讓自己變得更好的過程,我也希望我成爲更好的那一個,說因爲喜歡科比,我的人生發生了改變。」裴陽青感謝自己,當初爲了在空間吹牛,抄了不少搜索來地科比語錄,從今天開始,對方就是他的靈魂導師了,反正他本來也就挺喜歡看他打球的。

  向婉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機敏的她還是一下捕捉到了裴陽青話裡的漏洞:「不過科比努力打籃球,是爲了去nba,你努力學習,就爲了成爲更好的粉絲嗎?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學習又不是變得更好的唯一途徑。」

  裴陽青深切懷疑,向婉婉這個好友,是來拆自己台的,不過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上:「我看了新聞,像是這樣的球星來到國內,都需要一些品牌或者是活動策劃的對接,我去網上搜索了,類似這樣的公司,招聘都要本科起步……」他感恩自己,當初功課做得徹底。

  「我明白了!」向婉婉也挺受觸動,她想起林飛帆,便也不再問這個,反而轉到了新的話題,「對了,陽青,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就是我有一個朋友,他也想要開始好好讀書,可是不知道爲什麽,他總不能像你這麽有動力,把幾乎所有時間都放在了學習上,也不太樂意問別人問題,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建議。」

  ——當然不能,裴陽青心裡的小人已經頽然地跪下,絕望地呐喊了起來,難不成向婉婉還以爲他是自願的?不,他一點也不想這麽勤奮,可誰讓他有個比誰都會讀書,還一直想辦法磨洋工,偷偷去研究空間的老爸呢?

  說起這段時間來的經歷,裴陽青簡直是一把辛酸泪。

  他本來想得倒挺好,總覺得自己只要讓爸爸看看書糊弄一下就行,畢竟上了年紀的人,學起新東西來總要慢上一些,雖然爸爸在網路上展現了非比一般的天賦,可這和正經讀書能一樣嗎?再說了,這生子像父,他不愛讀書,他爸還能是個愛讀書的人?顯然不會。

  可是隨著爸爸開始看書,裴陽青開始陷入震驚的情緒,也不知道自家親爹的記憶力是哪裡來的,課本這麽匆匆看過一遍,便能記下個七七八八,除却什麽英文、數理化,一個沒基礎,一個需要理解外,文科的題目,他就靠那點死記硬背,也能解决個大半。

  他看著一目十行的爸爸,再看著每看一行要走神十分鐘的自己,開始自我複習起了生物課本上基因變异的章節,這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再然後,爸爸就開始做起了習題,他不懂的題目,當然是得求助身爲「小老師」的裴陽青,可裴陽青能懂嗎?當然不能!簡單的爸爸又不問,難的他又不懂,這根本就是陷入了死循環,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說,這些知識是很久以前學過的,好一段時間不複習了,忘得差不多了,然後要爸爸先看後頭的部分,自己則焦頭爛額地瘋狂發送消息,求助著通訊軟件裡的諸多好友。

  但是吧,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悲哀」,老話說得好,物以類聚,學渣身邊的朋友,還是學渣,裴陽青認識的唯一一個學霸向婉婉,人家專心讀書,課後補習,哪會天天挂在通訊軟件,他便被逼上了梁山,必須自己用學識武裝自己,然後解决起爸爸的刁鑽問題,有好幾回,裴陽青都已經想放弃了,畢竟他落下的太多,挺老師講課講解,就像是在聽天書,字他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裴鬧春倒是挺體貼,他注意到了兒子的反抗,主動提出了折中的辦法:「陽青,老爸聽說現在很流行網上家教,好些題目、課堂ppt,網上都能搜索得到,要不爸爸也不麻煩你了,我就到電腦上搜一搜就好。」

  這當然行!裴陽青解脫般的立刻答應,美滋滋地徜徉在了網路的海洋裡,可這快樂好短暫,才過了兩天,他便衝著電腦瞠目結舌,瞪大了眼睛,只見他的空間裡,某個熟悉的臉又席捲而來,這回拍攝的,是平頭寫真,穿著黑色皮質的馬甲,以各種姿勢拍攝的照片,這還不止,後頭還有預告,說預計一周一期,這年頭的攝像頭分辨率一般,除非皮膚粗糙到一定程度,否則拍起來都是一片柔和,再加上後期處理,誰看都是帥氣的年輕小夥。

  這當然,又是他親爹。

  裴陽青立刻拍案而起,氣勢汹汹地殺到樓上,他連門都不敲,直接推開了門興師問罪,果不其然,老爸的床上正擺著好些衣服,也不知道是拍第四季還是第五季,看到裴陽青來,裴鬧春登時就把課本攤開擺在桌上,以裴陽青5.0的視力,他清楚地看到老爸手脚飛快的切換了窗口,然後咳了咳,假裝無事發生地回頭看他:「陽青,找爸爸什麽事情呢?」

  他能有什麽事情。

  裴陽青只想呵呵,他橫眉冷對:「老爸,你說你在幹嘛?」

  「我在讀書啊!」裴鬧春展現出了蹩脚演技,他很不自在,手上緊緊抓著筆,「我這不是在網上搜索題目,順便找別人教我呢!」

  新時代包拯裴陽青怎會被這種謊言蒙蔽,他走了過去,迅速地打開了網站,要老爸解釋:「那你說,這些照片是哪裡來的?老爸,你不是答應我了嗎?咱們一起好好念書……」

  裴鬧春被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他忙和兒子解釋:「陽青,是這樣的,你誤會了,爸爸呢讀書進度不是比較快嗎?這有時候一個問題問出去,人家也沒有那麽快回答,中間不就有空閒時間嗎?剛好咱們家族的人說,我這照片還挺受歡迎,放到別的平臺都幾萬轉發了,他們勸我再拍一些,我想了想也不錯,就拍了。」

  何止是不錯,裴陽青都看到了網上流傳的「春春」事迹,有108種說法,什麽春春是個受了情傷的人,他的女朋友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了;還有說春春得了絕症的,因爲病才剃掉了頭髮,取這個名字,是因爲他想多看幾個春天;甚至還有說,春春其實是個女生反串的,對方因爲性別認知障礙,穿上了男裝……總之,什麽亂七八糟的,都說得出來,甚至他還看到有自己認識的外校的女生,轉發後說,聽到了春春的故事,忍不住哭了。

  哭,哭個毛綫球啊!春春他剃頭,是因爲我讓他剃的,拍照片,是因爲我加的傻子家族裡的一堆傻子,瞎提建議,知道一切真相的裴陽青心裡苦,却無處說理。

  「你找了誰給你輔導功課?」裴陽青忽然注意到老爸說話間的重點,他點開通訊工具,果不其然,最近連絡人裡,全都是曾經和他關係好的家族成員,再點開聊天記錄,基本是一半問題目,一半聊最近流行的照片、傷感小句子,甚至還有人說最近很流行錄歌,勸他爸爸可以錄個歌上傳的。

  不,這絕對不可以,裴陽青不想在繼看爸爸照片廣爲流傳後,又到處可聽爸爸的歌。

  「就還是那幾個,咱們家族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嗎?也都是你朋友。」裴鬧春笑著解釋,「他們學習成績還都不錯,你說得對,我不該對這有偏見,其實這也是另一種文化,只要不花過多的時間在裡頭,其實沒有什麽關係。」

  裴陽青一瞬間,感覺老爸的身影,和曾經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以前不正是老爸這麽苦口婆心的規勸著自己,少花時間在這上面嗎?可現在……他才剛爬出來,老爸却陷下去了。

  「好了,陽青,咱們不說這個,你先去忙你的,老爸這還有點事呢。」裴鬧春揮了揮手,眼神不斷往通訊工具看,有點眼力見的都看得出其中有幾分彎彎繞,裴陽青更是不會錯過,直接點開,這才發覺,老爸居然剛加入一個創作群聊,這個群裡幾十個人,分工合作好不樂哉,有人負責寫歌詞、有人負責後期、有人負責唱歌……裴陽青從前放在空間循環的一手在青少年間流行的非主流歌曲,其中的主創也在裡頭。

  到這這地步,裴陽青還能不懂嗎?他懂,他實在太懂了,可他要怎麽做呢?人在被逼到極限時,什麽法子都想得出,裴陽青下定决心,這回絕對不能再向學習退縮了,畢竟學習帶來的痛苦,可沒有爸爸因爲「非主流」名揚天下的多,他甚至開始責怪起了之前的自己,怎麽能那麽輕易地退縮,說好了爲這個家、爲老爸奮戰到底的呢?

  「爸,你到樓下陪我,我發覺有你監督我才能好好看書,你不在,我就立刻變得倦怠,而且你問的很多問題,我都不太會,這剛好能幫我檢查一下我學習的漏洞,而且有些我不懂的問題,你也能教我嗎?」

  裴陽青的眼泪往心裡流,誰能比他慘?哪個兒子,要規勸網癮老爸回歸家庭,好好念書的?

  說出去誰會信呢?

  慘,還是他慘。

  他都做了那麽大的讓步,可沒想,裴鬧春還是沒能馬上答應:「陽青,過兩天吧?而且爸爸這也不影響我們倆學習是不是?我這成年人了,很知道時間分配的,絕對不會太過度,你放心。」他就差伸手發誓了。

  裴陽青哪敢再讓爸爸鑽漏洞?他甚至都怕,再過幾天,自家老爸就成了青少年人心中icon,他周邊的人,聽老爸的歌、看老爸的照片、說他的語錄、甚至還在作文裡引用他的「事迹」,想到這,裴陽青立刻一哆嗦。

  他嚴厲發出指責,完美的完成了身份轉換:「老爸,你忘了之前老師和你說的嗎?我們的學習,可不能就學校努力,還要家庭一起配合,你這樣耽誤了我學習,你不會愧疚嗎?你是可以隻花一點時間,可我受不了誘惑,你上網,我就也想上,根本沒法專心,再這樣下去,我連做服務員都不行,人家做服務員還要高中學歷呢!」

  人終究都會長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裴陽青已經提前實現了這個目標。

  他語重心長:「爸,你是大人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樣任性,你想想,我的學習也是很重要的!再加上我好不容易遠離網路,難道你又要讓我成癮嗎?」

  裴鬧春還顧左右而言他:「陽青,你想多了,爸爸怎麽會讓你去端盤子呢!這不家裡還有公司在嗎?天塌下來,爸爸頂著!」

  裴陽青使用了眼神指責術:「老爸,那你自己想想,你現在有沒有做到以身作則,你根本就是給我做了壞榜樣!就怕這天,是你弄塌的!」

  「可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裴鬧春嘟囔著,「你也知道,爸爸現在在網上,還有挺多的這個關注者的,人家都很喜歡我的更新。」他把一個網癮者的形象扮演得淋漓盡致,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在這個時代,就開始提前成了小網紅。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反正爸你就說吧,你願不願意爲了我付出!」

  「我當然願意,你是我的寶貝兒子啊!」裴鬧春立刻答應。

  裴陽青一聽這話,也就笑了:「那你說,你還要不要天天上網搞這些有的沒的了?要不要陪著我一起好好讀書,要不要監督我?」

  「……要吧。」裴鬧春艱難地答應,「可是是你自己有的題目不會的,咱們家族裡不少人會,問別人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老爸,你問別人,我就會自卑!我就會覺得羞愧!因爲我連我爸爸都教不了!」裴陽青立刻做出了受傷的神情,「可能是我讀書太差的原因吧,我爸都不肯相信我能搞懂,一定要去問網上的人才行……哎,這也正常,是我沒用,我沒辦法說到做到。」

  裴鬧春被這强詞奪理的說法噎著:「可這不是你叫我……」他話音沒落,兒子就又嘆了口氣,裴鬧春只得舉手投降,「好好好,以後爸爸只問你,這些網上的人,我不聯繫,行嗎?」

  「真的?」裴陽青仔細觀察著老爸臉上神情變化,確定對方不是撒謊後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善解人意地幫爸爸關掉了軟件,然後拉著爸爸到樓下自習,「行,那我們走。」

  讀書雖難,不過絕對難不倒他!不就是讀書嗎?誰先放弃誰做狗!他已經看到了他放弃後要付出的巨大代價,這回,他絕對不會再認輸了!

  兩個演技咖互拼演技,以爲自己贏了的那個,其實輸了,看上去輸了的那個,反而是贏家。

  裴鬧春被兒子鬧著,在後頭,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這就像是拉皮筋,太用力了,就會綳斷,稍微放鬆一些,才是長久之道,你看,這魚兒雖然跑了一會,可魚餌在這裡,還是會上鈎的。

  「老裴,你不是吧?」向婉婉忍不住皺眉,她感覺自己認識的裴陽青不是那種人呀?一般情况下,班級裡總有這樣的人,對自己的學習技巧藏著掖著,生怕別人超過了自己,這倒也不是什麽壞人,只是像向婉婉這種學習就要分享派的人,挺看不慣,「這你也要藏著掖著。」

  裴陽青深深地看了向婉婉一眼,是他想藏嗎?只是他不能說罷了!等哪一天,那個人的爸爸也每天燙爆炸頭、染鮮艶顔色出街,平日裡又天天對著同學用自己親爹頭像,那肯定也會知道上進的。

  「我沒有,我只是在想怎麽說。」裴陽青决心將這一切整理成地球人語言,他開始講解:「這說明呢,你這個朋友,對於學習的動力不足,就像是一個手電筒,安了電池,如果電力不足,就會一閃一閃的,只有電力充足,才能保持常亮,你這個朋友,還是不够堅定。」

  「是這樣嗎?」向婉婉回憶起林飛帆和她信誓旦旦說的話,心中不免有些糾結,「可他看上去挺堅定!他說了的,他一年後,想考咱們市裡最好的學校。」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你就不懂了吧?」裴陽青想起了自己的親爹,多少有些咬牙切齒,明明當年是老爸自己說的,想要自考,想要有學位,想要好好學習、瞭解自己,結果呢?看看他那偷懶的樣子,要不是他看得緊,好幾次爸爸就要打著問題目的藉口又去家族那了,「有的人,他和你說的堅定,其實心裡根本不是這樣想的,就是吹牛,如果真的堅定,那肯定說到做到,哪會有那麽多七七八八的事情!」

  向婉婉覺得很有道理,她的拳頭忍不住握緊,明明林飛帆說過了,他要和她去一個高中、一個大學,然後到時候,再以一個成熟、能負責人的成年人的身份追求她,說的比唱的好聽,努力起來還沒有老裴靠譜呢。

  向婉婉雖然年紀還小,却已經學會了大多數女生熟練掌握的劃等號技能。

  林飛帆不比裴陽青上進讀書=林飛帆沒有發自內心想和她考一個高中=林飛帆說謊騙她=林飛帆根本不在意她!

  原來是這樣,過分!真的特別討厭!

  裴陽青偷偷吐槽了爸爸一番後,心情也轉好,放鬆下來的他,却發現自己的同桌一臉苦大仇深,甚至感覺要哭要哭了,要他很是緊張:「老向,你這是什麽情况?你別鬧啊,女生是水做的,你是水泥做的,別哭,哭了地板要壞的!」他開玩笑逗著向婉婉,這個始作俑者,絲毫沒有意識到引發混亂的關鍵在於自己。

  「沒事。」向婉婉扯了扯嘴角,繼續做著作業,她决定晚些時候,一定要好好地和林飛帆算帳,不想好好讀書是他的事情,幹嘛騙人!王八蛋!混球!

  在走廊盡頭教室裡讀書的林飛帆,一下連著打了五六個噴嚏,他疑惑地抓了抓頭髮,繼續埋頭和像是用外星文寫的功課做奮鬥,不管怎麽樣,他今天一定要把這些搞定!到時候婉婉看到了鐵定開心,露出了美滋滋表情的他,幷不知道因爲某人,他已經被向婉婉駡了又駡。

  ……

  對於大多數小初高的學生而言,升學的那個暑假,都是最幸福的時光,甭管家長有沒有安排什麽補習,起碼在明面上,暑假作業都是個不存在的東西。

  可裴陽青,却絲毫沒有感覺到這個假期的輕鬆,伴隨著中考的落幕,他一時也變不出新的課本,可他哪敢鬆懈,生怕自己這手一鬆,老爸這個風箏就飄到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因此,他也就不得不地主動提出——預習功課,他語重心長地告訴父親,同學們都說了,高中的功課繁多,壓力也大,如果不提前預習,進入高中後會非常吃力,他又找了諸多藉口,例如害怕高中後沒法有充足時間替爸爸講解疑難問題等,硬生生地央著爸爸和他開始對著網路上的視頻自學了起來。

  不但這樣,他白天的時候,還成了爸爸的貼身挂件,跟著爸爸到辦公室去,多少耳濡目染,瞭解了一些爸爸公司經營的大小事情,他這也才從爸爸公司的員工那聽說,當時老爸染頭,大家差點以爲公司老總出了問題,甚至有人已經開始看起了下家一事,這便更要他充滿了使命感,絲毫不敢鬆懈。

  「對了,陽青,今天好像是你出成績的日子。」裴鬧春想起什麽,抬頭看去,裴陽青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幫忙導入之前的紙質材料。

  「是嗎?」裴陽青茫然地看了過來,又瞅了眼手錶,「好像是今天,中午出成績,我等晚上回去找一下准考證查。」他心很大挺放鬆,他自己心裡知道,通過這段時間的努力,他在考試時有多得心應手,畢竟就連老師都問不出爸爸問的那些拓展性問題,天知道爸爸是去哪發散思維到那的,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都能扯到一起,可通過這,他也漸漸地鞏固了學習來的知識,讓自己的知識網路四通八達,遇見任何困難的問題也不會慌亂,能够理智審慎思考,找到漏洞,突破解决。

  「行。」裴鬧春也心大的答應了,父子倆繼續做著工作,還沒等十二點到,裴鬧春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有些困惑地拿起,在看到了上頭名字後馬上喊住了兒子,「陽青,是你班主任打來的。」

  說到這份上,父子倆也都明白,這肯定是裴陽青考得不賴,畢竟都中考結束了,哪有老師還要爲學生考不好來打電話批評教育的?

  接了電話後,班主任先喜氣洋洋地恭喜了裴陽青,今年中考,裴陽青以班級第二的成績殺出重圍,雖然和第一的向婉婉還有個八分差距,不過也在大家可以接受的範圍,說了成績,班主任便提出要和裴陽青說兩句話,裴鬧春當然不會拒絕,直接把電話給了兒子。

  「嗯老師,謝謝您特地通知我……怎麽了?」裴陽青接過電話,態度挺恭敬,他努力學習的這段時間,經常打擾諸位老師,大家都給了他不少幫助。

  電話那頭的班主任聲音帶著笑:「是這樣的陽青,你也知道,咱們不是每年都有一場優秀學生返校給下一届的學弟學妹傳授經驗的交流分享動員大會嗎?段長特地點了你的名字,你這可是打了場漂亮的翻身仗,讓所有人都記住了你,學弟學妹肯定也想要好好地聽聽你來分享一下,怎麽從班級倒數,進步到班級第二的!我知道你不會拒絕,具體的時間地點我發短信告訴你爸,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不說了,我還要通知下一位同學呢!」

  班主任講完電話,利落地來了個挂斷,裴陽青握著手機聽著那頭的忙音,感覺自己一點點的風乾破裂。

  我?經驗分享?優秀學生?

  曾經以校園霸王爲驕傲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走了歪路啊!

  裴陽青冷漠凄清又惆悵,可還是要準備稿子,他想到自己要站在臺上分享學習經驗,就感覺自己當初那個大坑挖的實在太大,這一步錯,步步錯,他回不了頭了!

  爹,你自己說,我還是你親生的嗎?如果是,你怎麽就不知道自己上進,好好讀書呢?要我犧牲那麽多?他無語泪千行。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1
153、我的兒子非主流(十三)~(完)

  看記錄片或者歷史類書籍時, 經常會看到或者聽到類似的句子,什麽時代的洪流裹挾、歷史的車輪滾滾前行,時人在其中無處可逃,不得不順著潮流行事。

  在以前,裴陽青一直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年少叛逆的他, 甚至覺得, 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的「不得不」, 有的不過是想幹、不想幹罷了, 可現在的他,已經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因爲他就是這麽個被周圍的人,推著趕著, 壓迫著, 不得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小可憐。

  「謝謝你了, 裴陽青,我聽懂了。」坐在前桌的女同學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看似鬼畫符,其實是寫滿瞭解題過程的作業紙拿著轉身回去, 打算好好地琢磨一下這問了同學後,才稍微有了些解題思路的題目。

  坐在裴陽青旁邊的,是個熟面孔,今年年底就要18的向婉婉,已經脫了初中時期的稚氣,可又不失青春的活力, 扎著半長不短的馬尾,帶著笑凑了過來:「老裴,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你了!」她這話裡沒有什麽旖旎情思,畢竟她和林飛帆早就是公認的一對,和裴陽青也是有堅固革命友誼的夥伴。

  「夢到我做什麽?」裴陽青狐疑地打量了下向婉婉,當初他以班級第二的成績,和向婉婉一塊來到了l城一中讀書,兩人許是有緣,不但高一分班時在同一個班級,就連文理分科後,同樣選擇理科的兩人,也依舊沒有挪動位置,坐在這不動如山,這麽算下來,兩人已經做了快六年的同桌了,他有些戒備,「你別瞎說好吧?要不你們家林飛帆又要鬧脾氣。」

  說到林飛帆,裴陽青心裡就頗覺得委屈,在他看來,他和林飛帆簡直是同病相憐二人組,兩個人一個爲了不爭氣的爸爸,一個爲了太爭氣的未來女友,拼了命地努力讀書,不敢有半刻鬆懈,有著相同經歷的他們,難道不是最適合做朋友的嗎?

  帶著這樣的想法,裴陽青還主動和林飛帆搭訕過幾回,可哪想,以前同爲校園小霸王時,還能搭訕、寒暄兩句的人,現在對他叫一個敬而遠之,裴陽青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事情歸咎於向婉婉,疑心是林飛帆吃了他的醋,不過交朋友這種事情也不是非得勉强,他也沒繼續糾結,反正又不在一個班,不來往也沒什麽大礙。

  可這裴陽青覺得冤枉,林飛帆還覺得更冤枉呢!

