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系統] 好爸爸系統[快穿] 作者:三花夕拾(已完成)

 
BabOdin 2019-7-21 20:19:46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1 72804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5
130、靈氣復蘇後未覺醒的女兒(五)~(六)

  議事廳內, 此時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鎖定在裴鬧春的身上,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錯綜複雜,各自有不同的情緒。

  覺醒者至高派的眼神大多挺不快,他們沒搞明白,身爲他們陣營一份子當裴鬧春怎麽忽然「投敵」了, 只是出於對裴鬧春能力的尊重, 一時之間, 就連最爲激進的李四六也沒有說什麽, 只是表情冷淡地等待著他發言,然後準備好一一駁斥,事實上, 他們這些激進派早就私下有了圈子, 類似這樣的提案也是群策群力, 達成共識後才提出的,根本沒有想過會被發對。

  「裴鬧春,你爲什麽反對?」會議主持人皺著眉頭開口就問,在他印象裡, 裴鬧春和大部分覺醒者一樣,無論是有什麽樣的議題,他們都絕不出聲,要不就是同意、要不就是弃權,可今天到底是什麽情况?

  難不成是今天的提案有什麽地方讓他不開心了?主持人下意識地想,可怎麽回憶提案內容都覺得很是溫和, 這給覺醒者爭取福利,應當也沒什麽反對的必要吧?

  裴鬧春坐在那,縱然有再多的目光集聚,他都沒有一絲動搖:「我不明白,這個提案的意義在哪裡?有必要實施這樣的政策嗎?」

  李四六試著解釋:「我在剛剛的發言中也提到了,這是爲了覺醒者謀福利,爲了全體覺醒者的福祉!」

  「可就我個人而言,幷不明白,這樣的所謂福利,有什麽必要性嗎?」裴鬧春笑了,「難不成在這之前,大家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雇傭、合同,這些東西,難不成現在就不能用了?還非得要有個附庸?」

  李四六被一堵,他試圖辯解:「裴先生,我所提到的這個附庸,和我們一般雇傭到的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將具有更高的服從性,絕對服從主家的命令,這也避免了我們雇傭普通人,對方出現不盡心的情况,將覺醒者家庭和附庸連接在一起,將會更穩定……」

  「我很好奇,這是你自己想的嗎?」裴鬧春直視著對方,「如果我沒記錯,你也是從地下上來的吧?你願意做別人的附庸嗎?」

  李四六的臉有些發紅,不過很快被壓了下去,他攤手:「我當然願意,能够免稅,還有覺醒者庇護,這對於地下人而言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倒是發自內心這麽覺得的,以往在地下求生的日子一直不太好過,若是當年有這樣的附庸制度,沒准他還能有個覺醒者靠山呢。

  「那請你解釋一下,這絕對服從,是什麽意思?」

  「……就是服從任何命令。」李四六楞神地回答。

  「任何命令?比如呢?你讓他們立刻殺人被允許嗎?你讓他們自殺呢?」裴鬧春玩味地問,「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一般人不會做的行爲。」

  「這個不在現在的討論範圍,提案正式提出後,也會有相應的修訂,到時候會更規範,更嚴謹。」他乾巴巴地回答。

  「那請問,這和奴隸有什麽不同?」裴鬧春站了起來,看向李四六,也看向他身後的那堆人,「事實上我們誰不知道,在《覺醒者法》實施後,普通人根本不敢違抗覺醒者們,他們連直呼覺醒者的姓名都不敢,怎麽會去偷懶呢?起碼在我、我身邊的朋友身上,都沒有出現這樣的情况。」

  鄧維意雖然不明白今天好友爲什麽忽然發表言論,可還是站在他的那邊:「我老鄧也沒有看見。」

  「如果你認爲是雇傭制度本身出現了問題,那麽很簡單,你可以提出建議,要求更嚴苛的違約後果以及相關的政策調整,包括如何進行監管、獎懲等,可我不明白,怎麽會繞一個圈子,出現了這麽個說是附庸,其實和奴隸沒什麽區別的提案。」

  奴隸二字出來,剛剛就覺得不太對的部分覺醒者恍然大悟,他們交頭接耳,覺醒者們都出生於奴隸制廢除後的年代,他們從小接觸、學習到的是人人平等,就算成爲了覺醒者,也從未仗勢欺人過,這奴隸制度的復興,一聽就要他們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這不太對吧?哪有搞什麽奴隸的!太不像話了,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這種想法。」

  「我說哪裡不對呢,附庸不就是奴隸嗎?是免稅,那是因爲他們的稅收跟著主人,同時收入也歸於主人,以前那些提高地位,要求尊重就算了,現在是不是走得太偏了?」

  「是啊,現在我出門普通人都低頭喊大人了,我已經够不自在了,他們還要搞得有人跪在他們面前,頂禮膜拜才滿意嗎?」

  聲浪一波又一波,不同的聲音盡數出現,大部分覺醒者對「奴隸」這兩個字,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當然不一樣了!」李四六聽著周遭的話語有些慌張,他偷偷地將求助的眼光投以主持人,暫時得不到回應的他再度試著說服,「附庸怎麽會是奴隸呢!」他尷尬地笑著,「這完全不一樣的!」

  李四六很心虛,事實上他知道,這附庸只是第一步,根據激進派的想法,接下來將會一步步地隔開普通人和覺醒者,到最後,地下人根本連像以前一樣,工作生活養活自己、偶爾想享受生活的可能都沒有,他們將會拼命勞作,隻爲了供給覺醒者的需要,誰要是能當上覺醒者的附庸,就如同鯉魚躍龍門,一生皆被改變。

  「那你說說,有什麽不一樣?」裴鬧春又問,他等著李四六的解釋。

  李四六絞盡腦汁,支支吾吾地道:「首先,這奴隸可以買賣,咱們這附庸肯定是不買賣的。」他隱著話,事實上在構想中,這兩者沒有太大區別,「還有就是你剛剛說的,覺醒者對附庸的使用,肯定有一定限制,起碼不會違反規章制度嘛!」

  他這臨時凑出來的解釋誰也說服不了,主持人用力地拍了桌子,等到大家目光集聚到他身上時,他露出個和煦的笑容:「我呢,事先瞭解了一下這個提案,我也理解大家的疑慮,不過咱們這個提案,本質上就是要爲了大家服務嘛!畢竟大家也知道,覺醒者天天外出做任務,勞苦功高,回到家,理應當能得到最好的服務和照顧……」

  「我想,有很多人應當不太需要吧?起碼在我的人生裡,絕對不會需要任何一個普通人做自己的奴隸或者是你們所說的什麽附庸。」裴鬧春終於站了起來,他的手撑在桌上,看著前方,皺眉便問,「覺醒者的戰鬥,究竟是爲了什麽呢?」

  「爲了變强?爲了名利?還是爲了守護自己的家人、守護弱者?從前的軍隊,不也是做的和覺醒者類似的工作嗎?尊重、更好的待遇,我也覺得應該得到,可什麽時候,覺醒者變成了壓迫普通人的存在?」

  「這當然不是壓迫。」會議主持人感覺到了危險的傾向,他據理力爭,「就像群狼中也需要有頭狼,覺醒者的存在便是如此,哪怕是在動物中,大部分種群裡,頭領在承擔更多的守護領土、子民義務時,同樣享受有挑選异性、優先享受獵物等權利,雖說不能完全等同,可覺醒者付出的東西,值得享受更多!」

  他說得是激進派一致的想法,他們都認爲,現在的覺醒者所擁有的還遠遠不够。

  「還不够嗎?」裴鬧春伸手指了周圍一圈人,「更高的地位、更好的住宅區、各方各面的優先權……這些,還不足够嗎?人的**總是無窮無盡的,可是有的**,就像怪獸,只會將人吞噬,而不會帶來任何好的結果。」

  「想要不該要的東西,叫貪婪。爭取該要的東西,怎麽有錯呢?」激進派的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裴鬧春認得這個人,正是熊浩瀚的父親熊天空,他立刻危險的眯上了眼。

  「我們覺醒者,已經沉默了太久了!」熊天空走到台前,他是s城裡的萬年老二,能力只在裴鬧春之下,「付出的血泪,除了我們,誰又知道?那些普通人,不過是每日日復一日的勞作生活罷了,有我們保護,他們過得和以前有什麽區別呢?多幸福,可這幸福,是我們付出了代價才換來的,他們怎麽能什麽都不付出,就理所應當的享受呢?」

  熊天空說得憤慨,裴鬧春能清楚地看到,似乎有一條綫,在覺醒者中間拉開,有一半多些的人,神情迷茫,不太能接受這個觀點,而也有這麽一小半的人,同樣憤憤,同仇敵愾的模樣,要他們的臉都開始漲紅,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鎮臂高呼口號起來。

  裴鬧春清楚地知道,再過幾年,那些迷茫的人,會有更多投入到對方的陣營,享受了膨脹的「權力」,决定他人生死的快感後,很多人已經不再想也不願意回頭了。

  裴鬧春也跟著拍了拍桌子,發出巨大的響聲,他神情很了冷淡:「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沒有人想過,你們的家人,也未必是覺醒者?我有女兒,熊天空你有兒子,未來李四六你也許也會有孩子,你能保證他們一定是覺醒者嗎?如果他們是普通人,你們願意要他們到地下去生活,或者是去做別人絕對服從的附庸嗎?」

  「……」一片寂靜,半晌,熊天空撇了撇嘴,「我的兒子,肯定是覺醒者。」

  「那你孫子呢?你曾孫子呢?或者你又生了個二兒子呢?」裴鬧春笑了,「你能保證他們就能覺醒嗎?」

  「就算沒覺醒,我身爲覺醒者,本就有照顧家人的能力,他們作爲我們的家屬,本來就不用到地下去。」說話的是李四六。

  「那你要是死了呢?」裴鬧春輕描淡寫地開口,只是一挑眉,看過去的眼神中似乎夾雜著冷冽的寒意。

  「我……我不會死。」李四六楞神後迅速回答。

  裴鬧春二話沒說,他只是抬起手,一道火龍如閃電般飛馳而至,環繞著李四六,就像一條有形的紅色繩索,硬生生將他推到天花板上,李四六手脚亂蹬,試著反抗,可等級、能力的壓制,要他只能狼狽地掙扎,毫無作用,不過沒一會,裴鬧春便手一揮,將他放回原地。

  按理說,主持人及其他參會人員應當要阻止,可沒人敢主動開口,反而是退了一步,稍微拉開了距離,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裴先生,我敬重你的能力高强,可你這樣羞辱我,算是什麽回事?你要挑起覺醒者間的互鬥嗎?你要違背覺醒者齊心協力、互不傷害的條例嗎?」李四六聲嘶力竭地質問,矛頭直指裴鬧春。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就連我也沒有把握自己能在任何一次任務中順利歸來,你所謂的不能死,只是一句空話,沒准過幾天,從野外回來的,只有你的屍體。」裴鬧春再度看向對面的主持人,「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在了,身爲普通人的家屬呢?」

  「當然會受到很好的對待!」主持人立刻拍桌回應。

  「即使他們是地下人?」

  「覺醒者的家屬,和普通地下人能一樣嗎?」主持人笑了,他隱隱帶著點不屑,任何東西和覺醒者沾邊,檔次就該不同。

  「那我舉個簡單的例子,萬一有一天我的女兒不能覺醒,真的如你所言,她受到了照顧,那她的孩子,我的孫子呢?萬一不能覺醒,還能繼續留在地上嗎?」

  主持人啞口無言,事實上誰都知道,人死如燈滅,真死了,誰管誰?他只能强硬地撑著:「我們身爲覺醒者,當然要更多的站在覺醒者的立場之上來考慮事情,如果我們都不爲自己爭取,那誰會爲我們說話呢?」

  「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站在覺醒者的反面,可你要明白,任何一個覺醒者,身邊也絕對少不了身爲普通人的家屬,就算是舉目無親的人,也不能保證自己沒有後代、後代會不會覺醒,再者,誰又沒有幾個朋友呢?李四六,你在沒覺醒之前,在地下城,難道就沒有能够交心,最後又沒有覺醒的朋友?」裴鬧春的問話,李四六沒有回答。

  「我不是什麽偉大的人,我願意出任務,就是想給我女兒更好的生活,保護別人的同時也保護她。」裴鬧春冷靜地說,「可我現在發現,我做得再多,在未來,也未必能成爲我女兒的保護傘,因爲只要她沒能覺醒,她就會是地下人,隨時面臨著驅逐,甚至在未來,可能演變成奴役。」裴鬧春的話一下引發了軒然大波,不少覺醒者眉頭一皺,已經開始眼神交流,溝通起來了,「你們覺得你們在拔高覺醒者的地位,可我却覺得,這對我來說,幷不是什麽想要看到的事情,我不會只看當下,我還要看未來。」

  「我問我自己,是希望我的親朋好友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還是只要我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這回,一切已經變得一邊倒了,只要粗略一看,就能瞧見不少的覺醒者已經徹底動搖,說到底,沒有多少人在這個世界是孤身一人的,就算沒有親人也有愛人、知己、朋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身邊的人有且只有覺醒者。

  若是說奴役別人,也許有的人還會不以爲意的點點頭。

  可要說到,被奴役的這個人,將是你的親朋好友時,便也沒人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了。

  「我也反對!」已經有人開始表態,「現在覺醒者的地位已經够高了,甚至已經有些過分起來了,我可不想有哪一天,我爲了任務死在外頭,而我的家人朋友因爲我不在了,變成別人的附庸。」

  「你們想收奴隸自己收去,不是每個人都想這麽過日子的,起碼我們不想!把別人當奴隸不心虛嗎?都是人,憑什麽就做你的奴隸?就因爲覺醒了?這什麽鬼道理?」

  「是啊,現在不還用的以前的法律嗎?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有本事你們先修憲去!靈氣復蘇就可以違憲了?人家帝國主義都不幹這事!」

  在一片反對聲中,主持人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意識到今天裴鬧春的發言已經讓局勢徹底顛倒,他一時也找不到反擊的空間,甚至連自己都被說得有些動搖,便木著臉發言:「現在開始表决!就李四六提出的提案,進行投票。」果不其然,結果也很明顯,四分之三的人選擇了反對,剩下的四分之一,一半弃權,一半同意,提案宣告流産。

  會議到這也沒有什麽流程了,事先準備完善的計劃沒能成功實施,主持人心氣不順也沒有辦法,只得宣布會議結束,他黑著臉收著東西,情緒非常糟糕,幾扇大門盡數打開,已經有人開始往外走。

  鄧維意站到裴鬧春身邊,向他悄悄地比了個大拇指,有些道理,其實也有人想到過,只是誰都不願意開口,結果到了最後,事情板上釘釘了,才覺得後悔。

  人走了才一半,裴鬧春忽然回頭,有不少激進派的人沒離開,凑在一起,正在那神色不太好看地聊著些什麽。

  裴鬧春忽然凑了過去,他直接爲首的熊天空和李四六站在了對面。

  「怎麽了?」熊天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我很好奇一個問題,特地來向你們求證一下。」

  「什麽問題?」李四六修煉不到家,頭一個問了出來。

  「我一直挺好奇,你們是覺得覺醒者保護了普通人,理應擁有更高的地位,還是覺得覺醒者比普通人强,才應該擁有更高的地位?」

  「這有什麽區別嗎?一樣的。」李四六開口便道。

  「不一樣。」

  熊天空挺不耐煩,他看了裴鬧春一眼,只覺得這個人從哪看都不好,若不是有他存在,自己早就是s城第一人了:「覺醒者,本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他本來就該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强者爲王,弱肉强食,不就是這個道理嗎?」人少了,他說話便也不顧及,直白了起來。

  事實上,在激進派中,有不少人和他抱著同一個觀點,他們能够覺醒,擁有更强大的能力,本就是證明他們的「非凡」、與衆不同,憑什麽要和普通人一樣?這不是在說笑話嗎?他們本就更强大,也理所應當擁有一切。

  「也就是你認爲,强大的人,本來就該擁有更多,是這個意思吧?」裴鬧春又問。

  「是又如何?」熊天空笑了,扯起嘴角,「難道不是這樣嗎?那些普通人,存在有意義嗎?如果不能爲我們提供服務,不能取悅我們,我根本沒有義務保護他們,因爲我們是不同的,從覺醒那刻開始,我們就不同了。」

  說什麽犧牲、付出的血泪,都是虛話,在靈氣復蘇之前,有多少人,天天追捧著有錢人?追捧著明星網紅?不也就是因爲錢、因爲臉嗎?

  而現在的覺醒者,翻雲覆雨,只要動彈下手指頭,就能改變別人的生死,當然應當擁有絕對不同的待遇。

  「原來是這樣啊。」裴鬧春聲音挺輕,看著熊天空,「强者爲王是嗎?」

  「是。」熊天空抬起下巴,他就是鯉魚躍龍門的一員,在靈氣沒復蘇之前,他們家只是普通家庭,和許多人遠不能比,可在他覺醒後,一切就徹底改變了。

  「很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裴鬧春笑著開口,他的眼珠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一瞬間被映得似金似紅,不知從何時起,身邊冒出耀眼的金紅色光龍,正在那盤旋咆哮。

  「什麽情况?」衆人有些緊張,拉著熊天空就往後退,尤其是李四六,生怕自己又被逮住。

  「他要突破了。」熊天空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瞳孔收縮,這次裴鬧春突破,兩個人徹底拉開了距離。

  還不到一瞬的功夫,只聽空氣中似乎有火焰爆裂的聲音,然後那些火焰被迅速收斂到了身體之內,只有那金色的瞳孔,能證明裴鬧春剛剛突破的事實。

  「你,突破了?」熊天空驚愕地往前,他能感知到,裴鬧春身上散發出來的蓬勃、驚人的威勢,要人喘不過氣來。

  「對。」

  ss級覺醒者,星國第一人,這意味著什麽,所有人都懂。

  裴鬧春完全沒有收斂自己的威勢,他帶來的「氣」壓得好幾個覺醒者踉蹌著坐回了椅子上,連站都站不起來。

  「强者爲王,弱者如螻蟻,這不是你想的嗎?」裴鬧春勾起嘴角,明明在笑,可襯著此時還是金色的眼眸格外冰冷,他只是目光所到,一片火龍直接將熊天空推撞到墻上,「現在,你也是弱者了,按照你的理論,你配在我面前說話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5
131、靈氣復蘇後未覺醒的女兒(七)~(八)

  雖然攻勢來得突然, 可熊天空也不是什麽無能之輩,但是在等級階差之下,他毫無還手之力,熊天空也只能護住自己的身體,護身的靈氣包裹著他的身體,却生生地將議事廳的墻壁壓出一個和自己等大的人形, 碎裂開的石頭剛剛靠近就被攪成齏粉, 被靈氣帶著飛舞, 造出了一派塵土飛揚的模樣, 火光、飛塵、靈氣的瑩瑩光芒,交織在一起,要人不經膽寒, 剛剛還和熊天空站在一邊的覺醒者早就散開, 能力差的現在被壓在椅子上頭, 已經是一頭大汗,只能靠看他手指掙扎後的扭曲模樣看出他在試著掙脫。

  會議主持人的瞳孔略微放大,他那隻靈氣形成的僞腿差點在剛剛潰散,他很靈敏地感知到, 裴鬧春似乎「注意」到了這一切,沒有打散僞腿,而是直接將他壓制在了椅子上頭,他不敢相信,因爲這份控制力,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 這就是ss級嗎?

  在靈氣復蘇後,星國和周邊幾個人口大國一塊混亂了一段時間,對於覺醒者的能力評定、天賦界定,一開始也都是一頭霧水,摸著石頭過河,後頭從藕洲、米洲那,漸漸傳來了對方琢磨出來的覺醒者能力體系,便也這麽延用了下來,要不按照國內的習慣,估計也應該是按照什麽星級、層級各有說法。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國外地廣人稀,事情一出,政府就挺利落地放弃了一部分土地,有選擇性地集合覺醒者的力量,然後組成小隊、小團圍剿,而這也讓他們的覺醒者有了更多的時間自我研究、升級能力、實現突破。

  而像是國內這樣的地方,由於人口衆多,打一開始就混亂了好一陣,後頭好不容易穩定,覺醒者更是排不過來,基本上能凑個三五個去出一個任務,已經算是「動用巨大力量」了,更多的時候,星國的覺醒者都是獨來獨往,甭管多大的任務,一個人去、一個人回,頂天了就是帶一堆普通人軍隊,不過前頭也說了,起碼到目前爲止,這些熱武器對同樣覺醒的動植物都沒有什麽用處,就算是軍人的身體素質更高,也不過是少死傷一些,真正能對動植物造成實質性損傷的,幾乎爲零,說到底還得靠覺醒者。

  因此,國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覺醒者的犧牲、重傷幾率都很高,別說研究、升級了,就是保命都難,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人口衆多,也使得國內的覺醒者人數要遠遠超過國外,有句在覺醒者間用來打趣的話是,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又起來了,總之一直到近些年,已經基本呈現穩定趨勢,只是最頂級的覺醒者,一向差藕洲、米洲一些,畢竟從一開始就落後一步。

  而這回裴鬧春的進階,不僅是代表著他成爲整個星國的第一人,還代表著在覺醒者届,他已經一隻脚踏上了世界級別,這一步,看起來只是多了個s在前頭,可在場同爲覺醒者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體會到這其中的差异,在覺醒後,大家的感知力都到了新的程度,凡是稍微敏感的,都能感覺到全身心被壓制的感覺,甚至下意識地想到躲避、逃離,因爲——强敵在側。

  「裴鬧春,你到底想要鬧什麽?」熊天空已經快撑不起靈氣罩,可覺醒者都在周邊,他不能退,他退了,以後他要怎麽在s城抬起頭來?

  「我沒鬧。」裴鬧春忽然勾起嘴角,看向熊天空的眼神裡無怒無喜,只是冷漠,「你配讓我和你鬧嗎?」

  「覺醒者之間,互相尊重,絕不內鬥,這條戒律,你當做不存在了嗎?」熊天空厲聲應話,後背已經開始冒汗。

  「人生而平等,凡是我國公民,都擁有平等的權利和義務,我實在懷疑,你小時候是不是沒有接受過基礎教育?」裴鬧春的聲綫帶笑,眼睛却依舊沒有溫度。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熊天空的思考已經停滯,過度的用力使得眼球周圍甚至隱隱有血絲浮現,他臉上的神情變得猙獰:「是,人生而平等,可覺醒者和普通人,本來就不一樣,我們的天賦與生俱來,我們的强大以一敵百……平等,從來就不存在。」

  「是啊,平等從來就不存在。」裴鬧春靜靜地看著熊天空,他手隨意地背在身後,只見剛剛只是如繩索一般包圍著熊天空的火龍,忽然變得粗大,風中似乎都有火聲傳來,那點兒支撑護罩的靈氣終於潰散,熊天空的身體直接貼上了火龍,隔著烈烈火光已經能看到熊天空瞬間扭曲的臉色。

  「裴鬧春,立刻收手。」會議主持人也有些驚慌,生怕在這出了血案,况且這熊天空根本是他們激進派的中流砥柱,他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眼前出事,雖然裴鬧春一向是溫和派,看上去也沒有傷人的傾向,可此刻他總覺得,對方真有要殺鶏儆猴之意。

  一開始熊天空還認爲,裴鬧春只是「鬧著玩玩」,畢竟誰會在議事廳裡傷人呢?可當裴鬧春那招牌火龍終於貼上他身體時,他對上那雙冷漠的眼,忽然開始恐慌,剛剛的護罩已經消耗了身體的大部分能量,他想要反擊,可裴鬧春像是很瞭解他平日裡使用能力的方式,一下壓制得他調動不出天賦能力,那火焰根本不是在灼燒他,而是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層」,通過反復地燃燒,消耗掉周邊所有的空氣,再然後,呼吸越來越艱難,即將要窒息的恐慌感,要他開始甩手蹬腿,甭管好不好看、丟不丟臉,他得活下來,活下來什麽都可以,而死了,一切都沒了!

  如果他能活下來,他一定要——

  可在多的狠話,前提條件就是要先活下來,難不成,裴鬧春真的打算在議事廳殺人?這可是法治社會,覺醒者之間的互相傷害,也是犯法的!

  在生死受到威脅的時候,熊天空自己也發沒有發覺,他下意識想起來的,居然是他平日裡最想推翻的法律,他平時總也叫囂著覺醒者不該受到束縛,可現在却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管。

  「裴先生,你這是不被允許的!」李四六磕磕巴巴地說話,他事實上比誰都要畏懼,畢竟他能看得出,今天裴鬧春的目標,像是對準了他、熊天空和會議主持人一樣,只是要是現在不說話,恐怕他之前維繫的那些人脉,從此以後全都派不上用場,他想抱的熊天空大腿,估計到時候恐怕都成爲一把木炭了吧?

  「不被什麽允許?」裴鬧春抬眼看了過去,輕笑出聲,「你是說覺醒者自己制定的覺醒者條例嗎?我想,那東西恐怕管不了我吧?」

  ……這句話,要李四六一下楞住,這說得也很有道理啊,當年這覺醒者條例,根本沒特地過明路,說白了也就是大家齊心協力,服從調配,完成任務,互不傷害,僅此而已,哪有什麽實質性約束力?再說,就看裴鬧春現在這樣子,也不像會聽的模樣啊。

  「你想要和所有覺醒者爲敵嗎?」會議主持人大吼到,「你要知道,覺醒者絕不能互相傷害!外敵環伺,如果引起覺醒者內鬥,你就是人類的公敵你知道嗎!」

  裴鬧春看向義正言辭的會議主持人:「到底先引起覺醒者內鬥的人,是我還是你們?你們所謂的內鬥,難不成指的只是覺醒者互相爭鬥嗎?那你放心,覺醒者是死不完的,只要有普通人在,永遠都會有新的覺醒者出現。」

  「你!你强詞奪理!」會議主持人指著裴鬧春,他餘光能看到熊天空的臉已經開始漲紅,越來越焦慮起來,若是真的引發覺醒者大戰,他們真的能打過裴鬧春嗎?

  他清楚地知道,這很難,第一,有太多的覺醒者,根本不像摻和這些事情,他們會選擇置身事外。第二,激進派的能力參差不齊,反倒不像是裴鬧春,認識的大多都是高級戰力,他一呼百應,群從而起之下,恐怕激進派只能節節敗退。

  「根據星國《刑法》規定,故意殺人罪,是要受到刑罰的!你今天敢傷害熊天空,我們一定追責到底!」會議主持人雖然心下有猜測,裴鬧春真正想聽到的是什麽,可兜來兜去,他還是只能說到這個,「你想要違法嗎?」

  聽到會議主持人的話,裴鬧春笑了,他的聲音配著對面那些個戒備得厲害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對比:「原來你們還知道,我們還得靠法律制度過日子呀?我以爲你們都覺得,覺醒者能够隻手遮天,國家的規章制度法律想怎麽改就怎麽改呢,那到時候我肯定第一個提出,我裴鬧春,身爲星國最强者,殺人無罪。」

  「快放下他!」熊天空掙扎的幅度陡然開始减少,似乎下一秒就會停止掙扎,衆人很是惶恐。

  裴鬧春只是一眨眼,圍繞在熊天空身邊的火龍就忽然消失,對方直接墜落在地上,急切地大口吸著氣,那模樣狼狽得驚人,可即使在熊天空被放下後,周圍人還是沒敢貼近他,只是隱隱地拉開距離,小心地打量著裴鬧春和熊天空。

  「我是個普通的守法公民。」裴鬧春一攤手,「怎麽會殺人呢?對吧?」

  會議主持人氣急敗壞地瞪他:「你這傷人了!你差點就要害死他了!」他意識到裴鬧春說的似乎是實話,立刻有些有恃無恐起來,甚至直接擋在了熊天空的面前。

  「嘖。」裴鬧春挑眉,「我們覺醒者之間,互相切磋,這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了,他哪裡受傷了?可以去做個鑒定嘛,到時候該賠錢賠錢,該要我坐牢也行。」

  「你這簡直無耻!」會議主持人氣到了頂點,回過身,却發覺,除却更狼狽外,熊天空身上甚至半點兒傷痕都沒有,那火龍從頭到尾,就連他一根衣服絲都沒燒到。

  熊天空終於喘過了氣,他好不容易晃過神,忽然驚愕地大喊:「我降級了!我怎麽降級了!」覺醒者對自己的身體最爲敏感,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從s級中期退回了a級覺醒者初期,要知道覺醒者一級之間天差地別,就以s城爲例,這兒是b級遍地走,a級不算少,s級則是當之無愧的强者,他退回a級初期,等同於一下泯然衆人矣,這比殺了他還要殘酷。

  「降級了!」覺醒者間是一片嘩然,衆人面面相覷,沒忍住做出了冒犯的事情,主動探出靈氣觸角感受熊天空的情况,熊天空此刻正處於虛弱狀態,也沒有什麽戒備,要衆人一下摸清了情况。

  這不只是降級,已經算是一下打掉s城第二强者的位置,有的人,眼裡已經生出野心之光,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雖然還不能當老大,可先搶個老二也不錯。

  「你還說你沒有傷人!」會議主持人痛心疾首,他萬萬沒想到,熊天空這個激進派的中流砥柱居然會在今夭折損,人是還活著,可這a級初期比他還不如,「你讓熊天空降了級!你這是存心的!」

  裴鬧春露出一臉無辜,他勾唇:「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怎麽會是存心的呢?再說了,要是有讓人降級的辦法,恐怕早就傳開了,可能是熊天空修煉出了什麽問題吧?這你就要問他了,至於到底有沒有傷人,你們可以做個司法鑒定,看看鑒定出來的結果到底是怎麽樣,放心,我這種遵紀守法的普通公民,肯定服從判决的。」

  後頭的鄧維意幷幾個覺醒者已經忍不住地笑出聲,這司法鑒定的條例裡,根本沒有關於覺醒者能力的界定,這身體沒傷的,怎麽都賴不上裴鬧春,再說了,誰又能肯定,熊天空這能力的降級是裴鬧春幹的呢?起碼那些鑒定員,十有八九*是鑒定不出來的。

  「你!你太過分了。」會議主持人喘著氣,他事實上也挺年輕,可又清楚地知道誰强誰弱,實在也沒能動手,只能安撫著自己從長計議。

  熊天空一身是汗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踉蹌地喘著氣,伸手抹了把頭上的汗,看向裴鬧春的眼神全是恨意,雖說他也不能肯定一切就是裴鬧春搞的鬼,可既然他的降級是發生在裴鬧春攻擊他之後,那他便也全都賴在了裴鬧春的身上,他走到裴鬧春面前,直視著他:「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裴鬧春看著熊天空,事實上今天開刀的人選,他也有所選擇,在原身的記憶中,這三個人無論在此時還是後世都是最「跳」的,他們上上下下勾連串結,共同建築了一個人類牢籠,地上是名爲覺醒者的特權階級,和特權階級的奴隸們,而地下,這是汲汲求生的,無處可逃的地下人。

  再者,在後來,熊天空的兒子,還强行讓裴靜靜簽訂了奴隸合約。

  倒不是說用前世的行爲來懲罰今生的人,可現在,起碼這三人組,已經開始在掀起腥風血雨,幷也已經在地上和地下中間,建築起一道天塹,這樣的人,若是不殺鶏儆猴,恐怕絕不會消停。

  「故意的?」裴鬧春朗聲笑著,「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麽樣?」他就像移動的嘲諷機器,吸引著所有的怒火。

  「果然是你!」熊天空一時怒意滔天,伸出手想要抓裴鬧春的領子,却一下被彈開,生生地又被推回了原來的位置。

  裴鬧春疑惑地道:「我的天賦,與生俱來,我的强大以一敵百,平等,從來就不存在。」

  這句話的耳熟程度,要站在他對面的覺醒者面面相覷,熊天空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既然要搞不平等,那就把不平等貫徹到底吧,如果連這個都接受不了,你們是在小孩子過家家嗎?」裴鬧春聲音裡全是嘲弄,「擺正自己的身份,你覺得你比普通人强,可在我這,連一根指頭都不如,你怎麽就接受不了這種不平等呢?對了,你們有沒有興趣做我的附庸?放心,只要絕對服從命令就可以,我要求不高。」

  對面的衆人,臉色已經很是難看,裴鬧春這邊,稍微有點能力,也無所謂合不合群的已經叫好起來,拍掌歡呼的,還有一起起哄說話的:「裴先生可是國內現在唯一一個ss級覺醒者,當他的附庸,絕對不虧!怎麽樣,做一個試試?」

  當然,熊天空等人,是絕對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的,他們只覺得分外羞辱。

  「我們這是爲了覺醒者謀福利!」李四六還在喊口號,他用眼神看著周圍,試圖發動其他人一起,可却沒人響應。

  「我不是覺醒者嗎?我的福利也應當受到保證。」裴鬧春咬字清楚,一字一句地說著,「當我的附庸,和我一起出任務,這才能保證我的安全,我也能保證我附庸們的安全,這不是雙贏嗎?比起什麽花點錢就能請到的保姆,我更喜歡覺醒者附庸呢,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保證我的福利?」

  「還是我不够强?配不上你們的福利,那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會議主持人被噎住,半晌又道:「裴鬧春,你要明白,你到底是該站在哪一邊的,你可是覺醒者,替普通人說話做什麽呢?我們才是一邊的!」

  裴鬧春露出疑惑神情:「覺醒者除了能覺醒,和普通人有什麽區別嗎?是沒爹沒媽,石頭裡蹦出來的嗎?」他嗤笑出聲,「都是普通人出來的,也有親朋好友,怎麽覺醒了個能力,就覺得自己不是人了?也還真沒說錯,有的人啊,就不是人。」

  「還有,我沒有站在普通人那邊,我只是站在我這邊,强者和弱者,當然不一樣了,對我來說,你們和普通人一樣,沒什麽區別,在我面前,也過不了幾招。」他攤手,「我和你們,從來就不一邊,都是一脚能碾死的螞蟻,還要比誰大隻誰小隻嗎?那可真有趣。」

  這話雖然帶著羞辱,可在場的覺醒者都知道絕非虛話,s城第二强人熊天空在裴鬧春面前,別說傷到他了,就連被控制後稍微反抗都做不到,最後還直接降級,這殺鶏儆猴,還真挺成功,起碼這上上下下,全都被震懾到了,他們甚至都比不上沒受傷前的熊天空,哪能和裴鬧春比?

  他們可不想就這麽降級,到時候出個任務,回不來了,難受的可是自己。

  「所以你這是一定要和我們杠上了是嗎?」會議主持人憤憤。

  「你說的我們,是指的誰?」裴鬧春平靜極了,「沒人打算和你們杠,只是就像我剛剛說的一樣,既然你們决定要搞不平等,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到時候這不平等貫徹到底了,會是誰更難受一點,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你這是在威脅?」會議主持人握緊拳頭,却毫無反抗的想法。

  「這你就錯了,威脅,那是和自己實力差不多的人說的,如果非要舉例,就像是大人和小孩說話吧。」裴鬧春用大人哄小孩的口氣,笑嘻嘻地道,「知道嗎?要聽話,想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如果沒做好接受後果,那就乖乖地,什麽都別幹,你們做的,可已經越了綫了。」

  說完了話,裴鬧春便打算要走,鄧維意等迅速地跟在他的身後,打算一幷出去,衆人現在已經看清了激進派的真正想法,過早的露出獠牙的他們,讓其他人都有了防備的意思——不是誰都想踩在同種族人的上頭的。

  「裴鬧春,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麽?」熊天空歇斯底裡地喊出,他今天的精神,算是被刺激到崩潰邊緣了。

  「什麽都不要。」裴鬧春停在門口,「你們想要分地上和地下,可以,我同意,不過等你們成爲真正的地上人之後,我就會是地上之上。」他說完話,頭也不回地離開,甚至連要人聽聽激進派之後謀算的想法都沒有。

  真正强大的武力之下,陰謀詭計皆形同虛設。

  沉默的大多數在彙聚自己的聲音之後,終於形成了振聾發聵的吼聲。

  「怎麽辦?」看到人群消失後,李四六終於迷茫地回頭,他看向熊天空和會議主持人,曾經位於底層的他,比誰都更能明白對權力的渴望,階級,應該是個好東西啊,能在人之上,不好嗎?

  「我有點事,先走了!」一片鴉雀無聲中,有人主動開了口,李四六看過去,這是往常在激進派會議中發言過地人。

  「我還有個任務,加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先走了!」

  「是啊,下次有空再約,我實在有點忙!」

  你一言我一語的,像只是眨眨眼,這兒的人群就散了大半,留下的皆是曾經的核心,他們知道,隊伍散了,恐怕就不好帶了,可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他們似乎,無能爲力。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5
132、靈氣復蘇後未覺醒的女兒(九)~(十)

  s城經濟發達, 在靈氣復蘇前,整體的居民總收入,在整個星國都位列前茅,哪怕到了靈氣復蘇之後,也絲毫不影響其發展速度,這兒算是國內的一個重大中心, 集聚了周邊不少普通人和覺醒者的力量, 身在這座城市中, 甚至會恍惚覺得, 一切像是和靈氣復蘇之前沒有二樣,幷沒有什麽變化發生。

  原先的高樓大厦,依舊在夜幕低垂時準時打開了燈火, 只要舉頭仰望, 便能瞧見上頭如繁星般的燈火, 熱鬧地和被存儲著的紀念照片一模一樣,可只要身處於這方土地的人心裡都清楚,一切早就不一樣了。

  從前,燈火通明時在高樓之上忙忙碌碌的, 大多是被公司雇傭,要求著什麽諸如996制度,被迫或者主動加班,爲自己未來奮鬥的人,而現在,能居住在高樓之上的却只有那些個覺醒者。

  「人心散了, 隊伍果然就不好帶了。」李四六重重地將水杯放在桌上,表情糟糕,他求助地看著一直擔任議事會議主持人的王勝虎,對方同樣表情嚴肅。

  熊天空則坐在一邊,調養了小半年,他的境界却還是停留在a級巔峰,至今沒能突破到s級,也算是人走茶凉的一種,當他降級後,所獲得的待遇大不如前,就連從前的激進派領頭人物,也早就從他移到了李四六的身上。

  不過熊天空也沒什麽嫉妒、不忿的情緒,單單是每次看著李四六和王勝虎焦頭爛額,他就忍不住暗爽,總覺得對方這樣看人下菜碟的行爲,某種程度上總算受到了懲罰,哪怕那個懲罰是裴鬧春給的,也無所謂,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就他一個落得倒黴,算是什麽?

  王勝虎一屁股坐下,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都笑不出來,辛苦布局近十年,半年回到解放前,他只恨自己組織的這堆覺醒者居然沒有一個壓得過裴鬧春,難道想成爲ss級覺醒者就這麽難?好吧,的確挺難。

  「王會長,現在參會的人越來越少,咱們該怎麽辦?要繼續招募嗎?」李四六迫切地問,他一直想要借住覺醒者至高協會認識更多的人,往上爬,無論是力量還是權力都成爲至高之人,好不容易在「某人」的幫助下幹掉了熊天空,獲得了這激進派之首的位置,可他心裡格外地不得勁。

  這小半年來,裴鬧春一次比一次過分,他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組織起了一批覺醒者,他們也成立了個協會,叫做平權協會,致力於覺醒者和普通人的平權活動,由於裴鬧春的强盛,有些進入激進派的墻頭草,也不免跟著風頭跑了過去,見風使舵,在議事會的表决中,裴鬧春那方的票數已經遠壓於他們,也就導致這提案,根本就是裴鬧春說什麽是什麽!

  就在昨天剛落幕的議事會,裴鬧春已經提出了修訂《覺醒者法》的提案,在會議上,他高舉著星國□□,又叫來了幾個弱不禁風的「地下人」,他們是就讀法律專業的,幫著研究了一番,做出了一篇草案。

  草案內容挺長,對原有的《覺醒者法》直接來了個徹底推翻。

  裴鬧春沒徹底否决覺醒者的地位,在他修訂後的草案裡,覺醒者依舊擁有特殊地位,不過僅限於,民衆應該給予尊重,覺醒者享受一定特殊待遇、陣亡撫恤、家屬津貼等……這一系列的條例,是參考的從前國家軍人的一些規定,稍有提升,可也沒到違憲的地步。

  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一個普通人,若是以口頭、書面、網路等方式污蔑了覺醒者的話,將會根據情節嚴重,處以相應的罰款、教育、拘留,可前提是「污蔑、造謠、誇大事實」,絕不是像從前那樣,連少帶兩個大人二字,都得到牢裡走一遭。

  按說,這樣的條例,在裴鬧春一方的覺醒者、普通人看來,都算是「合情合理」,既尊重了覺醒者,也不會過度壓榨普通人,可聽到激進派的耳朵裡,那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要知道,他們一直追求的,可是徹底的不平等,他們要的是高高在上,要的是能靠自己的能力、特權壓榨另一方,現在要把兩方平等地放在天平上,他們哪能輕易接受呢?

  反對有用嗎?當然是沒用,一場投票下來,簡直是碾壓性質的,激進派們毫無反手之力。

  那時按捺不住的王勝虎直接拍桌起立,他衝著裴鬧春說:「你這表决有意思嗎?你乾脆說什麽都你說了算就行!拿我們當猴子耍嗎?」他們能接受自己是壓倒性的那一方,却接受不了現在的一切。

  裴鬧春那時只是坐在那,靜靜地看他,連站起都懶:「有意思啊,不是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嗎?我尊重你們發聲的權利,你們完全可以反對,只是投票本來就是少數服從多數,沒有人永遠能做多數,怎麽,這東西還會上癮的?你們投票失敗一次,就不習慣了?」

  這話懟得,王勝虎啞口無言,只得坐回了位置,他當然是想過武力反抗的,團結起衆人的力量,推翻「裴鬧春」的□□,可熊天空的例子,已經要不少激進派膽寒,也就李四六在旁邊認真點頭,說要和他共進退,可要李四六有個什麽用?難不成兩根筷子就不會被砍斷了嗎?

  沒人敢冒著自己也許會被降級的風險——識時務者爲俊杰,大家都這麽安慰著彼此。

  王勝虎作爲會議主持人,已經看到了裴鬧春提前送上來的提案,對方許是故意,特地在會議剛結束時,就把下一場的所有材料盡數送到了他這,他看著上頭的什麽取消地上、地下之分、鼓勵普通人投身科研、覺醒者深入群衆等烏七八糟的提案就一肚子火,更可悲的是,他還能預想到,在不遠地將來,這些提案都會經過一次次民主的表决成了板上釘釘的政策。

  可他能怎麽辦呢?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裴鬧春在那興風作雨。

  這不,就連激進派的例會,到場參加的人都直接少了一大半,剩餘的要嘛是思想頑固的、要嘛是還不好意思走的,直接坐在那發呆聊天,根本沒把心思放到會議之上。

  「沒有必要了。」王勝虎比李四六要理智,他斷腿之後,很少外出出任務,用了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心在研究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也看得清人心,要不是他的諸多謀算在絕對武力前派不上用場,事情絕對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王會長,你說沒有必要,難道咱們這麽些年來努力的一切,就要讓裴鬧春隨便毀掉嗎?」李四六很迫切,他甚至有些迷茫,曾經在地下的時候,他羡慕又怨恨著這些地上的覺醒者,可當自己覺醒後,在回過頭,看那些一無所知,沒有能力,不能爲s城做貢獻的「蛀蟲」地下人們,便覺得自己還能得到更多。

  熊天空突然笑了,笑得挺大聲,他看著李四六像看個傻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四六這想做s城老大的心傻子都幹得出,他們不都走的一條路嗎?通過爲覺醒者謀福祉,成爲覺醒者的代言人、領頭人,建立起自己在覺醒者心中的地位,等到以後地上和地下徹底分開,自然而然地成爲老大。

  至於成爲老大有什麽好處?需要嗎?能隨意决定別人生死、命運的快感,已經足够。

  「你笑什麽?」李四六頗有些惱羞成怒,他也是a級巔峰,不過已經有突破迹象,現在看著還不如他的熊天空很是不服。

  「我怎麽不能笑你了?」熊天空覺得李四六太像自己的,「我怎麽也算是你的前輩吧?」

  「覺醒者以强者爲尊,現在你的境界已經不及我,是不是也該給我一點尊重!」李四六的手中形成風團,眼神危險,當然他也只想威脅熊天空罷了。

  熊天空倒是很鎮定,眼睛都不眨一下,一點都不怕李四六出手,裴鬧春能隨便壓制他,境界上的事情,他沒辦法,可這李四六,這和他連個境界差都沒有,就想要動手?當他這麽些年白過來的?他要真敢出手,熊天空可不介意和他好好地聊一聊誰高誰低。

  「四六,不可。」王勝虎象徵性地呵斥了一聲,隨時準備好了攔截。

  熊天空却還是在笑:「你不是好奇我在笑什麽嗎?我笑你也知道强者爲尊,却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你在這和我能,有本事去教訓一頓裴鬧春。無非就是,你心裡也清楚,你根本不是他對手罷了。他當然可以隨便毀掉,從前只不過我們仗著他們聽之任之,現在他說話了,你以爲還有我們反抗的餘地嗎?」

  他站起來,拍了拍李四六的肩膀,往門外走:「睜開眼看看吧,就算本來我們有九成勝算,現在也已經爲零了,掙扎,有用嗎?除非你現在也突破個ss級,還是能壓倒他的那種,否則就該認慫認慫,該裝乖裝乖吧,我們幹得出來事,也付得了代價,你可別有想幹事的心,沒有想負責的膽。」

  熊天空很快走到門外,臨要出門,他沒忘開口:「對了老王,下回我不來了,我得去出任務了,說到底,還是我不够强,這些東西我沒心思搞了,只想趕快突破境界,否則什麽有的沒的人,都要踩我頭上了,那我可不幹。」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已經消失在門那。

  熊天空幷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就算再來一次,他也一樣要幹,他們有了這樣非凡的能力,憑什麽不能站在人類之巔?說得直白點,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適者生存的世界,人類的歷史,翻開了,不也寫滿了壓榨和被壓榨嗎?在他看來,像裴鬧春那樣,都已經是星國第一人了,還在搞什麽平權的,根本就是白痴一個,腦子有問題。

  亂世出英雄,自古就是如此,他們强,就算稱王稱霸,復辟帝制,奴隸百萬又如何?只要他們有能力得到,那就該是他們應得的。

  這回輸了,只不過沒算准人心,誰知道裴鬧春那不問世事的個性,忽然被激起了火,要是早知道,沒准他們就會花更長的時間去接近他,洗腦他。

  什麽擔心子女、家人未來不是覺醒者?熊天空聽到這話就想笑,只是他心裡想的話沒法直白地在衆人面前說出罷了——沒聽過一人得道鶏犬升天嗎?只要身爲覺醒者的裴鬧春好好地,大不了到時候多找些「奴隸」多生點孩子,十個不出覺醒者,就一百個,總有後代能延續自己的能力。

  再有,怕死?擔心死了後非覺醒者的身邊人被壓迫?那就更有趣了,熊天空在原先的想法裡,根本就沒想過在後來繼續拼命出任務,他身爲覺醒者的領頭人,那肯定要坐陣s城,做個指揮官,就算真要出去做任務,那不也得帶幾個「親衛」保護嗎?哪會出什麽問題?