  在林飛帆心裡,裴陽青就是個妥妥的「別人家的孩子」,向婉婉自打發覺裴陽青努力上進的程度遠超過林飛帆後,便時不時地「提點」起了男友,常用句式是:「人家裴陽青,不單是上課認真聽講,下課主動問問題,三不五時地還自學、預習,別提多努力了,他說自己之前落下的太多,得靠努力才能補齊,你看看你,說了爲了我要好好努力,可根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她隱藏在背後的核心語句,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那句「你肯定不愛我了」。

  聽了這話的林飛帆哪能同意,立刻指天畫地地發誓,說自己一定學習裴陽青的奮鬥精神,爲考上好學校,和向婉婉共同進步努力到底,不知道保證了多少句,才打消了女友的念頭,你說說,他能對這個對照組,有什麽特別的好感嗎?甚至好幾回,成績出來,看著自己和對方天差地別的成績,他差點生出了去套布袋,偷偷打對方一頓的想法。

  再者,林飛帆都不愛說,也不聽聽,這裴陽青每回找他說的都是什麽——

  「兄弟!你是不是讀書得很辛苦?我也辛苦,哎,咱們都不容易,我這是不得不努力上進,你還好點,老向好說話,你要不和她撒嬌賣好,偶爾休息一下。」裴陽青自詡自己是情真意切地同情林飛帆的辛苦,他是後頭有爸爸的照片、網路事業做鞭策,不得不策馬揚鞭,努力往前衝,可林飛帆就不一樣了,向婉婉哪像他爸爸這麽極端。

  但是這話,聽在林飛帆的耳朵裡,就有了另外一重意思。

  ——可惡,你居然讓我休息,那你自己怎麽不休息?你哪有什麽不得不?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趁我休息,去找婉婉打報告,或者是趁機偷跑,果然,被我看穿了吧,你個混蛋,我一定好好學習,不會落後於你的。

  嗯,事情就是這樣,裴陽青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個緊盯著他,咬牙拼命奮鬥的競爭對手,不過彼時他的成績已經和向婉婉不分高低,遙遙領先,從來也沒注意到林飛帆的動靜。

  「你想那麽多呢!」向婉婉挺無語,她伸出手拍了裴陽青肩膀一下,說話間都帶著些粗獷的味道,「我做夢夢到你那次在咱們初中做動員講話的樣子了,你還記得不?」

  「……」裴陽青不說話,裴陽青幷不想記起。

  可幷不瞭解他心理活動的向婉婉,已經開始替他進行了强迫式的記憶複健:「那天學校就請了我、你,還有考第二的那個呂同學。」向婉婉是以中考狀元的身份出席的,另一位同學則是以第二的身份,而裴陽青是以學習進步幅度大來分享後進生努力經驗的。

  「其實也沒過多久,不過現在想起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爲何,初中和高中就像一個分水嶺,回憶起初中的事情,就像是在遙遠的時空中發生的一切,向婉婉帶著懷念,「那天我還特地帶飛帆聽了你的講話,上臺之前我挺緊張,生怕說錯話,這演講稿都不知道複習了多少遍,後來我聽人說,我上去說話的語速就像在飛,而你就不一樣了,我一直以爲你很沒有演講的經驗,沒想到你是我們三個裡講得最好的一個,我後來看咱們學校貼吧,有不少小學妹,還說你是男神,要像你學習的。」

  裴陽青倒不是沒有在臺上講話的經驗,只不過別人的經驗在於演講,他的經驗嘛……在於檢討。

  他聽著向婉婉的話,同樣回憶起了那天,可對他來說,那回憶可不算美好,要知道,他這開局一句話,剩下全靠編,他除却知道自己是要告訴大家「努力學習,落後幷不可怕,只要及時奮鬥,沒有什麽來不及的」以外,根本就沒什麽經驗。

  演講的前一個禮拜,他每天都徜徉在網路的海洋上,不知找了多少篇講話,看了多少個視頻,才心力憔悴地總結出了這麽一篇,當天他就和之前每一次檢討時做的一樣,花一晚上把抄來的檢討書好好地背下,上頭手一背,竹筒倒豆子地背出,裴陽青以前的個性,是絕不容許自己在舞臺上怯場、結巴的,對於背誦瞎編的稿子,他很有經驗。

  可他哪能想到,當他結束演講時,下頭那如同波浪般的掌聲,曾經在他初一時,天天把他逮到辦公室教育的段長,與有榮焉,在主席臺上誇了他能有一萬八千句,裴陽青甚至認不得,在對方口中的那個人是自己、

  許是陽光太刺眼,畏光的眼睛有了點泪,他看到那個他曾不太滿意,喊著人老混蛋的段長似是眼裡有點濕,他說:「……時光從未遲,只要肯努力,我也曾誤解過裴同學、對裴同學失望過,他的成長,不只是改變了他自己,也改變了許多我的觀念,在這裡,我也以一個普通老師的身份,衷心地祝願他,前程似錦,再創佳績,今天我想說,曾經那個被我拉到主席臺下的毛頭小子,現在也成了子心中學的驕傲,我也希望在座的每一位,你們未來,也是自己的驕傲、學校的驕傲。」

  明明裴陽青最不喜歡煽情的話,可那瞬間,心却下意識地波瀾萬丈,坐在他旁邊的,是特地從公司請了假回來,穿著一身西裝,仔細打理了自己的父親裴鬧春,天氣很熱,裴陽青勸過爸爸,叫他不用穿得這麽正式,到時候中暑了就不好,可爸爸却沒同意,只說他也要給兒子爭個臉。

  那時裴陽青忽然感覺,身邊的父親輕輕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裴鬧春靠了過來,聲音裡帶著笑意,他說:「兒子,你也是爸爸一生的驕傲。」

  裴陽青很難描述那瞬間自己受到的衝擊,誠然,他一直追求的是「酷」、是「與衆不同」,可又有誰不願意被周圍人認可呢?他感覺自己有些上癮,沉浸於這種被認可、承認的感覺,那曾經帶著不得不含義的學習,此刻好像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不過感動還沒持續三分鐘,他就聽見自家老爹的聲音再度出現在了耳畔:「今天好事多,要不就不學習了吧?晚上回家,咱們父子倆都去玩一會電腦,剛好也能和家族的人說一說,讓大家一起開心開心。」

  得,透心凉心飛揚,裴陽青一臉冷漠地看著剛剛還給予他很多感動的老爸,感覺就像在看個任性的孩子,他才不會給老爸一絲一毫的空間,絕不,裴陽青立刻勾起嘴角,給了個分外甜的笑容:「當然……不可以,我最喜歡學習了,哪天不學習,我都覺得難受,老爸你難道不能支持我嗎?」

  看著老爹唯唯諾諾似乎不太開心的表情,裴陽青雙手盤在胸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可同時,心裡却也是萬分無語——老爸,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這都是爲了誰?又到底是爲了什麽,才得這麽拼了命的努力讀書啊!

  莫生氣,氣出病來老爹出名,裴陽青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再度警醒自己,好好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向婉婉還在繼續:「可能我一直和你是同桌,我真的覺得好神奇,如果是以前認識你的人,絕對想不出來現在的你會是這樣。」

  「……是啊。」裴陽青聲音帶著唏噓,別說是別人了,他也想不到,他居然有一天會變成端正學習的好孩子,想下曾經在學校裡叱咤風雲,名氣極大的自己,真是風評被害。

  向婉婉略帶俏皮地眨了眨眼:「老裴,我感覺你再努力努力,估計很有戲。」

  「什麽有戲?」裴陽青有些茫然,沒聽懂向婉婉的意思。

  「高考呀,現在咱們倆的成績不相上下,都是年段第一、第二,按照以往幾年的成績來看,理科狀元,應該就出在咱們前十之中了,到時候你要是成了狀元,人家採訪你,肯定都要說你是傳奇人物了。」向婉婉這倒是誇大了,畢竟上了高中後的裴陽青,除却比這些乖學生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外,幷沒有什麽不同,這三年來,更是一直努力學習。

  聽了這話,裴陽青立刻發抖,打了個激靈,他連忙擺手:「你別說這麽恐怖的話行嗎?大姐頭!」

  「哪裡恐怖了?」向婉婉覺得奇怪,這不是好事嗎?

  「這很可怕!」裴陽青用渾身展示著抗拒,他只要想到,自己將會成爲好學生的代言人,就覺得人生「無望」,他怎麽就背離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

  事實上最近這一年,爸爸已經越來越少提到網路上的東西——這也是和時代的發展有關,隨著大家的年齡增長,非主流已經不再是同學之間最追求的東西,以前人手必備的空間,現在玩的人漸漸也少了起來,新興的社交工具微博,取代了空間的地位,至於以往爸爸認識的那些朋友,也大多伴隨進入社會、工作,漸漸將生活的中心從網路轉移到了現實,就算現在老爸真不看書,跑去上網,那也不會再重蹈覆轍,重新成爲非主流傳奇icon。

  可最悲哀的是,裴陽青在聽到裴鬧春略帶些抱怨地說著,都怪兒子管得嚴,現在他又跟不上網路發展的潮流,以前的朋友、粉絲都不見了如何如何的時候,先是生出一陣驚喜,覺得自己解放,可以重新做回自己,然後他驚愕地發現,那個曾經他追求成爲的對象,現在看來,居然有些傻。

  難得給父親放了假的裴陽青坐在電腦面前,衝著自己的空間、那上千條的說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鎖定空間,删除部分——還真別說,看起來簡直是公開處刑,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當年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寫下的這一堆東西。

  「我的左手是你,右手是沙,你和沙一樣,鬆開就沒了。」單身狗•裴陽青在沉思,那時候這條說的是誰。

  「你奪走了我的心臟,我只能用泥土捏一個放入,現在的我,已經因你而灰敗。」作爲理科生的裴陽青,開始質疑起了這徒手奪心臟的人,是漢尼拔還是什麽掏心狂魔,立刻將其變成了恐怖片。

  「我想像隻鳥兒飛翔,從十八樓到一樓,砰地落在地上,陷入黑暗。」……嗯,原來他曾經還有過這種自殺想法嗎?他怎麽沒印象了?以及,墜樓不叫飛翔。

  一邊看一邊吐槽的他,漸漸漲紅了臉——這條太噁心了吧?删除!這條好矯情,不過可能是真實心情,轉自己可見!絕了,這是什麽絕美文字,都不通順!删了删了!他沒眼看,可却又必須看,然後漸漸地陷入沉思。

  這樣想來,我當年果然是個傻叉吧?否則我怎麽會這麽沉迷這種傻叉的東西。

  還有,這些火星文到底怎麽念?不都說高中是人一生中最有文化的階段嗎?爲什麽我高三了,居然不會念我自己初一能直接寫在紙上的文字,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符號,什麽打叉、什麽四個點,到底是怎麽打出來的啊?

  他覺得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玄幻,最後爲了自己的尊嚴,他倔强地將這不堪入目的往事徹底封鎖,然後退出了通訊工具,可關閉電腦後,他下意識做的,便是從旁邊的書包裡,抽出課本,攤平在桌上開始閱讀。

  是了,都說二十八天一個習慣,他花了四年多,已經養成了另一個新的習慣,他開始習慣於每天看書,開始習慣於做個好學生,反倒是曾經他最念念不忘的酷炫青春,變得陌生遙遠。

  裴陽青坐在那沒有想多久,便重新開始做起了題目,事實上,經年以後,他確實發現,好好讀書也不賴,倒不是說讀書是人生的唯一途徑,只是這很大概率,會是他未來實現自我夢想的跳板。

  看了沒一會,爸爸便敲了敲門進來,臉上神情有些沮喪:「陽青,你爸我現在已經被網路徹底淘汰了,以前的好友都不在了,敲他們都沒用……」

  裴陽青看著老爸,沒忍住招了招手:「好了老爸,別想七想八了,你不是還想到時候考個研究生嗎?快過來,咱們一起好好讀書。」爸爸臉上的表情越不開心,他心裡越是嘚瑟,如果說從前讓老爸改邪歸正是他最大的動力,那麽現在,單單看見老爸不開心,就已經足够給他加油充電了。

  誰讓老爸你「害」得我開始喜歡學習了呢?

  「總之,我相信你能行的!」向婉婉笑著揮拳鼓勵,「咱們沒准到大學,還是同桌,到時候我把你和飛帆撮合撮合,咱們一起做三劍客。」她和很多人一樣,都很念舊,最大的願望,是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要離開,也不要改變,雖然這要求有點高,不過這些年來,一直很好地實現了。

  「成,你也加油,同桌兄弟。」裴陽青同樣笑著回答。

  四五月的天,已經開始熱得驚人,少年們找到了自己未來的方向,然後開始衝刺。

  ……

  「……大家好,這裡是國內最完善、最刺激、最驚險的益智類問答綜藝《永不退縮》,很歡迎各位來此,今天位於我正前方的,是兩支來自國內頂尖大學的代表隊,一支來自於b大,一支來自於q大……」電視上,男主持人的語速很快,可却沒有出現一個錯漏,他位於方形擂臺之上,左右兩側各站了三個人。

  裴陽青剛從學校回來,拖著行李箱剛進門,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這要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感動又好笑:「我說老爸,你這看了有沒有十遍了?我感覺你都要能背下來了。」

  半躺在沙發上的是裴鬧春,他穿著寬鬆的深藍色家居服,眉眼間有幾分疲憊,身形較從前瘦弱了一些,不管看上去狀態挺好:「不是十遍,是第十六遍,爸爸看到你,就開心。」

  「你也不嫌煩。」裴陽青嘴上嘟囔,人却已經蹲在了沙發前頭,拖了個小板凳過來,隨手幫爸爸按起了腿。

  三年前的高考,裴陽青如向婉婉所說,成功奪得了省理科高考狀元的,當然,這也占了幾分考卷的便宜,當年的數學考卷出得極難,向婉婉的短處正在數學,否則鹿死誰手估計還未見分曉,奪得高考狀元的裴陽青,同樣被l城一中邀請回學校開了個經驗分享大會,不過這回,他講的東西,全都是自己實打實摸索出來的,可不像是當初的進步分享一樣,東拼西凑。

  他和向婉婉,一起以高分考入了q城大學的生物科學系,林飛帆成績稍差兩人一些,不過也不多,被調劑到了電氣工程,三人是當年l城唯三去往q城大學的學生,到了學校,倒也真成了莫逆之交。

  可在那個暑假,好事和壞事一起出現了,裴陽青在外頭旅游的時候,接到了家裡的電話,這才曉得,爸爸在上班路上,意外被一輛失控的卡車碰撞,出了車禍,這一昏迷,就是十幾天,從icu出來時,人已經挺虛弱,不過所幸關鍵部位都被保護住了,沒有性命危險,只是需要調養,而這也讓裴陽青迅速地成長起來,雖然人在學校,可也經常遠程替爸爸分擔一些公司的工作。

  「怎麽會嫌煩呢?」裴鬧春看著兒子的眼神全是滿滿的慈和,他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落下了點後遺症,比常人累些、也更容易虛弱,還能繼續替兒子遮風擋雨。

  「這看多了也挺那沒意思的。」裴陽青嘟囔地說。

  在半年前,他、向婉婉、林飛帆三人受邀參加了《永不退縮》的錄製,這節目其實挺簡單,就是由主辦方在題庫裡隨機地抽取題目,以輪流回答、搶答、互設問題等方式進行分數累積,最後勝者爲王,敗者淘汰,這一季叫做高校挑戰季,節目組到各個高校進行說服邀請,國內稍微有點名氣的學校都出了人,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引來了不少觀衆的矚目,收視率屢創新高。

  而裴陽青所在的這一組,自帶名校光環,再加上三人頗高的顔值,同出一所初中、高中的神奇緣分,使得他們充滿了話題度,才上了沒幾次場,三人的微博粉絲,便也呈直綫上升,裴鬧春看的,這是總决賽巔峰之夜的節目錄像,當天國內兩所頂尖高校對壘,决出勝負,林飛帆的優勢在於他對偏門知識的瞭解、向婉婉則在文科類題目、細節題目上很有把握、裴陽青的理科、和全面知識同樣難找敵手。

  當天,雙方你來我往,毫不退縮,一直到了最後的搶答題,林飛帆常年運動,手速驚人,直接搶到,向婉婉排除了一個答案,而林飛帆則在剩餘三個選項中鎖定了唯一解,他們代表著學校取得了冠軍,得到了獎金的同時,也得到了名聲。

  節目最後,還來了季「娛樂加賽」,節目組請來了「學渣組」,這不是諷刺,只是學渣組的人,更擅長的是普通學問之外的東西,例如什麽口紅色號、電視劇、電影、網路小說等,節目組的本意是讓大家看到學霸的缺點,却沒想到,裴陽青三人大刀闊斧,完成通殺。

  其中,認得所有口紅色號,深諳所有和女朋友吵架後應當選擇的唯一答案,甚至回答對了「女朋友說我去睡了」的十種可能這種開放題目的林飛帆,被大家譽爲女性之友。

  對球鞋品牌倒背如流,掌握當代家長育兒煩惱(裴陽青私下懷疑,這是因爲林飛帆太幼稚的原因),對什麽裝修知識、家庭常識都如數家珍的向婉婉同樣傲視群雄。

  而裴陽青,他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回答出了無數的時尚問題,就連學渣組都陷入沉思的,染髮色系比對、髮型學名、空間代碼等問題,他張口就來。

  由於收視率的要求,題庫直接被答空,最後一題,屏幕上出現了四張灰色的圖片,題目是——「以下四張圖片,哪一位不是非主流教主春春的照片。」由於照片上,主角都是背對著屏幕,大家一時之間難以抉擇,就連屏幕前的觀衆都開始瘋狂搜索。

  可裴陽青利落搶答,直接答對。

  後來網友是這麽評論的:「論,什麽叫做我們會的,他們都會,我們不會的,他們還會,節目組太無情了,揭露了這種殘忍的現實。」當然,這也帶著調侃成分,還有不少人跑到裴陽青的微博下開起了玩笑:「沒想到我作爲一個標準非主流,連我們教主的臉都認不出來,莫非裴同學當年也和我們一樣?」這樣的笑語很快被壓過,畢竟大家都發自內心的覺得,裴陽青就該是個端端正正的學霸,未來做個標準的科學家。

  誰能知道,看到那條評論的裴陽青下意識地心抖了抖,他連回復都不敢回復。

  ——這位網友,你還真破案了,我可不止自己混過,我還帶我親爹混過,我爹可就是你們口中的那位非主流教主呢。

  當然,裴陽青也沒有想到,在他和親爹消失的那段時間,春春這驚鴻一現的人物,又被增添了多少傳奇色彩,甚至專屬貼吧裡,每年還有人會問,春春到底去哪兒了,只是這個問題,總是沒人出來回答,畢竟知情者也都是和裴鬧春通過網路聯繫,在沒有實名制的年代,網路下綫後,真的是誰知道誰是誰。

  「沒想到,你還記得你老爸我是哪個。」裴鬧春聲音帶著笑意,「那時候我看到題目還尋思呢,要是你答不出來,等你回來了,我可要打你一頓。」

  「怎麽會不認得……」裴陽青才不會承認,有無數次的噩夢裡,這些照片都反復出現,他怎麽可能印象不深刻。

  裴鬧春看著兒子的眼神,全是欣慰:「陽青,爸爸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你長大了。現在我們陽青,也是個大人了,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驕傲。」他親眼見證著兒子的成長,所幸這輩子,沒有那麽突如其來的疼痛,給了裴陽青不少的成長空間。

  「你不也是嗎?」裴陽青忽然笑了,他看著爸爸,「爸爸你也一樣是我的驕傲,就像你以前老說的,天塌下來有你在,只要你在,這個家就在,你讓我一直都覺得安心。」

  父子倆相視,露出了同樣燦爛的笑容。

  ……

  裴陽青匆匆回家的原因之一是今天是父親的生日,他回到房間換衣服的同時,坐在床邊,仔細地編輯好了微博,點擊發送。

  「從剛出生嗷嗷待哺的嬰兒,到現在已經能獨當一年的大人,謝謝你,讓父親這個角色,總是存在我的身邊,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爲了瞭解我做出的努力,爲了替我遮風擋雨,努力和身體的疼痛做抗爭,老爸,生日快樂,我永遠愛你。」

  九宮格的圖片張張精心仔細,從剛出生時,還挺稚嫩的青年對著鏡頭抱著尚在繈褓的嬰兒;像是穿著大人衣裳的年輕人,站在地標前牽著六七歲的少年合照;帶著紅領巾,露出桀驁表情的少年對著鏡頭不笑,身後的男人聳著肩……還有今天剛拍攝的,坐在沙發上,臉上都有了歲月的痕迹,倚在一起的父子倆。

  發完照片的裴陽青,走了出去,準備替爸爸備上一份大餐,今天他這個當兒子的,也要好好地孝順爸爸一次。

  可他幷不知道,當他走出房間之後,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開始出現了不斷地震動提醒,而網路上,也正引發起了一場小型風暴。

  節目才結束沒多久,裴陽青以學霸校草的身份很受關注,每天評論裡有一堆小粉絲熱情回復,一看到他發了微博,便連忙轉發,誇起了「未來公公」的高顔值,不過這誇著誇著,忽然有人覺得不對起來。

  「emmmm,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我怎麽覺得,未來公公的照片有點眼熟,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

  「說來不巧,我也覺得好眼熟,感覺就在最近見過。」

  「尤其是沒有鬍子,年輕時候的裴爸爸,真的是眼熟到了一個境界,我拿去問我妹妹,她却說沒有印象,真奇怪,有什麽是我有印象,我妹妹沒有印象的呢?」

  網路,最大的魅力,就是破案的迅速,沒過多久,就有人通過面部識別,找到了令人震驚的真相。

  「絕了,大家看看這兩張圖片,是不是我看錯,我怎麽覺得這兩個人是一個人?[圖片12]」

  「……臥槽!等等,我現在有點亂,如果我沒看錯,黑白的那張,是我以前追過的網紅啊!」

  「你應該說,不只是追過,還是大家用來做過頭像、做過背景的某知名網紅,不會吧?一定是假的!裴爸爸多大的人了。」

  不過很快,越來越多的證據被找出作爲參考,一模一樣只是造型略有不同的臉、曾經被透露出來同在l城的地址、向婉婉微博轉發時說的春叔、曾經春春個人介紹裡,大家以爲是假的出生年月日……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後,真相便徹底浮出。

  春春,就是裴陽青的爸爸!