  只不過那裴鬧春傻,想不到罷了,擔心來擔心去,不如把自己拱到最高,一覽衆山小。

  不過熊天空當然不會去提醒裴鬧春,他倒要看看,對方能幹到什麽程度,他這一代幹不了,不還有下一代嘛,慢慢來不著急!

  李四六看到熊天空離開,急得一拍腿:「會長,你看這熊天空!」本來他下頭能用的兵就屈指可數,這還跑了個熊天空。

  「算了,他估計也沒能力,不想摻和了。」王勝虎搖了搖頭,他和熊天空之間早有默契,互相知道點彼此的想法,他們的爭鬥,本該是在徹底奠定勝局後再進行,不過現在既然一切提前結束了,那也沒有必要了。

  「王會長,我覺得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李四六還插話,他年紀很輕,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自己的那點想法早就流露在表面上。

  王勝虎一時無言,看了李四六一會,反倒是覺得挺有趣,這李四六還使喚歸好使喚,可另一方面,也未免有些太「傻」,真把全天下當傻子使呢?只是他也沒拆穿,只是笑而不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麽意思?」李四六有些迷茫。

  「來日方長,咱們且等著看吧。」王勝虎故弄玄虛,打發著李四六。

  「……好的,會長。」李四六只得點頭,他就不信了,難不成他還超不多裴鬧春了?

  ……

  裴家的整體裝修選用的都是比較活潑的色彩,這都是爲了裴靜靜特地改變的,畢竟裴鬧春長期不在家,留在家裡的就裴靜靜一個,他也害怕這孩子總是孤單,便在其他的地方想著法子地補償著她,此刻開著燈,一屋子暖意,父女倆正凑在沙發前頭一塊看著書。

  裴鬧春幷不知道另一處的激進派三人組怎麽想他,也不知道李四六還抱著有朝一日能超過他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他恐怕會大笑出聲。

  在原身的記憶裡,一直到他犧牲之前,他都是當之無愧的華國第一人,甚至到後期,已經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强者,即將要突破sss級,若不是那次任務,顧慮太多,要分心保護那麽多人,同時那變异動物實在來得突然,能力還是偏向於覺醒者不甚注意的精神力方面的,一時失守,這才身隕。

  他們想著讓時間改變一切,讓自己變得更强——可却沒有想過,有的人天賦超乎人的想像,你給的時間越多,他就能超過你加倍的長度。

  恐怕再等個十年,裴鬧春還是那個世界第一人,那兩位,就連走到他跟前都做不到了。

  事實上,這段時間來裴鬧春一直挺戒備,他甚至在女兒身上留下了一道能力,自己則隻接s城周邊的任務,最遠不超過兩天路程,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些激進派一時衝動,對女兒下手,雖說自己心裡有底,留下的能力足够抵禦s級的覺醒者,可出於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護,還是要他擔心得不行。

  不過也許是同爲覺醒者,生怕引發互相對家人的報復或是其他原因,從始至終,衆人都沒有想過對對方的家屬下手——當然,裴鬧春也有過猜想,恐怕這些人,最害怕的是他一直裝傻充楞地降人等級的手段,他們可不願意辛苦修煉的結果變成一場空。

  總之,一切推進得很是順利,可這幷不是全部。

  「爸爸,你說我以後會有什麽能力啊?」裴靜靜指著眼前的書,大眼睛裡全是好奇,這是他們學校發的教科書,是對覺醒者的科普介紹。

  裴靜靜所就讀的,是專針對於覺醒者孩子的學校——這也是基於王勝虎等人的理論推出的,按照他們的想法,這覺醒者的孩子,就算未來是普通人,也不該和那些地下人同流合污,打從一開始就得做個徹底切割,像是這樣的學校裡,很早就會向學生講述覺醒者的知識。

  「靜靜很希望能覺醒嗎?」裴鬧春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希望,老師說了,只有覺醒者才是最厲害的!」裴靜靜立刻點頭,扎得高高的馬尾跟著動彈。

  在原身的記憶裡,女兒的這份期盼,一直被吊到了十六歲那年,她和身邊的很多同學一樣,從未想過自己可能不會是覺醒者的事情,在覺醒失敗後很是頽然了一段時間,才整理好心情瞭解地下的世界,那時在她看到地下人所要接受的種種「殘酷」待遇後,很是震驚、不解,甚至疑惑地詢問了父親。

  原身那時候思考了很久,還是沒能給出答案,就連他也不知道怎麽和女兒解釋,只不過是沒能覺醒,爲什麽忽然就成爲了「下等人」,要警惕起周圍可能有的一切威脅。

  那時候他只是拍著女孩的頭告訴她:「你放心,有爸爸在呢,爸爸會保護你的。」可沒想到,這句諾言,最後成了空話。

  「覺醒者是很厲害,可做個普通人也很好哦。」裴鬧春帶著笑開口,他溫柔地看著女兒,心裡却在籌謀著一個又一個的大計劃,他要做的,不單只有平權運動,還有很多、很多……

  想要徹底改變這個已經開始走歪的世界,沒那麽容易,不過他已經緊握住了通往正確大路門上的鑰匙,他的强大,讓他能够免去不少威脅。

  「老師不是這麽說的。」裴靜靜搖了搖頭,她翻著課本到了最新的一頁,「爸爸你看,這兒寫著呢,《覺醒者法》上明文規定,普通人應對覺醒者保持尊敬態度,沒有覺醒者,就沒有普通人的美好生活……」這課本是在覺醒者法推出後改的。

  「你們老師還沒接到通知呢,現在《覺醒者法》已經改了,爸爸收到的可是第一手消息哦。」裴鬧春輕聲地念到,「覺醒者承擔保護國家義務,也享受受尊重權,同時,覺醒者的權利絕不淩駕於普通人權利之上,我國居民,人人擁有平等的權利和義務。」

  這年頭的孩子似乎是受了靈氣的影響都很機靈,裴靜靜疑惑地問:「平等的權利和義務,那普通人也要保護國家嗎?也有受尊重權嗎?」

  「當然,無論是誰,只要是我們國家的公民,都是如此。」他打算明天到教育部那「坐」一下,提醒對方是時候再次修改課本了。

  「那普通人需要覺醒者保護嗎?」

  「需要,但是覺醒者也離不開普通人的存在。」裴鬧春隨手舉著例子,「就像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都是普通人,家裡的小孫阿姨,也是普通人,平時你吃的東西,看的書,也都是普通人坐的,大家只不過是分工合作,像是爸爸這樣的,出去打怪物,保護城市,像是爺爺奶奶他們這樣的,則留在這,維持著城市的運轉。」

  「是這樣嗎?」裴靜靜一時有些迷糊,老師和爸爸的說法不太一樣,兩種想法在腦子裡打架。

  「當然是,爸爸是不是最可靠的?怎麽會騙你呢?」

  「那……那做個普通人是不是也挺好的?」裴靜靜猶豫地開口,聯想到爺爺奶奶他們和小孫阿姨,她覺得,好像普通人也很好,小孫阿姨一個人能打掃整個家呢,要是沒有她,家裡早就一團亂了。

  「是啊,無論是覺醒者還是普通人,都一樣的,他們只是在不同的崗位承擔不同的任務,以後你就明白了。」

  裴鬧春看著若有所思的想法,心裡本來安排得差不多的政策方針又動了一格。

  看來,還是要以洗腦爲先,教育要從寶寶抓起,等到十年、二十年後……覺醒者只是一份相對高薪、有入門門檻的工作,也沒有太多人身威脅,到時候,還會有人聽激進派的話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5
133、靈氣復蘇後未覺醒的女兒(十一)~(十二)

  一年一度的覺醒大會, 算得上是當下民衆最熱情高漲的活動,每個城市的市中心,都會有專門的場館用於使用,通常是徵用從前的運動館,還沒到點,場館周圍已經車如流水, 家長翹首以盼, 媒體蜂擁雲集, 舉著大炮式的相機, 生怕落在別人的後頭,搶不到一手新聞。

  「靜靜,今天你爸爸來不來!」李小魚的家就在s城體育館旁邊, 今天是同學間第一個過來的, 一瞧見裴靜靜的身影就很激動, 凑過去緊緊攬住閨蜜,好奇地搭話,「我記得好像新聞有報,裴鬧春先生又出去做任務了!」

  裴靜靜一看到好友也忍不住眉開眼笑, 她輕輕搖頭:「可能不來了,這回的任務目標稍微有點遠,他之前怕耽擱,可是聽說那變异生物實在有點厲害,拒絕不了,他就只能去了, 你知道的,他向來這樣。」

  「我知道的!」李小魚立刻點頭,眼神裡全是崇拜,雖說這是自己好友的爸爸,可也是她的偶像,她還剪了裴鬧春的剪報貼在課本上呢!「覺醒者要守護國家,我們都知道的!」

  十年前的李小魚年紀還小,對小時候的記憶有些模糊,她只記得,那時候他們家總是住在不怎麽見光的地方,很少有出來的時候,衣櫃裡的衣服也是一排的白色,她曾撒嬌地問過媽媽,爲什麽家裡書本上的小女孩頭上有頭花、好看的花花綠綠衣裳她不能穿,那時媽媽只是看著她沒給答案,神情很是苦澀。

  再後來,李小魚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時候,什麽節點開始發生的改變。

  她看見爸爸和媽媽懷揣著期待的神情抱著不知從何處拿來的圖册過來,對她說要選一選未來住的房子,他們一塊趴在床上,選了可久,後頭爸媽聽了李小魚的建議,選了一套外頭有大陽臺的兩室小套房,就位於體育館的旁邊,採光很好。

  好像過了沒多少天,一家三口便大包小包地提著行囊——事實上也沒多少東西,地下城是後來修建的,要一股腦把人塞進去幷不簡單,再加上那時拍板做决定的覺醒者激進派本就發自內心不覺得普通人應該享受什麽好生活,圖紙上每個人的人均空間不到二十平方,這還是算上了外頭的公攤,分到每個人身上的則少到可憐,像是李家三人住的那小套房,狹窄到連多放點東西都不能。

  然後李小魚和爸媽便這麽到了新家,他們只要推開窗,就能聞到新鮮的空氣,往下看,還能看到被仔細排查過的非變异植物,哪怕是深夜,透著玻璃窗戶和門,也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那時的李小魚許了個願,她希望這樣的夢永遠不會醒,他們一家可以在地上好好地生活下去,能够過上這樣總能看到光,能看見外頭世界的「好日子」,當然,後來這場夢當然沒醒,一直到現在,他們都住在那小房子中,過著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而這十年間,變化的東西,可不只是他們從地上到地下,還有街上五顔六色的衣服,重新打開、繁榮起來的店鋪、看到覺醒者時不再是恐懼而是崇拜的眼神……

  這一切變化的根源,正是來自於她同學的爸爸,裴鬧春,世界上當前唯一一位sss級巔峰的覺醒者,也是整個星國政策制定的指引人,李小魚在圖書館中儲藏的文件裡看到過,在會議上,裴先生一次又一次地和對手據理力爭,反復地爲當時已經淪爲地下人的普通人發聲。

  當然,這一行爲也引發了不少爭議,爲了直面爭議,那時已經重新開張的星國電視臺曾經特地來採訪過裴鬧春一次,想要破解所有謎題,其中最辛辣,最直接的問題,被主持人當場問出。

  那個扎著高馬尾,戴著細框眼鏡的女主持人,正面著裴鬧春,神態或多或少有些緊張,畢竟那時被稱爲「平權運動」的活動才剛剛開展沒有多長時間,被《覺醒者法》壓制了一段時間的人,就連要直視覺醒者都有些難,可即便如此,專業素質,和她本人的疑惑,還是讓她直接問出了事先糾結、調整過了若幹次的問題:

  「裴先生,現在重新向普通人開放的網路上,有網友這樣提到,他認爲,當下的和平,只是你個人的武力强盛造就的,如果有一天,你的能力不够能壓制國內的其他覺醒者,也許這輛已經開啓的大車會往回倒退,甚至再也不會往前。還有些悲觀的網友認爲,你的壓制,只不過是延緩覺醒者至高無上世界出現的時間,靈氣復蘇後的社會,本就該發展到這個方向,現在的藕洲、米洲也大多出現了類似的政策,雖說從衆不一定正確,可國內目前確實是特立獨行的。」

  「這個問題很好。」裴鬧春那時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首先我們要明確一個問題,我的武力,鎮壓了很大一部分激進派的覺醒者,可這幷不是全部,事實上現在議事會是向全民公開的,大家也能看到,這上頭是採用的表决制度,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事實上不希望奴役普通人的覺醒者還有很多,他們只是一直沉默,不代表他們期盼這樣的行爲發生,還有你們,我也相信絕大部分普通人,同樣期盼著平等的社會,而非一個不平等的社會,我從來都不孤單。」他眼神中堅定和智慧的光芒閃爍,要女主持人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甚至出現了冷場,可却絲毫不讓人覺得突兀,因爲在屏幕前的衆人,同樣是在精心傾聽著他說的話。

  「再有一點,我們都清楚,覺醒者從哪裡來?他們在成爲覺醒者之前,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也許會有個別人,他們期盼著用各種手段,鞏固自己的權力地位,可有更多的人,期盼著他們身邊的家人、朋友甚至後代,能够在平等的社會生長,而不是因爲自己沒有覺醒,便受人欺壓。如果覺醒者哪一天代代相傳,沒准這樣的危機還會出現,可著眼於當前,起碼從大部分人的利益出發,這個政策絕沒有錯誤。」

  裴鬧春在進入這個世界時思考了很多,能作爲參考的,其實是他曾經去過的修真者世界,在修真世界中,同樣是有資質的人一步登天,甚至這些資質還具有遺傳性質,可從來沒有修真界的人士想過要不把普通人當人,宗門甚至會主動保護自己轄地的國家和城市,因爲他們清楚地知道,宗門若是還要發展,收徒,永遠是重中之重。

  雖然不甚相同,可飲用到靈氣復蘇後的世界,覺醒者和普通人,本就是相互制約,覺醒者保護普通人,某種程度上也是在保護未來的世界。

  「……您說的也是另一個角度的情况。」女主持人恢復了鎮定,「所以您認爲,目前這樣的平等社會,還能够延續很久嗎?」

  「是的,我是這麽認爲的。」裴鬧春爽朗地笑了,「我在一天,就保證一天,至於我走以後,後人的事情,我也相信,也一定會有像我這樣的人出現。」哪裡有壓迫哪裡有反抗,自古以來的歷史都是如此,就連原身記憶裡,沒有那麽多覺醒者大佬支持的地下人們,最後不也連生命都不顧,奮不顧身地反抗了嗎

  「我們也這樣期盼著。」

  主持人打算切入下一個問題,裴鬧春又補了一句:「不過我想你們可以繼續期待,你們眼中的世界會繼續改變,向更好的方向去。」

  「真的嗎?」一瞬間主持人忍不住反問。

  「我相信會是。」

  後頭還談了很多,包括裴鬧春修煉的心得等,李小魚依舊記得,那期專訪的標題,叫做《專訪裴鬧春——請期待無限未來》,她身爲裴鬧春的粉絲,翻來覆去看了十來遍,恨不得把每句話刻到自己的腦子裡。

  「傻小魚,你在念叨什麽呢?」裴靜靜沒忍住,掐了掐好友帶著嬰兒肥的臉,她挺無奈,從剛剛開始,她就聽到李小魚在那翻來覆去地念叨,說的還大多是她自己同樣記得死牢的爸爸名言,「你一直複述我爸爸說的話幹嘛?」

  「你不知道嗎?」李小魚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眼神,把好友扯近,壓低了聲音說,「網上都傳開了,覺醒大會前,抱著虔誠的心,複述裴先生的名言,幷把他的照片貼身携帶,到時候就能成功覺醒呢!」她從口袋裡一拿,摸出了一張封裝好的打印照片,是在網上下載的,右下角還有水印。

  「……」裴靜靜一時不知道是要說這你也信?還是要說這也行?她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這才發現,身邊念念有詞,手持照片的,居然還不只李小魚一個,「你覺得這有用嗎?」

  「怎麽沒用?」李小魚拍著胸膛,「玄學改變世界的道理,你不懂,我轉了365條的裴先生錦鯉呢!再說了,別人求,咱們也求,這樣才扯平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覺醒者。」

  她看向裴靜靜,疑惑地問出口:「你沒聽過嗎?靜靜。」她一拍腦袋,忽然想起了什麽,「我給忘了,你爸爸都在採訪節目說過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女兒做個普通人,在不受傷的情况下爲國家、爲個人的人生做貢獻,他還說這是自己人生中最自私的選擇,在網上引發了那什麽史上第一好爸爸熱搜,大家都知道,准保不會告訴你,要是偶像知道我們害你成了覺醒者,不得不喜歡我們了!」

  裴靜靜看著李小魚說話那語速,就知道她現在心裡緊張,畢竟對方和她不一樣,夢想一直是做個强大的覺醒者,當然這也是絕大部分人的夢想,她環顧四周,大家的表情都很忐忑,鎮定的她反而顯得標新立异。

  經過這十年來爸爸的反復念叨,裴靜靜漸漸接受了爸爸的想法,她能明白爸爸的心,爸爸越是在外頭和變异生物厮殺、越知道辛苦,便越捨不得自己的女兒也成爲覺醒者的一員。

  現在可和以前不一樣,普通人的生活一樣豐富多彩,星國集聚衆人的力量共同研究,已經研發出一套設置靈力灌注回路子彈的方法,由普通人製造,覺醒者灌注靈力,以往那些覺醒天賦不够强,被留在城內擔任文員工作的覺醒者,現在發光發熱進行充能了。

  還有什麽變异植物培育、覺醒者特殊治療科、變异動物養殖科……新開設的科目越來越多,覺醒者人數缺乏,大多也只能由普通人進行學習,裴鬧春主導的議事會通過了不少經濟支持提案,大筆的資金注入,現在也和研究武器一樣出了不少成果,也挖掘出了許多新的工作機會。

  「今天來的人真多!」李小魚以往都是在電視上看覺醒大會,第一次到現場,幾道光芒閃爍,已經有不少的s級覺醒者到場,現在正坐在臺上,等著司儀主持,不少學生已經掏出手機,興奮地拍著照片,找著角度爲自己留念,「今天總共來了七個覺醒者呢!比去年多。」

  這養的場面也是來源於裴鬧春引導的一場「覺醒者造星」計劃,他知道覺醒者和普通人之間有深深的隔閡,對於不少普通人而言,覺醒者的名字,帶著令人畏懼的標簽,他那時沒猶豫,立刻拍板建設了普通人、退役覺醒者各半共同組成的宣傳部,挖掘了不少在靈氣復蘇前期才華橫溢的導演、編劇,變著法地在電視、電影院、廣播上給覺醒者做起了宣傳。

  什麽瞭解你身邊的覺醒者,退役覺醒者廣播電臺——普通人主持人和被邀請的覺醒者嘉賓進行一對一對話,向大家講述,普通人所不知道的覺醒者世界。

  什麽《覺醒者神秘檔案》,以紀錄片的形式,盤點國內衆位s級覺醒者的個人情况,甚至有攝影師買了高額保險,直接跟著覺醒者們出任務,在遠端艱難地拍到了第一現場,直面覺醒者們面對的危險任務,順道一提,這節目一開始引發了不少的非議,因爲在裴鬧春出現的那集,他出任務時,幾乎是吊打變异生物,而其他人各個筋疲力盡,要人懷疑起了節目的真實性。

  什麽《守衛國家》大電影,講述了在當初,靈氣復蘇初期,無數曾是普通人,才剛覺醒能力的年輕覺醒者,和當時的軍隊,共同前僕後繼,用生命填出一方和平血路的故事,故事中,也剪取了不少覺醒者和普通人的互動畫面,電影裡有這樣的一句臺詞要人印象深刻——「在成爲覺醒者之前,他也許是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可在覺醒之後,他便成了不被允許退後的鋼鐵城墻,至死方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若不是被要求看後要寫出八千字讀後感,估計這部電影,應該是年度評分最高的電影。

  更別說什麽各式各樣,以覺醒者爲主角的電視劇了,諸如什麽《覺醒者行動》還算中規中矩,那些個《霸道覺醒者愛上我》、《你愛國家,我愛你》之類的神奇故事,普通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覺醒者們則個個一臉血,感覺大家對他們出現了很多誤解。

  ——他們覺醒者,是絕對不會用能力帶著老婆,到變异生物面前兜風,然後告訴她:「這就是我給你的浪漫。」這到底哪裡浪漫了?