  在得出真相沒一會,這件事也火速登上了熱搜#網紅春春裴陽青#,討論度極高,哪怕是抱著想說不認識春春是誰想法點入的年輕人,也有許多在看到熟悉的照片時,喊出了那一聲臥槽。

  那個傳奇人物,春春居然活了?不但活了,他的孩子還和「我」差不多大?無數的震驚、驚嘆,瘋狂地討論,可這一切都沒有叨擾到正在過生日的父子倆。

  網友的經典評論被頂到了熱評前三,幷有了無數點贊:

  「萬萬沒想到,我現在追的網紅,是我當年追的網紅的兒子:)」

  「人生就是重複,兜兜轉轉,我還是栽在了裴家人的手裡。」

  「在綫等,我很急,我的公公是我的前夫怎麽解!」

  裴陽青扶著爸爸回房休息後,總算能回自己的房間,他才坐下,就被自己手機上的提示數目給驚呆了,這要他很是茫然,難不成又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爆火了?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身爲個科研後輩軍,他對這可沒有什麽追求,才點開,手機就卡到爆炸,一幀一幀地,上頭的通知欄反復跳躍,小紅點也已經成了n。

  裴陽青隨手點開微信,位於最上頭的,是林飛帆剛剛發來的信息,他隨手點開,僵硬成了石像——

  林飛帆:「絕了!兄弟,你爸是春春嗎?我靠,我當年可崇拜春春了,你怎麽不早和我說啊!兄弟,你是人嗎?兄弟。」

  裴陽青悟了,他大概瞭解到發生了什麽,自暴自弃地把手機反著放下,躺平在了床上,他不想做人,他很絕望。

  果不其然,最糾結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瞞不住了。

  以及……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沒贏過老爸,爆紅的不是他,依舊是他爹:),他這是蹭了一波親爹的熱度啊。

  大概,這就是人生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1
154、錦鯉女主送好運(一)~(三)

  [第二十一考核世界合格。]

  伴隨著熟悉的提示音, 裴鬧春在睜開眼後,看到的依舊是毫不陌生的黑暗空間,他習慣性地靜了靜心,帶著濃重感情的記憶已經被暫時封存,要他回憶起上個世界的一切也能冷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 在上個世界, 他沒有過多的干涉過兒子的人生方向, 又哪能預估到, 最後那孩子果真按照他個人的想法,成爲了一個科學家,成爲了在官方電視臺整點新聞上時常出現的男神級人物。

  當然, 這份回顧的想法也沒有持續太久, 他便也被系統009送到了任務人的面前。

  裴鬧春習慣性地打量起了站在眼前的男人靈魂, 這男人年紀大概有五十來歲,穿著一身看上去挺舒適的休閒服飾,只看衣服和打扮,會覺得對方家境不錯, 可袖子下露出的那雙手,手指之間却骨節明顯,偶見繭子,看上去像是勞作慣了的人,這份矛盾在對方身上同時存在,要裴鬧春也忍不住好奇地又看了兩眼。

  那男人剛剛許是一直在恍惚之中, 見著裴鬧春那瞬間就做出想張口的意思,却又很快地合上了嘴,眉頭緊鎖,有什麽想表達的却說不出來,良久,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略有些頽然地蹲下,抓亂了自己摻雜著銀髮絲的頭髮:「如果,我想告訴你,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會信嗎?」

  裴鬧春看出對方的掙扎,帶著些安撫地點了點頭:「您慢慢說就好。」他看得出對方有些表述困難,不過已經做足了準備,想好好地聽一聽對方所說的故事。

  ……

  這一回,裴鬧春要進入的小說,是一本現代世界的知名小說,集聚了當下的諸多爆點題材,錦鯉女主、蘇爽人生、萬人迷、霸道總裁等,按照許多人的說法,是本經典地無敵打臉流、蘇爽到底,當然,也有人會覺得這本小說過於yy,女主開挂人生,一贏到底,沒有波瀾,這本小說的名字就叫做《錦鯉女主送好運》。

  小說講述的是女主裴錦綉,從小運氣不算太好,她出生時,母親難産離世,後來父親雖辛苦工作,不過也只是勉强支付父女倆的生活需要,不過即便如此,父女倆依舊感情良好,互相成爲彼此的支撑,鼓勵對方好好生活,在這樣環境下成長大的裴錦綉,不但沒有長歪,反而有了副天真樂觀的個性。

  ——當然,這也是因爲她有個即使自己再苦再難,也會爲她遮風擋雨的父親,原身知道女兒從小沒有媽媽,自己又笨手笨脚不會照顧孩子,還提供不了好的經濟條件,於是一向把女兒寶貝得如珠似玉,他教育女兒的觀念一直很簡單,無論這個世界如何、無論我們能否擁有財富、都要保持一顆善良的心。

  再加上裴錦綉從小生長在小縣城裡,周圍的環境也比較單純,雖說她家裡條件一般,可周邊的老師同學都挺照顧善良樂天的她,她過得一直很知足,從未有不滿足之處,唯一的苦惱,大概就是自己不够優秀的成績,生怕未來考不到特別好的大學。

  可一切,就在裴錦綉高二這年,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學校組織春游活動,全班同學一起到了當地的錦鯉湖游玩,在野餐時,裴錦綉意外失足落水,被一隻建國前成精,渡劫失敗即將要潰散的錦鯉附身,對方原本希望占據裴錦綉的肉身,可裴錦綉雖生性單純,却也有顆剔透堅定的心,她竟是在這番爭鬥後勝過了對方,錦鯉精消散,只給裴錦綉餘下了一身的好運,而這錦鯉精,最大的天賦,便是給周邊的人帶來好運,與裴錦綉越親近的人,便能得到越大的益處。

  由於裴錦綉當時是處於半昏迷狀態,她對這一切便也知道的迷迷糊糊,一知半解的,只是隱隱有個印象,有隻錦鯉精爲她留下了好運道,她沒當一回事,可却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慢慢地發現,這竟然不是一場夢。

  最先受到影響的自然是爸爸,原身和裴錦綉本來住著的破舊老小區,忽然遇到了當地政府規劃改變,被納入了拆遷區,獲得了高額補償,而原身本來工作的那個工地,老闆也像是忽然醒悟,發覺了他這麽多年來的兢兢業業,辛苦賣力,决心將其提爲合夥人,一起管理公司。

  然後被影響到的,便是裴錦綉的閨蜜吳韵怡,對方成績本來還行,可却老有個心理壓力過大,考試前生病的壞毛病,這毛病不藥而愈,成績越來越好,原本因爲小三出現撕破臉,甚至打算趕走吳韵怡和其母親的父親,幡然醒悟,决心回歸家庭,幷主動將部分財産登記在了兩母女的名下。

  ……

  裴錦綉自個兒倒是沒有受到多少的影響,頂天了是考試選擇題,摸瞎的題目,隨手選的總是正確的,考前臨時抱佛脚,最後看的題目,也總能出現在考卷上頭等等。

  也就到了這個時候,裴錦綉才發現,她身上的好運,比她想像的要厲害的多,她好像一下從那個總是不太幸運的孩子,變成了上天寵愛的幸運兒。

  當然,一直到這,裴錦綉還只是被動地使用著自己的能力,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拆遷消息公布不久之後,由於原身必須帶女兒先行離開,之後拆遷分房時,還需要添上一筆錢等原因,原身在家中憂心忡忡,對著筆記本反復計算著家裡的存款,落在桌上的本子,被早起上學的裴錦綉看到,她這才發覺到,有些事不只是運氣好就能那麽簡單解决的。

  就像她自己的考試,哪怕她運氣再好,也頂天了是選擇題全對,可那些主觀題,不還得靠自己的真才實學嗎?好運讓家裡有了被拆遷的機會,讓父親得以升遷,却沒法在短時間內,解决家庭貧窮的問題。

  上學的路上,裴錦綉一直在思考,却在路過小區對門小店時,恍然大悟,那是一家販賣彩票的小站,三不五時就會挂出小黑板,宣傳幾月幾日有顧客中了千元大獎,至於什麽百萬級別,至今是還沒看過,她告訴自己,就試一次,便這麽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隨手買了一張彩票,幾日後,彩票開獎,頭獎五百萬元,花落裴家。

  裴錦綉又開心又惶恐,她開心於自己總算不再是那個沒用的拖油瓶,有能力能稍微地改變一下家裡的情况,可却又開始惶恐,她從小從爸爸那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不可以貪圖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過分奢求,這些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靠努力得到的東西,要她實在太過於患得患失,總覺得這是不對的。

  可即便如此,想幫爸爸分些負擔的心,依舊讓她沒有動搖,她只是和爸爸提出申請,在其中拿出一些,送出去捐款,原身雖然不太能理解,不過還是尊重的女兒的想法,將扣稅後的中獎額拿出了五分之一,進行捐款。

  裴錦綉自是告訴自己,這樣的事情,應當少幹,可在她之後的人生,遇到的類似困境,却越來越多。

  身爲體育生的閨蜜男友,體育考試當天,遇到了瓢潑大雨,原本優秀的成績,可能會受到巨大波動;初中時關係挺好的女同學,得了肺癌,晚期轉移嚴重,化療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爸爸認識的工人,遇到了跑路的老闆,被拖欠薪水,上了天臺想要自殺……

  以往沒有能力時,只能幫著祈福,道一句嘆息,可現在身有能力,明知道自己靠近、出現或者祈禱就能改變一切的裴錦綉,已經做不到坐視不理了,她選擇了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同樣地,類似需要錢的場合也有許多,她告誡自己,審慎使用能力,却也還是會偶爾買幾注彩票,用賺來的錢摸瞎投資,再然後幫助該幫助的人。

  裴錦綉認爲自己做得足够小心翼翼,却沒想到,漸漸地人群中已經開始有了一些傳言。

  「裴錦綉的運氣也太好了吧,拆遷、中獎、發財……什麽都遇到了,就連身邊的人,也個個運道好上了天。」

  「是啊,你沒看小美,前段時間倒黴得不行,三天一摔還出了車禍的,和錦綉在一起沒幾天,居然直接通過了實習面試,家裡還給她打了錢。」

  ……

  當然,有許多人都是帶著調侃口氣說的,他們沒當回事,全當是類似在微博上轉發錦鯉大王,開玩笑地說一句「拜裴錦綉,得好運」,全當玄學,若是有誰真煞有其事,他們還要大笑一場,覺得是哪來的傻子,這種迷信的事情也信。

  裴錦綉發覺大家沒當真,便也接受了大家的調侃,習慣於每次身邊的同學、朋友遇到點不開心的事情,就跑過來握握她的手,抱抱她,說是什麽蹭好運——這就和高中時期,大家考試前總喜歡和學霸握個手是一樣的想法,大家哪會知道這還真是有效的呢?

  這之後,裴錦綉的人生,更是一帆風順,她畢業後,成功獲得了首都知名起名,藍氏集團的工作機會,進入公司成爲了總裁秘書,總裁藍錚餘那段時間是出了名的時運不濟,公司受到證監會審查,外部質疑,股票大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虎視眈眈,內憂外患,要他心力憔悴。

  虛心工作,能力卓絕的裴錦綉在秘書的位置充分發揮了自己的作用,她給予了藍錚餘最困難時期的陪伴,也正因她的出現,集團轉危爲安,逐漸走向正軌,共患難後的兩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超越上司下屬的情愫,情投意合的兩人,走在一起。

  小說的後半段,基本上便進入了套路化的模板。

  裴錦綉的閨蜜,不是知名的大明星;就是粉絲千萬的大網紅;或是某富二代的小姐;而她丈夫藍錚餘也在順風順水中,成爲了國內首富,她的父親,同樣受到了丈夫的照顧,和她一起在首都定居,父女倆再度生活在了一起。

  她被網友們選爲,最被人羡慕的女人,不單是因爲她常年致力慈善,還因爲她有著別人都羡慕,把她當做中心、當做小公主的閨蜜;她的丈夫不但有錢英俊,而且對別的女人敬而遠之,一心只有妻子。

  她不但給別人帶來好運,也把自己過成了好運女人。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那中年男人蹲在那,告訴了裴鬧春在小說情節完結後,他親眼看到的,另一個版本的現實。

  原身和女兒一起定居首都後,生活條件優渥,便也有了外出旅游、結識朋友的習慣,他知道女兒的朋友、女婿都把女兒當寶貝看,便也不像從前一樣非得守在女兒身邊。

  在裴錦綉三十五歲那年,原身已經到了六十歲的年紀,他辦了簽證,鼓起勇氣,人生第一次到米國游玩,他的行程,一般也很少和女兒女婿報備,畢竟兩人事情都挺多,他不忍心拿自己的事煩勞小輩,便用錢和旅行社溝通好,請了專業的地陪。

  可許是年紀太大,腸胃不好,原身剛到米國,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地陪知道他的身份,也曉得他的家庭情况不差錢,便也直接將他帶到了當地最大、條件最好、不少國內富豪首選的私人醫院,這家醫院是以條件好、服務優良、保密性强著稱的,才進去沒多久,原身便捂著肚子忍不住要去厠所,却意外在厠所撞見了一個熟悉的人,那人正是他的女婿藍錚餘,對方挽著個他同樣熟悉的女人——女兒的閨蜜,國內一綫小花嚴婷婷,嚴婷婷正滿臉蒼白,對著厠所大吐特吐。

  當然,女婿藍錚餘是戴著口罩的,只是對方的身形、手上的全球紀念款手錶等事物太過顯眼,要原身完全沒辦法裝不認得,他下意識地躲到了旁邊,然後便聽到了兩人的交談。

  嚴婷婷撒著嬌:「阿餘,我這妊娠反應真的好厲害,估計接下來工作都得少接,再有,我要怎麽和裴錦綉說呀,我就怕她到時候非要刨根究底問孩子是誰的。」

  藍錚餘倒是挺防備,左顧右盼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在外頭說什麽呢!」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的錯行了吧?」嚴婷婷懷孕脾氣也大,「反正你就繼續哄著裴錦綉吧,我和孩子就在美國待著,等你這個爹有空了才能來偶爾看我們一眼。」

  藍錚餘無奈,攬著嚴婷婷:「我這不是來陪你了嗎?我這又不是爲了我自己,你就沒得什麽好處?好了,不鬧了,吐完了咱們先去把檢查做了,到時候我會和她說的,我就和她說美國這公司有問題,我得來這定居一段時間,讓她留在國內照顧兒子總好吧?」

  嚴婷婷聽到這,才總算開心了一點,她緊緊地靠了過去,把剛摘下的口罩戴上,悶聲悶氣地回:「這還差不多,你可別忘了,誰才是你的寶貝,她除了運氣好,哪有什麽比得上我。」

  原身站在那,渾身僵硬,一直等到這兩人徹底消失,才緩緩地回過身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和女兒眼裡的,十孝老公藍錚餘不但出軌,對象還是女兒的閨蜜,二人甚至馬上要有孩子,更別說,剛剛藍錚餘和嚴婷婷話裡的含義。

  什麽叫「你就沒得什麽好處?」又什麽叫「除了那點好運?」

  原身想過立刻回國,告訴女兒一切真相,却又暫時先壓下了這份想法,他總覺得,自己一定要調查清楚,可沒什麽心機的原身,哪裡會知道,調查人的困難,他才沒調查多久,便被藍錚餘身邊的人發現了,對方倒也沒做什麽,只是安排了一場「酒駕」,一輛失控的車輛和被堵在路上的120,讓原身成爲了冷冰冰的屍體。

  知道得太多的人,就不該有開口的機會,藍錚餘將這句話貫徹到底,而原身,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死亡後的原身,倒也終於能自由自在的調查一切了,可這份調查結果,再也沒有辦法告訴女兒。

  他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在他的靈堂上悲痛欲絕,哭暈了又醒來,醒來了又開始流泪,假模假樣的藍錚餘攔住了他,眼眶微紅,安慰著女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聽到女兒淌著眼泪說:「不該是這樣的,爸爸不可能會這麽倒黴的,爲什麽會這樣呢?該死的是我啊!」裴錦綉甚至自責,是不是自己在有了家庭後,沒有時常靠近爸爸,這份好運氣,已經有些消弭,她恨透了自己,却不知罪魁禍首,正是攬著她親切安慰的那個男人。

  再然後,原身慢慢地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他終於明白,原來那虛假的平和之下,掩藏著的是多麽寬闊的波濤大海。

  原來嚴婷婷和藍錚餘曾經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朋友,二人之間有著無限的旖旎情緒,後來嚴婷婷家道中落,長相甜美的她選擇了做明星的道路,而她一直沒有遇到什麽潜規則,還能擁有好資源,全靠藍錚餘保駕護航,二人若不是家裡反對,早就打算要過了明路。

  在裴錦綉大學時,藍錚餘的公司遇到了巨大的壓力,這份倒黴,讓他一度覺得無力翻身,最後走投無路,花了大價錢,找了一個不出山的大師打算改運,對方欠了藍家長輩一個大人情,蔔算之後,得出了結論,告訴藍錚餘,有這麽一個女孩,運道好到驚人,是他的貴人。

  一開始藍錚餘沒相信,可他實在倒黴透頂,後頭他便按著大師的說法,將校招定於位於首都西南方向的裴錦綉學校,在招入裴錦綉後,又將信將疑地將對方提拔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他便感受到了,來自好運的效果,他調查了裴錦綉很久,發覺了對方身邊種種不尋常之處,終於確信了大師的說法,他是個利益大於感情的男人,决心要穩住裴錦綉,便開始了持續的追求。

  而嚴婷婷,一開始自然是憤怒的,她甚至覺得藍錚餘說的這些只不過是藉口罷了,可却在靠近裴錦綉,和對方成爲朋友後,收到了無數的好處,天上掉的資源,莫名其妙的大導賞識,原來不好的風評陡然扭轉……好運一點點地堆積而來,量變實現質變,她在和藍錚餘商量後,决定將感情轉爲地下,一起「蹭」起了裴錦綉的好運。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包括網友們羡慕的裴錦綉的其他閨中密友、身邊親近之人,也幾乎都是發現了她不尋常之處,才被蜂擁吸引來的,倒不是裴錦綉本身的個性吸引不到朋友,只是那些也許會拆穿他們計劃、識出他們不好心的人,早就被他們篩選出去了。

  包括原身,他也是在那時候,才回憶起來,他生出要經常出去旅游的想法,其實也是裴錦綉在他面前提到,她好朋友的家長們,現在條件好了,出去游山玩水,實現年輕時沒實現的願望。聽到了這樣的說法後,他才下定了决心,决定要好好出去旅游。

  原身以阿飄的形態,聽見了太多他們對裴錦綉的諷刺。

  「你說裴錦綉傻不傻,空有好運不會使用,要是我,單單買彩票,去賭就成國內首富了,天天包鴨子,哪會像她傻乎乎地守著別人。」

  「她不傻,怎麽會被人騙得團團轉,前段時間我缺錢,在她面前哭了一通,果然,沒兩天,又有一筆錢進賬,她不傻,我們怎麽賺錢?怎麽賺名聲?」

  「好運女人,傻子當然會覺得,只是運氣好咯,聰明人就知道,運氣也是可以利用的,到底誰好運,還說不準呢。」

  這些人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當裴錦綉努力希望朋友都能幸運的時候,他們却只覺得這份幸運的來到理所當然,畢竟他們也「付出努力」了,騙人也挺辛苦的。

  在知道一切後,原身甚至開始祈禱,女兒能就這麽被騙一輩子——與其知道殘酷的真相,不如就這麽單純的幸福下去好了,他實在捨不得,女兒受傷了。

  可一切總是事與願違,說不上是好運還是壞運,嚴婷婷的名氣太大,網友竟是趁著她外出散步,拍攝出了她頂著孕肚和藍錚餘手牽手的照片,幷有二人以前的朋友,爆出了兩人曾經略帶模糊被偷拍的合照。

  然後,便是一場大混戰,還沒被曝光的,拼盡全力,想要在裴錦綉面前展示自己,生怕自己也被貼上了out的標簽,運道好心想事成的想法,是會上癮的,他們可不想重新過上充滿挑戰,經常倒黴的人生。

  而藍錚餘更是和嚴婷婷互相開始了指責攻擊,一個說對方勾引自己、另一個甚至直接拿著證據告了弓雖奸,他們曾經深愛彼此,可一個已經是首富、一個是國內的一綫女明星,誰都放不下自己的地位,如果他們能爲愛放弃這些,當年也就不會爲了利益將感情轉到了地下了。

  狗咬狗一嘴毛,從前心善、一直保持著不以惡意考慮別人的裴錦綉這才發覺,原來她一直以爲的幸福、幸運全是泡影,這些她愛過的、她曾以爲愛她的,全是虛假包裝下的假面。

  她除了兒子,一無所有。

  藍錚餘失去好運眷顧後,從前做的種種盡數曝光出來,當年被他收買酒駕的犯罪嫌疑人家屬,主動找上了門,以高價賣給了裴錦綉她父親死亡的真相,裴錦綉拿著證據報警起訴了丈夫,她頂著巨大的壓力,把曾經的枕邊人送到了監獄。

  裴錦綉和之前所有的朋友斷絕了往來,任憑對方怎麽乞求,都絕不肯搭理,而自己則在辦理離婚後,成功分割走了大部分財産。

  眼看大樓起,眼看樓塌了。

  她雖然隱居起來,却也還能從網路觀察到外界的變化。

  嚴婷婷因爲和閨蜜丈夫出軌生子,原來的玉女、好閨蜜人設已經崩塌,又因爲出軌作爲劣迹藝人被國內封殺,還被若幹知名品牌索賠,付出了大額的違約金,後來銷聲匿迹,被人拍到在國外憔悴度日的照片。

  藍錚餘被作爲故意殺人罪的共犯起訴入獄,在他入獄沒多久,藍氏集團便因爲經營不善破産,在他還沒出獄前,他擁有的錢,便已經全部空空。

  她那位知名網紅的朋友,雖然同樣被曝光了黑料,可臉皮够厚,還是繼續開著直播,賣著衣服化妝品,可却在315晚會中被曝光出售産品假冒僞劣,質量極差,被勒令停業整改,還迎來了一連串的索賠,一時之間,熱度全無,微博的評論只有自己購買的水軍。

  那位富二代小姐,父親破産,家道中落的她因挪用夫家財産,被告侵吞公款,案子不斷扯皮,沒完沒了。

  離開了好運後,倒黴以急速的狀態出現,就連裴錦綉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因爲透支好運後的反噬,還是因爲她對對方産生厭惡後,好運也不眷顧對方了,她隱隱覺得,應該是後者。

  可即便如此,看到這些,也幷沒有讓裴錦綉得到快意。

  那都是她曾經,真心地愛過、珍惜過的人,哪怕告訴自己,他們就是徹頭徹尾的混蛋,那份曾經的感情,就能蕩然無存了嗎?顯然不能,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自己不生出不該有的同情心。

  一切塵埃落定後,她便這麽一個人照顧著孩子,她的好運依舊常在,手頭經營的不多事業每年翻番,哪怕她不斷地做公益,也完全不存在出現虧空的可能,可她一直形單影隻,不單是在愛情,就連在友情上,也不敢再給予任何一份信任,她已經學不會去愛人、也學不會去珍惜一個人了。

  總是在家的她,時常會翻看網上的帖子,一天,她看到了這樣的一篇,標題名爲「人生即傳奇,好運到底,大殺四方的奇女子。」點擊進去後,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臉。

  帖子裡這樣寫道:「裴錦綉的前半生,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簡直是大開好運挂,好的朋友、好的對象,錢數不完,人生幸福,應有盡有,可她的後半生更加傳奇,丈夫出軌閨蜜幷殺害自己父親,身邊朋友大多離心,這按理來說,如果是正常人遇到,應該人生無望,甚至自殺了,可她偏不。」

  「她就這麽利落地把一切公開,送丈夫坐牢,帶著財産輕鬆走人,然後就這麽冷眼地看著,所有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如果大家對當初的事件有關注,就會發現,那些個裴錦綉曾經的朋友,沒!一!個!有好結局的,而且還基本都是慘中慘,我甚至疑心這些都是裴錦綉一手操辦,這女人,狠得可以。」

  「我强烈建議,所有導演、編劇,來關注下這個女人故事,簡直能改編成當代的復仇實錄,不過想到現在的裴錦綉,樓主我就更羡慕了,據前段時間的報導,這位熱愛慈善的裴錦綉夫人,事業蒸蒸日上吧,財産現在眼看要進入國內富豪榜單前十,她有錢有閒,不理渣男渣朋友,難不成不是人生贏家嗎?要何等的好運,才能有這樣坐著數錢,想幹嘛幹嘛的日子?我如果是她,立刻包養365個英俊小男生,一天一個陪我,吃香的喝辣的,過得好不自在,剩下的錢就做做慈善,還有個好名聲,簡直完美。」

  「論,一個人到底能好運到什麽程度!且看裴錦綉就好。」

  看完帖子的裴錦綉裹緊了大衣,靜靜地站到了窗前,她心裡只餘下嘲諷,只是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好運嗎?我幷不覺得。」

  她最懷念的,還是在這份好運沒出現之前的日子,雖然窮,可也不至於缺衣少喝,父親總是在她身邊,陪伴著她就像一顆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大樹,而那時候,她還有需要犯愁的事情,無非是今天這個朋友吵架、明天考試成績出來。

  而在那個時候,她還是她,朋友也還是朋友,生活也還是生活。

  一點都不像後來,一切都是假的,若不是有兒子在,裴錦綉早就想離開這個世界,她無數次地期盼自己倒黴一些,來一場意外,收走她的生命,讓她不至於成爲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她留在這個世界,又有什麽意義呢?她已經不懂怎麽去給世界、給身邊的人一份信任了,就連對自己的兒子,偶爾在恍惚間,也會出現一絲防備,可笑嗎。

  「我這一生沒做什麽壞事,怎麽就偏偏是我,那麽好運?」她看著外頭很久很久,才走回房間,守在後頭的原身,也同樣頽然地蹲下。

  如果說有錯,大概就是女兒主動地運用過這份名爲好運氣的能力,可他知道,這個孩子,從來就沒爲「自己」主動用過,她每一次主動,都是想要幫助身邊、幫助更多的人,却又爲什麽會遇到這樣的結局呢?

  原身以靈魂的狀態陪伴了女兒一生,終其一生,裴錦綉沒有再愛過別人,甚至在兒子成年要另外結成家庭時,她選擇將兒子推開,給予足够的錢,自己搭建了個無人的山莊,定期托人送貨入山,獨自過活,她那種發自內心對別人好意的恐懼,已經種下,哪怕再努力也無法改變。

  裴錦綉是老死的,她離世的那個下午,天氣正好,她睡了個午覺,沒再醒來,一直到了次日,送貨來的人才發現這一切,往外送出了她的死訊,她立下了遺書,將所有的遺産捐獻出去。

  她的遺書上這樣寫道:「……我是個好運的人,可這份好運,讓我只剩下一個人。」

  原身看到了,女兒在合上眼睛時,露出的表情幷非痛苦,而是解脫。

  「我的女兒,真的不是個壞孩子。」那中年靈魂帶著乞求地說道,「你可以幫幫她嗎?我希望,這輩子她像所有普通人一樣,好好地過日子,運氣好不好,倒也無妨,但是我希望她不再孤獨,能够像普通人一樣,愛人、相信別人。」

  那靈魂頓了頓,咬了咬牙,又說:「至於那些人,就隨他們去吧,讓他們都離錦綉遠一點就好,他們的人生,自己做主,不要再來利用我的女兒。」

  話音剛落,靈魂消散在這空間,就像沒出現過。

  ……

  四月的c城,已經開始炎熱,耐不住熱的人,早就偷偷地穿上了短袖,若是怕冷怕黑的,則還繼續穿著長袖,時常有人笑稱,這是個人與人之間,著裝差距最大的季節,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個季節出來的。

  裴鬧春伸手抹了一把額頭,大汗淋漓,地上放著一大瓶1.5l的礦泉水,他單手拿起來咕咚咕咚地就往嘴巴裡灌,喝得暢快,總算緩解了疲憊後的缺氧。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唱起了這年頭格外流行的「兩隻蝴蝶」,後世會覺得略老土的音樂現在時常是彩鈴榜單前幾,他伸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摸出手機,這是翻蓋機,利落地打開,便能接通電話,男人熟練地擺出來笑臉,縱然對面看不到,可先擺上總沒錯:「……喂,老師,是我,我是錦綉爸爸,您說,怎麽了?什麽?錦綉落到水裡了,現在在醫院!我馬上去,您說,在什麽位置……」

  接完電話,剛剛聽到他電話內容的工友心裡也有數,連忙推著他往外,直說他們能行,裴鬧春便也不耽擱,利落地往外跑,顧不上自己現在不太好看的形象。

  裴鬧春心裡清楚,正是從此刻開始,故事的指針便也正式開始轉動。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1
155、錦鯉女主送好運(四)~(五)

  她的人生, 到底算不算倒黴呢?

  若是拿這個問題詢問裴錦綉,她一定會搖搖頭,笑著給出否定的答案,聳聳肩一派輕鬆地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真的很幸運。」

  當然,這份她自以爲的幸運,在旁人看來, 是帶著些自我安慰、打腫臉成分的, 畢竟她在很多同齡人的眼裡, 向來運道不太好。

  和裴錦綉一塊長大的吳韵怡, 便一直是這麽認定的,吳韵怡和裴錦綉兩人很有緣分,從幼兒園開始便是同學, 到了小學在隔壁班, 初高中兩個女生又幸運的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 雖然還沒做過同桌,可也已經視彼此爲最好的朋友,按照現在流行的說法,這是死黨, 若是按後世流行的說法,她們則是十足的好閨蜜。

  除却幼兒園時,還不大知事的年代,稍微長大一些,懂事了的吳韵怡,便一直很是心疼自己身邊的這位好友。

  c城是個縣級市, 雖說在「縣」一級裡,gdp排行挺高,經濟也還算發達,可真要和什麽省會、大城市比,還是差了老遠,城裡這幾年開始規劃,百廢俱興,從早到晚不是修路,就是挖地,而在這樣的縣城裡,比外頭更講究人脉關係,看似家長裡短的小八卦,其中隱藏了不少信息。

  才和裴錦綉成了朋友沒多久,吳韵怡便從媽媽嘆息般的聲音中,聽出了對方的倒黴人生。

  那時是在餐桌上,吳媽媽眉目溫婉,眼神裡全是心疼,給女兒夾著菜,順道說著八卦:「韵怡,你要對你那小同學好一點,她啊,可可憐了。」

  吳爸爸夾著菜,有些不滿意地看了眼總愛說人家家裡閒話的妻子:「吃飯還堵不住你嘴,到女兒面前說這些做什麽?」不過也忍不住好奇,「這小姑娘怎麽了?說來我還不曉得韵怡的新朋友呢。」

  吳媽媽也不惱,瞅了眼口是心非的丈夫,男人不都一個樣子嗎?嘴巴說不想知道,心裡好奇得厲害:「你估計也認識,那小姑娘就是裴裡村老裴頭那一支的,她爸爸是裴鬧春。」她報了個地名,縣城裡以各個地區劃分開來,說來有時也不知道,這些上一輩的人到底是怎麽按著村落把認不得的人都匹配上的。

  「奧……」吳爸爸應了一聲,也點了點頭,「那是挺可憐。」

  吳韵怡聽不懂,只是茫然地看來看去:「錦綉過得不好嗎?」她爲小夥伴憂心忡忡。

  「那可不是。」吳媽媽說話間帶著同情,當媽的,總見不得孩子過不好,「她媽生她的時候難産沒了,聽說她還是早産,花了不少錢治病,接回家的時候,家裡的錢都花得七七八八了,他爸和他媽本來一起有點手藝,還拉了個工人隊,這一下半年一年不接活的,後頭也就散了,不就跑去給人家打工了嗎?聽說那麽小一人,天天跟著爸爸去工地呢。」

  她說得也沒太明白,畢竟外人的事情,傳來傳去早變了樣,事實是早年的醫保沒那麽規範,裴媽媽和裴錦綉確實花掉了不少錢,後頭又遇到裴爺爺和裴奶奶輪著生病過世,這喪葬嫁娶,本就是大花費,又耗神,最後這個本來不算富裕但也小康的家,總算被拖得差不多垮,還欠了外頭一些債務,家裡沒長輩,裴鬧春也沒法把孩子托付給別人,只得自己拉扯著,被人聘工賺回來的工資,除却要養自己和女兒外,還得還債,再加上像他們這樣不屬￿正規軍的工人,還時不時地遇到拖欠工程款的老闆,這些年下來,也沒能存下多少錢。

  吳韵怡那時候當然沒聽懂,還小的她只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心裡留下了個印象,自家好友,可能有個不那麽好的家境和家庭,還有母親那句,嘆著氣地:「沒媽的孩子就是草。」

  不過在後來的日子裡,她越來越直觀的意識到,媽媽和爸爸輕描淡寫地幾句這孩子挺可憐中究竟包含了多少。

  吳韵怡和裴錦綉總是無話不談,就連上厠所都得你喊我、我喊你的結伴過去,她所看得見,知道的,便也越來越多了起來。

  她知道,班上大多同學,放學後都有父母來接,大家時常聚在學校門口,雖說零花錢不多,可偶爾買個一元一杯的椰果奶茶、五毛一袋的雙拼鶏蛋糕、價格不等的串串香等,還是不至於太破費的,可類似這樣的場合,裴錦綉從來不會參與,哪怕別人吃得再香,她也只是搖搖頭,說自己不想吃。

  學校門口的文具店,除却普通的文具外,還擺著各種各樣升級版,吸引學生的玩具,什麽可以給娃娃換衣服的貼紙、圖案精美的軟皮筆記本、帶鎖日記本等應有盡有,就連筆和橡皮擦,根據價格不同,也有不一樣的款式,就連書皮,也分了稍微貴些的硬皮版本,和最簡單普通的超薄版本,講究的女生還會買上一些花樣各异的書皮紙,仔細地把課本包上再套上書皮。

  同樣地,這些東西,裴錦綉依舊毫無關心,她的書本,用的是最簡單的日曆紙包的,白色的那面露在外頭,隱隱還能透出裡頭各异的花樣,鉛筆盒這些則也從來沒有換過,永遠都是老模樣,就連筆,就買過這麽三兩隻,然後便是一整扎的筆芯,只因爲筆芯通常比筆要便宜上幾毛,而那些發下來的作業本,更是正面寫完寫反面,一本寫完了,還能把四周的邊邊作爲草稿紙,絕不浪費一些。

  女生總有些同款「小執念」,吳韵怡還不懂事的慫恿過好友,期盼對方和她用一樣的本子,那本子價格不貴,也就四塊錢,可裴錦綉怎麽也不肯同意。

  她拉著好友的手說:「韵怡,我爸爸賺錢很辛苦,我不能亂花錢的。」

  聽到那話,吳韵怡只是卡殼,事實上她也不是亂花錢的人,可她總覺得,不用這麽「苛刻」著自己吧?就像爸媽,一個禮拜給個幾塊零花錢,她也沒都花光呀?爲什麽不能偶爾給自己一點小獎勵呢?當然,最後誰都沒有說服誰,兩個小夥伴冷戰了好幾天,最後在裴錦綉的軟言中,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可這還不是全部。

  吳韵怡知道,裴錦綉每天都會一個人背著書包回家,她口袋的夾層裡,放著家裡的鑰匙——她和爸爸住的房子挺老了,已經有了二三十年的歷史,在裴爺爺在世時裝修過一回,不少裝飾在現在看來已經很是老式,就連地磚,也用的是現在早就被淘汰的紅鑽,和光滑的瓷磚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她準時回家的原因,是因爲裴錦綉除却要好好學習外,還得替家裡分擔家務,頭一次聽到這件事的吳韵怡睜大了嘴,她們都是計劃生育後出生的孩子,由於是獨生子女,誰都是家裡的小公主,再加上父母那一輩一向勤快,平日裡忙裡忙外,絕不要孩子添亂,吳韵怡每天回家,只需要等著媽媽做完飯,唯一做的家務,就是稍微把自己房間捯飭乾淨一些,其他的從不要她搭手,就連給爸媽端碗盛飯,都得聽上好幾句誇獎呢。

  但裴錦綉却一手承包了家裡的小雜活,她很小的時候,便和家裡的竹編小板凳,成了連體嬰,每天抱著小板凳跑來跑去,一會放這、一會放那,惦著脚洗碗、惦著脚洗衣服、惦著脚煮飯,事實上裴鬧春當然捨不得女兒做這麽多,只是他們工地的具體位置不太確認,有時離家的距離確實太遠,若是什麽都得等他回家,那簡直耽誤太多事了,他勸過女兒好幾回,都沒能勸住,久而久之,只能默許了這些,不過他這個當爹的倒也不苛刻女兒,只要一回家,勤快得不行,把剩餘的所有活計包辦,趕著女兒去讀書。

  只是這些,在許多同樣受到父母寵愛的孩子們看來,已經足够「可憐」了,也許是年紀小,還不懂那句何不食肉糜,也許是他們單純的身邊即世界,總之,很小開始,裴錦綉就收到了無數的「同情」,哪怕她努力推拒,也無可奈何。

  吳韵怡曾經在生日時把好友鄭重地拉到身邊,緊緊地摟住對方,她親昵地告訴裴錦綉:「錦秀,我許了個願,我希望好運氣快點來到你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裴錦綉哪能在那種時候拒絕好友的好意,她只得苦笑一下,點了點頭,張嘴又閉上,選擇把話憋到了心裡,可她真的覺得,她的運氣已經足够好了。

  她有愛她的爸爸,有喜歡她的同學,雖然成績不上不下,可好好努力,起碼不至於考得太差。

  是,生活倒是「苦」了一點,可也沒那麽苦,幫爸爸幹活,能减少爸爸的負擔,能看著每次大汗淋漓回來的爸爸,稍微坐在那喘口氣,她心裡開心;爸爸也是給她零花錢的,她少亂花錢,把錢一點點地存起來,她也覺得好幸福,積少成多,沒准有一天,她就可以給家裡買電視、買洗衣機,買可多可多東西了。

  知足常樂,世人常愛比較,能够好好地活著,努力有成果,就足够幸福了,裴錦綉時刻記著爸爸的話——就算她真的很倒黴,每天愁眉苦臉,老天爺也不會喜歡把好運氣給這樣的孩子的,她足够滿足,就算得不到什麽,也沒有關係。

  「裴錦綉,你最近運氣是不是有點好的!」吳韵怡忍不住攬著好友,脫口而出,她眉眼彎彎,這幾天的糟糕心情陡然散去,此刻真誠的替好友開心,「我就知道,你這麽好,不會一直倒黴的。」

  裴錦綉有些無奈地看著閨蜜:「我以前運氣也很好呀!」

  得,又來了,吳韵怡撇了撇嘴,她可受不了好友這好像被洗腦的生活幸福論,只是受不了也不能怎麽辦,誰讓這是她最珍惜的好友呢?「你可別和我扯那些,反正我只知道,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世界上最貴的字是什麽?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比如什麽愛、恨、忘等等,可在現實主義的人看來,那便是用紅色筆在家門口寫的大大的拆字,對了,還得畫個紅圈。

  在小縣城裡,拆遷雖然不至於致富,可也基本能賺上一些——老房子大多是地皮,連樓帶小院的,一般都是自家起的三四層小樓,面積從不算小,可上了年紀的屋子,總有多多少少的毛病,再加上以往這些地域大多不在城市規劃中,什麽路、排水都很一般,就連想要指望弄個天然氣都難,也正因爲此,想要賣房出租一直不太有價,而拆遷之後,分到的房子,都是政府統一規劃的小區,按照面積折算,少說也能分個兩三套呢!到時候出租自用,想怎麽樣都行。

  「嗯,會好的。」裴錦綉知道好友替自己開心,可心裡却忍不住有些虛,她自己心裡清楚,是什麽帶來的這些好運,那條已經沒了命的錦鯉精,好像真的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這段時間來,她的運氣,一直好的有點過分,身邊的人也都多少受到了影響,可這變化到底是好是壞,沒人說得清楚。

  「對了,我給你說個好消息。」吳韵怡挽著好友的手,一蹦一跳地,「這回我考試可沒生病,考得挺不錯的!如果以後一直不生病,我肯定回回發揮超常!」 她一有開心的事情,就想要和好友分享。

  裴錦綉點點頭:「那就好。」她不想臉大的把一切都歸在自己頭上,不過這一切看來,的確和她有關。

  「如果考好一點,爸爸會開心的吧……」說到這,吳韵怡陡然失落了下去,她頭低低,看著地板。

  裴錦綉察覺不對,有些緊張地握住好友的手,說白了,好友是個傻乎乎的樂天派,這段時間來一直不對勁,她還以爲是考試綜合症呢!現在看來,好像和家裡有關:「韵怡,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對彼此實話實說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我……」吳韵怡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媽媽也哭著教育了她好幾回,可看著好友滿是擔心的眼神,她終究憋不住難過,滔滔不絕的傾訴了起來,「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很幸福,也很幸運,可現在看來,我才是最倒黴的一個。」

  她以前還可憐好友沒有媽媽呢,結果兜兜轉轉,她不但快要沒爸爸了,就連媽媽也快瘋了。

  「怎麽了?」

  「我爸出軌了。我媽也快跟著瘋了。」她苦笑,「我以前每天都說,我以後要找個像我爸一樣的好男人,在我心裡,全世界沒有比我爸更好的了,結果前段時間,我媽拉著我去捉奸了。」她很難形容,當她被媽媽拉扯著到酒店,破門而入,看見爸爸和別的女人你儂我儂時是什麽感受,那天她感覺自己的天都崩塌了。

  素來溫婉的媽媽衝上去和對方打成一團,留了一臉傷,她還陪著自己的爹媽、老爸的小三一塊去了警察局走了一遭,等到出來後,媽媽對著她哭得歇斯底裡:「你看到了沒有,韵怡,你看看你老爸,是什麽狼心狗肺的男人,他對得起我們娘倆嗎?他還是個人嗎?我要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我恨他。」

  吳韵怡曾在看到網上的帖子時做過鍵盤俠,駡起小三和出軌的混蛋男人來一套接著一套,可當這個男人是她爹時,她陡然說不出話了,那天她回家抖了很久,給閨蜜打了電話,聽著電話那頭,裴錦綉輕快地聲音,聽她說自己今天做的家務、看的書,那顆心才變得平靜下來,然後她說,沒事了。

  這幾天,媽媽又變了,開始逼著她每天輪番地給爸爸來電話轟炸,叫他必須回家,說什麽不回家就自殺,夾在中間的吳韵怡幾乎要瘋,她甚至想求著媽媽乾淨利落地離婚,可在看到媽媽眼底深沉的痛苦時,她還能說什麽?只能對爸爸說:「你如果還把我當女兒,就回來吧。」

  吳韵怡說到最後,已經哭了:「我不想和別人說,我感覺我太倒黴了,怎麽就這樣了呢?我感覺我爸不是我爸,我媽不是我媽,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了,錦綉,我好痛苦,我感覺我的人生不會好了。」

  裴錦綉沉默了很久,緊緊地抱住了對方,她說:「韵怡,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運會眷顧你的。」如果這份好運有用,她希望韵怡也能幸運起來,她多希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幸福快樂,不爲生活煩惱。

  人類,本就是如此複雜。

  哪怕裴錦綉事先已經反復告誡過自己,冷靜,不要影響太多的人,可當真有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多希望自己的力量再大一些、再多一些,能多幫助一些人。

  ……

  考完試是休息日,裴錦綉回家的路上還順道買了菜,她一到菜市,隨便一挑,就會選到當天最新鮮的菜,就連放在她面前十個西瓜,她也准保能找到最甜的那個,很快買完菜的她,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久。

  她搞不明白,爲什麽這錦鯉精偏偏撞上了她,以及,到底這份能力的使用,會不會帶來什麽不好的結果?她從錦鯉精那得到的記憶殘片告訴她,這份好運,是受到上天眷顧的,不會有什麽後遺症,這也是爲什麽錦鯉一向爲人圈養,成精的錦鯉,更是時常會被從前的大能喂養的原因。

  當然,錦鯉精的記憶碎片裡,也提到了它們源於血脉的傳承——

  「得到,注定著**的實現;**,是求索的本能。」

  「好運未必是好運,厄運也未必是厄運。」

  「錦鯉能帶來好運,可却沒有守護好運的能力。」

  裴錦綉其實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她只是隱隱地覺得,過度的使用能帶來好運的能力,幷不是一件好事——倒不是說會讓得到好運的人反噬,只是……只是什麽呢?她說不清楚。

  不過也不用想那麽多,裴錦綉笑著搖了搖頭,反正她也不會過度使用的,她已經有足够多的好運氣了。

  走到家附近,那兒已經是人聲鼎沸,自打傳出來拆遷的消息,大家便是如此,各個喜氣洋洋、滿面春風,不少家庭集聚在這,已經商討起了未來的分配方式,你一言我一語的,活像是什麽菜市場在綫。

  裴錦綉是在這長大的孩子,人人都認識她,一見到她就有不少大爺大媽打起了招呼:「錦綉,這就回家了呀?這孩子乖得很,又是回家做家務了,辛苦這女娃娃了,還好要拆遷了,以後人鬧春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大家倒也不忌諱讓孩子聽到,畢竟大人說話,小孩又聽不懂。

  旁邊有人剛討論完的,正在那扯著賬本數著,嗓門老大:「我問過前頭拆遷的復興路了,他們都講了,這個分房子,還要補錢的,我也搞不懂具體是什麽費用,反正說是面積差也得補,還要什麽辦證之類的,更別說裝修什麽的了,聽說這車庫,一個還要老多錢,現在誰家不買個車呀,沒買車庫,外頭哪有那麽多位置停,總之少說也要出個幾萬十萬呢!」

  「這麽多?」另一個大媽有些咂舌,「那可了不得了,我這房子拆了,還得貼這麽些錢進去?虧了虧了。」她拍著大腿。

  「你住進去是新房,那肯定比老房好的。」懂行的人解釋,「這叫前期投資,人家有門路的人,還想多添錢買幾個平方呢!聽說只有頂樓才是複式,人家都奔著複式買呢!那些個小的,大家都不太愛住哦!」

  「那又怎麽樣?我老婆子聽不懂,反正我就知道,又得要加錢,又不是錢多沒地方花,誰家這麽多閒錢,到時候搬出去,還不是得找地方住!」

  另一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說啥呢,嬸子,你家那三個兒子,個個爭氣,你就去一個住一個月,這也妥妥的!再說了,誰家沒錢,你家都不會沒錢,這年頭哪有人沒點存款呢,到時候添點,總能行!」

  這頭是歡聲笑語,那頭聽到這些的裴錦綉心陡然有點凉,她咬著唇,埋頭往家裡去,倒不是被這些話刺到了心裡,只是有些事情,忽然沉重地砸在了她的心裡。

  她家,確確實實,就是沒有多少存款的,她對家裡的收入有數,爸爸從不瞞她,工資每一次變化都會直接和盤托出,縱然爸爸在工地裡賣力,賺的錢也不少,父女倆又省錢,可也一直到前兩年才勉强把這欠債的口還上,上回爸爸還說呢,要給她存錢以後去讀大學,別的不說,就一年五六千的學費,再加上每個月少說七八百的生活費,就已經不少。

  按照通俗的話來說,他們家是沒有「抗風險」能力的,父女倆不至於窮困潦倒,可誰也不能倒,一旦倒了哪一個,這家便也垮了一半,存款是有,可如果真按剛才那伯伯說的,那還遠遠不够,就算够,那也是傾家蕩産加負債,若是出點什麽事情,全完蛋。

  裴錦綉一邊想著這些煩心事,一邊還切著菜,準備著今晚的晚飯,時不時還要回頭看看後頭的時鐘,確定爸爸回不回來。

  不過,爸爸是一定不會和她說煩心事的,每回爸爸都選擇咬牙自己扛,她這個當女兒的,時常馬後炮,後頭才發現,就像當年那欠薪世界,和爸爸一塊做工的叔叔,就差從天臺上跳下來,上了新聞,她才知道事情來龍去脉,否則她哪能從面上一切正常的父親那分辨出問題。

  她怎麽總是這麽沒用呢?