  ——還有,爲什麽覺醒者出任務,生死不知,女主角沒有通行證還能跑出城外?現在戶口管理這麽嚴格,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好嗎?而且家屬都是被重點保護的,還要做心理疏導呢。

  當然,吐槽是沒有用的,能搬上電視屏幕的,還算有點節操,更驚人的,是各式各樣的小說。

  裴靜靜在剛入青春期時,在朋友們的建議下點開過類似的站,那上頭最多的就是「真人同人小說」,而主角一般都是——他爸,他爸的同事a,他爸的同事b……把那些臉都套在小說的男主角身上,裴靜靜只覺得面無表情,蠢蠢欲動的少女情懷立刻冷却。

  而通過這些組合拳,現在覺醒者的地位在星國已經被徹底拔高——倒不是從前被《覺醒者法》壓著的那份恐懼,而是實打實的崇拜,甚至還有了類似以前粉絲的群體,就算沒有把覺醒者當做偶像,也一定發自內心地敬重著覺醒者,若有不尊重的態度表現出來,一定會被周圍的人群起而攻之。

  因爲所有人都直視了覺醒者的付出,每一次有覺醒者犧牲,都會在電視上滾動播放他的生平,每座城市中的覺醒者公墓,無論多少年,都鮮花滿滿,即使素不相識,也會懷著感恩的心,來送上一朵花。

  覺醒者們呢?則被裴鬧春「架在火上烤」——這說法雖有些誇張,不過還挺貼切,他們走到哪,周圍崇拜的眼神就跟到哪,就連富裕如他們買個菜,都會被人又是多塞、又是打折的,甚至還不忘說幾句感謝的話,平日裡社交賬號下,更是一片祥和,只要一外出任務,立刻有不少人排列刷屏,要他們注意安全,平安歸來。

  對於大部分人而言,在接受了這麽多好感後,總是很難惡言相向,他們也漸漸有了實質的責任感,看著那些崇拜、仰慕他們的人,他們認知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

  而部分不在乎精神上滿足的覺醒者,則也會被高額的物質獎勵給吸引,根據議事會通過的政務公開條例,每年政府都會公開覺醒者的收益情况——他還會在收益後附上規範、整齊的表格,上頭清清楚楚地寫明瞭覺醒者的每一筆收入。

  「收入金額20萬元——在任務中消滅覺醒榕樹一顆,根據衛星監測,該榕樹目前根系覆蓋一座城鎮,占據田地若幹畝,幷以造成共三十餘口人死傷……」在詳細說明之後,就算是愛挑刺的人,也會明白,他們的收益,是和他們的付出成正比的,而且他們能帶回來的利益,比付出還要更多。

  久而久之,一切已經成了良性循環。

  「……裴靜靜,未覺醒。」工作人員遺憾地爲裴靜靜帶上了透明手環,她倒不知道裴靜靜的身份,只是每一個覺醒者都值得崇敬,他們當然是期盼所有的孩子都能覺醒。

  裴靜靜禮貌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來,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的她坦然接受了這一切,雖然還有點失落於沒法和爸爸幷肩作戰,不過她也可以選擇別的就業方向,在另一個地方,替爸爸提供支持。

  旁邊的李小魚身上已經散發出了綠色的光芒,她整個人被籠罩在一片綠光之下,現在的覺醒,經過研究已經變得很簡單,場館中有提前準備好的蓄能機器,能引導覺醒,至今沒出現過疏漏。

  「李小魚,覺醒。」工作人員的聲音裡帶著鼓勵,她替李小魚帶上了綠色手環,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後要繼續努力哦!沒准未來也能在臺上看到你呢!」

  李小魚激動得說不出話,只是猛烈地點頭,等到工作人員一轉身,立刻激動地衝到好友的身上,像個無尾熊一樣挂著:「靜靜,我覺醒了!我跟你說的對不對!拜你爸爸真的有用!」

  「好好好,有用,我們未來的覺醒者大人,快下來,旁邊都在錄像呢。」裴靜靜失笑地提醒,這周圍的錄像是用於記錄的。

  李小魚趕快下來,理了理頭髮,然後沒忍住,直接偷笑出聲:「我好開心,以後沒准你會在電視上看到我呢!」

  「會的,會的。」裴靜靜只是笑著安撫好友,若是在從前,這簡直像是命運的分水嶺,不能成爲覺醒者,簡直是一件翻了天的大事,不過在現在,這只不過是告訴了少年少女們,可以換條路繼續往前走罷了。

  覺醒大會到了尾聲,無論到了什麽年代,領導講話都是一如既往的漫長,哪怕是最興奮的人,也能被這番講話說得犯困,當總算結束時,掌聲如雷,不過這個掌聲到底是從何而來,大家心裡都有點數,一等宣布散會,學生們便有序又飛速地撤退場地,準備到外頭和等待的父母親朋分享下自己的成果和心情。

  李小魚拉著裴靜靜狂風帶閃電地衝刺往外,準備立刻和爸媽好好地炫耀一番,才剛衝到門口,就瞧見門口的家長們現在有些奇怪,正以一個圓心包圍著什麽,絲毫不關心體育館這馬上要出來的學生,拿著手機,滿臉地激動和幸福。

  李小魚和身邊很多同學一樣,非常受傷——爸媽明明之前說好的,一定會看著體育館眼神一動不動等到他們出來,現在他們人都出來了,連回頭都不帶回頭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不過很快,他們便被嘈雜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只聽見家長們幸福又激動地歡呼:「裴鬧春先生,能合個影嗎?我兒子/女兒很喜歡你!」

  一被關鍵詞吸引,學生們也立刻翻出手機,决心要拍到第一現場的照片。

  裴靜靜倒是沒往上衝,她只是忍不住笑了,爸爸每次都這樣,不管多忙多累,也不會缺席每一個對她來說重要的瞬間。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6
134、靈氣復蘇後未覺醒的女兒(十三)~(完)

  由於覺醒大會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爲了避免出現意外,場館周圍的安保工作向來很被重視,外頭的小規模騷亂沒能持續多久,便有從旁邊陸續趕來的安保開始維持起了秩序,生怕發生什麽踩踏事件,他們用**組成圍墻, 牢牢地環繞在裴鬧春四周, 雖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沒准真打起來, 圍觀群衆加安保人員都不够裴鬧春一隻手打的,可還是下意識地保護著他,時不時地, 就連安保人員都把目光往他身上放, 畢竟他可算是衆人心目中的「明星級人物」, 平日裡都是在電視上才能看見他。

  出於對秩序的維護,衆人在拍够照片後也戀戀不捨地離開,總算把目光投以剛從場館裡出來沒多久的孩子們身上,這本早就應該出現的歡呼、慶祝或是安慰, 雖然這本該在孩子剛出門時就做出的反應來得稍微有些遲,不過也不算太晚,各個家庭三三兩兩的作對,準備到周邊的餐館或是娛樂場所慶祝慶祝,有對商機敏銳的商家,一早約了大巴車過來, 正高舉著寫上商標的旗子,高喊著:「憑藉學生證到店吃飯一律七折,接送免費!」笑容滿溢的老闆凑到人面前,那熱情模樣,要人根本拒絕不了。

  人群散去,裴靜靜總算能走到父親的面前,她雖然長得不矮,可比起高大的父親還是要差上不少,此刻仰著頭看父親的她,臉上全是笑容:「爸,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忙不完嗎?」

  裴鬧春先隨手將女兒身上的包接了過來,習慣性地拍了拍女兒的腦袋,笑得和藹:「再忙,也不能缺席你的重要時刻呀?不然以後爸爸要是回想起來,心裡會很遺憾的。」他幷不會告訴女兒,這兩天他是如何地緊趕慢趕,生怕自己耽誤了時間,千里奔襲,連後頭他帶的幾個級別稍低的覺醒者都被甩到了後面。

  做父親的,還是希望能參與女兒人生中所有的重要時刻。

  「你怎麽不問我結果怎麽樣?」裴靜靜問爸爸,她確信爸爸應該還不知道裡頭的消息,畢竟錄像涉及公民個人**,從來不會公開,剛剛也沒見那幾位覺醒者和爸爸見面。

  「那我們靜靜可以告訴爸爸嗎?結果怎麽樣?以後要做個覺醒者嗎?」裴鬧春失笑,立刻就問,他心裡已經有底,倒是挺鎮定。

  裴靜靜目光直視著父親,開了口,聳了聳肩:「我沒有覺醒,現在要開始思索專業選擇了。」

  「真好。」裴鬧春鬆了口氣,剛剛女兒故弄玄虛的樣子,他生怕是出現什麽劇情偏差,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專業選擇的事情不著急,咱們一起慢慢琢磨,選一個你喜歡的專業。」

  「有這麽開心嗎?」裴靜靜在看到爸爸不作僞的放鬆後也跟著放下了最後一點忐忑,「你瞧瞧別人爸媽,多希望自己的孩子做覺醒者呀!工資高、地位高、受人敬仰,好處說都說不完呢!」

  「如果你真的覺醒了,爸爸也會支持你的,不過不覺醒,在爸爸看來,當然是更好的事情。」裴鬧春走在前頭,父女倆之前說好了,場館離家距離雖然有些,不過也不太誇張,不用開車,直接走回去就行,「爸爸當然不希望操縱你的人生,不過作爲長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私心,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過完這輩子,到外頭厮殺的事情,不也還有爸爸嗎?」

  這想法說來可能有些人會覺得自私,不過無論是原身還是裴鬧春都能理解,他們自己,發自內心地願意爲國家、爲人民拋頭顱灑熱血,就算埋骨在外頭也在所不惜,可輪到自己孩子了,則生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恨不得這孩子一生平安喜樂,什麽危險都不會遇到,人有時就是如此矛盾,自己能無私奉獻,却捨不得女兒做奉獻的人。

  「可是我現在是個普通人,會不會有人說爸爸?」裴靜靜還記得,住在隔壁高樓的熊叔叔,他家的熊浩瀚曾經趾高氣昂地說過幾次,說什麽自己一定會是覺醒者世家,到時候可以考慮强强聯合,一起結婚——當然,熊浩瀚說這話時,剛好被爸爸直接撞上,裴靜靜被送回了家,沒看到後續發生的事情,後來她從別人那聽說,當天晚上,爸爸狠狠地揍了熊叔叔一頓,然後向覺醒者局申請搬遷,移動到了現在所住的高樓。

  按照爸爸的說法,他不和小孩子計較,可還是要和大人好好計較計較地,後來的熊浩瀚,每回看到她撒腿就跑,裴靜靜的同學幫忙打聽了,據熊浩瀚自己說,當晚的裴鬧春,活像是個惡魔,反正和熊叔叔好好地溝通了一頓,他離開後,熊叔叔是直接和熊浩瀚來了場愛的交流,還直接放了話,如果以後熊浩瀚還敢惹她,他這個當爹的親手教訓。

  「怎麽會呢?」裴鬧春失笑,現在可不是十年前了,「你個小調皮,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啊?別的不說,就說咱們議事會,就有多少普通人了?現在流行的是分工合作,普通人和覺醒者一樣,在各自的崗位發揮能力,還有最近新聞不才剛報嗎?新研發出來的附靈無人機,充能之後,哪怕再危險的地方也能去探索一般,有了這玩意,以後我們遇到有動植物隱藏的地形,就不用冒險闖入了。」

  裴鬧春衝女兒眨了眨眼:「沒准以後研發出各種各樣的東西,我們這些覺醒者,反倒沒了用武之地,又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了,不過這就要靠你了,像爸爸這樣的大老粗,只能在外頭好好地殺變异動植物,幫你們做做清道夫了。」

  一聽爸爸這帶著些自貶口味的話,裴靜靜便也忍不住,立刻反駁:「哪裡大老粗了,你亂說。」在她的心裡,爸爸早就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大英雄了,才不是只會用武力的大老粗。

  「……我會加油的。」停了片刻,裴靜靜沒忍住說,她微微仰起頭,故意做出炫耀模樣,「到時候,我可就是出了名的大人物,新的星國之光,沒准人家還會說呢,裴靜靜的父親,是個優秀的覺醒者。」她故意逗爸爸開心。

  「我也這麽相信,可不要讓爸爸等太久。」裴鬧春當然是支持女兒的,「爸爸還等著以後老了,頭髮都白了,出門人家拉著我問,您就是裴靜靜的父親嗎?你女兒可真了不得。」

  雖說本來是自己炫耀,可聽到爸爸這麽一說,裴靜靜還是沒忍住紅了耳朵,她害羞地往前,不好意思回頭看爸爸,只是低聲地說:「會的,你等著吧。」

  「不過也不要太辛苦知道了嗎?要不爸爸會擔心的。」逗趣完了,裴鬧春也恢復了正經狀態,「對爸爸來說,無論你有沒有成就,是不是厲害的人,都是一樣的寶貝女兒,我只希望你永遠開心,無憂無慮。」

  裴靜靜心中一時挺受觸動,眼角有點酸,她一直明白,對爸爸來說,她是最重要的寶貝:「我知道。」大概全世界也只有爸爸,在她什麽都還沒開始做,只是誇下海口時,就說她什麽都能做到,甚至提前開始爲她擔心、爲她顧慮。

  她有一個世界上最最好的父親。

  「小魚,你在看什麽呢?」李媽媽忍不住伸手在女兒的眼睛面前晃了晃,在吸引回女兒注意力後無奈地笑了笑,聳了聳肩,「你這丫頭,是不是開心傻了?」

  她很爲女兒驕傲、開心,李媽媽一直知道,李小魚的願望就是成爲一個覺醒者,曾經有過地下生活的李媽媽同樣期待著自己家能出一個覺醒者,現在一切實現,她也忍不住覺得喜悅非常。

  「我在看裴叔叔呢。」李小魚回頭看著媽媽,蹦蹦跳跳地,「你認識裴叔叔的,對不對?」

  李媽媽被逗笑了:「當然認識,不過啊,我認識他,他不一定認識我。」她在李小魚家長會上見到過對方,還合了好幾次影呢,「怎麽啦?」

  「以後我也會成爲那麽厲害的覺醒者嗎?」李小魚的眼光裡全是期盼,「到時候我也是覺醒者大人了!」

  「當然會,我們小魚肯定行。」李媽媽小小地鼓掌,支持了下女兒,旁邊的李爸爸倒是很捧場,熱情地拍擊著手,恨不得把手掌拍紅。

  「今天晚上我們去吃你最喜歡的烤魚吧?」李爸爸建議,「吃一頓大餐,爸爸出錢,獎勵獎勵你!」

  「好!」李小魚一想到烤魚,口水都快掉下來了,開心地眯起了眼睛,只剩下一條縫隙。

  一家三口手牽著手,不斷往前,周圍也有不少家庭如此,這倒不是說孩子們長不大,只是現在年代的特殊性,有不少專業的學生以及覺醒者,是必須長期在外工作的,對於很多家庭而言,也許十六歲開始,孩子便要開始離開,便也愈發不捨,珍惜眼前的時光。

  「對了,媽媽你還記得嗎?」李小魚忽然開口。

  「記得什麽?」李媽媽疑惑地問。

  「沒什麽。」李小魚沒說話,只是繼續往前,她在無數次夢中,時常回想起小時候和媽媽一塊看到的那條火焰,那時還不懂事的她,高高地抬起手,指著那火焰驚叫覺醒者大人,就差一點就觸犯了那時候的《覺醒者法》,後頭被媽媽教訓了好幾回。

  不過即便如此,那天晚上,炫目的場景,依舊銘刻在她的記憶之中,從那天起,她就開始期盼,未來的她也會是某個小孩夢中、眼中高大的覺醒者大人。

  現在夢已經實現,變厲害的她,也可以爲星國爲s城而戰,也能保護像是靜靜這樣,對她來說頂天重要的人了!真好。

  ……

  「新生請做好準備,根據引導到指定位置,第一排注意距離,最少同戰鬥場所保持五百米距離,務必不可靠近,二年級生請在周圍維持秩序,時刻注意提醒新生、觀測情况……以上,通知完畢。」每個人口袋裡所帶著的通訊器準時地發出聲響,裡頭傳出的是標準的女聲,這是事先錄音好的,每回在新生引導任務中都會被播報三次,直到大家倒背如流爲止。

  王周南站在隊列靠前的位置,他身材很好,看得出得到了良好的鍛煉,有一張嚴肅臉的他此刻也不免露出了些好奇的神色,若不是怕違背秩序要求,沒准他早就擠到前頭去看了。

  「王周南,你有沒有見過裴鬧春先生!」站在旁邊的是王周南的朋友陸人賈,他凑了過來,竊竊私語,「我和你說,學長學姐都說我們運氣真的好,能够排到裴鬧春先生來做新生引導人!」

  「那肯定是運氣好……」王周南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說,聲音挺輕,裴鬧春可是現在當之無愧的世界第一人,和第二、第三拉開了天塹一般的差距,能力越强、責任越大,國外遇到解决不了的變异生物還會以物資、研究發明作爲交換,申請讓裴鬧春協助鎮壓,他也已經成爲了整個星國的標誌。

  新生引導任務,是覺醒學院的一個通俗說法,嚴格來說,這任務原本的名字,叫做實地體驗,在每個覺醒者大一剛入學不久,便會被陸續安排龔三場的實地體驗課,分別分配給不同的覺醒者,帶隊前往任務場地,全體到位後,在指定的觀察區域做好準備,老生負責維持秩序,然後便在此觀看,覺醒者和變异生物的作戰方式,這樣的觀看方式,更能要人直接的認知到完成任務的殘酷性,也能對自己未來的對手們有了更實質性的瞭解,而在二年級時,他們便會有實操課程等。

  像是這樣的任務,往往對負責引導的覺醒者很有要求,畢竟一旦出了什麽意外,也許未來的覺醒者苗子便會一下犧牲不少,只有s級以上的覺醒者才可接受任務。

  雖然大家都知道裴鬧春也是屬￿s級以上的覺醒者,可再會妄想的人,也只是在夢裡笑笑,期盼自己能遇到裴鬧春,在收到通知的那天,這些新生們還有的鬼哭狼嚎,直接被罰了靈氣長袍。

  「同學們,請大家戴上由老生分發給大家的頭戴式虛擬眼鏡,幷握緊前頭的靈氣石,蓄力充能,直到發光爲止,這是科研部最新研究出來的場景,母機在裴先生處,等到戰鬥開始時,會自動激活,届時大家會身臨其境,可以更加直觀地以裴先生的視角體驗戰鬥過程,結束後,請務必提交反饋意見,以供改善,謝謝大家,以上149號科研員裴靜靜,通知結束。」溫柔的女聲通過通訊器傳遞出消息,覺醒學院的新生對科研部的實驗早就見怪不怪,按照要求熟練地戴好設備已經開始充能。

  陸人賈戴的挺快,他捅了旁邊的王周南一下:「你知不知道這個裴靜靜是誰?」他臉上寫滿了「來問我啊」四個大字,眼神裡還閃爍著期待的光。

  王周南一時無言以對:「我當然知道。」哪一個覺醒者的目標不是裴鬧春先生?對裴鬧春先生的名言、簡介早就倒背如流了,更別說是去年播出的裴鬧春先生的採訪了,已經看過十幾遍的他,當然知道裴鬧春先生口中的那個他的驕傲,被特招入科研部幷已經開始要出成果的裴靜靜了。

  「你知道啊。」陸人賈立刻失落,不過又很快找回了激動的心情,他擠眉弄眼,「我給你說,我在裴鬧春先生粉絲團裡頭看過,科研部不是每個月會公示各個科研成果立項、結題情况嗎?根據網站上公示的,這位裴靜靜小姐,現在研究出來的成果已經有四項了,其中的覺醒者休眠膠囊,聽說已經投入生産了,據說那個玩意,遇到危急時刻,覺醒者就立刻躲進去,膠囊就會挖地把自己埋起來,幷像周邊城市發出求救信號,幷掩蓋其中生命體氣息,直到輸入指定密碼爲止,反正我看有大佬分析,這個東西實戰效果很好,在未來,覺醒者的犧牲率肯定會進一步下降。」

  陸人賈做了個總結:「虎父無犬女,果然,裴先生的女兒,就是厲害。」

  王周南無奈地看了好友一眼,對方的天賦也很好,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這張嘴,八卦知道一堆,總也把不住門,還好這看起來不像是什麽機密信息。

  「要開始了!」陸人賈還想說什麽,忽然發現眼前場景一變,立刻抓住了好友的手臂,「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王周南很無奈,不過同樣屏住了呼吸,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幷不是剛剛就在身邊的同學們,而是一片黃沙土地,那有一群的巨大蝎子,正在沙土中時上時下,黑色的表面却隱隱發出光芒,能看出不同尋常的品質,任誰都能瞧出其中的危險性。

  這不但是變异生物,還是變异族群。

  大部分人都很熟悉的裴鬧春聲音出現:「今天的任務報告上,說明的是有變异蝎子頭領一隻,對族群沒有描述,可目前來看,族群都已經出現了變异的狀况,原本任務的a級評定肯定存在問題……」他悉心解說著遇到問題要如何處理的辦法,畢竟覺醒者的規模教學也是這十來年間慢慢摸索起來,全靠傳承。

  「根據自己的能力評估任務是否能完成,一般情况,根據覺醒者任務指南的建議,任務出現問題,一般是建議撤退,再彙報,偵查後再行解决。」裴鬧春輕描淡寫地說著,點了不少完成任務的技巧,「不過當你確信自己的能力足够的時候,就沒有必要耽誤這個時間,直接出擊就行。」話音剛落,他便飛馳而出——

  他被火龍帶到空中,地上平生出許多金色巨柱,一隻隻巨蝎帶著巢穴被頂出,甚至有的還在進食,嘴上還叼著什麽東西,他們不知所措地在空中搖晃,跌落下去,沒受到太大傷害,可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撑到了空中。

  這隨意改變地形的能力,以及能準確定位敵人目標的感知力簡直要對覺醒者稍有瞭解的人膽寒,裴鬧春還在解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在他們最舒適的環境作戰,他們不動,那就我來動,把他們帶到他們沒有優勢的地方,然後,絞殺他們——」

  裴鬧春手心中的火苗,呈現的是妖异的藍色,似乎連周邊的口氣都被燒得變形,他一揮手,空中金色的光芒和火焰交織,燒灼東西時發出的奇异聲音,讓人頭皮一緊,而最難解决的那隻頭蝎,身邊甚至還被縛上了藍色的火焰繩索,那繩索一點點地勒緊,絞殺的同時,也像是要把那頭蝎一點點地押成齏粉。

  陸人賈已經是冷汗淋漓,一切畫面已經結束,他看著身邊的好友:「用了五分鐘嗎?」

  「我不知道。」王周南同樣有些迷茫,他看著自己的手,總覺得,他缺的不是戰鬥方法,而是裴鬧春先生的能力,這簡單粗暴的殺敵方法,學不來,根本學不來。

  周邊的同學大多恍恍惚惚,不過很快便回到了現實,因爲完成任務的裴鬧春已經飛到了他們前頭,開始答疑,王周南第一個回神,他一個健步地衝到了裴鬧春面前,保持著適當距離,高舉手準備回答題目。

  裴鬧春看到某個在原身記憶裡熟悉的身影,忽然笑了:「這位同學,你叫什麽?」在原身記憶裡,他第一次看到的王周南瘦弱,眼神中帶著的是滿滿的不屈服和叛逆,而現在的他,眼底却沒有絲毫當初的陰暗。

  「我……」王周南被偶像一問,支支吾吾地,「我叫王周南。」

  「你第一個來,就給你一個獎勵吧,完成你的一個願望。」裴鬧春隨意開口,在上輩子,王周南是真的拼盡全力想要救裴靜靜出來,雖然劇情不可抗力,可後來還是爲裴靜靜報了仇。

  「能,能給我簽個名嗎!」王周南興奮得紅了臉,他從兜裡掏出一本《裴鬧春人生傳記》哆嗦著手伸到裴鬧春的面前,「就寫您的名言可以嗎?我喜歡那句,對我而言,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有,那就讓我改變他。」這是他在傳記裡看到的。

  裴鬧春的臉色有些微妙,憋不住笑的他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這本傳記大概是某個出版社偷偷出版的,倒沒有什麽毁謗,只是多少有些誇大,至於這句名言嘛……

  「我倒是可以簽。」裴鬧春頓了頓,「不過這位同學,裴鬧春也說過一句名言,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王周南因爲裴鬧春的親切更加激動。

  「裴鬧春說,這句話他沒有說過。」

  ……

  這輩子的裴鬧春是壽終正寢的,當他合上雙眼時,這一生也不再存在遺憾,他帶出了第二個星國第一人,王周南,對方繼承了他的衣鉢,鎮住了整個星國的魑魅魍魎,讓一切問題不再成爲問題。

  而他的寶貝女兒裴靜靜,則也在科研部發光發熱,一生中研發出量産成果共87項,其中更有20項被評爲年度最佳科研成果,她的名字,同樣寫到了歷史之中,也成爲了衆人皆知的大人物。

  雖然不是覺醒者,可她以普通人的身份,成爲了靈氣復蘇後,歷史長河中,絲毫不遜色於父親的那顆明星。

  父女兩,都是永遠被民衆銘記的傳奇。

  [第十八考核世界合格。]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6
135、二胎時代(一)~(二)

  l城第二實驗小學正位於老的市政府旁, 周邊的道路大多是幾十年前就興建的,饒是經過多次整改,相對於剛開發的新區,這兒自是要「老舊」一些,不過綠化維持很好,伴隨著慢節奏的生活, 人來人往, 總是顯得平和安寧, 也是當地最具有生活氣息的地方。

  不過早些年規劃的道路, 多少有些狹窄,每到了下班的時間,這集聚了l城幾大學校的長路, 便能從頭擁擠到尾, 而在這時候, 反倒是那些走路的、騎二輪車的動作靈便,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當然這也要看各自的技術,若是技術相對要差些的, 則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剮蹭到了旁人,恨不得能有個什麽隱身術,把自己縮小一圈,好從那分明看上去不能過人的縫隙裡鑽過去。

  第二實驗小學外周的墻面漆上了五彩繽紛的顔色,很顯童趣, 而另一半則是用鐵圍欄包圍起來,下頭半截的是墻,家長們到了門口等候自己的孩子,往往可以踮脚向裡頭看,期盼著孩子們歡聲笑語地從樓上搭著小火車整齊下來。

  學校受面積限制,招生向來以五到六個班爲准,每一個年級占據一層樓,一到六樓分別按順序安排著一到六年級的學生,而最頂上兩層,則分別是辦公室和活動室、圖書館。

  裴子涵今年才剛三年級,她所在的三年級三班正位於教學樓的三層,此刻的她正托腮望著窗外,眼神很是迷茫。

  講臺上的老師姓孫,是教語文的,也是裴子涵班級的班主任,她正拿著桌上的教鞭,指著黑板上頭的字,反反復複地叮嚀著:「今天晚上回去的每日小作文,題目是《我的__》,不管是老師、朋友、親人、寵物……什麽都可以,老樣子,至少半頁,明天上交檢查。」雖說已經三令五申,不過還是不能相信孩子的腦袋,等等下了課,孫老師還得把作業往家校聯繫群上發一次,否則時常會出現孩子真的忘記或是假裝忘記的事情。

  「大家知道了嗎?」

  「知道了!」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挺積極,大家一起回答老師,尾音都拉得老長。

  「子涵,你要寫什麽?」吳庚霖是個虎頭虎腦的男孩,他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像是他這樣好奇心爆棚的人,恨不得問遍周圍每一個人,「我打算寫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可可愛了!你呢?我記得你也有小妹妹,你要不要寫你的妹妹?」他很熱情幫忙提著建議。

  裴子涵原本正在發呆,立刻瞪了一眼吳庚霖:「管你什麽事!你自己想寫就自己寫,管我幹什麽!」心情一下變得很糟糕的她微低下頭。

  「凶巴巴。」吳庚霖立刻做了鬼臉回去,他很是不滿意,「我好心給你建議,你不聽就算了,還凶我!寫你妹妹多好啊,我想到我弟弟,我感覺我能寫一頁半呢!」他的弟弟才剛出生四五個月,正是好玩的年紀,每天他一回家,就歡快地爬到弟弟的嬰兒床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會這麽跟著他看來看去,還會用小小的手緊緊地握住吳庚霖伸出的手指頭,別提多可愛了,要不是媽媽反對,他可想把弟弟抱在懷裡了。

  裴子涵沒說話,只是立刻趴在桌上,看都不看吳庚霖一眼。

  吳庚霖倒也不理,立刻轉到後面,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向他這樣班級裡出了名說話精,是一刻都停不下來的,老師把他調動位置到哪裡,他就能發展出新的聊天夥伴,實在惹得老師頭疼。

  裴子涵即使已經趴下,也能聽到傳來的細碎聲音,吳庚霖正在和周邊的幾個同學推廣著他想出的恍若天才般的好點子,建議著大家一起來寫家裡的兄弟姐妹,畢竟在推廣二胎後,一般生了孩子的,大多會在家人的勸告下,又生下二胎,有兄弟姐妹的基本上是班裡的大多數人。

  她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心裡很是委屈,對於別人來說,家裡的弟弟妹妹都是寶貝——尤其是吳庚霖,平日裡幾乎把自己的弟弟吹上天了,可是她爲什麽,居然有點討厭自己的小妹妹。

  雖然妹妹很可愛,她也曾經很喜歡,可同時,這份有些討厭帶著怒意的心情,也從來不是假的。

  ……

  再度合上眼的裴鬧春被系統準時地送到黑暗空間之中,他冥冥之中有預感,這趟好爸爸考核,似乎已經漸漸進展到了尾聲,每一次世界的結束,他都有頗多的感悟和變化,像是重新做人一般,整個人的想法都有所改善。

  張開眼時,出現在眼前的,是個平凡的中年男人靈魂,他帶著細框金色眼鏡,溫文爾雅的模樣,可眉宇之間的挫敗不容錯認,此刻正頽然地站著,看向裴鬧春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下便打開了話匣子:「請問你就是幫忙完成任務的人嗎?」

  「是。」裴鬧春立刻點頭,他平靜地看向那靈魂,做好了準備好好地聽一聽來自對方的故事,而很快,他便瞭解到了故事的全貌——

  裴鬧春這一次要進入的世界,搭建於一部紀實小說之上,小說的名字叫做《二胎時代》講述的是在計劃生育政策放寬,開放二胎後,以「裴家」作爲著眼點,拓展開地講述發生在這一家人身上悲歡離合的故事。這本小說,由於切合時事熱點,當年一經推出,便被改編多次,同名電視劇掀起收視熱潮,更引發不少社會討論。

  原著的主人公,是裴家的這一家子。

  身爲某知名律所律師的女主人公吳芳芳擁有著個令人艶羨的家庭,她的丈夫裴鬧春,和她是從學校走到社會的校園情侶,對方就讀的是醫學專業,一畢業便進入了當地知名醫院擁有了一份在編工作,同樣學歷頗高的二人相敬如賓,雖然聚少離多,可也從未在外頭做什麽胡來的事情,婚後第五年,兩人便生下了大女兒裴子涵,又過了兩年,國家正式開放二胎。

  吳芳芳經不住周圍人的勸說——「你現在這年紀剛好,如果現在不生,以後就來不及了!」、「你說說,這獨生子女的一代多辛苦呀,以後你們的孩子,要負擔多少個家庭,多生一個,也好互相扶持、互相承擔!」、「要生二胎,兩孩子的年紀就得靠近,這樣兩個孩子都玩得好,再說了,也省得工作斷斷續續,一口氣把假請完,多好!」……

  總之,勸人的人總有理由,吳芳芳最後還是被說動,最讓她被說服的就是,再生個孩子,能給女兒裴子涵帶來一個擁有血緣關係的陪伴人,萬一以後兩夫妻不在了,這姐弟或姐妹倆,也能陪伴彼此,携手前進,夫妻倆商量完畢,便當機立斷開始了備孕,在二胎開放兩年後,和裴子涵差了有四歲半的妹妹裴子玉嗷嗷哭著,來到了人世間。

  夫妻倆幷沒有什麽重男輕女的習慣,早就互相溝通好了,生男生女都一樣,看到裴子玉也不覺得失落,反倒覺得孩子玉雪可愛,像是能從她身上,看到裴子涵剛出生時的模樣。

  可初衷是好的,結果却未必也是好的,裴子玉的誕生,確實給這個家庭,帶來了一段時間的兵荒馬亂。

  夫妻倆條件不錯,月嫂、保姆該請就請,只是這年頭,想要選到一個合心意的保姆挺難,兩人家裡的長輩年紀也挺大,身體不太中用,雖說有心好好帶孩子,可也沒什麽能力,最後沒法子,只能將稍微大些,已經讀幼兒園的裴子涵先寄在同城的裴爺爺和裴奶奶那,兩人則焦頭爛額地帶著小女兒裴子玉。

  一直到了裴子玉斷奶後,夫妻倆才稍微放鬆了下來,總算能將大女兒裴子涵接回,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曾經會倚靠在媽媽肚子上期盼著未來弟弟妹妹出現的裴子涵,對於這個妹妹,已經出現了一些排斥的想法。

  這還要從裴子玉還沒出生時說起——

  國內有個不那麽好的風俗,就是「和小孩開玩笑」,開玩笑的內容很豐富,從「你是從垃圾桶撿來的。」、「你爸爸和你媽媽你更喜歡誰?」到「你知道嗎?你爸媽已經答應我們,把你送到我們家做小孩了。」等應有盡有,而對於這些二胎家庭,最常出現的問話便是「以後你弟弟妹妹出生後,你爸爸媽媽不疼你了怎麽辦?」。

  問話的人,倒也不是有什麽太大的惡意,只是帶著些打趣的心,自以爲風趣的開個玩笑,可聽到這話的人,却有可能將這些話記下一輩子。

  裴子涵從小就是個豁達爽朗的個性,一開始,每回聽到,都會叉著腰像個小牛一樣嗆回去:「才不會!爸爸媽媽會一直疼我!我也會疼弟弟妹妹的。」到後頭被問多了,她這心裡頭,也沒忍住打上了一個問號,不過只要想到將來會出現的小小的弟弟或妹妹,她便能忘却一切,甚至已經偷偷地在玩具箱子裡研究了半天,决心將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分一半給未來的弟弟或妹妹。

  可她先迎接的,是忽然失踪的媽媽,吳芳芳去醫院待産,自然不會帶女兒去,她央著家裡的長輩把裴子涵帶走,自己則到醫院去準備剖腹産手術,幾乎沒和媽媽分離過的裴子涵眼泪鼻涕一把,哭了能有三四個晚上,每天搬著個小板凳在家裡門口等,才總算等會了媽媽和不知從哪裡出來的小妹妹。

  ——小妹妹可真可愛啊,雖然哭起來特別大聲,嚇得人想要捂住耳朵,可每回睡覺時,這麽乖乖地握住小拳頭的樣子,別提多好看了,還有那塌塌的小鼻子、一張開便像含著水的眼睛,不多但是很軟乎的頭髮,按照大人的說法,就是這孩子完全長在了裴子涵的萌點上頭,要她把對方當做了寶貝。

  可沒等她好好看看妹妹,接下來迎接裴子涵的便是一連串的打擊。

  「裴子涵!你不要摸妹妹的臉,這是不好的!」向來溫柔的爸爸一見著她靠近妹妹,便立刻把她抓起來往旁邊放,「她好不容易睡著,你別逗她,等等媽媽又要累了。」雖然旁觀者知道,這夫妻倆因爲新出生的小生命,一個晚上起來個五六七八次,實在筋疲力竭,也沒法有什麽好脾氣,可在裴子涵看來,却只能化作一句,爸爸因爲妹妹凶她了。

  「你幹嘛呢!」坐月子的媽媽還包著頭,似乎挺上火,一下把裴子涵剛剛放在妹妹搖籃裡的玩具拿了出來,很是隨意地放在了地上,「這些沒消毒,等等你妹妹把她吃到嘴巴裡頭生病了怎麽辦?」裴子涵那時已經快五歲,挺懂事的她已經有了不少類似小積木之類的玩具,可這些對於剛出生的小孩,簡直是危險物品,一是怕小孩直接吃到肚子裡又不懂得說,二是怕這玩具在地上滾來滾去,灰塵、病毒都不少,新生兒無法抵抗,吳芳芳哪裡還能好脾氣地安慰,只能用凶巴巴地表情來讓女兒害怕,下回不再這樣。

  而那時的裴子涵,只是沉默著,從床上下了地,抱著自己的寶貝玩具喏喏地起來,她低著頭難得怯生生地說:「媽媽,這是我最喜歡的玩具,妹妹也會喜歡的……」她要做個好姐姐,把玩具分享給妹妹的。

  母女倆的對話,已經驚醒了少覺得裴子玉,她開始嚎啕哭了起來,手在搖籃裡動來動去,吳芳芳頭疼得厲害,立刻抱起小女兒,也顧不得講道理,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妹妹不需要,你到外頭玩去。」她幷沒有看到,女兒在出了房門後,偷偷地躲在玩具房裡,把放進小箱子的玩具一樣樣地拿出,哭得厲害。

  ……再後來沒多久,裴子涵就被送走了,爸爸還挺耐心,抱著她哄,試著和她講道理:「你看,妹妹還這麽小,媽媽實在是太累了,爸爸這頭又得上班,沒有空照顧你,我們子涵最乖了,先到爺爺家去待一會好嗎?等妹妹聽話一點,我就把你接回來,好嗎?」

  「……好。」裴子涵背著小書包,低著頭緊緊地抓住爸爸的衣角,「那爸爸你要快點來接我回家哦,你叫妹妹聽話,快點變乖好不好。」

  那時她的童言童語,引發了一屋子大人的朗朗笑聲,他們覺得挺有趣,笑著滿口答應,却不知道這些話確實是裴子涵真心實意說出來的。

  她等了很久、很久——起碼對於小孩來說,這樣的時間已經足够漫長,好幾回,她踩著小板凳,够到了放在桌上的爺爺手機,熟練地撥打給了爸爸和媽媽:「爸爸媽媽,我想回家了,妹妹變乖了沒有?」

  當然,得到的答覆也總是重複:「子涵乖,過兩天爸爸和媽媽就去看你,妹妹她還要一點時間……好了,不說了,你妹妹又哭了,你要聽爺爺奶奶的話,知道了沒有?」

  「知道了……」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只有嘟嘟的聲音,她難過地從板凳上爬下來,孤獨地坐在了房間的床上。

  爺爺很好、奶奶也很好,可是她還是很想爸爸媽媽,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爲什麽妹妹不能快點變乖呢?

  如果她是個成熟的大人,也許就能給自己找到一萬條理解的理由,可還是孩子的她,却慢慢地在心裡形成了一個天平,一頭是妹妹,一頭是她,天平握在爸爸和媽媽的手中,妹妹那頭沉了下去,而她則高高翹起。

  ——「等你弟弟妹妹出生後,你爸爸和媽媽不疼你了要怎麽辦?」

  ——「我不知道。」

  在裴子涵好不容易回到家後,她甚至覺得這個家有點兒小陌生,雖然分隔不久,可這已經有了不少變化,地板上鋪上的五顔六色的軟墊子,隨處可見的嬰兒玩具,桌案上叠起的圓罐子奶粉,這些都是她曾經沒看過的,總算能再度接近妹妹的她,趴在搖床的旁邊,傻乎乎地笑著,覺得妹妹還是這麽可愛。

  算了,原諒妹妹好了,她還這麽小,肯定不懂事,她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計較!這麽想著的裴子涵,却在這之後沒多久,越來越難過。

  「子涵,你不小了,你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了,你看看幼兒園的同學,是不是都開始自己睡了呀?」以往的裴子涵,雖說也有自己的小房間,可每周還是有不少機會,能賴在爸媽的床上不走,好不容易從爺爺奶奶家回來的她格外粘人。

  「那爲什麽妹妹不自己睡!」

  「妹妹還小。」吳芳芳說著道理,「你像是妹妹那麽小的時候,也和爸爸媽媽一起睡呢!你要給妹妹做個好榜樣對不對?」這句話很快說服了裴子涵,她雖然很難過,可還是抱著枕頭選擇離開,可她幷不知道,此後這句話,漸漸成爲了她的夢魘。

  養過孩子的人都知道,當孩子能走能跑,便進入了最讓大人煩心的年紀,他們擁有了探索這個世界的能力,對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同時還有不知從何處生出的智慧,無師自通地能打開所有大人小心翼翼封閉好的櫃子,甚至連爬高趴地都不成問題。

  裴子涵從未想過,她和妹妹的相處,在更多時候是這樣的——

  她在那搭著積木,忙活了一下午,總算弄出了自己想要的城堡,開心地指著要和妹妹炫耀,對方却邁開小腿跑了過來,一把就把她辛苦的成果直接推倒,眼泪還含在眼睛裡,想了想沒和妹妹生氣,她重新搭起,結果——妹妹又直接推倒,委屈到極點忍不住指著妹妹開始吵架,對方却一副迷茫表情,甚至還把積木到處亂丟,生氣到了頂點時,實在忍不住,她和妹妹終於打成了一團,妹妹手嘴幷用,她控制著力氣,可却還是格外委屈,等到媽媽或是爸爸一進門,兩人便直接分開,分別開始告狀。

  當然,無論是說什麽,結果往往都是一樣的。

  「子涵,你妹妹還小,不懂事,你怎麽就能和她計較呢?」

  裴子涵那時當然接受不了,她委屈地抬高了自己的手,上頭還有妹妹咬出的壓印,就差點要流血了,她眼泪鼻涕一把。

  「妹妹真不好,不過她現在還聽不懂,以後啊,你別和妹妹打,你看她不懂,又收不住力氣,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只能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道理」。

  兩個人在家,如果她沒注意,妹妹把墻畫得亂七八糟——這當然是她的錯,她作爲姐姐,怎麽能沒看好妹妹呢?

  妹妹不懂事,隨手拿了東西丟她,把她丟哭了——妹妹這回有錯了,可她還小,什麽都不懂,你就原諒她吧。

  妹妹打開冰箱,把冰淇淋拿出來都吃了,結果腸胃炎進了醫院——不用問,這肯定是她的錯,因爲她沒能及時發現,也沒有告訴爸爸媽媽。

  ……

  好像不管什麽事情,繞了八百個彎,最後都能到她的身上,而伴隨著她的長大,還有另外一句話,也和「她還小」、「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這樣的話一起,成爲了她的魔障。

  「子涵,你是姐姐,要做妹妹的榜樣。」這句話之後,往往跟著各式各樣的例子,你考不好、你不學個特長、你不愛勞動……好像無論什麽事情,只要她做不好,就會耽誤妹妹一樣。

  有時候,看著安靜的妹妹,裴子涵也覺得對方可愛、可親,尤其是妹妹眼巴巴過來撒嬌的時候,可每回,只要等爸媽回家,她這顆心好像就被一刀兩斷,開始想離妹妹遠一點。

  ——「子涵,你看,你妹妹多想和你玩呀!你這個做姐姐的,要和妹妹感情好!」

  ——「嗯,好的。」

  她覺得,做姐姐一點也不好,也一點不想做個是榜樣、讓妹妹、對妹妹好的好姐姐。

  小說一直寫到了兩個孩子長大後,裴子玉熱情開朗,成績也好,順利地擁有了一份好工作;裴子涵則和小時候不一樣,變得沉默、寡言,高考失利後,很快到了一所南方的大學,畢業後怎麽都不肯回來。

  裴鬧春和吳芳芳打過好幾回電話,甚至興起過去南方找女兒的心,可對方却只是按時打錢,怎麽都不肯回到l城生活,電話裡她是這樣說的——

  「子玉很優秀,她會照顧好你們的,我這個沒什麽用的姐姐,能賺一點,就會往家裡打一點的,回去什麽的,就不了,反正本來我就不重要。」電話很快挂斷,後來沒再接通過,只是兩夫妻從周圍隱隱聽過傳聞,裴子涵拜托了人幫忙關注,說是兩夫妻若是身體有問題,一定通知她一聲。

  只是這個家,終究散了。

  那靈魂說到這,已經泪流滿面:「我們後來都懂了,一切都是我們兩夫妻的錯,這兩個孩子,本來都能好好的,對我們來說,她們倆都是寶貝,怎麽會說是誰更重要呢?」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刮子,「我總覺得,大的讓讓小的,却從來沒想過子涵的心情,我拜托你,好好地照顧好她們倆,讓孩子們快快樂樂的長大,互相關懷,這個家,別再散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6
136、二胎時代(三)~(四)

  當裴鬧春醒來時, 他正躺在一張白色的大床之上,環顧兩側,能看見要人眼熟的裝修風格,住過星級酒店的人大多能一眼看出,這兒正是酒店套房。

  他平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總算整理好腦中的記憶, 原身身爲主任級醫生, 常年被不少醫院邀請去做飛刀或是參與學術會議, 而這回他來的正是s城, 要替當地的一個醫院完成兩台指導手術才能回去,同時這兒還有一場由醫藥公司贊助舉辦的學術會議,挂著學會的名頭, 他身爲學會的專業委員, 也受邀列席參加, 像是這樣的時候,一出來就是小半個禮拜才能回去。

  而今天,這會議才剛開幕,還得有兩天才能結束, 這也就意味著,他必須等到兩天之後,才能回到家中,裴鬧春手上拿著手機,一按開屏幕,出現在那頭的便是一家四口的合影, 這照片是特地到當地的一個攝影館拍的,拍的是古風,從大到小都做了細緻的裝扮,言笑晏晏地衝著鏡頭的模樣,任誰都能他們之間的其樂融融。

  可無論是原身和吳芳芳,還是周邊的任何人都想不到,這個家會在後來散了一半。

  事實上,這一家子,倒不至於反目爲仇,即使心裡芥蒂,裴子涵也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恨」過父母和妹妹,她只是學會接受事實,開始說服自己,她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個家中不被當一回事的那一個,她選擇離開,某種程度上是帶著點「報復」的意味,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其實是矛盾的,渴望著自己的離開,會讓父母意味到自己的重要性,會讓他們需要起自己,然後後悔,挽回她。

  這說起來確實挺自相矛盾,可確實是她的心聲,一面告訴自己,離開的會好過一些;一面又反反復複地期待著,會得到缺失了若幹年的「重視」。

  她認可父母是愛她的,可是却又總覺得,自己是在二選一中會被放弃的那個——雖然這個問題很幼稚,可的確橫亘於她的心中很久很久。

  裴鬧春剛拿著手機起來準備洗漱,昨天晚上他在s城第一人民醫院完成了一台手術,從晚上八點一直到早上四點,後來又陪同著開了案例分析會,又陪院領導用了飯後才到酒店入睡,一直睡到現在才起來。

  [吳芳芳:鬧春,你這回回來記得給兩個孩子買禮物,子玉折騰了一天了!]

  手機亮起,收到的是妻子的信息,裴鬧春一看,眉頭一緊,有不少屬￿原身的記憶涌上心頭,在原身的記憶裡,這回他帶禮物回去,還引發了一場不小的「禮物風波」,鬧騰得無論是兩個孩子、還是大人,都在家裡難受得不行。

  現在事情還沒發生,可也已經要開始做準備,裴鬧春眉頭緊鎖,心頭帶著不少的煩惱,兩個孩子之間的平衡,有時候對大人來說,很難掌握,幷不是一刀切就能解决一切的。

  所以,他要怎麽做呢?

  ……

  終於到了下課的點,學生們蜂擁而出,學校門口的家長,恨不得自己成了長頸鹿,或是自己的孩子頭上自帶標識,能成爲人群中最閃耀的一顆星一眼找到,不過接慣了孩子的家長,早就認得列隊中最前頭的小孩,一見到那小矮個,就能一眼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後頭第幾個。

  「子涵,媽媽在這。」吳芳芳一手牽著小女兒,另一隻手舉高,從老師那接回了孩子,像她這樣級別的律師,上下班時間相對要自由一些,否則單單是接送兩個小孩就足够要人焦頭爛額。

  吳芳芳和丈夫關於這件事商量過許久,第一個方案,是把孩子們送到老人那去,晚些時候再接回來,家裡的長輩倒是挺樂意,畢竟隔輩親,他們也疼兩個寶貝孫女,可一是長期受不住,二是兩人也離不開家裡的孩子。第二個方案,則是找個寄宿老師,要孩子們做完作業再回家,可這方案在現在看來同樣不太可行,畢竟學校有不少作業是要求家長協助完成的,且外頭有不少傳聞,關於什麽托班老師對學生不好、飯菜不講究之類的事情,要兩人也有些畏懼……

  方案一個個提出,又一個個被否决,最後猶豫了許久,兩口子還是决定,咬咬牙,將兩個女兒的教養任務背在身上,除却兩夫妻最忙碌的時期,盡可能地輪流接送,晚上的作業輔導也根據忙碌情况分工合作。

  可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實際操作起來,也足够要兩個夫妻筋疲力竭,裴子涵和裴子玉都不算太調皮的孩子,平時出不了什麽大問題,可別的不說,就說每天的接送——幼兒園和小學的時間還不太一樣、晚上的作業輔導,老師要求家長檢查、簽字,還有那些個什麽背誦作業之類,而幼兒園那邊呢,則時常會有一些手工作業,或是充滿了奇思异想的新想法;再加上兩口子的本職工作都是相對忙碌的那種,要他們都同時感知到了挫敗。

  可再挫敗,也不能在孩子的問題上出問題,夫妻倆咬咬牙,就這麽挺過了一天又一天,平時互相常安慰彼此的就是嘴巴上總挂著的那句話——再挺挺,等孩子大了就好。

  也許正因爲這些,無論是吳芳芳還是裴鬧春,都感覺到,自己的脾氣隨著這時間越來越見長,尤其是在兩個孩子的身上,真的是控制不住,不經意間流露出不耐煩的毛病。

  裴子涵乖乖地跟在了媽媽的身後,學校門口的這條小巷很擁堵,若是她們三想幷排走,實在有些過分,會堵住別人的路,所以通常用的方法,是媽媽抱著妹妹或是牽著妹妹在前頭,她跟在後面。

  人潮擁擠,吳芳芳身爲母親,下意識有些緊張,她立刻回頭看著女兒:「子涵,你要跟緊點,抓著媽媽的衣服,別跟丟了知道嗎?」她來不及把裴子玉送回家裡,可若是把孩子關在車裡老擔心出什麽問題,即使抱著人有些吃力,還是只得將孩子帶來。

  「……嗯,好的。」裴子涵點頭,她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媽媽的衣角,只要一抬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妹妹乖巧趴在媽媽身上的模樣,裴子玉看見她抬頭,興奮地搖搖手,伸出手想和姐姐拉個手。

  「裴子玉,不要動來動去!」吳芳芳一注意到裴子玉的動作,很是無奈,輕輕地拍了下女兒,孩子現在越來越大了,抱起來可不輕鬆,但是又相對有些矮,她許是擔憂太多,總擔心七擔心八的,不過再過一段時間,子玉長高了,就可以輕鬆點牽著走了。

  「好。」裴子玉聽到媽媽這話,也立刻乖乖地趴在了媽媽的肩頭,眼睛撲閃撲閃地,身體不敢亂動,只是低頭看著正在後頭走著的姐姐。

  裴子涵一句話沒吭,她木木地往前,她有時候覺得自己一定是個「壞孩子」,如果是好孩子,怎麽會嫉妒自己的妹妹呢?