  不,她好像是有用的!想到這,裴錦綉眼睛陡然一亮,那塊沉甸甸的石頭也跟著落下,她好像能……

  「錦綉,我回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1
156、錦鯉女主送好運(六)~(七)

  c城中學和許多當地學校一樣, 每個中午,都爲高中的學生提供寄午服務,通常方法是由學校準備出若幹間空置的教室或是類似閱覽室、圖書館的地方,每天定時簽到,老師輪流在那陪伴學生自習睡覺,是家遠或生怕學習時間不够的學生的首選。

  裴錦綉和吳韵怡中午都是留在學校休息的, 兩人的目的倒是不太一樣, 學校的食堂價格便宜, 飯、湯免費, 菜若是只點最便宜的什麽豆芽、海帶,算下來一頓午飯還不要三四塊錢,父親中午工地提供午餐, 很少回家, 裴錦綉便留在學校, 全當節約用錢,而吳韵怡的想法則要來得單純一些,她只是希望能陪在閨蜜身邊,畢竟粘著彼此的時間, 從來也不嫌多。

  閱覽室中鴉雀無聲,旁邊的同學不是已經趴在桌上睡起了覺,就是正在做著作業,很少有人交頭接耳的,吳韵怡坐不太住,左顧右盼地, 趁著前頭的老師沒注意,悄悄地將寫滿了字的紙張遞給了旁邊的裴錦綉。

  她今天歡喜一天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沒人的機會和錦綉好好地說一說,寫在紙條上無非是費了點功夫,起碼不會被旁人聽到。

  裴錦綉接過紙條,好奇地打開,不知好友有什麽事情怎麽等不及分享,往下看了之後,她也忍不住替對方開心了起來,紙條上吳韵怡寫的,正是這兩天她家裡發生的事情。

  [全世界最可愛的錦綉:我要告訴你一個超級好消息,前兩天我爺爺和奶奶到家裡來了,把爸爸叫回來說了一頓,我偷偷地趴在房門偷聽了一波,基本已經搞清楚情况,他們叫爸爸把那個女人送走,爸爸也同意了,還和媽媽保證,以後我們一家人一定好好過,昨天晚上,媽媽又和爸爸一塊下去散步了,回家的媽媽心情很好,抱了我很久,告訴我一切都好起來了呢!]

  [真好,摸摸頭,不要再爲這件事擔心了,接下來就好好讀書吧!]裴錦綉想了想,在下頭添上了一行字,還畫了個女孩握拳加油的卡通圖案,把這張紙原樣塞了回去,看到閨蜜傻乎乎笑著的樣子,她心情也跟著轉晴。

  畢竟,這幾天她一直覺得挺困惑的,在和爸爸溝通後,她忽然覺得,也許這所謂的好運能力,不應該過度使用,也沒有什麽必要。

  那天爸爸回到家,父女倆凑在一起,一如既往地用著晚飯,裴錦綉裝作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問著爸爸:「老爸,我今天聽咱們隔壁的秦大伯說,這拆遷得花挺多錢,到時候又得裝修、又得租房、還要添錢買些七七八八的東西,我們家的錢,會不會不够呀?你實話告訴我唄,不然我心裡老念叨著這事情。」她就怕爸爸說句大人事情小孩少管便這麽搪塞她。

  裴鬧春夾了菜到碗裡,被女兒直接逗笑:「傻丫頭,你別聽你秦大伯瞎說,哪會缺錢。」當徹底接收了原身記憶後,裴鬧春直接啞口無言,他發覺,上輩子就算裴錦綉沒中彩票,這件事也能平穩度過,只是這丫頭操心太多。

  「你又糊弄我。」裴錦綉情緒不太好的嘟囔著,「反正你就是覺得我好騙,說好的有事情就要和我說。」

  「我騙你做什麽呢?」裴鬧春無奈地拍了女兒一下,「咱們這都是以前傳下來的地皮,雖然我們沒搞什麽加建,可面積也不少,當初簽協議就問過人家拆遷方案了,少說分到手也能有四五套房子,到時候我們就把其中的幾套轉讓出去,這不就有現錢了嗎?事實上最近已經有人開始在打聽了。」

  裴鬧春把話掰碎了說:「現在買,這價格還沒起來,准保是便宜的,若是真差錢租房過日子,我們就先轉手一套,單單定金就够過日子了,我可不是不和你說,是這事哪有什麽值得操心的。」他忍不住瞪了眼女兒,「這小姑娘家家,心眼還挺多,就天天操心這些呢!」

  聽了爸爸的詳細解釋,裴錦綉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爸爸講得挺明白,聽上去也是合情合理,看來她確實誤解了什麽,低頭扒飯的她,壓著聲音回:「我這不是想替家裡分擔分擔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大概能有百分之九十家境不太好的孩子,都想過白日暴富,補貼家用,力挽狂瀾吧,裴錦綉也是如此。

  「那爸爸是做什麽用的呢?現在你就好好讀書,讓爸爸來努力養著你,這也是爸爸的責任,爸爸成就感的來源,等以後爸爸老了,就輪到你養老了,等到時候你再來操心,這個家你扛不扛得起來也不晚,分擔,這也是看情况的,你每天乖乖做家務,從不叫我操心,又聽話上進,對於爸爸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分擔了。」

  被老爸這麽一頓誇,裴錦綉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她撥弄著米飯,「可你會不會很辛苦?」她說這句話也是真心實意。

  事實上,在她的許多同學看來,讀書可是比家長們工作還要辛苦的事情——畢竟上了高中,動不動就上六休一,晚上定時還得晚自習,高三更是直接延長到晚上十一點,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已經足够折騰人了,而家長們上班呢,固定休息日,風吹雨打都不變,有不少家長還不帶加班的,豈不是很輕鬆,真要人羡慕!

  但早熟的裴錦綉,一直都很心疼父親,她看得到父親總是灰撲撲回來的模樣,無論是多冷的天,他回家時,總會帶上一身外人一聞就覺得有些味道的汗味,由於做的是體力活,手也粗糙得驚人,有時還會不小心傷著,梅泰諾晚上收拾完畢,爸爸回房間躺上床,燈就這麽一關,立刻便能聽到震天的呼嚕聲,雷打不動,就算是去捏捏他的鼻子,都叫不醒人,這些,全都是累出來的毛病!

  「辛苦,當然辛苦,不過過日子誰不辛苦?」裴鬧春平視著女兒,孩子懂事太多,反而格外惹人疼,裴錦綉很小就開始學會體貼別人,一顆心時常繞著別人轉,「但你忘了爸爸和你說的嗎?知足常樂,你爸爸我靠自己手脚賺錢,雖然辛苦,可做多少賺多少,能够養活你,存點錢,我已經足够開心了,你以爲爸爸沒想過忽然發大財啊,以前家裡剛出事的時候,天天做夢都想呢,夢到那雙色球開獎,我中了一注又一注,然後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說得挺輕鬆,話間却有著幾分沉重的意味:「可難道中彩票就能過好日子了嗎?反正老爸老實告訴你,那時候我還是花錢買了一點彩票的,可惜却沒中,後頭啊,我經常看新聞,你也知道,我們工地裡時常拿報紙墊東西的,我看人家新聞說,有不少中彩票的、賭徒賺錢,最後不但守不住錢,連以前的平穩日子都過不上了,好運氣,不是每個人都享用得來的。」

  「啊?」裴錦綉下意識張大了嘴,她覺得老爸說的這些,和她理解的這些不太一樣,運氣好,不是一件好事情嗎?中彩票、發大財多好呀,就像他們家,拆遷了能少多少壓力呢!

  裴鬧春放下筷子,做出了一副和女兒好好長談的模樣:「爸爸和你舉個例子,如果有一天,咱們家中了五百萬,爸爸是不是可以不去上班了?不用工作了?畢竟我一年賺多了也就十來萬,賺少了十萬不到,這彩票都够我工作五十年的了!」

  「是啊。」裴錦綉點頭,如果家裡發財了,爸爸當然應該好好休息,他已經够辛苦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錢是會花光的?現在爸爸一個月賺這麽幾千一萬的,又得爲以後存錢,你吃食堂,爸爸也也緊著盒飯吃,那有一天咱們發財了,偶爾吃頓大餐不過分吧?好的衣服買些也可以吧?」裴鬧春攤手,「人的**是會變多的,反正你爸覺得沒本事能控制自己,最後有一天,這好運氣花完了呢?我連重新回去做工,好好養你都做不到了。」

  裴錦綉咬著牙,她想說這份好運氣不會沒有的,却又開不了口。

  「你是讀書人,肯定比爸爸懂得,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這運氣再好,你說這個人要是無所事事,好吃懶作,能行嗎?反正爸爸覺得不中,就像你,要是有天運氣特別好……要舉什麽例子呢。」裴鬧春沉思了一會,「就比如你這個考試吧,你隨便亂做,也是一百分,那久了,你還會想好好讀書嗎?你能控制好自己嗎?」

  說白了,裴鬧春也覺得,上輩子圍繞在女兒身邊的那些人,包括他自己,都被這好運氣給養得麻木了,就像是溫水煮青蛙,到了最後,誰都習慣於不勞而獲了,這才把女兒抓得够緊,甚至連殺人這種事情都敢幹,這也是爲什麽女兒一走,這些人全都出了狀况的重要原因,他們已經不會獨立行走了。

  「我……」裴錦綉想說自己會,可却忽然有些心虛,爸爸隨便舉的例子,正和她現在遇到的狀况類似,這份好運才來到沒多久,她還能堅定地說一句自己絕不會影響,可以後呢?她會不會慢慢地覺得,努力也是一百,不努力也是一百呢?

  「爸爸反正是土人,也不會說,我只是覺得,人不能被運氣給綁著,你說那些天天遇到事情,就去廟裡頭磕頭捐香油,求著滿天神佛幫忙解决的,如果自己現實中真的什麽都不做,能行嗎?雖然這些年,咱們家是窮些,可也過得沒那麽差,這不讓爸爸更有力量,去拼搏賺錢,給你賺來一個好未來嗎?再說了,有你這個貼心小棉襖,爸爸只要日子稍微過得去,就已經覺得很幸福、很知足了,要那麽多幹嘛呢?」

  說到最後,裴鬧春還沒忍住開了個玩笑:「你還真想要咱們家成首富之家呀?反正你爸我滿足咯!」

  裴錦綉啞口無言,她看著爸爸的眼神,思索了很久很久,老爸說的這些,和她這段時間來一直在腦海中想到的全然不同,却又奇妙的和錦鯉精留下來傳承的那幾句話映襯在了一起。

  「好運,一定是好運嗎?」她自言自語地說道。

  裴鬧春聽到了女兒的念叨,知道她正在糾結:「好運肯定是好運,那老爸再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好了。」他知道女兒單純,可不能讓這孩子永遠這麽單純,「也不是例子,算是社會新聞。」

  「什麽?」

  「你知道,拆遷的人,最怕遇到什麽嗎?」

  「遇到……遇到什麽?」裴錦綉完全沒有頭緒。

  「最怕遇到,騙錢的。」裴鬧春笑著說話,可說出來的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你還小,以前老爸也不愛跟你說這些,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喜歡追逐利益的,有許多拆遷戶,都遇到了類似的事情,他們家裡的小輩、或者是一家之主,會在那段時間,遇到和他們稱兄道弟的好朋友,你來我往的,然後引著他們去賭、去玩,最後欠下一堆錢。那欠錢了怎麽辦?很簡單,就拿拆遷分的房子抵就好。」

  裴錦綉睜大了眼,她從未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這就像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是每個人,都能保護好自己收到的這份好運的。」裴鬧春沒有編假話騙女兒,在原身記憶裡,這樣的例子從來也不少,發了大財的人,就像是黑暗裡的發光體,有不少想要偷走它光芒的人會一擁而上,你一口我一口,直到吞噬殆盡,才會滿意離開。

  「就算不說這個,就說中彩票,你知道有多少人,這一中彩票,周邊的親戚朋友,全來找你借錢投資的嗎?如果有一天,你中了五百萬,那爸爸找你要一百萬買房買車不過分吧?你哪個叔叔家,打算投資,缺個幾萬,你總得支持一下吧?身邊的同學,生了大病,需要捐款,你都這麽有錢了,還不能多給你點?借錢的還好,還有人直接要錢、騙錢的。」

  在原身的記憶裡,上輩子確實遇到了這樣的人,不過人數不多,他在家裡唉聲嘆氣一段,女兒許是又在無意中使用了能力,後來人便沒有出現了,窮在鬧市無近鄰,富在深山有遠親,不就是這個理嗎?

  「……」裴錦綉想起,每回學校分獎學金的時候,大家不也會說,讓得了獎學金的同學請客嗎?雖然大家沒有壞心,不過這應該和爸爸說的這些,有一定相似性吧?

  「所以,咱們現在這樣,剛剛好。」裴鬧春忍不住揉亂了女兒的頭髮,「這還怪你爸,是個沒本事的人,處理不了類似的事情,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飯,咱們這小富即安,小康生活,就已經很好了,你說是不是?」

  「是。」話說到了這份上,裴錦綉也跟著點頭,她吃過了飯,很快被爸爸哄著進了房間,隔著半掩的門,她能聽到外頭爸爸哼著好漢歌洗碗的聲音,自己則躺在床上,想了許多。

  爸爸說得很有道理,這好運,適當就好,過度了,沒准別人也未必想要呢?

  這樣想著的裴錦綉,其實已經被爸爸繞到了死胡同裡,大千世界,有多少人能受得住無所事事的誘惑呢?天上能掉錢,何必自我奮鬥?

  還有……也許她得小心一點了。

  裴錦綉從爸爸說的那拆遷和彩票的例子聯想到了自己,她不就和爸爸說的那忽然發財的人有些相似嗎?不同的是別人擁有的是明晃晃的財富,她擁有的是別人未必會知道的好運。

  想到錦鯉精記憶碎片裡,被圈養起來的那些錦鯉,她便也下意識地抖了抖自己的身體,有些害怕了起來。

  不過……別人也不會想到吧?現實生活裡,頂天就是覺得她的運氣比別人好,對吧?怎麽會想到,這好運還帶往外傳播的呢?

  雖然這麽自我安慰著,可裴錦綉心裡的警惕指數還是被加了好幾層,她想了很久,還是决定要小心一些,總之,就儘量不要讓外人,把她和好運氣,徹底聯想在一起。

  以及……她絕對不能因爲運氣好,便再也不努力了!

  裴錦綉正微微低著頭,陷入沉思,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用力地撞了兩下,晃過神的她往旁邊一看,是同樣低著頭的吳韵怡,對方又遞過來了一張小紙條。

  [錦綉錦綉,老師不是讓我們把想去的大學還想讀的專業貼在後頭的黑板上嗎?你想好了沒有,我還沒想好呢!好糾結!]

  到了高三,每個班級大多會有些變著法鼓勵學生的辦法,裴錦綉班級的老師,便將後頭的黑板設置爲目標墻,給大家布置了功課,希望每個人都去瞭解一下自己未來想考的學校、專業,幷看看往年的錄取分數綫,斟酌之後,將自己的目標貼在後頭的墻上。

  而這對於不少學生而言,實在是一項大作業,夢想這東西,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都有些遠,更多的人抱著的想法是,考個「好」學校,去個「好」專業,至於具體未來要做什麽,對不少同學來說,還是模模糊糊的,這幾天班級一直在討論。

  裴錦綉之前,也有過很多對未來的期許,在遇到善良的班主任時,她想過要當老師;頭一次看小說掉眼泪的時候,想過要當作家;看到電視劇上的職場女精英時,想過做個穿prada的女魔頭……她就像是墻頭草,風吹兩邊草,就連夢想也完全不堅定,一時往這,一時往那。

  不過就在前天,她在和爸爸聊天時,忽然確定下來了未來的目標。

  那是在看電視的時候,每接近國慶,電視臺上經常會播放不少慶祝建國的電視劇,或是紀錄片,別看有點主旋律,若是靜下心來,時常也會看得熱血沸騰。

  爸爸前頭裝修的那戶人家剛剛竣工,有了點休息時間,坐在那看的是紀念祖國騰飛,科技强國的片子,他拿著遙控器,聲音帶著感慨:「以前我們小時候,可多人想爲國家做貢獻了,尤其是這些科學家,你說他們腦袋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樣,隨便想出幾個主意,就能改變這個世界,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裴錦綉坐在旁邊吃著梨,這季節的梨便宜水多,味道好:「是啊。」

  「說來你小時候還說過,你未來想做個科學家呢!」裴鬧春想起從前,帶著感慨說,「那時候我還尋思,沒准未來咱們家也出個大名人,到時候發明創造,天天出現在新聞裡,這也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他聳聳肩,帶著幾分自嘲:「可別像我們,就做個普通工人,頂天了就裝修房子,說白了,也沒有爲國家、爲人民、爲世界做什麽貢獻,現在想起來也挺可惜,你說要是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可多好啊。」

  倒不是做普通人不好,只是人的一生如此短暫,如果未來,有人能記得你曾來過,你曾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麽,那多浪漫。

  「我……」裴錦綉看著前頭的屏幕,欲言又止。

  「不過咱們都沒這種能力,那句話怎麽說的,我們過上好日子,不就是因爲有這麽多,有能力的人替我們奮鬥,替我們遮風擋雨嗎?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過好自己的日子,好好經營生活,就已經足够了。」

  裴錦綉聽著聲音裡全是感慨地父親,同樣想了很多。

  她忽然意識到,她的這份能力,也許幷不只能幫助身邊的人,也不只能够靠發財,做點公益,幫助更多的人,她能做到的事情,還有更多!

  爸爸不知道她能行,可她知道自己可以。

  如果國家、科技都有了跨越式的進步,受到波及影響的人,不也才會更多嗎?那到時候,她的好運,真正能改變的人,太多了。

  裴錦綉鄭重地在紙上寫下了回復:[我想要做個科學家,學什麽還沒確認好,不過我想去最好的大學。]

  她會努力,努力到更好地學校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2
157、錦鯉女主送好運(八)~(九)

  對於不少城市來說, 三四月份是最難捱的季節,氣候還沒徹底回暖,低的時候甚至能接近零度上下,可暖氣早就關閉,哪怕露出多哀怨的表情,都無法改變這事實, 於是也就只能靠抖著, 自體發熱, 天天祈願著氣候趕快轉暖, 換上單薄的衣裳。

  b城大學中的實驗室規模不少,除却可供學生登記排隊申請外借的那些,剩下的大都挂著各式各樣的名頭, 這其中, 還有些實驗室規模頗大, 那都得是有相應項目的大牛才能獨占的,裡頭的條件,更是根據每個項目組經費的不同有所調整。

  身處其中的學生,基本上也沒有什麽準時上下班的觀念, 朝九晚五在這基本不存在的,一到了實驗緊急的時期,一個個地便也恨不得就住在這實驗室裡頭不走,若是成果不出,回去也睡不著好覺,還不如留著再努力一番。

  「錦綉師妹, 早上好。」正坐在自己位置上整理著報告的李師兄聽到了後頭的動靜,他隨手將自己桌上的三明治放在了裴錦綉的位置上,「這是咱們學校門口那家輕食店新出的招牌産品,鹽烤鶏胸肉三明治,你試試好不好吃。」

  裴錦綉才放下包坐下,笑得眉眼彎彎:「謝謝師兄。」她直接將三明治接了過來,也不推拒,只是在心中爲師兄記了一筆,只想著等下一回有空,再請師兄吃回去。

  這也算是在實驗室中的正常人情往來,雖然有話常說,科研的道路是孤獨的,可同時,這條道路,也注定是需要合作的,無論是需要前人的經驗理論,或是身邊人的實驗輔助,除非是真•大牛,那不然可絕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我誰都不需要,自己准能行。

  裴錦綉長得好看,她隻簡單地把自己的頭髮扎起,素面朝天的,依舊清水芙蓉,可若是這麽一眼掃去,便會覺得她和實驗室的諸位有些格格不入,倒不是因爲「好看的女生一看就不會讀書」這種帶著偏見的想法,而是——

  「錦綉,你可要好好地珍惜你的頭髮。」剛從外頭買了早飯回來的王師姐剪的男發,隔著厚厚的鏡片都能看到她眼下的青黑和那眼中的疲憊,看得出她昨晚估計又和論文、報告幹上了,「我的青春黑髮一去不復返啊。」

  「扎心了,老王,你能不能別說話。」一臉哀怨的蘇師兄拿著黑咖啡,面露苦澀地灌了進去,一是醒神,二是吃什麽補什麽,黑咖啡也是黑的,一定能好好地補一補。

  是的,在這實驗室裡,裴錦綉的一衆師兄師姐,不是髮際綫往上飛,就是早禿、早生白髮,往上流傳過的那張對比圖半點沒錯,本科還正常的頭髮,隨著學問的進展,也會越來越少,像是現在博士後的蘇師兄,若單看頭髮,說他奔四都毫無問題,前頭的m字禿違背人力的擴散開來,正在緊迫侵蝕著剩餘的「黑土」,那句話說的極其恰當,我變强了,可我也變禿了,聰明絕頂,頭髮越少的,嗯,學問也越多。

  這位王師姐,剪頭髮也正因爲早禿迹象,看著曾經的一頭秀髮越來越少,最後她也沒法子,只得剪掉,每回看到裴錦綉的一頭秀髮,就忍不住地想好好地摸上一摸。

  「我知道了,師姐。」裴錦綉做出嚴肅表情,可不敢發笑,生怕傷害了師姐的心,她知道師兄、師姐都爲禿頭煩惱,曾經還猶豫著試圖動用能力,不過無果——也許在錦鯉精的判斷能力看來,禿頭不是一件倒黴的事情,就連有好運氣都拯救不了這個呢!有了前車之鑒,裴錦綉也很是保護自己的一頭秀髮,平日裡很是注意睡眠。

  「對了,我的錦綉小天使,來讓我抱抱。」王師姐一把抱住了在啃三明治的裴錦綉蹭了蹭,「等等幫我看看報告唄?昨天做的實驗結果又不太妙,我找不到靈感。」她一臉哀怨地發出求救信號。

  他們的實驗室隸屬於b城大學的吳教授,對方手頭有不少項目是和軍方對接的,正因爲其保密性,對於招收的研究生、博士生背景審核也很嚴格,生怕混入國外間諜,其中對於學生的性格也有所要求,畢竟吳教授沒打算壓榨學生,他希望被招收到自己隊伍的學生都能齊心協力,好好地工作,爲國家、爲相關産業創造出更大的財富。

  進入實驗室後,學生們大多可以專心於研究,若是有太多花花心思的,沒多久,便會被淘汰出去,重重審核下,能在這的,大多是能力品性都很優异的學生,彼此相處起來,就算不能很親昵,也會保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狀態,絕不會搞什麽內鬥、互相攻擊。

  裴錦綉剛想應好,前頭的李師兄就開始强烈反抗了:「老王,這先來後到啊,我和小師妹的對照組實驗快出結果了,你現在挖墻角是幾個意思,想打架啊!」他挽起袖子,却毫無威脅性,畢竟那瘦弱的胳膊,活像是一摔倒就能折斷。