  可是真的已經好久好久了,他們一塊出門,被抱著的通常是妹妹,她雖然也明白「她已經長大了」不該像是個孩子一樣賴著爸爸媽媽,可時常還是會覺得失落,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那時候沒有妹妹,此刻的爸爸媽媽,會每天牽著她的手,抱著她哄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可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已經足够要人流下一身汗水,坐上了車的那瞬間,吳芳芳放鬆地發出了聲音,她回頭看,兩個女兒已經乖乖地坐在了兒童座椅上,正在那發呆各自弄著東西,吳芳芳鬆了口氣,熟練地發動汽車,準備開往回家的路,可車才開沒一會,就聽見後頭裴子涵發出的尖叫聲。

  吳芳芳差點急刹車,嚇了一大跳的她通過後視鏡往後看,裴子涵臉上已經是全是眼泪,她忙不迭地問:「子涵,怎麽了?怎麽忽然哭了?」

  裴子涵直接整個人撇向靠窗的方向,那安全帶似乎都束縛不了她,她掙扎著將手脚遠離妹妹,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涌出,誰看都是很驚慌失措的模樣,而旁邊的裴子玉則拿著個礦泉水瓶,一臉茫然,維持著往前遞送東西的動作很是無措。

  「媽!」裴子涵忍不住告狀,由於掉眼泪,聲音都有些跟著變形,「你看看子玉,她拿的是什麽,叫她丟掉!叫她丟掉?」

  吳芳芳皺著眉頭,外頭的道路有些擁擠,前面有個路口,正有車在往外拐,堵得這條道上的人動彈不得,她也能稍微分點心來研究後頭的情况,眼睛一眯,她注意到了裴子玉手裡的礦泉水瓶,只是若不回頭拿,實在看不清裡面是什麽東西,她開口便問:「子玉,你這礦泉水瓶裡頭裝著什麽東西?」

  裴子玉有些迷糊,老實交代:「是小蝸牛,很可愛的!我和我同學一起抓的!」她就讀的幼兒園有一些有趣的課程,老師會組織著同學們養各種各樣的小動物、植物,也包括了類似蠶寶寶、蝸牛這類的寵物,她從小就不害怕通常人害怕的什麽蟑螂、蝸牛,徒手就抓,一下抓了不少。

  這一瓶子裡,統共裝了十來隻蝸牛,大大小小的,最大的也不過一個手指關節大,最小的,好像稍微用點力就能弄壞,它們正在透明的瓶子裡爬來爬去,若是害怕的人,一看就能立刻毛骨悚然,動彈不得。

  從小到大,裴子涵最害怕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昆蟲,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的她,扎著小辮子,無論是在小區中,還是在學校裡,都是最招男孩子們「喜愛」的類型,不少小男孩表達喜愛的方式挺簡單粗暴,諸如什麽抓辮子,丟小蟲子,基本都來過,通過這種特殊訓練,裴子涵對昆蟲的恐懼已經刻到了骨頭裡,只要看到,就能一蹦三尺遠,恨不得自帶昆蟲驅逐功能。

  剛剛才上車,妹妹忽然伸長手遞過來了一個水瓶,笑嘻嘻地說:「姐姐,這是送你的禮物。」裴子涵只是低頭一看,便也魂飛魄散,一時哆嗦地掙脫不開安全椅上的安全帶,否則早就竄到後座去了,可妹妹還是伸長著她的手,她感覺自己只要一張開眼就能看見蝸牛在裡頭蠕動的樣子。

  「你送這個幹嘛?」吳芳芳也覺得匪夷所思,「快丟掉,這東西沒用。」

  一聽媽媽這話,再看看姐姐,裴子玉也有些委屈起來,她眼泪在眼眶裡打轉:「這是送給姐姐的禮物!」她很喜歡這些小東西,別看裡頭只有十來隻蝸牛,這還是她和同學認真挑選過的呢,要知道,不是所有的蝸牛,後頭的殼都是白色的,他們一塊給這樣的蝸牛取了個名字,叫做小白蝸牛,抓了能有三四十隻,才凑出來這麽一瓶,她想姐姐一定會喜歡的。

  「我不要!」裴子涵尖聲回答,她鼓足勇氣,把抱在前頭的背包一揮,打在礦泉水瓶上,試圖將這東西送得離自己越遠越好,可隨著啪嗒的聲音,不單是礦泉水瓶被直接打落在地上,裴子玉的手上也多出了一條小紅痕迹,這是雙肩書包下垂的背帶在揮舞時不小心造成的。

  手上吃痛,小蝸牛也摔在了地上,還憋著眼泪的裴子玉也難過得受不了了,她眼泪一串串地掉下來,嚎啕大哭起來:「好疼——姐姐你打我的小蝸牛!」她別提多難過了,她可辛苦,還存了好幾天分量的糖果,才托了幾個同學幫忙,姐姐不但不喜歡,還打她!

  後頭兩個孩子的哭聲纏繞在一起,此起彼伏,前頭的吳芳芳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幾乎要崩潰,當兩個孩子同時開始放生哭泣時,她時常有想要逃離現場的衝動,哭聲的嘈雜,和覺得不了問題的崩潰感,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可做人父母,哪能逃避,她揉著額頭,也停不下車,只得問著話:「又怎麽了?一個個說,都不哭了,來,子涵你先說。」

  被媽媽點名,裴子涵立刻抽了抽鼻子開始解釋:「剛剛妹妹非要給我小蝸牛,嚇壞我了,我看見礦泉水瓶裡頭的蝸牛爬來爬去,她又不肯拿開,就拿書包想把瓶子打掉,把蝸牛打到地板了,好像不小心打到妹妹的手了。」

  「我知道了,那子玉,你說說,怎麽了?」

  裴子玉抽噎著,用帶著嬰兒肥的手用力地在臉上蹭來蹭去:「小蝸牛是我想送給姐姐的禮物,她不喜歡還要打掉。」疼得厲害的她下意識地向媽媽求助,伸長了手臂往前頭送,「姐姐的書包打到我了,你看,都紅了!」她也不是個喜歡告狀的孩子,可在大人面前,孩子們大多下意識地想要傾訴屬￿自己的委屈。

  吳芳芳已經瞭解了事情狀况,前頭的車也開始移動,她一邊操縱車,一邊試著替兩個女兒解决問題:「首先,子涵你先向妹妹道個歉,你看看,你打到妹妹了,妹妹手上都紅了,是不是不對?不管妹妹做什麽,你怎麽可以動手呢?要是把妹妹打壞了可怎麽辦呀?」

  裴子涵聽了這話,更難受了,她雖說愧疚於傷到妹妹,可下意識地還是想爲自己辯解:「我不是故意打到的,是一不小心的!而且是妹妹先一直非得嚇唬我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打到了妹妹肯定很疼對不對?」吳芳芳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做人父母前,大概任何一個人都對自己有過美好的期許,她也是如此,在從前,她曾經堅定的認爲,自己將會是一個溫柔的好母親,可在真的爲人父母后,她確實發現有太多時候,孩子們總能輕而易舉地點燃父母的怒火,要這好不容易休眠的火山立刻噴發。

  「對,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打人了就是得道歉,你比妹妹大四歲多呢,難道你還要和妹妹計較這個呀?」吳芳芳又無奈又生氣,在她看來,子涵年紀稍微大些,自是應該比妹妹懂事,怎麽都弄疼妹妹了,還要爲個道歉這麽糾結呢,「你這個做姐姐的,還不能讓讓妹妹,非得和她計較這麽多呀?」

  其實吳芳芳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這樣的行爲,是有深層含義的。

  一方面,便是普世的觀念,年紀越大、越長,相對的經歷、學識、智慧也要多些,長輩不和小輩計較、大的讓著小的,是有一定合理性的。

  可另一方面,這也體現了,人總是下意識地想解决「更容易被解决的一方」,在兩個孩子中,稍大的那個,通常被要求著更懂事,年長的人也更能聽得懂道理,比起和思維不通的孩子吧事情來龍去脉認真分析好好講清楚,壓制著相對大的那個去理解,反倒更要簡單。

  裴子涵低頭,扁著嘴:「可是我很害怕。」

  「當然,妹妹是不對。」前頭的車流開始移動,吳芳芳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方向盤上,「子玉,以後不能隨便拿這些昆蟲嚇唬姐姐了知道沒有,姐姐不喜歡這些,聽到沒有。」

  「聽到了。」裴子玉的手已經不怎麽疼,稍微消停的她擦乾了眼泪,只等晚點把自己的小蝸牛撿起來。

  「子涵。」吳芳芳又喊了句大女兒,皺著眉頭,頗有些覺得這孩子今天格外不聽話,「你看,妹妹知道自己錯了,你還不和妹妹道個歉,握握手,以後還是好朋友、好姐妹,對不對?做錯了就要承認……」

  聽著媽媽絮絮叨叨的道理,裴子涵却只覺得迷茫,她錯了,可妹妹難道沒有錯嗎?爲什麽妹妹只是應了一聲,就是知錯了,她還得要和妹妹道歉呢?

  「子涵!」好不容易到了紅綠燈,總算能停下車,吳芳芳轉過去,簡單粗暴地拉過兩個女兒的手,大手包著兩個孩子的小手,「來,握握手,多好啊,道個歉,這件事就結束了。」

  「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裴子涵聲音低落地應話,她只知道自己非常難過。

  「沒關係。」裴子玉握了握姐姐的手,無憂無慮的她倒是真的覺得沒什麽關係,剛剛的疼痛早就忘到了腦後。

  吳芳芳也不敢久看,回過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真好,問題解决了,兩姐妹也能像從前一樣和美。

  她忍不住一邊開車一邊講起了道理:「以前我和爸爸不就老給你們講道理嗎?這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一家人的力氣就是該往一處使,你們兩姐妹一塊出生在咱們家,就是有緣分,天天吵吵鬧鬧的讓爸媽多難受呢?對不對,子涵做姐姐的,要做好帶頭榜樣,對妹妹多讓讓、多照顧一點,子玉這個做妹妹的,也要聽姐姐的話,做個好妹妹,好不好呀?」類似的說辭,大概在這個家裡響起了一萬八千次,有的人聽進去了,有的人越來越聽不進去。

  「好。」兩個幷不重叠的聲音在車厢內響起,一個興致衝衝,另一個則情緒低落。

  黑色的車毯上還躺著礦泉水瓶,裡頭的蝸牛爬來爬去,即使被勉强關在同一個水瓶中也各幹各的,從未想過要凑在一起,做些什麽,坐在相似位置上的姐妹,此刻的想法也南轅北轍。

  裴子涵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指,兩隻手盤來盤去,她有很多的生氣和難過,却完全不知道要找誰去說,她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麽同樣是做錯了事情,她和妹妹的待遇完全不一樣。

  是因爲我做錯了,才說我錯。

  還是只是因爲我是更大的那個,才一切的錯誤都歸屬於我?

  ……

  兩日之後的夜晚,家中一如既往燈火通明,孩子們完成著作業,吳芳芳一邊看著一邊寫著自己的文書,門那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三雙相似的眼睛同時看向了門,果不其然,門一被轉開,出現在那的正是裴鬧春,他手上拉著行李箱,正笑容滿面的看著自己最愛的家人們。

  「爸爸,你回來了。」裴子涵頭一個發現爸爸,她立刻下了椅子,神色挺激動,眼前却像是一下刮過一陣風,一個小炮彈砸到了爸爸的懷裡,那是裴子玉,她正蹭著爸爸,美滋滋地高喊著:「爸爸,禮物呢!說好的禮物呢,我可想你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6
137、二胎時代(五)~(六)

  燈火通明的套房之中, 孩童興奮的尖叫聲、大人溫柔地聲音,交織在一起,共同凑成了溫馨的旋律。

  「好了好了,爸爸剛回來呢,你們也不知道要他休息休息。」吳芳芳把本子先蓋上,她提前下班, 也就意味著上班時間的壓縮, 除却必須要在上班時處理的, 例如會見當事人、出庭等, 剩餘的事情便也只得壓在了晚上時間,幸好家裡沒有什麽經濟壓力,她現在的資歷也不比像從前一樣拼盡全力, 還能篩選性的選擇些更具有挑戰性的案例, 可即便如此, 也已經要她差不多精力耗盡。

  「我想爸爸了嘛!」裴子玉已經八爪魚般地爬了上去,蹭在爸爸身上不肯往下,「爸爸也想我了對不對?」她向來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有一說一, 心裡有什麽想法都得竹筒倒豆子一樣說出,平日裡成天衝著爸爸媽媽愛來愛去的,倒是裴子涵,隨著年紀漸長,越來越不喜歡表現自己的心情。

  裴鬧春故意顛了顛裴子玉,逗得女兒哈哈大笑, 他一手拉著行李,一手抱著女兒往屋裡就去,他能注意到,旁邊的裴子涵眼神裡帶著些渴望,可却沒有主動到前頭來。

  家裡的房門已經被關上,裴鬧春在沙發上放下子玉,衝著大女兒伸出了手:「子涵,怎麽不來抱抱爸爸,爸爸可想你了,你想不想爸爸?」他打算主動出擊。

  裴子涵一聽爸爸這話,先是一楞神,然後直接張著手衝了過去,緊緊地抱住爸爸:「我也可想爸爸了!」她剛剛一直在猶豫,所以沒能衝到前頭去,畢竟她已經是大孩子了,不能像妹妹那麽粘人。

  再說了,以往爸媽回家時,若是她和妹妹同時往前衝,通常得到的待遇永遠是一樣的——在伸出手抱起妹妹的同時,會拍拍她的腦袋,她曾經覺得不開心,試著提出意見,主動地告訴爸爸和媽媽:「爸爸媽媽爲什麽不抱抱我,我也想被抱一抱。」當然,這之後往往會跟上爸媽的殷殷教誨,她已經大了,不該這麽愛撒嬌,要給妹妹做好榜樣。

  「好的。」她也只能這樣回答,繼續做著她的懂事姐姐、乖巧女兒,可誰會知道,在妹妹每回撒嬌的時候,她有永遠也數不完的羡慕。

  真希望,她還沒有長大,還是可以撒嬌的年紀,雖然這要求也許有些太過火了。

  「姐姐羞羞臉。」裴子玉看著姐姐貼在爸爸身上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刮了刮臉,笑了起來,「姐姐這麽大了,還和爸爸撒嬌。」她開了姐姐玩笑,小腿直晃悠,沒放在心上,也沒當這話是什麽事。

  聽到這話,裴子涵立刻有點尷尬,她小手抵在父親身上,想要往後退,不做妹妹口中的那個「粘人精」,在她這麽久以來接收到的教誨裡,已經長大,做姐姐的她,可不能有這些「幼稚」、「不懂事」的行爲。

  裴鬧春一聽這話,便故意陰了臉,很輕地拍了下裴子玉,這力度完全不會要人覺得疼痛:「這哪裡幼稚了?甭管多大,都是爸爸的寶貝女兒,你姐姐就是99歲,和爸爸媽媽撒嬌,也是天經地義的!」

  裴子玉迷茫地皺著眉,嘟嘴看著爸爸:「明明以前不是這麽說的……」媽媽的口頭禪不是,都多大的人了,還和爸爸媽媽撒嬌嗎?雖然吳芳芳說的時候,也只是帶著調侃開玩笑地口氣說,可孩子們都挺當真。

  「那是爸爸媽媽希望你們能懂事一點才這麽說的,可是同時,爸爸也希望聽你們和爸爸撒撒嬌呀?要不爸爸好不容易從外地出差回來,你們都不理爸爸,我心裡多難受,對不對?」

  是這樣嗎?裴子玉若有所思地點頭,還沒到有自己判斷的年紀,她很快被爸爸說服。

  裴子涵原本要推開的身體,又趴了過去,忍不住又蹭了蹭:「爸爸,你這回去了好幾天呢!我和妹妹、媽媽在家都特別、特別想你呢。」尤其是我。

  「嗯,爸爸這回出去比較忙,不過接下來這一兩個月就基本不會出去了,能好好地在家裡陪一陪你們。」裴鬧春安撫地拍著這一大一小,「你們也知道,爸爸經常要出去開會的,就像你們老師一樣,有時候也要去給別人講講課,不過現在已經忙完了。」

  「你們呀。」吳芳芳看著家裡這大的小的,心裡又是無奈又是暖和,家既給了她最多的壓力和疲憊,也給了她最深的撫慰,無論忙了多久,只要看看他們,這些不太好的心情,便全能得到拂拭。

  裴子玉忽然想起了什麽,高高地舉起自己的手:「爸爸!爸爸!我有話要講!」她在幼兒園裡經常受老師表揚,回到家也習慣了每次發言前要舉高手。

  「怎麽了子玉?」裴鬧春耐心地詢問,順道替女兒正了正衣領。

  「禮物呢?」裴子玉眼神發光,緊緊盯著爸爸的大箱子,「爸爸一定把禮物裝到箱子裡了對不對!」她特別期待,尤其是這回的禮物,還是她們自己選的,她話音落下,裴子涵好奇的眼神也跟了過來。

  「爸爸當然買了。」裴鬧春頂著女兒們欣喜的眼神,直接把箱子放平,一打開,位於正中間的夾層中放著兩個方形硬皮紙袋,裡頭放著東西,他直接拿了出來,遞給了兩個孩子,「好了,拆禮物吧。」再拉下一層的拉煉,打開之後的,則是吳芳芳的禮物,倒不是什麽貴東西,只是每一回都會帶的小紀念品。

  「哇嗚!禮物!」裴子玉興奮地大叫,要不是看著媽媽在旁邊虎視眈眈,沒准已經盤腿直接席地坐下了,她美滋滋地拆著,雖然早就知道裡頭是什麽,可還是有掩不住的期待。

  s城是個沿海城市,當地有鯊魚模樣的吉祥物,是這幾年選定的,在網上做了宣傳,在當地的特産街上能買到吉祥物模樣的周邊,而由於沿海,當地的漁業同樣發達,海鮮乾貨應有盡有,口味也很是不錯。

  裴鬧春和吳芳芳很喜歡以生活實例教育一雙女兒,每一次兩人要出差去某地時,都會帶著兩個女兒一起瞭解當地的風土人情,順道看看那兒有什麽本地沒有的特産風物,然後再讓孩子們挑選禮物,這樣一套流程下來,就算孩子們人沒去當地玩過,說起那兒的情况也頭頭是道。

  在這次出發前,他們已經按照老規矩把東西選好,裴子玉要的是以吉祥物爲模型的布偶或玩具;裴子涵更喜歡吃,她要的是網上風頭很大,當地挺出名的一款烤蝦幹,裴鬧春自然是一一買回,而給妻子帶的則是一條絲巾,上頭用的是當地傳承的花樣,很是別致,收到不同禮物的三人都很是滿意,心情很好,可還沒等片刻,便似有變故發生。

  「你幹嘛!」裴子涵的聲音有點大,她拿著自己的小紙袋一溜烟跑到了沙發後頭,很是戒備的看著妹妹。

  「又怎麽了?」吳芳芳很無奈,她家這兩個女兒,就沒個消停的日子,平日裡倒也挺姐妹友好,可是三不五時地就得吵上這麽一場,她都覺得煩了。

  「她剛剛要偷吃我的烤蝦幹!」裴子涵立刻和媽媽告狀,烤蝦幹是論斤稱的,全用的自封袋裝,打開吃後,沒吃完的直接將口部的按壓條按上即可繼續保存,算是挺方便的包裝,剛剛拆開禮物後,她抓了兩隻塞到嘴裡,剛剛滿意地笑了,却瞧見妹妹立刻伸過來的手,這才反應這麽大。

  「就因爲這個?」吳芳芳啼笑皆非,她搞不懂,這兩個烤蝦幹算得上什麽,「子涵,你這就——」

  她話音還沒落下,裴鬧春立刻插了嘴:「子玉,你這樣做爸爸可就生氣了!這是你不對。」他的話引來妻子有些莫名的眼神,對方皺眉想不太通,可出於對丈夫的尊重,沒有立刻反駁。

  「我,我怎麽了呀?」裴子玉低頭,還緊緊抓著小鯊魚,有些委屈,「我想吃兩個烤蝦幹。」

  「可這是爸爸給姐姐買的禮物,那時候爸爸不是問過你們倆嗎?想要什麽禮物,你要的小鯊魚,姐姐要的烤蝦幹,那現在買回來了,是不是每個人的禮物應該要屬￿自己呢?」裴鬧春看著裴子玉,「如果現在爸爸和你說,小鯊魚不給你了,我要拿去給別人,子玉開心嗎?」

  裴子玉反應很大,她立刻緊緊地抱住了玩偶,用力搖頭,綁著的兩個小辮子甩來甩去:「不能給別人,小鯊魚是我的。」

  吳芳芳聽著不太對,扯了扯丈夫的衣角,丈夫說的這些,可和他們倆一向對女兒的教誨不太一樣,可裴鬧春像是沒有知覺一樣毫不理會,只是繼續往下說:「那子玉捨不得給別人小鯊魚,姐姐也捨不得給別人烤蝦幹呀,你怎麽能硬找姐姐要呢?」

  「可是……小鯊魚只有一個,烤蝦幹有那麽多呢!」裴子玉腦袋靈活,她用手指比劃著,「我就吃想吃兩個。」裴子玉這孩子,從不是衆人眼中的熊孩子,她生性挺善良,也算聽得住父母勸告,在外人面前表現可以說是滿分,可回到家,對於這個總是被父母壓著的無私姐姐,便格外開得了口,因爲幾乎每次只要開口,最後都能分到這麽一星半點。

  「不管是一個還是兩個,都是姐姐的。」裴鬧春正色,很嚴肅地看著女兒,「你可以去問姐姐,想不想分你吃,可要不要同意,那是姐姐的事情。平時不管什麽東西,姐姐都和你分享,可是有時候,姐姐也是可以選擇自己一個人吃的,對不對?就像子玉,你特別喜歡吃的薯片,每次也沒有分給別人,對嗎?」

  分享意識固然重要,可幷不是什麽都能做到分享的,按照部分人的觀點,是一包烤蝦幹算是什麽,分就分了,沒什麽了不起的,可從另一個角度看,一包烤蝦幹不算什麽,就非得分嗎?讓孩子一個人吃一回又如何呢?

  大人尚且有充滿占有欲的時候,更何况孩子,自己都做不到事事、物物分享,又何必去責怪孩子自私呢?再者,平時這孩子分的已經够多了,學會分享,而不是必須分享,這世界上也沒這條規矩。

  「我……」裴子玉看爸爸的嚴肅表情,扁著嘴,委屈得厲害,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她想不明白,爸爸怎麽忽然這麽凶,而且她真的很想吃呀?烤蝦幹紅紅的,一條一條,看起來就怪好吃的,「可是我想吃嘛!」

  裴鬧春難得的沒順著女兒,他攤手:「爸爸想要的東西也很多,不能什麽都得到,你可以和爸爸申請,下回爸爸去s城的時候,也給你買烤蝦幹,可這回你選的是小鯊魚,姐姐選的是烤蝦幹,咱們要按照規矩來,對不對?總不能你拿了你的禮物,你姐姐却非得把禮物拿出來分吧?」

  「鬧春,就一個烤蝦幹……」吳芳芳好幾回想要開口,都被丈夫壓了回去,她一說話,立刻收到丈夫的眼神示意,把話又憋了進去,選擇了沉默。

  「那,那我不要小鯊魚了。」裴子玉用力抹了把眼泪,她把小鯊魚往姐姐那邊遞,「姐姐,我們換一下好不好,我把小鯊魚給你,烤蝦幹給我行嗎?」她立刻想到了新的辦法,就是交換,以前她們在家裡也幹過的!

  「我不要!」裴子涵反對得很快,她站在爸爸後頭,用爸爸的身體擋住自己,試圖將烤蝦幹徹底擋住,「我不要!」她又强調了一次,口氣很强硬。

  她當然知道要分享,可是她心裡就是搞不明白,爲什麽什麽東西都要分享?無論是一人一袋的薯片、一人一瓶的可樂還是從小到大的玩具,她不都分享了嗎?而妹妹呢,每回就算媽媽壓著人必須給,只要妹妹嚎啕大哭,最後總會看著爸媽捂著頭無奈搖頭,看著她神情局促地說:「你看看,你妹妹這嗓子都要哭壞了,子涵你這個做姐姐的,就別和妹妹搶了。」一般這句話一出,她便就絕了能和妹妹分食的心。

  那句話很恰當,大概是,她的全是妹妹的,而妹妹的,却依舊是妹妹的。

  就連爸爸帶回來的禮物,她也要分,分享的道理裴子涵聽了無數次,可是有時候,却還是想要獨占一回。

  這句我不要,激得裴子玉哭得越來越大聲起來,她的手緊緊抓著鯊魚玩偶,晃來晃去的,哭聲震天,按說這年紀的孩子,應該眼泪越來越少,可許是吳芳芳、裴鬧春總投降於她的眼泪,她便越發地愛哭起來,一遇到什麽事情,二話不說,先用眼泪做武器保護自己。

  吳芳芳被哭得頭大,她左顧右盼,還是將眼神落在了裴子涵的身上:「子涵,要不你就……」

  「芳芳。」裴鬧春呵停了吳芳芳,他太知道吳芳芳想要說什麽了,「子玉,哭是沒有用的。」

  他凑過去,抓住了裴子玉的手,同時將小鯊魚玩偶牢牢地壓在了女兒的手中:「這是爸爸給你的禮物,你隨便就不要了,爸爸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我……我沒有不要。」裴子玉一聽爸爸這話,便有些不安起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話好像不太對,頭低低著,「我只是想和姐姐換一個。」

  「那下回爸爸把子玉送給我的禮物,也拿去換一下可以嗎?」裴鬧春牢牢把著女兒,他知道女兒這年紀,已經不是完全不明事理的年紀了,「就像你上回送給爸爸的小紅花,爸爸拿去送給樓下的爺爺好嗎?」

  按照原身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裴子玉當然是慢慢成熟、長大,也意識到自己很多行爲的錯誤,可那時候,給子涵的心裡,已經留下了重重的傷口,很難再愈合了。

  「不好!」裴子玉一直搖頭,眼泪不斷往下砸。

  「爸爸也希望,送給你們的禮物,留在你們的手裡。」裴鬧春搖了搖裴子玉拿著玩偶的手,「小鯊魚不可愛嗎?你這麽嫌弃它,它肯定心裡很難過,爸爸爲了給你買小鯊魚,特地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想到你不喜歡,爸爸心裡也很不開心。」

  「沒有不喜歡,我很喜歡小鯊魚的!」裴子玉立刻牢牢地抱住小鯊魚,也顧不住哭了,伸出手抓著爸爸,「爸爸不要生氣。」

  「爸爸不生氣,子玉乖乖的,爸爸心裡也好。」裴鬧春拍了拍女兒的腦袋,「下回等爸爸去s城,也給你買烤蝦幹,好不好?這回買的,是姐姐的禮物,是不是該讓姐姐自己吃呢?」

  眼眶裡還含著眼泪,裴子玉用力點頭,口齒不清地應著是,已經徹底打消了和姐姐分東西的念頭。

  「好了,那現在事情解决了,是不是要和姐姐道歉?剛剛你甚至都沒有問,怎麽能直接和姐姐拿呢?這樣姐姐多傷心呀!下回爸爸也直接偷拿你的娃娃了。」

  裴子玉立刻鬆開爸爸的手,抱著小鯊魚凑到姐姐面前,站定在那,眼巴巴地看著姐姐:「姐姐,我錯了,我就是有點貪吃,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對不起。」

  裴子涵看著妹妹,又看著後頭鼓勵地看她的爸爸,點了點頭:「好,我不生氣了。」她有些不自在,這是頭一回,在妹妹又哭又鬧後,有人站在了她的這一邊,事實上就在剛剛,她已經在委屈中開始反思,自己不肯把東西分給妹妹的行爲是不是太過小氣,可沒想到,從頭到尾,爸爸都沒動過要像以前那樣逼著她分享的主意。

  「好了,老規矩,握握手。」裴鬧春笑著看兩個孩子,孩子都是乖孩子,只是大人的引導,讓它們長向不同的方向。

  兩隻大小相差不算大的手緊緊地交握在了一起,在旁邊的裴鬧春和吳芳芳也終於鬆了口氣,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

  「好了好了,別鬧你們爸爸了,讓他去休息休息。」吳芳芳站起身,推著丈夫到屋內去,她知道出差回來,十有八九*挺累,便打著主意要丈夫回去換衣服,順道問問,今天到底什麽情况。

  看著爸媽遠去的身影,裴子玉已經緊緊地貼在姐姐身邊,她緊緊握著姐姐的手,可勁撒著嬌:「姐姐,你不生氣了對不對?我錯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姐姐不開心。

  裴子涵看著妹妹,心慢慢地又變得軟化,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像個精神分裂,喜歡起妹妹的時候喜歡得不得了,生氣的時候又特別討厭,她打開烤蝦幹的袋子,抓了兩隻:「張嘴。」看妹妹聽話張嘴,便立刻把烤蝦幹塞了進去,明明剛剛才爲了這個吵架,可現在看著妹妹吃得開心,她也開心。

  「好吃嗎?」

  「好吃!」鹹香的味道,一直入了心,裴子玉捨不得的又含又嚼,美滋滋地看著姐姐:「姐姐最好了!」

  「給你好吃的才說我好。」裴子涵沒忍住,掐了掐妹妹的臉,「你還吃不吃?」

  「不吃了,姐姐吃,下回叫爸爸也給我買!」裴子玉回味著嘴裡的微笑,臉上泪痕還沒全幹呢,已經笑得老高。

  房間中,剛換好衣服的裴鬧春一出來,就被吳芳芳扯了過來:「今晚怎麽忽然這樣?叫子涵分一分,不就沒事了?」解决不了問題,就解决提出問題的人,吳芳芳幷沒有意識到,她把這句話貫徹得多徹底。

  裴鬧春無奈地坐在了妻子的對面,他看著妻子,搖了搖頭:「芳芳,你就沒發現,有哪裡不對嗎?」

  「哪裡不對?」吳芳芳立刻反問。

  裴鬧春看向妻子正了正色,表情很是嚴肅——

  要知道,在原身的記憶裡,今天可不是這麽結束的,而是在妻子的幾句話後,戰火被引到了最高。

  「不就是幾個烤蝦幹嗎?妹妹要吃,你就給她吃,這麽大人了,還這麽貪嘴計較,哪裡能行?」

  「你瞧瞧,妹妹都哭成什麽樣子了,咱們做姐姐的要大度,再給她兩個。」

  「你就和妹妹換一換,反正不都一樣嗎?你看看,這鯊魚多好看,你就給妹妹吧,讓讓妹妹。」

  然後一顆沉眠已久的炸彈,果不其然,徹底爆炸。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7
138、二胎時代(七)~(八)

  按照那時候的吳芳芳心中所想, 她這當然是解决問題的最優解,烤蝦幹不過是一包零食,又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不值當什麽,女兒裴子涵,又不是三兩歲的小朋友, 現在年紀大了, 哪還會有那麽多貪吃的壞毛病, 既然如此, 那就讓讓,反正把東西給了妹妹,什麽問題馬上就能解决。

  在以往的習慣裡, 一般而言, 家裡的食物都是要分著吃的, 從來也沒什麽歸誰的道理,就算買包薯片回家,難道他們這做爸爸和媽媽的想伸手一拿還要問嗎?肯定沒這個理!有了這樣的習慣,吳芳芳更是顧不得裴子涵的想法, 一昧地想要她這個做姐姐的退讓一步。

  可在那天,問題反倒是被她這麽漫不經心的處理方式給鬧得大了起來,裴鬧春只要回想起原身的記憶,便能清楚地記起原身記憶裡,裴子涵在那天抓狂的模樣。

  在那時——

  吳芳芳眉頭緊鎖,她一下走過去, 大刀闊斧地把裴子涵緊緊抓在手裡的烤蝦幹扯了出來,雖然對方不肯撒手,可只要用點力,哪有小孩敵得住大人的力氣:「好了,都乖聽媽媽的話,子涵,你這烤蝦幹就給妹妹了,小鯊魚給你,等下回你爸爸出去再給你買。」她一把將烤蝦幹塞到了裴子玉的懷中,「好了好了,現在不就解决問題了嗎?別哭了啊,哭鼻子多羞羞臉。」

  邊上的原身手叉著腰也挺無奈,他嘆了口氣,只是點頭:「是啊,你們說爸爸這麽久才回家,你們就吵成了這樣子,多不好呀?你們倆姐妹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多好,就爲了一個烤蝦幹,至於吵架嗎?子涵,咱們做姐姐的,要懂事,你可是好榜樣呢!」

  以往的萬金油解决方法,却沒想,直接引爆了裴子涵,她一下衝過去,一把把東西從妹妹那扯了回來,眼泪啪嗒的往下掉,一邊抹一邊流:「不行!這是我的,憑什麽讓給妹妹!」她腦子動得很快,很快想起了以前爸爸媽媽的教誨,「你們以前不是還教我們成語嗎?孔融讓梨!妹妹爲什麽就不能讓我,爲什麽非得要我來讓!」

  「你怎麽可以扯,傷著妹妹了怎麽辦?」吳芳芳先是批評,又覺得好笑,在大人看來,小孩子吵架的模樣和理由都挺好笑,幼稚得可愛,她忍不住被逗笑,看著丈夫:「咱們子涵還是個小才女,活用成語了,雖然咱們說孔融讓梨,可這妹妹年紀小,就像爸爸和媽媽,你們吃的那些好吃的,我們也想吃,可是我們從來也沒有和你們搶呀?對不對?」夫妻倆相視笑了起來,還覺得怪有趣。

  聽在旁邊的裴子涵心裡,却越來越難受,她跺著脚,緊緊地抓住蝦幹,哭得都有些歇斯底裡了:「可是每一次,你都叫我讓給妹妹,我不要!爲什麽非得我來讓!就因爲我比較大嗎?那我不要做姐姐了,我要做妹妹!我什麽都讓了,可你們還要我讓!說好了給我帶的禮物也得給妹妹吃,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

  原身聽得也笑了:「傻孩子,這誰大又不是咱們說了算的,妹妹比你出生的碗,那就是妹妹,哪是你說換就換的?再說了,你比妹妹大那麽多呢,她還小,就不能體諒她一下?爸媽都知道你懂事。」

  「我不懂事,我一點都不懂事!」裴子涵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狼狽得厲害,「我不幹!爲什麽我要妹妹的東西,就是不聽話、就是搶東西,她要我的東西,就是讓我讓一下?明明是她不聽話,是她做錯事情,却要駡我,說我不好!我爲什麽要一直管著她。」

  人在哭的時候,好像多少辛酸的回憶都會涌上心頭,她能記得,每一次替妹妹擔責任時的委屈,她屢屢試著說服自己,告訴自己——是啊,妹妹還那麽小,她是該替爸爸媽媽看著妹妹,不要妹妹犯錯誤,可心裡的委屈,永遠無窮無盡,她又不能二十四小時看著妹妹,有時候只是看動畫片入了神、去上了個厠所,一回頭,妹妹就鬧事了,她能怎麽辦呢?

  「你是姐姐……」吳芳芳被哭得頭大,想安撫女兒,她心裡也挺迷茫,事實上她就出生在多子女家庭,身爲小女兒,從小到大,父母也都叫哥哥們讓著她,她不知不覺教導孩子也用了這一套,可這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我不想做姐姐!」她哭得都開始抽噎,「我一點都不開心,我討厭妹妹!我最討厭妹妹了!你們都隻喜歡她,根本就不喜歡我!」

  「裴子涵,你怎麽說話呢?」原身聽這話忍不住地就有點生氣,「什麽叫我們隻喜歡你妹妹,你和子玉都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哪會不喜歡誰呢?你說著話,會讓媽媽和爸爸傷心的!」作爲父母,聽到孩子說這種話,心裡都是又難受又委屈。

  「那你說,如果我和妹妹,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人在難受頭上,什麽話都想說,這句話已經憋在了裴子涵心裡很久,她指著妹妹,「哪個更重要!」

  「傻孩子,你們在爸爸媽媽心裡當然是一樣重要了,哪有分誰更重要!」吳芳芳立刻給了標準答案。

  「那哪個更重要!」裴子涵步步緊逼,她緊緊盯著爸媽,渴求著那個她糾結很久的答案。

  「……都一樣重要!」

  「如果非要選呢?」她咬著唇,就是想讓爸爸媽媽給出一個答案,心裡的委屈越堆叠越多,分明在爸爸和媽媽看來,這愛是有輕重的,可是他們永遠都不承認。

  「選不出來,就像問爸爸和媽媽誰更重要一樣!你和子玉都是爸爸和媽媽的寶,沒有先後,一樣重要!」問一千遍,也只能給出這個答案。

  「可是你們明明就更喜歡妹妹,你們一點也不喜歡我!」剛剛還沒畫上休止符的眼泪又開始了,如同傾盆的大雨,奔涌而出,在妹妹出生之前,爸爸媽媽一直說,她是最重要的寶貝,可在妹妹出生後,這份愛就被分薄了,她不想做個自私鬼,可是就是很自私,明明這些都該是她一個人的。

  「子涵……」吳芳芳被女兒哭得難受,她也不明白今天裴子涵到底爲了什麽,難道就爲了那袋子烤蝦幹?她躊躇著看向小女兒,「子玉,這個烤蝦幹就給姐姐吧?好嗎?下回媽媽再給你買。」

  彼時裴子玉已經沒掉眼泪了,剛剛聽到姐姐說最討厭自己心裡很難過的她同樣咬著唇,討好地看向姐姐:「烤蝦幹給姐姐就好,姐姐你不要討厭我,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她猶豫著,把剛剛被丟在地板上的小鯊魚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姐姐身前,「小鯊魚也給姐姐。」

  「我們子玉真乖。」吳芳芳立刻就誇,她看向裴子涵,「子涵,好了好了,別哭了,你看看,妹妹多乖呀,她不只不和你搶烤蝦幹,還把小鯊魚也送給了你呢!」

  「……」裴子涵一瞬間說不出話來,她看著妹妹,再看看媽媽。

  「是啊子涵,你看看,子玉多懂事,你這個當姐姐的可不能落後,咱們不是說了好多回的嗎?你要做妹妹的好榜樣,對不對?」原身也趁熱打鐵,打算借機教育女兒。

  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她看著已經被媽媽拉到懷裡的妹妹,再看看同樣表情的爸爸,心裡却越來越委屈,爲什麽她的懂事,是理所應當的行爲,而妹妹的懂事,却應該被誇獎呢?如果從一開始,妹妹就不找她討烤蝦幹,根本不會這樣的,現在不要烤蝦幹了,反而應該要被好好誇贊一番嗎。

  她想起從前,她每天在家裡,都會把垃圾隨手收好,爸爸和媽媽只是會在回來時點點頭,對子玉說,要和姐姐學習;不太喜歡收拾東西的子玉,好不容易收了一次,一等爸爸和媽媽回家,立刻衝了上去,却能被爸媽又誇又獎勵。

  每一次,她和妹妹都是不一樣的,凡是她做的,就是當姐姐應當完成的,凡是妹妹做的呢?則是做得太棒了。

  裴子涵的表情越來越糟糕,她一直不算是個小性子的女孩,可唯獨在爸媽和妹妹上頭格外敏感,她抓著烤蝦幹,一把踢開了小鯊魚,衝到了自己房間:「我不要小鯊魚!我最討厭裴子玉了!我也討厭爸爸和媽媽!」門是被甩上的,發出了好大一聲。

  「子涵!」大人最不喜歡的小孩行爲前幾名,一定會有甩門丟東西,裴子涵這行爲,讓父母倆都有點不太滿意,這聲響太大,還稍微有些嚇到了裴子玉,她聽到姐姐說最討厭她,難過地也哭了起來,父母倆只得先圍著一個哄了起來:「子玉乖,姐姐今天心情不好,在鬧脾氣呢,咱們不想這事情。」

  而這時候,當然沒人會知道,隻隔著一扇門的裴子涵,同樣趴在床上哭得聲嘶力竭,她的委屈,是這一家子,沒人能理解的。

  ……

  「芳芳,你沒發現嗎?咱們家這兩個小姑娘,情况已經不太對了。」裴鬧春嘆著氣,「小孩之間的相處,某種程度上是被大人影響的,也許是我們的一些行爲,影響到了這兩個孩子。」

  「你怎麽忽然這麽說。」吳芳芳坐下,「子涵和子玉一直都挺乖,無論是老師、同學還是咱們的親戚朋友,都一直誇的,哪有什麽問題。」她不以爲意。

  「芳芳,你就沒發現,兩個孩子在別苗頭嗎?就說今天,你不覺得,如果我們壓著子涵去讓東西,對她太不公平了嗎?」

  「不公平?」吳芳芳頗覺匪夷所思,忍不住反問,甚至笑了出聲,「這哪有什麽不公平的地方?子涵可是做姐姐的,她比子玉大了四歲多呢?她和子玉能計較什麽?再說了,這就一袋烤蝦幹,至於說什麽不公平嗎?」

  「芳芳,可這是我給子涵買的禮物,你冷靜下來理智的想一想,難道子涵沒有資格,一個人占有我這個爸爸送給她的禮物嗎?再說了,這個禮物可是在我走之前,她們倆親自選的。」

  「這話倒是沒錯。可情况不一樣,子涵這個禮物,只不過是一袋子烤蝦幹而已,她一個人不一定能吃完,怎麽就不能分一下給妹妹了?如果我要吃兩個,也要這樣鬧嗎?分享意識,這很重要。」吳芳芳也發表自己的觀點,夫妻倆在對子女的教養上一直是有來有往的,從來不存在一個人决定一切的情况。

  「如果今天,子涵有的是一個洋娃娃,子玉鬧了,你會不會讓子涵讓呢?」裴鬧春換了個提問。

  吳芳芳一時語塞,半晌支支吾吾地說:「就……讓子玉玩一下,過後等子玉厭煩了,再還給子涵不就好了?」以前確實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子玉實在哭得厲害,她便做主要子玉先玩了。

  「那我們換位思考,你覺得,子涵心裡會好受嗎?平時這孩子,已經够懂事了,基本每次子玉只要說什麽,我們都要她讓,她哪有不同意的時候?可她同意歸同意,這麽做真的對嗎?」

  吳芳芳回答不出來,她想了想,又道:「可這情况不一樣……子涵畢竟是姐姐。」

  「姐姐又怎麽樣了呢?」裴鬧春在翻找原身記憶時,找到了一個特別恰當的例子,「芳芳,你記得前段時間,咱們一起看的那個熊孩子的新聞嗎?」

  這熊孩子新聞,指的是網上的一則吐槽,以內容令人感同身受的程度引發了軒然大波,這講述了某個大學女生,由於在節假日間沒有鎖房門,出門歸來後,房間中的顔料、化妝品盡數被弄壞摔在地上,總價值大概接近五六千,凶手正是到她家做客的一位親戚家的孩子,她難過得厲害,試圖和對方進行交涉,可從那孩子父母那得到的回應 是:「他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你那些東西貴重,我們已經打他駡他了,就別和他計較了。」就連父母也說,大人沒必要和小孩計較,不讓她繼續折騰。

  那時兩夫妻看到,還探討了一番,吳芳芳還說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成了這副樣子。

  「這哪會一樣呢?」

  「情况是不太一樣,可這本質,是不是有些相似呢?」裴鬧春耐心地同妻子說,他清楚吳芳芳的一些想法沒那麽容易被說服改變,「你想想,那個女大學生,已經是成年人了,再過幾年就會過社會,她况且沒有辦法做到忍讓一個孩子,甚至連我們這些旁觀者,知道了事情都覺得同仇敵愾,你說子涵怎麽能永遠都無條件包容子玉呢?更何况有時候我們也清楚,子玉確實是無理取鬧了。」

  「……不是的,子玉年紀小,她有時候只是想要些東西,她沒存壞心的。」

  「那在網上被吐槽的熊孩子,就一定存了壞心嗎?也許他也只是覺得有趣、好玩,不是嗎?」裴鬧春凝視著吳芳芳的眼睛,對方正在逃避他的眼神,「我思索了很久,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只是子涵的問題了。」

  「我們一直要求子涵去退讓,子涵會難受,心裡接受不了,這影響了她的健康成長,也破壞了姐妹間的和諧關係,同時,一直被姐姐忍讓著的子玉,每回在家裡,也多少變得霸道,我們判斷一件事情,不該看對錯嗎?芳芳,你沒發現,我們看自己孩子的時候,永遠發現不了問題,反而只是想單純地解决事情嗎?」

  「就像今天,說好的禮物,子玉却非要搶,她一對姐姐不禮貌,不知道詢問;二是不懂說話算話的道理,自己當初要的是鯊魚、就該是鯊魚;三是霸道,不明白不是什麽別人的東西她都可以擁有。是,在我看來,我當然是希望姐妹倆其樂融融,子涵願意分享,可我想,起碼今天,問題絕對不是出在子涵的身上,只是我們已經習慣性地,想要讓她退讓來解决問題。」

  聽了丈夫說的話,吳芳芳同樣有些頽然,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神態有些失落,想起了很多事情:「可是……咱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長輩不和小輩計較、年長的不和年幼的計較,尊老愛幼,這是美德,怎麽就錯了呢?」就像平時出去,有調皮的孩子過來蹭髒了衣服,難道還非得計較打一把才行嗎?