  「錦綉是咱們實驗室的共同財富,任何獨占行爲都是非法的,必須被打倒!」王師姐振臂高呼,試圖起義,「那我們來痛快地打一場,分個高低吧!」

  「打就打!」一聲話下,兩人眼神之間似是劈裡啪啦的火光閃爍,旁邊的裴錦綉忍不住和蘇師兄對視一眼,無奈地搖頭,還沒一分鐘,兩人已經拿起旁邊的手機,開始分外認真地玩起了跳一跳小游戲。

  「看看他們,吃棗藥丸。」蘇師兄凑了過去,坐收漁翁之利,「錦綉,你現在沒什麽事情,聽我講一講我的思路吧,幫我捋一捋,找一下靈感。」

  「好。」裴錦綉點頭,跟在了蘇師兄後頭,心裡忍不住偷笑,她知道,估計等下玩完游戲,李師兄和王師姐又得氣個二佛升天了,蘇師兄老謀深算,旁人可比不得。

  一邊往前走,蘇師兄一邊介紹著自己的思路:「我不是和老師溝通了嗎?我博士的這篇論文,打算放在合成氨方向上,我現在實驗和報告已經準備了一半,可還是老覺得卡殼,對這個轉化頻率和結構有點找不到突破口……」

  裴錦綉拿著師兄給的文件正在翻閱,在四年多前,她在聽了爸爸的話後,决心將自己的天賦在更重要的地方發揮,便在最後一年,咬著牙學習,終於以全市前三的成績,考入了b城大學的材料學專業,入學之後,她面對的狀况是,身邊人人是天才,這倒也不會讓裴錦綉覺得自卑,因爲她本就知道自己的考入是帶著運氣成分的,她比別人更沉得下心學習,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一開始,她還哭著鼻子給爸爸打了電話,抽噎著說:「爸爸,我發現我真的好笨。」哪怕考試閉上眼睛亂選都能比別人考得好,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真才實學在哪,她清晰地明白爸爸說的那句話,只有運氣,光靠努力是不行的,「我能行嗎?」

  電話那頭的爸爸溫柔地安慰著她:「我當然相信錦綉你能行,就算真的不行,爸爸也會陪著你的。」那通電話結束沒多久,爸爸便把家鄉的房子賣得只剩下一套,隻身來了b城,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陪著女兒,空閒時間則去做了送快遞的活。

  有了爸爸的陪伴,裴錦綉便有了底,她奮力地學習,在自己的努力下,成爲了班級中上游的那部分人,而到了這時候,好運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常常在課堂隨機發揮提問的蘇教授,有自己帶的課題組,很看好潜心鑽研,對國際科研動向也很專注的裴錦綉,便幫忙介紹了一份到自己實驗室實習、整理材料的工作,賺錢不多,但也能多瞭解一些發展趨勢,而一進入實驗室,裴錦綉終於是如魚得水,發展出了自己的優勢。

  在做實驗的過程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不管是意外成功,還是意外失敗,這都是概率事件,更多的是,在一萬個可能性中,挨個嘗試,走到了死胡同裡,怎麽都走不出來。

  裴錦綉性子好嘴甜,很快和大家關係打得火熱,她虛心問著問題,隨口提出的觀點和建議,幾乎每次都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甚至連卡殼了許久的實驗,都常常因爲她的隨意一句話找到靈感。

  ——也是在這段時間,裴錦綉加倍深刻地意識到爸爸說的話有多正確,正因爲她付出了努力,對專業知識有了深入瞭解,每一句「隨口」說出的話,她的知識積累中,都有能解釋、對應的觀點,哪怕有時說得模模糊糊、一知半解,人家也只會覺得這是瞭解不够深入的大膽觀點,而不是覺得這是瞎子摸東西,抓到哪個是哪個。

  裴錦綉甚至想過,若是曾經的她,仗著這份好運氣,就這麽指點江山,對來龍去脉又說不清楚的話,恐怕大家都會慢慢覺得不對吧?

  蘇教授很快爲她找到了理由,教授是這樣說的:「錦綉,你是一個爲科研而生的人,你對科研成果、對實驗有著很敏銳的觸覺,這樣的天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要緊緊地抓住它。」

  教授說得虔誠,事實上這樣的人,在哪裡都是有的,就像是有的音樂家,總能迅速地捕捉到最動人的聲音一樣,有的科學家,也會比別人更加敏銳,對他們來說,成功的路徑就像黑夜裡閃爍的星星,剩餘的全是黑暗,他們能一下找到不多的正確的路。

  蘇教授實驗室裡的實驗大多沒那麽高深,這也和他的個人追求及能力有關,想來想去,他便將裴錦綉推薦給了自己的好友,吳教授,幷詳細闡明了對方的天賦,吳教授信任好友,給了裴錦綉一個機會,而裴錦綉還他的,是無窮無盡的驚喜。

  從大三開始,裴錦綉的課餘時間,便全都給了吳教授,到了大四那年,對方甚至直接和學校申請了個保研名額,在確定裴錦綉沒有非要出國留學的想法後,吳教授也已經做出了未來可以接納裴錦綉本碩連讀的承諾。

  進入吳教授實驗室的裴錦綉沒有遇到什麽偏見,她和吳教授帶的博士生師兄、師姐一起,直接擔任了小組實驗工作,吳教授清楚地認知到了裴錦綉的天賦,决心給予她重點培養,而裴錦綉的師兄師姐們,則笑稱她是實驗室的吉祥物,只要和她在一塊,就沒有難得住人的實驗。

  「師兄,我想到了,你有沒有想過用高效催化反應?」裴錦綉若有所思的提出想法,「我記得好像上個月的《nature》登了一偏類似的文章,他們採用了新的催化物3……」

  隨著裴錦綉的話語,蘇師兄的眼神越來越亮,他隨手抽了張紙過來,奮筆疾書:「你提出的這個觀點我也想過,不過我沒想過利用其中的弱鍵反應,這個觀點很有趣,我等等就做幾組實驗看看。」陷入自己思維的他,很快已經寫了滿滿的幾張紙,甚至連今天要做的實驗都做了個簡單的記錄,回過神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感覺怠慢了師妹,「對不住,我這一有靈感,刹不住車。」

  「沒事。」裴錦綉笑著答,「能幫你解决問題,我也很開心,就怕我提出的觀點,可能又是一條死胡同。」她知道,實驗室中大家的論文、實驗都是奔著工業化去的,基本都能轉化爲民生價值,像是這樣的事情,給予她的成就感,是很難向別人形容的。

  「那肯定不會,你可是我們的實驗室錦鯉!」蘇師兄笑呵呵地,解决了一個難關的他,也和師妹寒暄起來,「對了,你現在那頭錢够用嗎?不够我和教授說一下,看能不能從實驗室經費裡,先準備出一部分給你作爲獎金。」

  裴錦綉接連幫著吳教授攻克了兩個實驗難關,還參與了實驗進程,只是這兩個實驗成果,一落實,便直接有軍方的人過來接收,都能運用到現在國家正在研發中的新型戰機上頭,一時不能轉化爲民用,也不能公開,意味著沒有足够的經濟效益,連論文都沒得投,就連最基本的獎金都沒,他們幾個師兄師姐早就商量著想去和教授談一談,總不能老讓小師妹打白工。

  「不用了師兄。」裴錦綉小聲解釋,「教授那給我分了錢的。」

  獲得的錢款,自然是從軍方那來的,吳教授自是不會占小徒弟便宜,直接把錢都轉到了裴錦綉名下,裴錦綉前兩天已經拿著這筆錢直接去和爸爸吃了一頓大餐呢。

  「那就好,兜兜轉轉,還是我們小師妹厲害,頭一個爲國爭光了。」

  裴錦綉只是笑,隨著成長,她看得到的世界越來越大,現在她也終於能幫助越來越多的人了。

  ……

  「您好,女士,這是您的快件。」裴鬧春態度和氣,騎著他的送貨車對誰都一副笑模樣,事實上現在家裡的錢可不少,只是他一直沒肯同意女兒的觀點,留在家裡好好休養,打算能幹活的時候,就好好幹活。

  收到快件的是裴鬧春的房東,他負責派周邊區域的快件,有時候也會派到自己家頭上,那房東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女人,從前也是b城大學的學生,看到裴鬧春,有些遲疑,左顧右盼了一眼,扯著嗓門說:「師傅,我這快件有問題,我要開了驗件!」說完話,她便拿著從裴鬧春那拿過的小刀拆起了件,同時壓低了聲音說著話,「老裴,你家最近,有沒有奇奇怪怪的男孩子?」

  來了,裴鬧春心裡清楚,面上却還是淡淡:「怎麽了?」

  那女房東煩心兩天了,總算有機會和裴鬧春在這種光明正大的地方見面,便如竹筒倒豆子地說了出來:「前兩天,有個人加我的聯繫方式,和我打聽你們家的情况,我肯定不說,他說是什麽錦綉的追求者,還給了錢,還給了我錢,要我保密,我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女房東一開始是被對方的叫價給唬住的,對方開口就是一萬,說先簽訂個保密協議,只問問題,她點頭同意,對方問的居然全是裴家的事情,而且問得可深入,甚至連什麽人家家裡拆遷、有沒有中過獎之類的都問,女房東挑著回答了,果然拿到了一萬,她生怕如果發信息、打電話留下證據,到時候被告,便一直等著這樣的機會直接當面的說上兩句。

  「追求對象?」

  「是啊。」女房東後悔極了,她就是這麽個八卦人,再加上有點想賺錢,那時候也沒問清楚,就收了一萬,現在她老感覺自己像是出賣了別人一樣,「反正你小心點,也叫錦綉小心一點,我感覺不對,哪有這麽追女孩子的,還要搞什麽保密協議,我看這種人,沒准就是社會新聞彙報的極端的那種!你反正幫錦綉注意一會。」

  自覺已經仁至義盡把事情交代清楚,女房東也不愧疚了:「行吧,沒什麽問題,那就簽收吧。」她迅速地簽完,抱著快遞就走,離開的脚步很是輕快。

  裴鬧春騎著車離開,心裡沉思,在原身上輩子的記憶裡,這我藍錚餘,手段可沒那麽明目張膽,可他哪裡知道,藍錚餘心裡也苦啊。

  上輩子的裴錦綉,從高三到大學,一路開挂,簡直是人群中最閃耀的一顆星,什麽挑戰杯、英語比賽、商務辯論,次次參加,獎學金、學生會,沒有她沒去的,公益更是做了一堆,微博上也小有名氣,憑藉中獎還上過好幾次新聞,是出了名的錦鯉,藍錚餘哪裡用得著打聽,就搜索一番,便能找出裴錦綉的情况,也能瞭解到那算命大師說的起碼有一點沒錯,對方確實運道好、周圍的人也跟著運氣很好。

  可這輩子呢?裴錦綉前兩年還在用努力試圖和學校裡的諸位天才比肩——舉個例子,她真實水平是60分,加了運氣,直升80,可問題是周邊的諸位高考狀元智商碾壓,生來就是接近滿分,她一心想填補自己的缺點,不想全部仰仗運氣,那肯定是各種閉關,鮮少參加各式活動,到了大二下學期開始,又被蘇教授抓去做了苦力,大三開始,直接進了吳教授的實驗室,更是銷聲匿迹,上網搜索,只能找到一片空白,頂天了就是在千度貼吧裡,找到幾條以前同學之間閒聊的嘮嗑,藍錚餘怎麽看,都覺得對方就是一普通女孩,不好好調查那合理嗎?

  既然要調查,那肯定要從身邊的人開始,可裴錦綉上學的地方遠,學業緊張,後頭又在實驗室,許多以前的朋友聯繫也越來越少,除了逢年過節說句節日快樂,便也沒有其他往來,而身爲父親的裴鬧春,也在當年拆遷結束後,拍拍屁股就走,爲了女兒成了b漂一族,租了個房子送起了快遞,認識他這個快遞員的人倒是有一堆,真的瞭解他個人情况的屈指可數。

  那請問,藍錚餘他還能去找誰?他那頭急迫,心裡又憋著一口悶氣,這不,只能砸錢,找上了看起來和裴家來往最多的房東了。

  裴鬧春也沒多吐槽,繼續送起了快遞,忙活了一天總算要回家的他,留心了周圍的一切,雖然這附近人來人往,不過確實有幾張生面孔,他小心地注意了一下,果不其然發現對方的眼神一直跟著他跑,這一切總算對上了。

  回到家的裴鬧春,坐在了沙發上,他的手機上存的號碼可不少,老好人形象的他,把女兒實驗室的師兄、師姐、教授都加了個遍,去年過年還帶著女兒去給教授拜了年。

  「喂,是吳教授嗎?」裴鬧春抓著電話,聲音裡有幾分緊張和小心翼翼,完全想像不到坐在沙發上葛優癱狀態的他。

  接了電話的吳教授有些奇怪,自家得意門生這個家長,從來都很是支持女兒的事業,怎麽會忽然打電話來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想到這,他立刻把事情和錢連上了:「小裴,是不是因爲錢的事情,你們家要是錢緊張一定和我說,我這頭還有,你們放心。」他知道學生的父親還在送快遞,可辛苦了,早就生了補貼的心,可不能讓人又爲國家做貢獻又一無所有,之前給的錢不多,若是還缺,他本就想過自己補上一些。

  「够的,吳教授,之前您給的獎金錦綉帶回來了,我們父女倆平時也不花幾個錢,錦綉還和我說商量了,捐了一半出去呢。」

  「捐錢?」吳教授倒沒有很同意,他倒是更希望裴錦綉能先改善自家的生活,不過學生越懂事,他想的越多,甚至生出來若是再出一個成果,在學校那申請一個教師公寓先讓裴錦綉住著,不過這是他自己的打算,倒也不用先和別人說,「那怎麽了?」

  「是這樣的,吳教授,可能是我多心,今天我的房東和我說,有人給了她一萬塊,打聽我們家的情况,還重點問了錦綉那邊的情况。」裴鬧春裝出了一副老實人很迷惑的樣子,「教授你也知道,錦綉這孩子天天做實驗的,平日裡不是在實驗室就是教室和家裡,沒認識什麽人,我是這麽想的,會不會是實驗室裡的師兄?」

  他爲自己的不情之請感到很不好意思:「我就想著,這行爲不太好,哪有這麽個追人法子的,我又怕錦綉這孩子傻乎乎,給騙了,想請教授你幫忙關注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裴鬧春展現出來的,是一個家長,在發覺自己女兒收到了「不那麽正常」的困惑和求助,可聽在吳教授的耳朵裡,這一切可就不太對了。

  吳教授可不是那種天天在外開會的老師,他一個月能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泡在實驗室裡,哪裡看不出這幾個學生對錦綉根本沒有想法,再說了,實驗室的風吹草動,他還能不知道嗎?他就沒聽說過,小徒弟被人追求的事情,還是這種調查到人家房東那去的方法。

  裴錦綉的爸爸,不瞭解他們實驗的重要,畢竟實驗成果都是對外保密的,便也不會多想,還以爲是什麽變態追求呢,可很有經驗的吳教授敏銳的感知到了,這情况百分百不對頭!

  十有八九*,又是境外勢力!

  吳教授憂心忡忡,這實驗成果才出,他甚至都沒挂上小徒弟的名字發幾篇論文,怎麽就有人知道小徒弟和最新的實驗成果挂上鈎了?甚至還打算從小徒弟那突破,不行,這絕對不行。

  「吳教授,您還在嗎?我不是說您的學生有問題,只是吧,我這個當爸爸的覺得這追求方法不太對勁,我這心裡犯嘀咕,害怕,我肯定相信你的學生都很好。」電話這頭裴鬧春還在嘮嘮叨叨,憂心忡忡。

  「我還在,你放心,這件事我准保解决,你先別和錦綉說,別嚇著他,這兩天,我肯定搞定。」吳教授立刻做出保證,安撫著裴鬧春,「你也別著急。」

  「誒,好,那就靠您了!」

  吳教授挂掉裴鬧春的電話,立刻撥打了一貫和他聯繫的某軍區研究所的電話,語氣格外嚴肅:「喂,是我,對……我要反應一個情况,對,就之前我上報的那個材料,是我和我的小徒弟,就裴錦綉一起完成的成果,報告上都寫了,我現在懷疑有境外勢力,試圖侵入她身邊,申請協助。」

  高速運轉的機器響動了起來,指令一層一層的下達,正在飛速運作。

  同樣在b城的藍錚餘正對著辦公桌的文件焦頭爛額,他伸手敲著桌子,很是煩惱,從調查來的結果看,裴錦綉除却高中時期成績進步、家裡遇到拆遷外,身邊毫無异常,這麽個普通的女生,確實能像大師說的那樣,給他們家帶來巨大的財富,讓他們家飛速發展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2
158、錦鯉女主送好運(十)~(十一)

  夕陽西下, 天邊的雲朵像是被火焰燒灼,暈出好看的顔色,不過匆忙回家、準備購物進食的人們步履匆匆,大多也捨不得暫時駐足,看一看這兒的美景,可只要在不經意間轉頭一看, 便會爲此刻的美好心馳神往, 無法自拔。

  「裴同學, 你走前頭就好, 我們會小心地跟在後頭的。」

  站在吳教授辦公室的裴錦綉,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身著便裝的兩個男人,一時不知所措, 這兩天看上去倒沒有高大得驚人, 表情嚴肅, 包裹在低調白t下的身材好的驚人,能看到令人羡慕的肌肉綫條,一看就是練過的,沒有社交恐懼症的裴錦綉幷不會因爲忽然有外人靠近不自在, 可這兩人說的話,也實在太讓她摸不著頭腦了。

  「教授,這是?」她忍不住求助地看向吳教授,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前兩天教授忽然和她談話,說有個實驗到了關鍵時刻, 爲了出成果,得辛苦大家齊心協力,封閉式地完成實驗,吳教授的實驗室本就是學校裡的重點實驗室,擴建過幾回,相應的設施也很完善,內部還有可供洗澡換衣的盥洗室,經常加班的大家早就在實驗室內放上了諸如睡椅、墊子之類的設備,對於在這通宵熬夜完全不需要額外準備,她那時也沒猶豫,直接和爸爸打了個電話溝通了這事,便兩耳不聞窗外事,手機一關,專心實驗。

  幸運的是,這兩天的付出也總算是有所得,今天中午的時候,重複組的實驗結果再度被驗證,充分證明了這被意外發現的新材料的性能和穩定性,他們幾個便直接叫了餐過來,當即開了場小型慶功宴,吃飽喝足,便開始繼續勞作,裴錦綉才不叫苦,一直忙活到下班時間,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呢,就被吳教授叫進了辦公室,和這兩位陌生人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麽話好。

  吳教授扶了扶眼鏡,事實上前兩天所謂的實驗,一開始也只不過是個幌子,他打著做實驗的旗號,目的是先穩住小徒弟,不讓對方出實驗室,省得在還沒有相應的保全措施前,就要這小徒弟被外國勢力給傷害了,畢竟這些國外間諜,爲了一份機密資料,能幹出來的事情多了去的,要他這個資深老教授都擔心不已。

  可沒想到,這幌子竟然成了真實,短短兩天,之前還處於半程階段的研究直接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這回實驗的結果,吳教授還沒報給軍方,就知道這肯定又是個保密技術,果不其然,一通電話過去,那兒又是人聲鼎沸,很是激動,對方再一聽到小徒弟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之前的漫不經心也總算提到了高度重視的程度,幷立刻大手一揮,派來了保鏢,還說會加急調查處理一下發生在小徒弟周圍的情况。

  「錦綉,是這樣的,這兩位男士是軍方那頭派來的,你也知道,你現在經手的實驗成果,已經有三項被列爲機密,是不能外傳的……」

  裴錦綉一聽有些緊張,她連忙表忠心:「教授,我是肯定不會外傳的。」原諒她更多的是小愛,得先愛國家,再愛這個世界,她之前曾經在夜深人靜時思索過,也許正因爲她抱著這樣的想法,幾乎每回和教授一起做的實驗,都往著重大突破、高度機密去了。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吳教授想了很久,還是沒把裴錦綉周邊的情况說出,一是小徒弟年少不經事,人也單純,涉世未深的,怕給嚇著了,影響情緒。二是萬一國家安全局那要調查,小徒弟緊張兮兮地,打草驚蛇了可就不好,「但是你應該也看過新聞,這兩年,國內的境外勢力,可是從來沒有斷過他們的念頭。」

  從以兼職爲由,誘騙大學生拍攝發送各項軍方武器圖片;到美女間諜直接同某知名學校大學生戀愛,幷騙取材料;甚至還有直接潜伏到國內高官、重要人員身邊的,新聞已經報過好幾輪,像是他們這些做科研的,也或多或少聽過。

  「我知道。」裴錦綉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接著解釋,「但是教授,我平時就只在學校和家裡往來,而且我身邊的朋友也不多,大家也不太瞭解我的情况,怎麽也不會找上我呀?」她是有自知之明的,雖然自己確實在實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可外人怎麽會知道呢?

  「這就難說了,反正你就聽我的,小心爲上。」吳教授看自家小徒弟跟看單純的小傻子一樣,別人這叫遍地撒網,重點捕魚好嗎?甭管小徒弟知道多少,能問到一些就是勝利,「這兩位先生,到時候一位會留在你家的附近,幫忙照看一下你爸爸,另一位平時則會跟著你,你放心,他們都不會打擾你的生活,這方面,他們是專業的。」

  帶頭的小李也主動搭話,努力擠出個「和善」的笑容:「是的,裴同學,我們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你儘管放心。」在來之前,他們已經看過了裴錦綉的資料,也大概瞭解了她目前研究成果對國家的重要性,只覺得裴錦綉很是謙虛。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裴錦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在她看來,這種級別的保護,不該屬￿大人物嗎?只是性子軟和的她也說不太出拒絕的話,只是委婉的說,「要不一個就行,我平時真的沒什麽事情的。」

  吳教授不打算和裴錦綉繼續掰扯這個,他當機立斷地拍了桌子:「好了錦綉,咱們不這麽磨磨唧唧的,你不專業,我們要聽專業的人話,知道沒有?你準備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行。」裴錦綉無可奈何,只得點頭,她茫然地走在前面,總覺得身後跟著兩個大男人是不是太過誇張,這至於嗎?她一時有點頭疼,回家她要怎麽和爸爸交代呢?

  不過回家路上,她很快發現,跟在身後的兩人就像不在一樣,這才要她稍微紓解了剛剛有些焦慮的心,總算進了家門的她,一見著爸爸,眼神都發亮了,依戀地凑了過去,撒嬌地要求爸爸幫忙多準備點飯菜,至於什麽保鏢的事情,還是晚一點再說吧!

  ……

  幾乎每一次股票市場開市,藍氏集團的股票都是一路飄綠,代表著價格起伏的綫條階梯式的下跌,準確點來說,都可以管這個叫斷崖式下跌了。

  「藍總。」秘書小心地進來,手頭抱著一叠文件,她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藍錚餘,此刻頽然地用手支著頭,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起來。

  「什麽事?」藍錚餘抬頭看了過去,眼睛裡全是紅血絲,難以處理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要他焦頭爛額,這已經不是靠努力或者熬夜能搞定的事情了,他這段時間,一閉眼就是藍氏集團破産的樣子,要他夜不能寐。

  藍氏集團的破産意味著什麽?對於藍錚餘來說,這意味著天都塌了。

  要知道,集團破産之後,他個人將承擔起巨額債務,單單流動的利息,就已經足够壓垮一個人,再者,以前他出門動輒豪車、總統套房,從未因爲花錢操心過什麽,如果破産,他能過得了普通人的日子嗎?恐怕太難,就算想要東山再起,他能有這個機會嗎?

  秘書再不想說,也得主動彙報:「是這樣的藍總,我這兒接到了兩個報告,一個是咱們之前買下來正在開發的x城西郊地塊,動土的時候下頭挖出了一個疑似西漢年間的大墓,現在文物局等相關單位已經要求我們停工,幷會再接下來的幾天內陸續到位,進行調查……」

  這消息,簡直可以被稱爲火上澆油,一旦停工,每天損失的金額,幷不是現在的藍氏集團能够輕易承擔的,再加上挖掘工作,少也要十天半個月,多的話半年一年也有可能,運氣如果真不好,還有可能被圈起保護,每一次開發,都意味著大額流動資金的投入,現在藍氏已經被套牢,哪能抽身。

  「還有呢?」藍錚餘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控制此刻沸騰的心情,心裡還挺放鬆,覺得既然都已經糟糕到這地步,就糟糕到底吧。

  「還有就是藍氏娛樂公司那邊交了財報,由嚴婷婷小姐主演的電影《美人食色錄》上映一個月,票房不足一千萬,預計虧損,已經到達了1.5億……」秘書隱約知道藍錚餘和嚴婷婷的情况,用詞也很謹慎。

  娛樂圈的開銷,可以說是水漲船高,動輒以千萬、億爲單位,嚴婷婷小姐身上又有個奇怪的特質,死捧不紅,她長相還偏妖艶,沒有觀衆緣的她,多少資源砸下去都連響聲都聽不到,如果換做別人,沒准還會多接點廣告、站台活動回點本錢,可身爲未來總裁夫人的她很是清高,活動還得看b格,絲毫不向錢看的她,隻接高大上的活動,這導致只有支出,沒有回報,現在的藍氏,已經賠不起了。

  「我明白了,你先出去吧,我會溝通的。」藍錚餘揮了揮手,等到秘書出去,已經開始喘著粗氣,臉色很是難看,他就不明白了,像是他這樣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不應該一生順遂嗎?怎麽到了他,遇到的事情多成這樣。

  可再沮喪,也要試著去處理事情,他緩了緩脾氣,熟練地撥出了嚴婷婷的電話,靜靜地等待著接聽。

  這段時間來,他一直很困惑,不明白該不該順著大師的話行事,可大師說的樣樣準確,包括當時,大師只是要藍錚餘寫了兩個字,便通過測字蔔算的方法,提供出了裴錦綉的準確信息:「出生方位,在西邊,當在c城,陽曆4月初九出生,姓裴,小時喪母……」這消息,將目標鎖定得很小,藍錚餘只是花了點錢,沒多久便已經成功地定位到了裴錦綉身上。

  唯一要他擔心的,則是對方身上始終沒有體現過的好運特質,可現在,已經來不及測試,慢慢糾結了。

  「阿餘,最近呂導有個本子很好,我很看好,你幫我投點錢,我想演女主演好不好?」一接電話,嚴婷婷已經開始撒嬌式地討起了東西,說得好像只是花個幾塊錢一樣,實際上聽電話的兩人都知道,這投資動輒上億。

  藍錚餘曾想過把這一切像嚴婷婷隱瞞,不過事到臨頭,他還是希望能取得戀人的同意,再者,他也得老實的讓嚴婷婷乖一段時間,現在的藍氏娛樂,哪那麽多錢:「婷婷,你先別急,我有話要和你說……」

  這天的電話持續了很久很久。

  ……

  「喂,爸,我現在準備去買點菜回家,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明天休息日,裴錦綉已經想好了,要準備頓大餐給爸爸吃,大學城旁的菜市場有點遠,她打算到天橋對面的大型商超去買,價格雖然貴點,不過勝在東西全,也足够新鮮。

  保鏢來到的這幾天,她的周圍一直挺風平浪靜,她還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老師,覺得吳教授這是想得太多,自個兒一個小嘍嘍,那有必要這麽重視。

  「你多買點肉回來就行,冰箱裡冷藏間沒什麽存貨了,剛好補一補……」裴鬧春正陪著女兒說話,可說到一半,却聽見那頭的女兒忽然不發聲了,手機像是被握在手上,傳來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只聽見是一個男人,在做著自我介紹什麽的,裴鬧春心一動,猜到了來人。

  裴鬧春幷沒有猜錯,此刻站在裴錦綉面前的,正是藍錚餘,他剛剛在裴錦綉面前大秀了一番自己的好車技,價格高昂的勞斯萊斯幻影直接來了個甩尾停車,穩穩地卡住了裴錦綉要前行的路綫,身穿高奢西裝的他,整了整領帶,從車上下來,站在了裴錦綉面前。

  「你好請問是裴錦綉小姐嗎?我是藍氏集團的總裁,藍錚餘,很高興認識你。」藍錚餘今天連頭髮,都特地到專門的髮型工作室裡打理了一番,他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燙金名片,遞到了裴錦綉的手中。

  他和嚴婷婷是兩小無猜一起長大,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對靠近、追求一個女生,事實上他也沒有充足的經驗,若是按以往,那基本只要用錢砸就行了,送包送花送東西,豪車、奢侈品樣樣來,再裝幾波深情,幾乎沒有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攻勢。

  「……你好。」裴錦綉被說得一楞一楞地接過了名片,藍錚餘完全沒有考慮過,像是裴錦綉這樣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到底看得懂他這一連串組合拳炫富嗎?總之,在裴錦綉看來,開跑車的,就是富二代,具體你開的是什麽保時捷還是比亞迪,她搞不懂,如果問價格呢?那跑車肯定很貴,大概……一百萬吧?而藍錚餘身上一套幾萬上下的衣服呢,在裴錦綉看來,也和學校裡組織合唱比賽,去掏寶網上批發的一套一百出頭的西裝沒什麽太大區別,再說說這名片,藍氏集團是什麽?在她這,這名頭還比不過成天挂在廣告上的衛生巾品牌呢。

  「請問有什麽事嗎?」她還挺耐心,覺得對方找她有事。

  藍錚餘露出了個標準禮儀性微笑,很是禮貌:「是這樣的裴小姐,想必你肯定聽過我們集團的名字,我們集團目前涉及的産業有很多,涵蓋了房地産、娛樂、金融等,在高新技術上也有所涉獵,而我們集團,正需要裴小姐你這樣的人才,我今天來,是盛情邀請你,到我們集團工作的。」

  他打算曲綫救國,近水樓臺先得月,先讓裴錦綉進集團再說:「根據裴小姐您的個人情况呢,我們打算頭一年,先給您開出三十萬的底薪,具體提成、績效、年終獎另算,以後逐年提升……」他給出的方案,對於一個大四學生而言已經非常優渥,他自詡沒人能抵擋住金錢的誘惑力。

  「……藍總,不好意思,我接下來打算本碩連讀,全職學習。」裴錦綉感覺自己像在看傻子,這年頭的詐騙犯,也這麽不專業了嗎?好歹也得冒充自己是業內知名企業啊,涉及房地産、娛樂、金融,管他們材料學什麽事。

  藍錚餘一卡,用起了慣用的洗腦技巧:「您好好學習,也是爲了將來能有更好的晋升空間,更好的薪資水平,可這一切,我們集團現在就能給你。」

  「對不起,我不需要。」裴錦綉富貴不能移,如果真想要發財,她早就去買彩票了,不比工作賺得多?

  看到裴錦綉要走,藍錚餘也急了,往旁邊站了一步,隱隱封住了去路:「那或者我們換個方式,在你讀書期間,你可以在我們集團進行兼職,空閒時間過來就可。」

  「……」裴錦綉已經不懷疑了,她確定對面這個詐騙犯是把她當傻子騙,她便也冷了臉抬頭,「請問,貴方是在哪看到我的材料,又是對我哪方面的研究成果感興趣呢?之後希望我配合對方進行的是哪方面工作?」

  藍錚餘語塞,他支吾了一下:「這些呢,等過後咱們再細談,公司旗下有專人負責,一定會讓你滿意。」

  裴錦綉懶得理他,覺得浪費時間和對方談話的自己真的蠢:「不好意思,借過一下,我要去買菜了。」

  藍錚餘就搞不明白了,他以前就連去個學校發表講話,都有不少男女學生來要他聯繫方式套近乎的,畢竟人脉在這個時代格外重要,裴錦綉不但不搭理他,還很凶,這什麽情况?

  「裴小姐,要不我們倆再談談?」藍錚餘伸長了手,一把抓住了要走的裴錦綉,「或者不管怎麽樣,我們添加一下聯繫方式,過後保持聯繫,像是裴小姐你這樣優秀的人才,我作爲集團的總裁,是非常賞識的。」

  「你可以送手嗎?」裴錦綉立刻有些緊張起來,她到沒想什麽,疑心對方是傳銷,左顧右盼,想找到小李的身影,還沒等她回頭確認,只見小李已經出現在旁邊,一個肘擊,要藍錚餘即刻鬆了手,然後小李便一個利落反手,把藍錚餘緊緊壓住,動彈不得。

  「裴同學,你放心,我會處理的。」小李心裡愧疚,他剛剛還以爲這是裴錦綉的朋友,畢竟他們做保鏢又是不要隔絕一切,否則把研究人員都關起來就好了,不過這些近身的人都要做個摸底調查,他拍了照打算晚上回去上報,小李耐心地在後頭等著,還以爲兩人在友好會談呢,結果沒談兩句,那男人竟然動起手來,這要他立刻衝了過來,「實在不好意思,我動作有點慢。」

  「沒事。」裴錦綉緊張兮兮地躲在小李身後,「我懷疑他是搞傳銷的!」裴錦綉越想越覺得是一回事,這搞傳銷的,不就是騙人會發財,或者是有個什麽特別好的工作機會,然後便把人帶走,不讓出來嗎?

  「我不是!」藍錚餘吃疼却反抗不得,「我是藍氏集團的總裁,藍氏集團你們不知道嗎?我只不過是來邀請人才進入我們集團,你是什麽人,你有執法權力嗎?憑什麽抓著我,我要報警,控告你故意傷害!」

  小李倒是聽過藍氏集團,他眯了眯眼,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他記得,裴錦綉一直很低調啊……

  「小李你別信他。」裴錦綉解釋起來,「他不是傳銷就是詐騙,這人特別奇怪,我們學校考得好的人比我多了去了,憑什麽就非得要我去工作,還一下開個三四十萬的薪水,說什麽兼職也行,真當我是傻瓜呀!對我的專業情况也一問三不知。」

  「我說了,過後我會讓專人聯繫你的。」藍錚餘被壓著,造型都亂了,他生平最羞辱的大概是此刻。

  「那你說,爲什麽選中我?」裴錦綉很是警惕地問,手上抓著手機,「我還要喊警察抓你呢!」

  「因爲……」藍錚餘努力思索,「因爲我們集團通過調研,發掘了你的潜質和能力。」

  這話連小李也不信了,他立刻轉向裴錦綉,做了個安撫的表情:「你先去買菜吧裴同學,等等小朱會來,我把事情查清楚一定向你彙報,注意安全。」

  他問都不用問,百分百知道,這藍錚餘一定有情况!沒准這回他們真的抓到了大魚了。

  至於藍氏集團總裁會不會做間諜?當然有可能,什麽高官、明星、普通人都有可能是,套個集團殼就想免責了?想都別想。

  「好,那你也小心點,如果需要我去警察局做筆錄,就給我打電話。」裴錦綉頭都不回,利落地離開,她覺得慶幸,雖然沒有什麽外國間諜,可起碼保護住了她的安全,這才發現電話還通著的她連忙和爸爸報告情况,「爸,你放心,我沒事。」

  ……

  叫囂了好幾回要找律師的藍錚餘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他看著前方坐著的一排人,數了下,統共居然有十來個,這誇張到要他忍不住眯了眯眼,抿著嘴唇的他很是抗拒:「我的律師不來,我是不會說話的!」

  位於對面的,是負責國家安全的王副局,之前他們的調查有所卡殼,直到剛剛藍錚餘落網,他們順著這條綫查下去,果不其然發現,當日去收買女房東,調查裴家情况的,正是藍錚餘!得,這條綫完全串上了。

  王副局的手敲了敲桌子,他看著藍錚餘,眼神很冷酷:「藍錚餘,你解釋一下,爲什麽你會聯繫張某東,要求對方幫忙調查、通過金錢收買裴家的相關情况,根據我們調查,你不但委托了張某東,還委托了身處c城的呂某西、何某北,b城大學的爾某南等共計四人,多方面對裴錦綉進行調查,幷且在今天,你主動來到b城大學,要求對方到你司工作,在對方不同意時,甚至試圖使用武力……」

  藍錚餘眼睛一縮,他沒想到這些都被調查出來了,他不就是查了個裴錦綉嗎?這有什麽大不了了。

  「你要是不合作,我們將直接申請拘留令,進行拘留。」王副局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準備先關了再說,這種涉及國家安全的事情,寧可殺錯三千,也絕不能放過一個。

  「你這是不合法的,我要起訴。」藍錚餘剛剛還不說話,現在立刻有些激動。

  「那你就交代。」

  「我沒什麽可交代的,招個員工犯法嗎?在招員工前做個背景調查罷了。」藍錚餘冷哼了一聲,很不配合,他就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頂天了不就是侵犯**嗎?

  「那你爲什麽會在b城大學材料學專業這麽多學生中,選擇裴錦綉呢?」王副局找著漏洞。

  藍錚餘下意識地別開了眼神,他總不能說是算命大師說的,難以解釋的他只能閉口不答。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對面的王副局忽然開口:「藍錚餘,現在我局懷疑你有重大嫌疑,涉嫌侵犯國家安全……」

  「等等,你說什麽?」藍錚餘目瞪口呆,他楞神地看著王副局,他怎麽就侵犯國家安全了?這到底在說什麽?

  「你還有什麽要辯解的嗎?」

  藍錚餘不是傻子,他隱隱猜到一切和裴錦綉有關,看對方一副要立刻判刑的模樣,他走投無路,慌亂地解釋:「我這是要追求她!」他眼神一亮,「我曾經看過裴錦綉一眼,覺得她長相很和我心意!」

  「……」王副局當然沉默,看著藍錚餘片刻,忍不住說了句不專業的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很好騙?」

  「不是!我確實只是想追求裴錦綉!」

  「行,既然你這麽不配合,那你就先冷靜一下,等你想好了,我們再來。」王副局收著本子,準備出去,繼續尋找其他證據,以他的經驗來看,這藍錚餘准保有問題,要不怎麽會連個合理的理由都說不出來呢?要知道裴錦綉是個連出門逛街都不去的人,平日裡深宅,藍錚餘要去哪裡看去?什麽年代了,還搞驚鴻一瞥,一見鍾情,這一見,還能穿越時間空間距離,遠程透視,看到在實驗室裡的裴錦綉?

  我配合了,我很配合了!藍錚餘攔不住出去的人,帶著手銬的手,用力地砸了下旁邊,吃痛得齜牙咧嘴。

  大師,這就是你說的我的貴人?

  真是……太貴人了!貴到都讓我涉嫌侵犯國家安全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42
159、錦鯉女主送好運(十二)~(完)

  縱然藍錚餘心中有千萬怨念無法言盡, 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的他,依舊被視爲頭號嫌疑人,緊密地看守起來,每到了規定的最低休息時間,便有人進去將他叫醒,繼續質問起來, 短短兩天下來, 他已經是嘴邊滿是胡渣, 眼下青黑, 完全失了曾經身爲藍氏集團藍總的風度,顯得格外狼狽。

  藍錚餘坐在椅子上面露頽然,經過長時間的割據, 他現在甚至連發脾氣的力氣都已經沒了, 只能反反復複地在腦海裡描摹起那大師的模樣, 曾經在他看來,大隱隱於市的高人模樣,現在也全被打上了騙子的印記,那張舌燦蓮花說得頭頭是道的嘴, 也變成了騙人的鬼。

  想到這,他終於是忍不住地握緊了拳頭,如果能出去,只要能出去,他一定要告訴那個大師,騙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位於一墻之隔房間中的王副局, 同樣是一個頭兩個大,這藍錚餘的嘴巴比他想像的硬,就像是上了鎖一樣,怎麽逼問,都不肯老實交代,可這却更證明了他的牽涉之深,身爲國內知名企業總裁的藍錚餘,平日裡以富商身份能接觸的人員之廣超乎人的想像,如果這案件一旦成立,恐怕將是一場大案。

  按照王副局從前辦案的經驗,若是一進來聽到事情嚴重性,臉色發白,竹筒倒豆子能交代就交代清楚的,那一般都是被哄騙著,在無知無覺得情况下便做了間諜的,牽扯到的人也會相應的少,可嘴巴越嚴的,一般代表著之後的情况更爲嚴重,嚴重到他們寧願被拘留著,都不肯說些什麽戴罪立功。

  當然,若是他這一套想法被藍錚餘聽到,估計那「鐵血錚錚」藍總裁能當場表演個鐵漢落泪,哭得眼泪鼻涕一般地大喊:「我冤枉。」他哪裡是不交代,只是根本交代不清楚好嗎?

  事情是這樣的——

  「我說了,我絕對沒有侵害國家安全,也沒有泄露機密的意思,我接觸裴錦綉,純粹是被她個人吸引了,覺得她長得好看。」

  王總嚴肅臉:「好的,你的辯解我們可以適當採納,那你具體描述一下,你是在什麽場合、通過什麽方式見到裴錦綉的?」

  「我……」藍錚餘絞盡腦汁,「我有一次到他們學校找人,剛好看到,就記下來打聽了一番。」他只能編了。

  王副局露出安撫地笑容:「那行,你交代一下你到學校的具體時間,是找什麽人?我們會去確認的,b城大學的監控系統是國內保存時間最長的,應該這幾年內的都能追溯到,對了,你是在什麽位置看到裴錦綉的呢?」

  看到笑面虎一樣的王副局,藍錚餘語塞,心酸,不敢多言,他低著頭,囁嚅著嘴唇:「我想不起來了。」

  「沒事,你可以慢慢想。」

  話題終結,藍錚餘繼續陷入令他幾乎要抓狂的沉思階段,有好幾回他甚至想要吐露出裴錦綉是他貴人的事情,只是他心裡隱隱還對那位大師抱有期盼——畢竟都到了這地步了,不期盼能怎麽樣呢?他就希望再等等,沒准事情還有轉機,大師可說了,這貴人不但能旺他,還能旺很多人,財不露白的道理誰都懂,到時候藍氏集團和他都失去了最後的機會,那可就不得了了。

  藍錚餘試過的藉口還不只這個——

  「我想起來了,其實我對裴錦綉最早有印象,是因爲她考試成績優异,登上了當地的報紙,我剛好出差,意外看過一次。」——「嗯可以,那你還記得那是什麽報紙嗎?配圖是什麽?其中有什麽關鍵詞?你對她有印象,肯定不只是一個名字吧。」

  「我之前記錯了,其實是這樣的,我們集團面對轉型有點束手無策,你可以調查,最近我們的資金的確被套牢了,迫於轉型期壓力,我們在全國各地尋覓各種人才,裴錦綉就是其中一個。」——「好的,那老樣子,你和我們談一談,是怎麽選中的裴錦綉,如果是有人介紹,把介紹人提供給我們,核對無誤後,你就可以出去了。」

  「……事情是這樣的,裴錦綉家具有特殊性,她的父親是快遞員,本人則是b城大學的高材生,我們打算招聘她,炒作一波我們集團的員工培訓計劃,之前我們商討後,覺得這個計劃如果外泄會影響集團形象,所以我選擇了沉默。」——「也行,根據我們瞭解,b城大學家庭情况比裴錦綉糟糕或和他們家持平的,單單材料學就有二十人,還是那句話,你們的人是從什麽地方得到的b城大學□□庫,又是怎麽鎖定的裴錦綉?」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

  藍錚餘看著那到了後來總是帶著嘲諷笑容的王副局,心裡只剩下了絕望,他是魔鬼嗎?那這樣何必問他,直接定罪算了,沒准坐了牢他還能找律師呢!把他關在這審訊算是什麽一回事,已經編無可編的他最後只能低頭髮呆,却哪知道這成爲了王副局嘴裡的嘴硬、鐵骨錚錚。

  不過到了現在,藍錚餘的心也已經開始動搖,他猶豫著,在考慮要不要交代大師的情况,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雖然之前長輩和大師本人,都一副幫忙蔔算是做了大事的模樣,可他這半點好處沒得到,都已經審訊室好幾日游了,君不仁我不義,沒准這大師還是別人請來害他的!藍錚餘越想越覺得靠譜,這大師十有八九*有鬼,他想著,下回審訊,一定要好好交代,可哪知道,在隔壁的房間,他的案件,一下又有了全新的跨越式進展。

  「王副局,藍錚餘同夥被捕歸案了!」從外頭進來的小李一臉激動,很難克制此刻的心情,要知道他這段時間一直忐忑,總覺得讓藍錚餘接近裴錦綉身邊是大錯一件,只是組織沒有追求,他一直摩拳擦掌,只等這麽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聽著這兩天局裡的人說調查沒有進展,他今天一接到裴鬧春的電話,就知道來活了。

  王副局眼睛一亮,同樣激動,他一拍桌子,可惜這手掌不是鐵砂掌,敲擊下去還挺痛:「行,把她送到二號審訊室,這就開始!」這藍錚餘不開口,同夥總會開口的,再加上兩人重叠的社會關係,沒准這案件真的馬上就能找到證據,迅速解决。

  「對了,小李,你說一下這個同案犯的個人情况。」王副局邊往前走邊問道。

  小李彙報得迅速:「同案犯名嚴婷婷,性別女,現年28歲,演員……」

  「演員?」王副局眉頭一皺,和明星有關的事情都要他煩惱,他們的工作本就是高保密性質的,可明星往往意味著瘋狂的輿論。

  「是的,她現在在國內很有名氣,今天逮捕時我們特別注意了周邊情况,應該沒有被其他人發覺。」

  「行。」王副局點了點頭,鎮定自若地走了進去,反正他可不認識現在的小年輕明星,只想好好地處理事情,不過明星這身份,接觸的人就更海了去了,他最怕的可是拔出蘿蔔帶了泥,事情一波接一波,永遠都處理不完。

  帶著手銬的嚴婷婷早上出門前特地做好的頭髮已經淩亂得厲害,剛剛她就差就地打滾,也沒能掙脫開小李的控制,當了明星後一直被保護在象牙塔的她嬌氣得厲害,現在已經開始啪嗒掉起了眼泪。

  這兩天,藍錚餘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打了幾百個都不接,嚴婷婷旁敲側擊地問過藍氏集團的秘書,對方只是挺沉穩的回復老闆正在出差,剩下的任憑她怎麽逼問也不肯多說,只叫她不要再爲難。

  可嚴婷婷怎麽可能不著急,一是出於對男友本人的擔心,二是她在公司那,也遇到了令她難以處理的事情,自己上映的片子票房滑鐵盧,大虧損之後,健忘的嚴婷婷早就忘了自己事先運作的電影節獎項,憑藉這部評分1.5的爛片獲得最佳女主角的她簡直在網上被鞭屍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有人開始刨根揭底扒起了她的金主,網路上的公關費用可不是小數目,尤其是類似這樣來勢汹汹的全民討伐,每花個幾百萬、一千萬的絕對處理不平,可公司那已經沒有流動資金,藍氏集團那原先藍錚餘允諾會到位的錢款更是不見踪影,這要嚴婷婷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想起了辦法。

  她心裡不清楚,這藍錚餘是因爲移情別戀,還是真出了事情,只知道,若是再等,恐怕她在娛樂圈就混不下去了,以她現在的消費水平,手頭不留錢的經濟情况,哪能靠這點兒錢撑下去!