  「芳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什麽都要適度,子涵是比子玉年長,她身爲姐姐,當然會擔負起一些作爲姐姐的責任,這我也是認可的,包括要愛護妹妹、引導保護子玉。可這些都是有限度的,當過度之後,反而會傷害了孩子們的心。」他直接下了狠藥,「你們律所,不是經常接一些繼承權的案子嗎?往往,對簿公堂的,大多是贍養、繼承分割極不平等的家庭,那些真正贍養多的多得,或是分割相對平等的,有多少會到法院起訴呢?」

  「我不希望未來,咱們的孩子們,也鬧成不相往來,只在法院見面才行。」他冷靜地說完了話,能看到妻子猶豫的模樣,「可能你覺得我危言聳聽,但是我真的覺得,隨著兩個孩子的年齡增長,兩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生疏,當然這也和代溝有關,可不說別的,你就沒看出,今天子涵心裡已經很難過了。」

  「……我,我看出來了。」吳芳芳頽然地低下頭,她沒法撒謊騙自己,有時候父母又「笨」又「機靈」,她其實不是完全沒有發現兩個孩子之間的狀况不太對,甚至偶爾,子涵對子玉都有些排斥。可是她總覺得這不算是什麽大問題,這作兄弟姐妹的,有摩擦正常,長大了不就好了嗎?

  「我今天的話是挺重,只是我真的覺得,咱們也該改了,你說說我們倆,也真好笑,我是醫生,要對症下藥,沒有檢查報告,連醫囑都不敢開。而你呢,身爲律師,以前還在大學學習的時候,學的是法律的正義。可我們真的到現實生活,一個不按照實際情况做判斷,一個不按照證據判案。」他苦笑,「我現在有時候想想,子涵這孩子,也真委屈,我們倆一直覺得我們公正,可說到底,咱們倆啊,都偏心得厲害。」

  吳芳芳的感觸更深,她忽然回想起今天晚上接送女兒下課時發生的事情,那時分明是子涵更委屈一些——畢竟她這個當媽的也知道,子涵不喜歡蟲子,可那時她居然根本沒想過要子玉道歉的事情,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子涵把事情弄得太大了,那蟲子也沒爬出來,嚇唬嚇唬,還打了妹妹,要妹妹哭了。甚至到了最後,她都沒讓子玉向姐姐說上一句「對不起」。

  在當時幷不覺得自己處理方式有什麽問題的吳芳芳,現在却陡然變得愧疚又失落,她確確實實地發現,丈夫說的沒錯,她心裡的天平,打從一切一開始,就是歪的。

  她這麽大一個人了,受到委屈還會難受,子涵會難受嗎?

  「芳芳,事情既然發生了,咱們也沒有辦法改變。」裴鬧春故意說得輕鬆,「我今天說這些,也就是給咱們彼此提個醒,我們互相督促著,端平這碗水,不要讓孩子總是委屈,受到影響,這就是咱們做父母能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了,再說,也不怪你,是我們當年沒做好準備,哪知道兩個孩子折騰起來這麽讓人筋疲力竭,下意識地,不想在家裡天天打官司,只想最快地解决問題。」

  「是啊。」吳芳芳也苦笑,她也意識到了,裴子涵的懂事,幷沒有爲她帶來更多的偏寵,反而讓他們這對父母,下意識地在每次解决問題時,去優先地委屈她。

  ——子玉這孩子鬧得厲害,和她說了也沒用,哄不行的。

  ——子涵倒是乖巧,又大點,這回就讓她再讓一讓,她挺壞,不會計較這麽多的。

  問題解决了,可更多的問題却沉積了下來。

  ……

  吳芳芳端著牛奶走到了書房,裴子玉沒有什麽作業,一般都被壓在書房裡搭個積木,畫畫之類的——是的,還是由裴子涵來看管。

  「姐姐,我畫的畫好不好看!」她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裴子玉興奮地話語,她舉著畫紙,隱隱約約能看出上頭畫著的小人,「你看,我和你在跳繩,爸爸和媽媽在吃飯。」

  裴子涵作業做到一半,不過下意識地還是抬眼看妹妹,每回看到妹妹的畫,她都回憶起以前的自己,所有的小人,都是圓形的腦袋下頭接著衣服,女生就馬尾辮,男生就光頭,不過還是得誇獎兩句:「好看,好看。」她隨手把烤蝦幹遞了過去,「獎你一個,乖乖地,我要做作業呢。」

  「好!」裴子玉如獲珍寶般地拿著,又舔又啃,「姐姐超級好,我要畫一百個姐姐。」

  吳芳芳在外頭怔楞地聽著,暖心的同時又覺得心疼。

  看,小姐妹倆多好啊?他們這些做家長的,可別把姐妹間的情誼都破壞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 15:37
139、二胎時代(九)~(十)

  l城第二實驗小學教室的布局和其他地方沒什麽二樣, 靠墻的柱子上都挂著名人的頭像和名言,什麽愛迪生、居裡夫人、高爾基等,這也是不少學生很長一段時間裡作文引用的來源。

  站在講臺上的孫老師一講起課來很有些指點江山的神采,寫慣了粉筆字的人,在黑板上一筆一頓,字迹端正清秀, 偶有粉末四飛:「這次期末考試的作文, 是命題作文, 難忘的一瞬間, 這樣的作文,之前我們寫過很多,可是不知道爲什麽, 還是有不少同學出現了嚴重的離題、偏題現象……」

  這回期中考試, 裴子涵班級的語文平均分一下掉了下來, 從以往的年段前二掉到了現在的第四——在只有六個班的情况下,幾乎等同於倒數了,這要孫老師也挺著急,一進教室門就板正了臉。

  當然, 在老師看來,任何題目都挺簡單,只是同學們「思維」受限,影響發揮罷了,舉個例子,都已經是五年級的學生了, 還有不少同學一寫作文就是小明、小紅;動不動就是幫老奶奶過馬路,胸前的紅領巾更加鮮艶;那下雨天頂著大雨接孩子回家,鬢間白髮皺紋橫生的家長跑的那段路可以環地球七圈……總之,有時候老師改作文改著改著都忍不住悶笑出聲,孩子這編起經歷來,還真是一模一樣。

  不過既然給了大棒,也得給棗,孫老師和顔悅色地誇獎起來:「不過這回,咱們班還是有幾個同學,作文寫得很好,值得表揚,他們分別是裴子涵、王天賜……」孫老師挺滿意,邊點頭邊念著名字,手上還揮舞著幾張示範卷,基本每回考完或是有作文作業,都會有幾張「標準」作文在同學之間流傳。

  這年紀的孩子,還沒進入叛逆期,大部分都向被表揚的同學那投注以艶羨的眼神,心裡暗暗期盼,下回被老師念叨的一定是自己,他們對孫老師的這套流程早就很是熟悉,打開耳朵,果不其然,老師已經開始念起了犯文。

  「我先念裴子涵的這篇——」孫老師選中了放在最上頭的那篇,裴子涵這回的作文,講的是在家裡發生的一個小故事,說的是前段時間,調皮的妹妹和她一起看電視劇,學到了一招,便踩著高椅子,偷偷地在房門頂上放了一盆水,她一推開門,直接被澆成了個落湯鶏,那可叫一個透心凉,她立刻掉了眼泪,妹妹還在旁邊嬉嬉笑笑,她本以爲事情不了了之,還開始收拾起了地板,可爸媽一回家,立刻把妹妹抓去批評,還要妹妹和她道歉。

  當妹妹真的在她面前抹著眼泪說對不起時,她心裡的生氣反而消失無踪,想了一會,反而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告訴她下回別這樣了,爸爸特地去外頭買了肯德基,獎勵了她的包容、不計較,還將這餐的支配權交給了她,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她被爸爸摟著,妹妹被媽媽摟著,她覺得那正是她最「難忘的一瞬」。

  孫老師已經開始分析:「我是不是和你們說過,咱們作文中,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技巧,首先呢,子涵先用了個開門見山,先寫的是在餐桌上吃飯的場景,留下懸念,再之後呢,分段按時間綫索層層遞進,都說欲揚先抑,她前頭寫了自己的委屈,後頭再寫爸媽爲她主持公正,最後結尾點題,爸媽理解她的委屈、妹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選擇了包容,也因爲這些,這份餐點更加美味……」

  嗯,裴子涵聽得一楞一楞地,反正寫這篇作文的她,寫的時候確實沒有想這麽多,只因爲這算是最近諸多讓她印象深刻的事情中的一件,除却首尾呼應,她根本沒注意到她還用了那麽多寫作技巧,不過老師既然誇了,那就……應著吧,反正也是誇她。

  「哇,你妹妹好討厭!」吳庚霖做了個鬼臉,他家的弟弟年紀還很小,沒到破壞王的時候,平日裡又可好玩,掐掐小肥臉就會笑呵呵地,他聽到裴子涵妹妹的惡作劇忍不住皺眉,要是他弟弟敢這麽幹,他一定……好吧,他也捨不得怎麽樣。

  「你弟弟才討厭。」裴子涵一聽這話,立刻回擊,混球小妹妹是什麽樣的生物呢?是全世界只有她自己可以隨便說壞話的小混蛋,「等你弟弟長大,你就知道了。」

  「我弟弟根本不會!」吳庚霖不屑一顧,「我給你說,我弟弟每天一等我回家,就屁顛屁顛地跑到我面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還給我捏肩膀,吃飯的時候看我吃得少了,還會一口一個哥哥多吃一點呢。」炫弟狂魔默默展現證據,臉上的笑容別提多美了。

  若是以前,聽到吳庚霖這麽說,裴子涵只會自己心裡憋著氣,可現在的她,倒是能坦坦蕩蕩地說起妹妹的好:「我妹妹每天和媽媽來接我放學,她乖乖坐在旁邊,有什麽分我什麽都是基本的了,平時我做作業,還會在旁邊給我鼓掌,說姐姐什麽都會,比爸爸媽媽還要厲害。」覺得好像只是扯平,裴子涵又給了新的證據,「晚上的時候,我妹妹還會來我床邊,蹭著我的手說想和我睡覺,說姐姐最好了。」

  ……毫無疑問的一敗,比起他這個哥哥,弟弟還是更喜歡爸媽,吳庚霖才不會承認,那回和弟弟睡覺,弟弟一下尿在了他的身上,他發了大火的事情呢。

  「我……反正我弟弟更乖。」吳庚霖的反擊有些蒼白。

  已經取勝的裴子涵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勾起笑容,隱隱有些得意。

  人有時候也挺奇怪,在以前,裴子涵想起妹妹,腦子裡全是「不好的缺點」,可現在想起來,却更多的是好,甚至連提起妹妹潑水這事,她也只覺得好笑——她也幹過騙妹妹用油畫棒塗指甲做指甲油的事情。

  裴子涵幷不知道,這某種程度上,正是吳芳芳和裴鬧春互相提醒,努力堅持地「公平」二字造就的影響。

  姐妹兩人,本就不是仇家,集聚在裴子涵心裡的,其實幷不是妹妹的「不懂事」和熊——誰小時候沒有調皮過呢?更多讓她介懷的,則是父母在對待她和妹妹時的雙重標準,她做的一切,永遠要受到來自別人的嚴格要求,而妹妹做的一切,從來也不需要道歉,也不用接受指責。妹妹可以恣意妄爲,而她則被關在圈裡,這天平,從來沒有真正的平等過。

  而現在,她從父母那得到了源源不斷的愛和重視,和以往不同,兩姐妹間的所有矛盾、小爭執,都以公平的角度來做决斷——哪怕偶有不公平,爸媽也會和她悉心解釋,例如妹妹還沒上小學,有很多話題理解不了,也被寵壞了,只要是妹妹的錯,甭管怎麽哭鬧,也一定要妹妹道歉,而如果是她的錯,那也一樣,說清楚道理了,該道歉道歉。

  她開始慢慢地覺得,她也是這個家重要的一份子,甚至有時候,也能稍微「貪婪」的獲得不多的一些「偏愛」,爸媽會清楚地告訴她——「寶貝,你做姐姐辛苦了,謝謝你替我們看著子玉,真乖。」然後一個吻或是一個擁抱,好像能撫平心中所有的不鬱。

  爸媽會戳著妹妹笑著說:「你就逮著你姐姐欺負你,就看你姐姐疼你,了不起了吧?子涵,你瞧瞧你妹妹,就知道你疼她,每次都跟你撒嬌。」然後妹妹一聽這話,就會迅速地粘過來,眼巴巴地看著她:「哼,姐姐最疼我了,你們都要往後頭排去。」一家四口笑成一團。

  也許一直到現在,她在外人看來,接收到的還不是完全「公平」的待遇——老實說,她這個做姐姐的,也做不到像子玉這麽「厚臉皮」,成天蹭著姐姐不放,爲了個糖果能又是給人按摩,又是姐姐我以後和你天下第一好,又是各種討好賣乖的……可那份得到的愛,慢慢地填補了曾經的空缺,那失控的天平搖搖晃晃地平衡起來。

  「行吧,以前你還老說你妹妹不好。」吳庚霖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念叨,暗自吐槽,這女人的心,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要你管!」裴子涵又瞪了對方一眼,這句話像是在什麽時候說過,只是那時帶著怒意,現在心裡的,反倒是被人說破的不太好意思。

  今時不比往日,妹妹還是那個全家寵著的小公主,可是那時候她以爲家裡的公主只有一個,而現在,誰還不是個小公主呢?

  上學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老師的那一句:「我再耽誤大家五分鐘的時間。」因爲這五分鐘,大概率是一個虛詞,直到某個家長憂心忡忡地給老師打電話,詢問孩子怎麽還沒出來,老師才會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說,哎呀我忘了時間,大家快下課吧,而這當然也是同學們心中的不解之謎,教室後頭的時鐘那麽圓,那麽大一個,老師是真的看不到嗎?

  日常拖堂結束,總酸能解放地離開,升到了高年級的同學,隱隱有點優越感,才不肯像以前一樣乖乖出去,散落著以飛快地速度到了門口,尋到了自己的家長,便凑了過去。

  「媽,我在這呢!」裴子涵看著妹妹和媽媽,用力揮手,妹妹手上這拿著兩瓶紙盒裝冰紅茶,同時舉高了雙手回應姐姐。

  吳芳芳溫柔地看著兩個女兒成功會試,這兩孩子已經開始分享了起來,裴子玉才不管飲料是媽媽出的錢,已經開始邀功:「姐姐,我記得你最喜歡喝冰紅茶了,我們一人一瓶!」她立刻遞過去,笑呵呵地。

  「下回咱們喝你喜歡的葡萄汁。」裴子涵回答得也挺快,她已經打開美滋滋地喝了起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每回爸媽買東西,都會儘量買兩份,不一定是一模一樣的,但都會參考兩個孩子的想法,吳芳芳先頭還覺得不習慣,以前她總愛讓孩子分著,可聽了裴鬧春的話她覺得很有道理。

  「咱們家又不是缺這一點錢,再說了,要缺了,就都別買,人家孩子沒矛盾,我們還非得給他們製造人工矛盾呀?」

  反正聽這話以後,就算兩個女兒沒有提出,她也儘量按一人一份標準來,再沒幹過以前的,你先讓讓,下回媽媽再給你買這種事情——她事後回想,以前提出的一萬個許諾裡,大概有一萬個都沒能做到。

  「好了好了,就你們倆親行了吧?」吳芳芳挺無奈,現在兩個小姐妹倒是密不可分的了,還有了不少小秘密,反而瞞著做家長的,「那你們倆牽好手,走在前頭,媽媽在後頭看著你們。」

  「好!」兩人异口同聲地應了,和往常一樣牽住了彼此的手,走在前頭,吳芳芳則貼在後頭,幫忙看著人群車輛,這也是裴鬧春要求的,他說儘量別在兩個孩子裡搞特殊,又不是三歲小孩,還得特殊照顧。一開始,裴子玉還會有點委屈,不過被裴鬧春教育了,他告訴裴子玉,這樣老被爸媽抱著,會要人笑話的,後來兩姐妹便也習慣了自己走在前頭,甚至還神秘兮兮地談著自己的話題,生怕給爸媽知道,關係反而越來越近,代溝都少了不少。

  不過這也有利有弊,跟在後頭的吳芳芳好奇地看著,她也挺好奇,兩個小傢伙講的什麽摩爾莊園、奧比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她可只知道數碼寶貝、寵物小精靈這種,年紀大了,跟不上孩子的話題咯。

  夕陽漸下,裴子涵和裴子玉緊緊地牽著對方的手,像是此前的隔閡沒有存在過一樣,事實上,傷痕有了,終究會有,可發現得早,用更多的、源源不斷的愛覆蓋上去,便會讓人漸漸地模糊了不開心的回憶,甚至在想起來時,把它當做一個笑談。

  ……

  小區外頭的樹綠了又黃,一樹的葉子落了又生,原本整潔的墻面也變得偶有斑駁,上頭不知何時被偷偷貼上了各式的小廣告,什麽疏通水管、送水送氣、開鎖修門應有皆有,一層一層的叠上去,還有一些被人用黑色的馬克筆塗上了重重的痕迹,時間終究還是留下了痕迹。

  「喂,我曉得的,子涵她考得還不錯的,對……」吳芳芳的眼周已經全是細紋,她坐在客廳,接著電話,應付著關心的親朋好友,漸漸地也生出無奈的表情,今年女兒裴子涵高考,成績不算太高,不過也超過了本一綫能有個三十分,若是好好選,還是能選到個還行的本科,當然,若是非擠破腦袋要去什麽211、985的熱門專業那確實有點困難。

  成績一出,吳芳芳和裴鬧春便直接發了個朋友圈報喜——確實是喜,兩夫妻心態放挺寬,退回小十年前,沒准這又是一場家庭大戰,可現在的兩人,看得都很寬鬆。

  「姐姐,全是電話。」還上初中的裴子玉偷聽完畢,躡手躡脚地走進了屋子,衝著姐姐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

  裴子涵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有時候感覺,雖然是自己考試,怎麽周邊的每個人都比她更緊張呢?高三這一年來,整個裴家都進入了備考狀態,整個家就像被施展了什麽閉耳塞聽之類的魔法,恨不得走路都是用的輕功水上漂,平日裡大家的宗旨就是絕不打擾裴子涵,就連裴子玉,也跟著爸媽兩個心驚膽戰,提前體驗了把高三生的壓迫感,這份關心和重視倒是沒給裴子涵帶來什麽壓力,畢竟在高三前,他們已經來了場家庭對話,爸媽表明想法,只希望她放鬆不要有壓力的考,而妹妹更是一問三不知,只知道說加油、姐姐最棒了。

  ——嗯,當然,這份沉默之前,也是欠揍過的,裴子涵忍不住想,那「天真」的妹妹,還摸到她房間說過:「姐姐,你以後想去水木還是b大呀?我和你一起!」那時她頭一回忍不住喊起了爸媽,要他們把妹妹帶走,她不知道妹妹是哪來的錯覺,自家姐姐top2隨便選。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裴子涵躺在床上,旁邊的位置一沉,妹妹也躺了下來,她有預感,這報專業時又是一場群策群力的關心大會。

  「姐姐,你想去哪念書呀?我捨不得你。」裴子玉雖然被千叮嚀萬囑咐,不許用什麽說法絆住姐姐的翅膀,可這份捨不得還是要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後你就天天不在家了。」

  「我啊……還不知道呢。」裴子涵看著天花板,也還沒想好,她確實有些捨不得家了,她忽然坐起來,看著妹妹,「我們來收拾房間吧,我要把我珍貴的遺産全都留給你。」她的成績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筆記還是有不少學弟學妹要的,不過她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留給妹妹。

  「你亂說話。」裴子玉看了姐姐一眼,也沒反抗,直接坐了起來,打算和姐姐一起收拾。

  可兩姐妹都有著同樣的毛病,那就是不會收拾,她們倆收拾東西的進度,通常爲零,因爲——

  「姐,這是什麽?」裴子玉忽然在箱子裡發現了什麽,「哇,這個是同學錄嗎?」她看到花花綠綠的封面,和好看的款式,有些好奇。

  「這個我好久沒看到了呢,是我小學的同學錄。」正翻著東西的裴子涵爬了過去,「我看看,來我給你介紹,第一頁是我小學最好的朋友,哇,她給我寫的寄語居然是火星文,我笑死了,我要拍下來嘲笑她,什麽偶滴殤啊!還有這個,現在還和我同班呢,星座是氣死人座。」兩姐妹笑做一團,不知看了多久,才開始下一項工作。

  「哇,姐,你看我找到了什麽,你小學畢業照片,我記得你找了很久,不過姐,我都忘了,那時候你是留的這個髮型誒!」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裴子涵也很快找到了個讓她有深刻印象的東西,這是內頁五顔六色的硬皮本子,在當年這樣的彩頁本子挺貴,還是奢侈品,一般都被用在特殊用處,她記得,這本子上寫了不少她小學時候的心事,她靠著墻,忍受著自己那好像八爪魚一樣的醜字迹,看著那童言童語,好像被帶回了從前,除却那些今天被表揚、明天做值日班長登記同學的事情,更多的全是和妹妹的不開心。

  「子玉吃了我的shu片,我哭了,媽媽說我太計較,我很難過。」

  「子玉用我的作業本畫畫,爸爸說要打她,根本沒打……都是大pAIn子,明天要被老師駡了。」

  「去爺爺家,爺爺做了子玉喜歡的猪心湯,難過,爺爺和奶奶也更喜歡子玉嗎?」

  ……

  一條條地,看上去有些讓人啼笑皆非,可裴子涵却能回想起來,那時自己掉著眼泪寫著這些字的模樣,這份委屈似乎有些遙遠,變得漸漸有些模糊,甚至有些事情,她根本回憶不起來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麽,連模模糊糊的印象都沒。

  「以後,我要跑遠遠的,不留在家裡,反正爸爸和媽媽也不喜歡我。」中間的一頁,她還寫了這樣的句子,裴子涵倒是有點印象,她那時聽說上了初中和高中可以寄宿,甚至想再也不在家裡住了,甚至還看著電視劇,模擬出自己勤工儉學,靠自己賺錢的模樣。

  ——嗯,裴子涵忍不住笑,時過境遷,已經坦然地她看得挺開,大概那時候她的榜樣,是那個電視裡的蓮花童子哪咤吧?想到這,她笑得前俯後仰。

  「姐姐,你在看什麽?」裴子玉雖然好奇也挺尊重姐姐的**,沒敢凑過去。

  「沒什麽,一點小東西。」裴子涵迅速合上了本子,眉眼都是笑。

  正當兩人繼續翻著「寶藏」的時候,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裴鬧春聽到女兒說進來的聲音才打開門,可一入門,就爲裡頭的一片狼藉皺眉,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你們這是在幹嘛?」

  裴子玉理直氣壯地回答:「在收拾!」她鏗鏘有力的回應和周圍的混亂完全不襯。

  「那你們收拾得還真……挺好的。」裴鬧春挺無奈,「行了,快收一收,趁現在沒電話,咱們聊一聊未來子涵選什麽專業。」

  「好!」裴子涵答得很快,看著爸爸關門離開,和妹妹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出,然後迅速地將被搬出的東西恢復原位。

  今天又是收拾進度爲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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