  當然,嚴婷婷幷不知道,藍氏集團那同樣著急,他們生怕身爲總裁的藍錚餘是「跑路」或是出事了,可却又得衆志成城死死壓著消息,生怕消息一走漏,集團股價跳水的同時,唯一還在盈利的幾個項目也立刻連鎖反應受到影響,這就像是一艘大船,明明知道下沉是注定的命運,爲了能踩在別人身上逃出死亡命運的人,還得用盡全力,把這破開的洞勉强填補起來。

  她只是憑藉著藍錚餘消失之前提供的隻言片語信息,兜兜轉轉地鎖定了目標,如果藍錚餘是出了事,那也是見了裴錦綉才出事的,如果他只是單純想和她一刀兩斷,那肯定裴錦綉也會知道藍錚餘的下落,就算要分開,也得把分手費拿足才行!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嚴婷婷發揮了自己生平最高的智力水平,她有位頭號粉絲,是b城大學生物學院的助教,她打著收到一位粉絲私信,說對方患病想要見她一眼的旗號,要來了材料學院的新生名單——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只說這個粉絲在社交網路上唯一透露的個人信息,就是專業和院校,那粉絲自是想不到自己的偶像會幹這種事情,要來了沒被嚴格保密的新生家校通訊錄,立刻給了嚴婷婷。

  要到個人信息後,嚴婷婷也不耽擱,她立刻打電話約起了裴錦綉,她倒也不是沒有腦子,找了個自認爲完全的措施,接通電話後,她聲稱自己接下來要接一檔益智類綜藝節目,需要一個外援,將給予高額報酬,對這個外援的要求很簡單,一是一定要在名校,說出去足够響亮的那種top2高校;二是個人的專業要足够獨特,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什麽金融、會計、法學、各項管理這種;三則是對外貌也有一定要求,最起碼要長相清秀,如果可以好看一點,那當然更好。

  綜合這些條件,嚴婷婷對電話那頭的裴錦綉宣稱,她特地問過了學校的某學院老師,對方在思索後給她推薦了裴錦綉,她要來了電話後,便想著表達自己的誠意,親自打電話來詢問。

  嗯,這套說辭,倒是很完善,若是沒有防備心的,沒准這麽一聽,還真信了,尤其嚴婷婷還提出,她可以接受視頻或是現實見面的方式來確認身份,態度又挺謙和,說自己實在需要這麽個外援,錄製時間很短,也不會妨礙正常學習生活,還會幫忙宣傳學校專業。

  可問題是,前有藍錚餘,後有嚴婷婷,這要原本心大的裴錦綉也忍不住跟著多疑了起來。

  ——她有這位大明星說的那麽好嗎?裴錦綉怎麽想,也覺得學校裡符合條件的人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她在知識方面,是有自知之明的,她這種後天的「地才」哪裡比得過先天的「天才」。

  她還沒說兩句推拒的話,就聽到電話那頭的嚴婷婷登時著急了起來,語速飛快:「裴同學,我這確實是需要你幫忙,時間也比較著急,我再找別人也不好,你就當幫我個忙好嗎?」

  裴錦綉猶豫著只說考慮考慮,挂斷電話的她迎著爸爸擔憂的眼神,立刻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全都交代了出來,畢竟多大了,再長輩面前多少還有些孩子氣,爸爸既然在,她也忍不住想要求助對方。

  裴鬧春善用搜索,他立刻掏出手機,搜索了嚴婷婷的信息,21世紀了,網上的信息都是透明的,只要一搜索,什麽爪哇國的關聯信息都能看到,嚴婷婷名字下頭巨大的「藍氏娛樂公司」清晰可見,就連姓名關聯的搜索詞,也有#請藍氏娛樂放過嚴婷婷#這樣的搜索項,他假裝困惑地將手機遞給了女兒:「錦綉,爸爸怎麽記得,你前兩天和我打電話時,被抓的那位,就是這個集團的,還是這兩個藍氏不是同一個?」

  看到了頁面信息的裴錦綉心一沉,迅速地在可公開搜索企業注册信息的網站上確認了兩個藍氏的關聯性,和爸爸面面相覷沒多久,便撥通了小李的電話,决定守株待兔,把嚴婷婷約出來,然後立刻逮捕離開。

  等到挂完電話,裴錦綉還忍不住邊吃水果邊和爸爸撒嬌:「爸爸,還是你和老師聰明,如果不是你們,我都沒注意最近我身邊不對勁的情况有那麽多呢!」

  「沒事,這不有爸爸在嗎?」裴鬧春笑得和善,沒人知道他這和善下藏著的刀子。

  想要勾搭我們家的小錦鯉,鐵窗泪瞭解一下?

  於是,帶著口罩帽子墨鏡三件套,小心翼翼生怕被狗仔拍到的嚴婷婷,這才剛見到了自己的目標,還沒來得及激動攀談,便直接被押送帶走,女明星的身份再也不是保護罩,反而要小李更是嚴厲對待,連她的嘴都嚴嚴實實地封上。

  生平頭一次被這麽當犯人看待的嚴婷婷一見有疑似警察的人進來,已經哭得梨花帶雨,她立刻大喊:「我是冤枉的,我要找我的經紀人!我的律師!我有很多粉絲,你們怎麽能這樣沒有半點證據就抓我的!」

  在這幾天,已經被喊冤聲鍛煉出抵抗力的王副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他開門見山:「嚴婷婷,現在我局懷疑你涉嫌捲入一起侵害國家安全案件,請你協助調查……」

  等等,這人說的什麽?嚴婷婷聽得眼泪都不掉了,晃著神看前頭,她想過自己被抓的一萬種理由,可却沒有想過,居然是這一種,她就一個小明星,和這什麽……國家安全,到底有什麽關係?

  ……

  幾天之後,面對桌上的n+1份筆錄,王副局和小李等人,均是一個頭兩個大,審嚴婷婷的過程幷不順利,這位嬌氣包女明星總是說著說著又哭又鬧,還各種鬧起小脾氣,好幾回甚至撒潑起來,說自己一定要發動粉絲力量,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當然,王副局他們自是任爾東西南北風,不管怎麽駡,照樣審自己的,畢竟他們什麽人沒見過呀,結果還沒多久,無論是撒潑的那位,還是各種威脅的那位,都終於低下了頭,兩人像是被逼到了絕境,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老實交代,兩方的筆錄、吐露出的綫索也完全能一一對應起來,可這結果,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他們苦苦追查那麽多天,結果到了最後,發現這是一起反封建反迷信案件?

  「我說,現在的大總裁、大明星,腦子都在想什麽呢?」王副局揉著額頭,感覺自己這幾天的疲憊都是應付蠢貨的,「我這種奔退休年紀去的人,都不信這些,他們就靠這個把企業做大的?」

  倒不是說封建迷信多不可取,憑良心說,他們誰家沒有親戚會去算命求佛的,可真要把人家的話當聖旨,那恐怕還真是腦子進水了。

  小李也挺糾結,他吞吞吐吐地說:「目前的證詞來看,確實是這樣的。」

  他們在今天,直接把那位大師也「請」到了這,對方一開始倒是閉口不言,直說不能泄露天機,後來看了嚴婷婷和藍錚餘的交代錄像,大師也憋不住了,只是說這是他自己算出來的。

  「根據我的卦象顯示,這位裴女士,確實和藍家有緣,她本身八字就旺,生死劫之後有福運之相,旺周邊人,越親近越旺……」那位大師滔滔不絕的解釋,說得頭頭是道,「藍家只不過是運道稍微不好,如果有福運加成,自然能轉危爲福。」

  大師也是火得慌,他算了那麽多年的命,頭一回被人送到了局子裡來,甚至還帶著手銬,這要他恨得牙牙癢起來,可他也沒什麽能做的,只能老實交代。

  當然,算命這種事情是看話術的,大師怎麽也不可能承認,這藍家的敗局,短期可解,長期必亡。

  他算過好幾回藍錚餘的命,都是四個大字「自取滅亡」,哪怕有了裴錦綉,那也只不過是延緩滅亡的時間,以往有錢人,娶媳婦衝喜、轉運常見的事情,他只不過是同以前一樣,幫著尋個好命人,旺一下藍家氣運,至於多年以後籃家撑不住了?那管他什麽事,算命又不管售後。

  王副局聳了聳肩,也沒有什麽辦法:「等等要他們幾個簽個保密協議,我之後會把這事情向大領導彙報,這回我們也算是搞了個烏龍了。」不過他們這工作遇到的烏龍也多,倒也沒什麽羞愧的,畢竟不謹小慎微、防範於未然,真出事了,跳海都來不及,「對了,讓那位大師算的,他算出來了嗎?」

  說到這,剛剛情緒還有些失落的小李立刻笑出了聲。

  「怎麽?」

  小李繪聲繪色:「您不是讓那位騙子大師算了兩條嗎?他先算得裴錦綉同學的命,結果算出來的和之前的結果完全不同,卦象上顯示對方現在走的就是正路,財運倒是沒那麽發達,但注定會有很多成果,而且足够青史留名。」這是好消息,可結合大師臉上懷疑人生的表情,就說不上了,命也運也,當裴錦綉不那麽依賴主動使用福運後,她那股福運衝天的命相也有所改變,再加上和國運交織,更是要人無法辨別。

  「那他自己的命呢?」

  小李聲音裡帶著笑:「大師一開始說他不能算自己的命,死活不肯算,後來不是勉强同意了嗎?結果蔔算了十次,都說自己晚年凄慘,走窮命,惹是非,卷官司,甚至還有血光之灾,他鎮定自若地和我說,這肯定是沒算准,可我看了,他每回丟出去的銅錢,正反、方位全都一樣,如果這位大師真的靈,看來他最該先改改自己的命。」

  王副局手背在後頭,搖了搖頭,風趣道:「看來大師該和我們一樣,爭取入個黨,不要搞這種封建迷信嘛,不然估計他之後的日子,都不好過咯,小李,你等等送他們出去,我現在去找領導,對了,之後還是跟緊裴同學,我聽上頭那傳來的消息,吳教授那實驗室,好像又出重要成果了。」

  是的,王副局的消息來源幷沒有出錯,就在這頭火燒火燎審訊調查的同時,裴錦綉已經被吳教授逮到了實驗室裡頭,吳教授接了裴鬧春的電話,知道小徒弟周圍又出了個嚴婷婷,急得嘴巴都起泡了,生怕寶貝徒弟受什麽影響,想來想去和裴鬧春達成了共識的他,立刻打了電話,把小徒弟喊來做封閉實驗,决心事情不解决,絕不放她出去一步。

  可沒想到,平時最嚴謹,最不會出錯的裴錦綉,不知是不是分心,實驗竟然出了事故。

  吳教授恨鐵不成鋼,連忙喊人打算隔離開反應物,看看小徒弟有沒有受傷:「你啊你啊,我都和你說多少回了,要小心要謹慎,外頭的事情,專業的人會去操心,你操什麽心呢!」他更想的是,直接拿著棍子去和那兩個混蛋間諜真人pk一場,好叫他們知道,影響國家棟梁是要付出代價的。

  裴錦綉被說得一楞一楞,她猶豫了片刻,伸出手指了指旁邊幾個月前剛高價購入的儀器:「教授,我感覺情况不太對。」

  「情况當然不太對,都事故了還能對嗎?等等自覺交檢討報告,反省事故發生原因……」吳教授唾沫橫飛,要好好地說一通小徒弟。

  「不是,教授,我覺得,好像有什麽我們之前沒有發現過的東西出現了。」裴錦綉有强烈的預感,這將是個重要的發現,和之前的任何一個都不同。

  「什麽?」吳教授不耐煩地回頭,頓住了片刻,然後幾乎將臉貼在了儀器上頭,他雖然沒有小徒弟的那份敏銳感知,可他有充分的經驗和學術積累,只需多看幾眼,便要他心臟亂跳了起來。

  「錦綉,你創造了奇迹。」吳教授的聲音都帶著激動地調子,雖然也有可能是一個意外,一個不可能被重複的事故,可更大的可能,這真的是一樣全新、從未有人發現的材料。

  「還不一定呢。」裴錦綉同樣虔誠地看著,她才不會考慮這段時間圍繞在她身邊的紛紛擾擾,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科學更奇妙,更要人心馳神往的嗎?

  吳教授直接動員了實驗室內的所有學生,直接分組根據裴錦綉的複述重複試驗,一組、又一組,這「奇迹」反復出現,可重複性已經是一種成功,而其中表現出來的,能被看出的特性,已經足够要知道內情的人屏息,吳教授明白其中緊要,二話不說打通了軍方的電話,提交報告的他要求對方牽頭,組織國內幾大實驗室共同研究,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一塊好好研究,才能實現效益更大化嘛!

  而這回,消息自然是直通領導,衆人的目光都彙聚於此,等待真正的奇迹發生。

  ……

  「領導,事情是這樣的……」王副局將事情的來龍去脉精簡講述,幷提供了相應的材料,他爲難地說,「但是這份運氣,的確很難被查證,根據我們調查,裴錦綉周邊,只出現過家遇拆遷這樣的事件,其他的奇异怪像幷不存在,我……」

  「沒准這位大師,算的還真是真的。」

  王副局一臉懵,他想說的是,這位大師應該是江湖騙子,怎麽看裴錦綉也不構成貴人,拯救一個企業的作用。

  「你可能不知道,剛剛吳教授彙報上來的成果,如果這成果確實落地實現,只需要分點湯,就足够藍氏集團起死回生了。」那人嘆息著說,「還好,這位小同志沒被金錢腐蝕,現在還是一心報國的,那些個民營企業,就隔開點吧,你和下頭支聲氣,要是對方有什麽需要滿足的,儘量配合。」

  「好。」王副局懵懵懂懂地出去,不過思索著明白了大概。

  這位裴錦綉同學,不但有之前的保密性成果,這剛剛落地的成果,更是能創造極大的經濟效益,若不是他們看著緊,這位小同學被拐跑了,無論是成爲私人企業的雇傭員工,還是真和那藍錚餘走到了一起,沒准還真有可能把成果無條件、少條件的交給藍氏集團,到時候那肯定是創造無數財富,看來這福運,沒准還真沒說錯,只不過有他們插手,這份福運,還是留在了國家這。

  不行,想到這王副局也有些緊張,他脚步匆匆,决心去好好交代組織一番,一是要讓小李按兵不動,警惕裴同學周圍的金錢勢力,二是之前那位吳教授說的什麽住房、工資,那肯定得安排上,看來得找個名頭!

  ……還有,這麽想來,那位大師還算得挺准,王教授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只是不知道,那位大師,算自己的命,准不准了。

  大師姓陳,名神算,自幼跟著師傅學習,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這樣的算命師,是看不清自己運道的,可人都奔著中老年去了,他愕然地發現,師傅教他的一身絕學,唯有一句話是錯的。

  他居然,算得准自己的命。

  從局裡被放出的他,自覺重獲新生,這輩子就學了個算命風水,沒學什麽害人術法的他,一回到自己的館子,便利落地賣房搬遷,到了自己頗有人脉的港城去了,才去沒多久的他,仰仗著以往的一些顧客,混得風生水起,天上掉錢,豈不樂哉,他算命唯有一條準則——和藍氏集團有牽扯的一律不算,若是別人追問,他只會做出個高深莫測的表情,說天機不可泄露,然後在金錢攻勢下,說句似是而非地話:「注定要沉的船,只要上去,九死一生。」這就當他全了那藍錚餘送他去局子的情誼吧。

  果不其然,他替藍錚餘斷掉了不少人脉和助力,到了這,陳神算還不忘偶爾關注一下還在內地的嚴婷婷,甚至還耗了點心力,替嚴婷婷的競爭對手,好好地算了算成就名聲的方法,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就這麽簡單。

  飲著茶,陳神算耳邊的消息就沒停過。

  他聽說,藍氏集團頭一個崩盤的是下屬的金融項目,發生擠兌後,整個生態系統直接破壞,轉爲惡性資産,藍錚餘拆東墻補西墻,沒有能解决的,最後兵行險著的他,開出了好幾份對賭協議,走訪無數銀行,試圖融資貸款,轉讓股份,然而未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世界上最絕望的是,看著這曾經輝煌的企業,一點點地墮落,慢性死亡最爲疼痛,可藍錚餘只能受著,每天夜不能寐的他雙眼赤紅,全靠安眠藥度日,頭髮掉了一把又一把。

  而那位哭哭啼啼的嚴婷婷,沒能在那時及時處理風波,等到她從局子裡出去,名聲已經徹底臭了,之前不多的品牌商不但解除合作,甚至提起訴訟,她以往清高看不上的那些走穴、站台,現在甚至反而看不上她了,爲了錢的她才接了幾個不知名的三無品牌廣告,就直接被連帶告上法庭,懷疑欺詐,慢慢地,她就連曾經替她說話的粉絲都無,對於一個明星來說,最怕的不是被人駡,而是沒人理,到了後頭,發她新聞的賬號,甚至評論都不到百條,還有一半全是廣告、刷熱評的工具。

  利益面前,這對曾經都打算走地下戀情的戀人,徹底勞燕分飛,甚至互相打駡了起來,藍錚餘試圖將藍氏娛樂打包出售——當然,是連帶旗下藝人的那種,嚴婷婷萬萬沒想到,自己曾經靠譜的戀人,竟然想出要賣了自己的操作。

  一個說:「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爲了你自己的利益,什麽都可以不要。」

  另一個則說:「難不成爲了我,你什麽都不能做嗎?要知道,當初在所裡,就是你出賣的我!」

  狗咬狗一嘴毛,只可惜,就連這鬥狗,也沒人關注了,嚴婷婷後頭不知去往何方,憑藉她的存款,若是節約點,本還可以過許多的日子,可她做不到,只聽說,後頭甚至有討債電話打到了她曾經經紀人那裡;藍錚餘那,則是徹底破産,從昔日的天之驕子到背負巨債的現在,誰人又能想到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被逼到絕境,什麽都幹得出來。

  已經一無所有的藍錚餘,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人情,他讓人將陳神算從國外騙了回來,然後先是套麻袋一頓打,然後開始錄音討債,甚至直接控告對方詐騙,想要致對方於死地,畢竟當年,他可是足足拿了幾千萬的感謝費來感謝這位狗大師折壽算命的,憑什麽最後他落得了這麽個結局,而那位大師繼續清風明月,算著別人的人生?

  他不甘心!

  ……

  後來,裴錦綉的名字,一直被嚴嚴實實地隱藏在老師吳教授的名諱下頭,但是國內的高層、業界大佬,都清楚地知道她天賦卓絕的情况。

  衆人也明白,這是國家爲了保護這顆璀璨的星辰,生怕太過閃耀的她,一不小心受了損害,誰叫這都是有前車之鑒的呢?

  被包圍在重重保護之中的裴錦綉,活得比上輩子要單純的多,她遇到了把她當女兒寵愛的教授,把她當小妹妹般珍惜的師兄師姐,還有仰慕、嚮往她成就的師弟師妹,也許偶爾她的輝煌,會讓人覺得她有些遙遠,可這每一分感情,都是發自內心。

  過度沉溺科研的她,幷沒有在所謂的適婚年齡被安排著找對象,她永遠像個吉祥物般,被周圍所有人捧在手心,無憂無慮,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跟不上成果節奏的報告書寫進度,最後吳教授無可奈何,不得不爲她專門配上了兩位學生幫忙草擬各項報告。

  而她的成果,同樣如她所願,幫助這個國家騰飛,不少技術,在徵求了她的同意後,成爲了國家對外交易、進行條件談判的工具;還有不少,則成爲了國家的基石,也賺來了數不清的外匯,好幾回,都有當時的領導找她談話,生怕讓她在業界無名會傷了裴錦綉的心,可她只是笑笑說,這樣就好。

  裴錦綉確實覺得非常幸福,她能通過努力,攻克一個又一個的難題,做出一項又一項的成果,幫助別人,同時也不用擔心受到任何的影響,專心做自己熱愛的事業,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嗎?

  年紀奔四的她,才在一次跨專業合作交流中,認識了身爲國內物理界領軍人物的丈夫,兩人在專業上深入交流,漸漸地産生感情,走到了一起,這當然是衆人喜聞樂見的結合,兩個人碰撞在一起,産生的無數靈感火花,再度推動了國內科技事業的進一步飛翔。

  而那時,國內已經再也不用被人稱爲代工廠,也不用只憑藉小商品聞名,出現在外貿名單上的,是一個個國內外業界頂流的科技産品,在那個時候,大國已經騰飛,無人能刹住繮繩。

  創造了奇迹的裴錦綉,只是坐在那,給老父親蓋了蓋被子,陪他又看了一集剛播出的古裝劇,笑吟吟地等待丈夫從實驗室回來,兩人一起手牽手去買菜。

  一直到裴錦綉溘然長逝,關於她的紀錄片終於被播出,這不只是出於保護她的想法,還是尊重了她個人的意願,不過不肯讓她永遠低調的領導人,早就在幾十年前撥出經費,要求國內的官方紀錄片團隊,貼身跟隨,記錄點滴,要讓世人永遠銘記這位女士。

  名爲《錦綉傳世——大國崛起之鑰》的紀錄片,通篇都是對裴錦綉的「彩虹屁」,只要看過了這片子的人,無不張大了嘴,驚嘆於自己身邊原來有這麽多東西,都是來源於她的智慧閃爍,甚至油然而生的有了要幫忙一起搖旗呐喊的想法,這樣的人,就應該被更多的人記住。

  在紀錄片的最後,那位頭髮已經有些發白却仍舊優雅,美麗的老婦人剛從實驗室出來,她站在門口的大樹下對著鏡頭開口:

  「其實我生來就沒什麽天賦,只是有幾分好運,我爸爸告訴我,人不能只靠著好運氣過日子,不蓄足了力氣,好運氣掉在頭上的時候,你都沒法抓住,在這段人生長跑中,我按著他的說法,從不停歇,拼了命地往前,幸運的是,每次超車的機會,我都有幸抓住。」

  「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要記錄我的成就,不如在片尾打上一句,我一生不只有好運,還有努力,不要隻期盼好運降臨便忘記努力,未來看到這些的你們,共勉。」

  [第二十二考核世界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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